【原创文文】《过眼云烟，风里岁月——梅若华纪事》【苗康吧】

    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一个女人的一生得有三个男人才算完整——父亲，丈夫，儿子！
    江湖中人多半不能这么圆满，尤其是江湖中的女人。
    十九岁之前，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是黄药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从他杀了虐待我的地主一家，然后对我说：“梅若华，如果你愿意跟着我，从此以后你就叫梅超风！”他的口音毫无温度，但是透过他戴着面具的脸庞中，我在其眼神里能捕捉到一丝怜惜和温情，我的心一暖，毫不犹豫磕头就拜：“超风拜过师父！”
    从此，我的命运和桃花岛连接到了一起。
    那一年，我九岁。
    把我带回去的那一天，他的四名弟子站在岛岸边恭迎。其中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偷偷地打量了我好几眼，十年后，当我十九岁，他成了我的丈夫。
    如果时光能再倒回桃花岛的日子，我仍然选择和玄风相爱，但我不知道还会不会用那样一种方式。
    我们背叛了师父逃出桃花岛，连累了其他三位师兄一齐被赶出师门，最重要的是还偷了师父的《九阴真经》。
    玄风说，如果没有高强的武功自卫，在江湖上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他胆子太大了，竟趁着师父闭关期间偷走了那部经书。
    浪迹天涯的日子，过的狼籍一片，但只要痛快就行了，嗜血刀尖的岁月是如此淋漓。我不再喊他玄风而是叫他贼汉子，他也回敬我为，贼婆娘。
    我们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往江湖双侠这条道上走，那简直是对师尊的一种讽刺，但，我们也并非存心要当吓破人的铜尸铁尸杀人魔王。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是句废话也是句真理。从杀了第一个想杀我们的名门正派那天起，我和玄风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纵横三年，“黑风双煞”的名头令江湖人尽皆闻风丧胆。
    后来我们被一群人围攻了三天三夜，筋疲力尽之下我和贼汉子跳下了万丈深渊，他们都以为我们死了，但黄药师的弟子岂是那么容易被杀死？我和贼汉子负着重伤逃到了大漠苦寒之地，发誓一定要练好九阴真经再重出江湖。
    在两件事情上，贼汉子总是不肯依我，一件是，他不让我看《九阴真经》，我知道这其实是为我好，我们偷走的只是《九阴真经》的下部，记载着各种奇妙的招式，但如果没有上部心法指引，瞎练很容易走火入魔。贼汉子要自己先以身试经，练的不出差错才传给我。
    第二件事是，他不想要孩子。这种连自己都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孩子只能成为拖累。但是我不甘心，越是不甘心就越是要早点练好天下绝学任谁都不敢动我们。
    那一个狼烟四起，月色苍茫的如同黑铅一般悬挂在中空的夜晚，我没想到那就是和贼汉子永别的一晚。
    我躺在贼汉子身边亲热，手抱住他的头，手指不自觉地又用上了“九阴白骨爪”的姿势扣着贼汉子的头骨，“贼婆娘，再用力些啊……”他边咬着我的唇边逗笑着，我果然再用力了些，他的吻也更深了，我喘了一口气，说：“贼公，师父的那些招式名字都那么好听，什么碧波掌啦兰花拂穴手啦，我们也取一个雅一点的名字，不要叫“九阴白骨爪”怎么样？
   “好啊，你取什么呢？”
     我搂着贼公的脑袋，把自己的脸轻轻在他头发上摩擦：“叫……“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贼汉子哈哈大笑，“好名字！就是太长了，还是叫九阴白骨爪顺口些……”
    他抚摸着我的肌肤，我忽然沉默了。
   “怎么了？”他感觉到了。
   “贼公，让我为你生个小贼儿吧？”
     他叹了口气，“婆娘，不是说好的吗？不练好武功永远不提孩子的事。”
   “三年了，我们练来练去还是九阴白骨爪，要把九阴真经练出来我还生的出吗？我只是不想你断了后。”
   “贼婆，我们是没有未来的，何苦要连累孩子？如果有朝一日师父出现在我们面前要我们一死谢罪，你怎么做？”
   “师父要我们死，我们只能死！”我说出了事实。心里很凄凉，正如贼汉子所言，我们是没有好结果的。
    默默地温存了一会儿，他催我：“练功的时间到了，你去吧！”
    生离死别来的毫无预兆，就在那天，一语成谶！

江南七怪和全真教的人埋伏在我练功的地方一齐伏击我，这是名门正派惯用的伎俩，我的眼睛被柯镇恶打瞎，气力渐渐不敌，万不得以，我用啸声呼唤贼汉子的救援，我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贼婆娘，你怎么啦？”
    我大喊：“死不了！贼汉子，不把他们杀光，别来见我！”
    他的武功明明占了上风，但是我却听到他忽然长声惨叫，我的心一沉，贼汉子哪怕被人砍上一百刀也不会喊一声疼，除非……他被人刺中了要害！我疾冲过去，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我半滚半摸索着扑到他面前，他只来得及说一句：“贼婆，快逃命去吧，经书我已经烧掉了，就在我胸……”话未完，就此毙命！
    我号啕大哭，江南七怪乘机追击，便在此时狂风大作黑云浓烈，沙石飞卷，眼前漆黑一片，我抱着贼汉子的尸首逃离了大漠……
    他是被一柄锋利的刀子刺中腹部的练门丧命的，刀上刻着两个字——杨康！
    杨康！杨康！这两个字刻在我心里，我一定要杀了他！
    当我决意收完颜康为徒时，决然想不到完颜康就是杨康，即便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我还是杀不了他，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怎教我下得了手？
    第一次遇到他时，我的处境很危险，当时我已经滴水不进地坐了八天八夜，几近灯尽油枯。
    事情是这样的，我从大漠逃出来，来到最危险最热闹其实也是最安全的燕京，贼汉子临终前说的“真经在我胸”，我在他胸膛摸索着，不禁泪盈，原来他把经刺在了肌肤上，我含泪割下了他的皮，随身带着修炼，急于求成一知半解的后果直接导致了我走火入魔，下半身竟无法动弹，我暗暗心焦，难道自己竟要饿死在这里？
    忽听洞口悉里苏噜有人迟疑着走进，听脚步声来人是有武功的！我牙一咬，抓紧手里的银鞭……空气凝结了一会儿，我知道对方已经站在我面前打量我，可惜我瞎了，无法打量他。
   “你是谁？”我厉声喝问。
   “晚辈失礼，打扰了前辈练功！”彬彬有礼的声音，透着清朗和动听，是个少年。
   “说，你是谁？”我又问了一遍，毫不放松警惕。
    他挺狡猾的，不回答我，只是笑着说；“前辈，你的腿……无法动了吧？”
   “哼！你想怎样？”
   “前辈不要误会，我绝无恶意……唔，我是金国赵王府公子完颜康！无意中路过发现了这个山洞，未曾想惊扰了前辈，不如，前辈有什么吩咐就告诉我罢，就当赔罪！”
    我辨别出他年纪不过十几岁，于是稍微缓了口气，放心了些。我才没兴趣管他是金人还是汉人。
    这小子嘴倒挺甜，我微微笑了笑：“原来是个小王爷，你且走罢，不要把我在这里一事说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自己都想不到这么宽容放过他，按我的脾气，谁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非得戳死他灭口不可。
    他走了，我继续练功，希望可以早点打通关节出去找吃的。
    未曾想半柱香后他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只提篮，里面装了吃的。
    他什么也没说，我也没问，不知为什么，我很信任他。
    把篮子放下他就走了，我吃光了他送来的食物，恢复了体力，我很感激他，也很喜欢他，他可能是想学武功吧？王府里的小王子小公主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比较好奇。他应该还会来的。

阿康被蒙古人抓走，那次的噩运几乎令他丧命，我和他失散了，又没能够保护好他。
    事情总有两面性，蒙古人灌毒事件令阿康吃尽苦头却也成全了他的爱情。那个绣花鞋被他夺走的姑娘愿意以死相许牺牲自己为阿康推宫换血，幸而老天有眼，她最终活下来了，从此成了阿康心头的一颗朱砂痣，患难里的真情是可以令一个浪子动真心的。
    那位念慈姑娘很善良，当我知道她就是阿康的心上人时，我佩服这小子的眼光。
    在明知道我是梅超风的前提下，她没有落井下石，也不被我的凶恶态度震慑住，在我看来，这个不卑不亢的姑娘本身是那样迂腐，固执地秉承着自己是汉人要求阿康也做个汉人这个观念。不过可能也正是这种迂腐成为了打动阿康的条件之一，如此强烈讲求原则性的人，在阿康生活的那个尔虞我诈暗潮汹涌的世界里是绝种的！
    我师父黄药师向来视这些道德礼仪为狗屁，所以我也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管他的什么金人汉人，两情相悦最大。
    念慈说：“其实前辈你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觉得她实在天真得可以，也单纯得可爱。恶人始终是恶人，梅超风始终是梅超风，想杀的人照杀！
    受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几天后，我决定成全她和阿康！两个人老这么下去不行，总得有人帮衬着捅破这层隔阂。
    她很犟，不肯跟我去找阿康，无奈我点了她的穴来到了赵王府。我揪住了完颜洪烈，质问他是不是不准阿康娶一个汉女，完颜洪烈吓的连连矢口否认。我要求他让阿康明媒正娶八台大轿迎娶念慈，结果这时候阿康和欧阳克欧阳锋赶来了。我不是欧阳锋父子的对手，好在阿康坚决维护我，不让欧阳克杀我，欧阳父子悻悻地住了手。
    阿康维护了我，也维护了念慈，为了她，他竟然把锋利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尽管我猜他此举是在胸有成竹完颜洪烈定会妥协的情况下，但是万一完颜洪烈这次也犟起来，阿康他，未必仅仅在做戏。
    阿康把念慈扶起来就要抱她，但这傻丫头竟然把阿康一顿好骂后哭着跑了。阿康追上去，她把他关在门外。
    我叹了口气。
    阿康委屈地看着我：“师父，现在怎么办？”
    我嗔责了一句：“真没用！”
    平时机灵鬼怪的聪明劲儿到哪儿去啦？遇到心上人就束手无策了。
    后来我们合伙想了一个用树枝抽墙壁的双簧戏。想着念慈听到心上人挨打应该会心疼的，一心疼就会出来开门。可怜的阿康哎哟哎哟了半天，念慈就是狠了心不出来。没办法，我只好骗她：“念慈，开门吧，阿康走啦！”
    阿康当然没走，念慈刚开门，阿康就想闪进去，念慈啪的一下又关上了，小小一扇门隔开了一对有情人。
   “女人只要肯笑就什么都能解决了！”我对阿康说，“今天算了，明天看你好好表现，多陪陪她，要哄她高兴！”
    阿康怅然若有所思，我摇摇头，可怜的孩子，平时在别人面前表现的成熟又老练，却永远把最纯真的感情隐藏在内心深处。他母亲实在应该多教教他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可惜啊，他母亲已经不在了。

    第二天，得知了他哄念慈的结果——把念慈气着了，她哭着跑回来的。
    还是太好强，就连哄人，都是那么霸道！
    当夜，念慈在外面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思些女儿家的心事，她当然不会想到，这是她作为女儿家的最后一晚了。
    第二天，念慈还在梳洗打扮，门外传来热闹的敲锣打鼓喜笛箫声。我心里一喜，阿康这小子来迎娶念慈啦……
    当你喜欢的人穿着新郎倌的衣服笑盈盈出现在你的面前，任何矜持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念慈敲打着阿康的胸膛发泄着欲盖弥彰的惊喜，最终她的拳头融化在阿康强健的怀抱里。

    阿康向我一拜：“师父，阿康已无父母，我和念慈能有今日，多仰仗师父的牵媒之力，高堂之位，自是请师父来坐！”说着他把我扶在了堂座前！
    那时候我险些掉下泪来，想不到我梅超风这辈子还可以有这么一天做一对有情人的高堂。
    吉时到了，一片喜庆的红光中，阿康和念慈拜堂成亲，我捧着他们敬给我的茶，百感交集，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当初我和玄风把相爱的真相告诉师父，那么结局可能不是现在这样，也许我们会有好结果。
    喜烛高烧芙蓉帐，鸳鸯相对洞房暖！
    阿康成亲的那夜，这次是轮到我在门外看了一宵的月色！
    我的最终归宿在哪里不知道，但我的生命永远属于师父，当他命令我跟着他走时，我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了。
    为阿康主持婚礼竟成了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当欧阳锋的那枚蛇杖偷袭向师父时，我为师父挡了这一击，就这样我死了，生不如意时，死是种解脱，师父握住了我的手，一如当初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到桃花岛。
   “超风，超风……”
    我知道他原谅我了，我在死前终于把自己交还回了桃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