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
Steve在Natasha墓前坐了很久很久,两个人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似乎只是在一瞬间,所有从前的默契,所有两者之间的玩笑都变成了讽刺。
那是个意外。
和Natasha的欢爱是一场意外。
可是,Natasha怀孕了。
所有争吵的开端,消磨掉所有耐心的开端。
Natasha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因为她的往事。可是,那时候Steve并不了解她的往事,他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和她都算不上好脾气的人。
她有她的坚持,关于过去的梦靥。
他有他的执拗,关于家庭的幻想。
最开始的争吵,Natasha摔破了一个杯子冷笑着对Steve说道:“你对我又了解多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喜欢这个孩子?”
这是假话。
Natasha心底有一个关于母亲的梦,在注射血清之后这个梦再也不会实现了。直到和Steve那场意外。
可是,争吵的时候又怎么会有理智而言。
尤其是,Natasha已经被Rose在梦中折磨了一周,每晚每晚入睡之后,她都能听到小女孩细细的哭声,哭着说Mummy,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不是不要你,我是没能留下你。
那你为什么留下现在这个孩子?
Natasha无言,只能逼自己一遍又一遍遗忘过去,越是想遗忘的事情往往记的越是清楚。
“至少我知道,我们能将生命交付对方,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孩子?”
不欢而散。
Steve没能说服Natasha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
Natasha没有告诉Steve关于她的过去。
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越来越多。
Natasha看到Steve和Sharon约会,刚刚有一丝软化的心立马又变得冷硬起来。如果一直得不到,就无所谓失去。
那一次,只是Steve看望Peggy的时候遇到了Sharon,礼貌性的请对方喝了杯咖啡。
Steve拿着Natasha的孕检报告问道:“你需要好好休息。”
彼时,Natasha才结束掉一个半个月的卧底工作,她争锋相对道:“Cap,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提醒。”
“我认为你需要向神盾局请假。”Steve很严肃的说道。
“不需要。”Natasha冷硬地回道:“我的身体我很清楚。”
“你可以冷静下来评判你的身体状况吗!?”Steve的怒气也被撩了上来。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想我会很冷静。”Natasha淡淡地回了一句。
两天以后,神盾局医疗部第一次对孕妇进行抢救,所有人都知道黑寡妇怀孕了。
Natasha一直有在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虽然她谈不上对这个孩子期待,但是,她依然会按照医嘱好好照顾他。
在Natasha病床边守了两天眼睛熬出血丝的Steve在Natasha醒的第一瞬间说的话却是:“这就是你所谓的很冷静评判自己的身体状况?”
Natasha阖了阖眼睛,抄起桌子上的水杯向Steve砸去,砸到墙壁上四分五裂的碎瓷反弹回来,在Steve下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出去!”
Steve拉开凳子,大步的走出去。
Natasha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是Bucky做的。她在被冬日战士追踪,连续半个月的卧底已经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逃避追踪需要大量的脑力和体力。
她正处于危险之中,她知道,她同样也知道,Steve对他老战友的感情。
后来,Steve苦笑一下。
他看着墓碑上,已经有些磨损的姓氏。
他亲眼看着,Natasha举枪,子弹对穿Bucky的胸膛。
七十年前,那些陪伴他的战友,自此全部逝去,又是独留他一人。
Natasha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很明白以后她面对的会是什么。或许Steve会从此仇恨她。她同样也明白不开枪的后果是什么,她将失去这个孩子。
在这一瞬间,Natasha突然明白,她对这个孩子是期待的,万分,期待的。
Bucky的枪已经对准她的心口,哪怕闪开,也会中弹,已经经过一次抢救的她已经不能再经历任何闪失。
她的枪口往右偏了偏,Bucky往右躲闪。
瞧,其实死亡是那么的容易。
仇恨也是那么的容易。
Natasha看着Steve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扯了扯嘴角,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James出生之后,Steve才知道Natasha必须开枪的理由,也才知道Natasha的枪口其实往右偏离了角度。
知道了这些,又怎么样呢?Steve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两人之间早已筑起了一道冰墙,透过厚厚地冰层,Natasha向Steve展示的从来都是她的冷漠、狠辣与决绝。
也只有在她躺在病房上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照耀进来,照在Natasha眼下的青黛,Steve才能得知关于她的一些些脆弱。
其实,还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的。
通过别人告诉他的。
在许多人知晓Natasha怀孕之后,大部分人的反应是。哦,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Natasha对此没有一丝触动,而当他守在Natasha病床前之后,许多人知晓了孩子的父亲是他,也有不少人知道他怒气冲冲地离开病房。
“或许是那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勾引的Cap呢。”
一个黑暗,一个光明。
你会怎么选择?大约在民众面前表现良善的人更容易得到舆论的偏向。
那些舆论,极力捧Steve的,极力踩Natasha的。再加上某些别有用心人的刻意引导,Natasha成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大多数人不会知道,往往最光明来自于最黑暗。
Natasha是什么感觉?木然还是漠然?
Steve无从所知,他只知道Coulson告诉他的那一部分。
她和May有过几次见面,不过谈的不多,大部分是她盯着窗外发呆。直到最后一次约见May的时候,May问道:“你似乎喜欢上了Steve?”
带着疑惑的语气,Natasha却微微苦笑道:“把似乎去掉。”
May一怔,继续问道:“为什么不答应他?”
“我杀了Bucky,而且,你没有听到那些舆论吗?”Natasha缓缓说道。
这是Natasha和May最后一次谈感情问题,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
Steve看着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阳光,如果那个时候Natasha服软——
他依旧不会原谅Natasha。Steve叹了一口气,微微苦笑,Natasha很了解他。直到现在,Natasha死亡依旧带不走他关于Natasha杀了Bucky的仇恨,只是那个仇恨混合着他的愧疚,他的不安,还有——他对Natasha的爱,日日在他血液里翻腾,让他恨不得,怨不得,也——爱不得。
James出生之后,两个人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每天早上Steve起床晨跑,Natasha给James洗澡。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对话——
“带一包纸尿布回来。”
“好。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没有了。”
一声锁口的轻响,房间里又只剩下James咿咿呀呀吐泡泡的声音。以往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没有发生这许多的意外,他和Natasha之间是什么样子的呢。
“帮我带一杯咖啡,说起来街角那家咖啡店打工的姑娘不错,需要我牵线么?”
“或许她太年轻,而我已经老了。”
“呵,Cap,知道有多少年轻人羡慕你年老的身材吗?”
可是又有几个人会理解在长久岁月变迁之后的孤独寂寞与彳亍,或许Natasha算一个。在Bucky死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在后面的几年,两个人的关系是有所缓和的。
至少,偶尔还会尴尬的笑笑,时间真的是磨平所有伤痛的良药,Steve依旧无法原谅Natasha,却无法确定是不是已经爱上她。
在阳光很好的时候,Natasha会抱着James出去散步,Steve偶尔会远远的跟着,他从来都知道Natasha会发现,只是两个人从来不戳破而已。
这样也好。
Steve面对Fury苦笑,这次任务需要他和Natasha扮演情侣——
Natasha已经应了下来。
“Steve选择了不原谅,又能怎样呢?”这是Natasha对Fury说的话,她知道周围的人想撮合他们俩,只是两个人又始终在爱而不得,恨而不得的漩涡里煎熬着。
还是一样低哑的嗓音调侃,明媚艳丽的眸色,微微挑起的左眉。Steve一瞬间从心底升起深深的无力感,他始终无法欺骗自己对于Natasha的感觉。
他爱她。
却无法喜欢她。
多么荒谬的结论。
Natasha从Steve蔚蓝的眼睛里看到了怀念,怀念明明只是几年前却像是过了很久之前了他们。
那双艳丽的红唇印上嘴角的同时,Steve也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泪珠砸落在颊边。
这只是演戏而已。
Natasha告诫自己,两个人的关系不能再更进一步了。
只是微微颤抖踮起的脚尖还是泄露了那些与爱有关的情绪。
Steve垂着身侧的手缓缓捏成拳,克制着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任务结束之后,两个人很默契的退回安全距离。
仿佛任务中,曾经耳鬓呢喃的那个情人不过一个陌生人。
Steve记得Natasha半真半假的告诉别人:“这是我的爱人,我孩子的父亲。”
前半句假,后半句真。
Natasha记得Steve对那个店员说:“我会和她结婚。”
她不是她。
Natasha在James会叫Daddy之后带着他搬回了原先的公寓,原本住在Steve那儿也只是怕James会不认识父亲而已。
Steve对此没有异议。
他只是——
没有清理Natasha的衣物而已,以防Natasha再回来。
两个人都知道,不会再有同住屋檐下的日子。
留着这些旧物到底有几分睹物思人的心思,也只是Steve自己知道。
Natasha搬走之后,Steve辗转不成眠的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那些意外与阻隔,他和Natasha会怎么样呢?
是不是终于等到他发觉爱上了她之后,会有一个士兵与间谍的爱情组合。
是不是两个人的相处会一如往常,调侃中并含了深情呢喃。
少数浅眠的梦里,也会梦到两人的以后,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飙车,青草的香气,秃鹫在天上盘旋,一棵大树上卧着黑色豹子舔舐它的皮毛,远远的还能听到狮子吼叫的声音。
弗洛伊德说,梦是潜意识实现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的途径。
在去阿富汗之前,Natasha总是想起Steve刚醒的时候,对于世界变迁的陌生,对于神盾局的防备。
她是Steve的导师——带领他认识这个世界。
也只是四五年的光影,却远的像是上个世纪。
James伸着圆圆胖胖的手指奶声奶气地问:“Mummy可以让Daddy做煎蛋吗,我不喜欢水煮蛋。”
她的回答的是什么呢。
“我给你做煎蛋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以前——
“Cap,看来你需要学习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只有用水煮这一个途径。”
Natasha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怯弱,她再不会用调侃的语气同Steve说话。
为什么?
除了她杀了Bucky这个原因,还有为什么?
在她沉入冰凉的河水中后,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却有一个想法愈发的清晰。
她怕自己无**制对Steve越来越深的感情,只能把感情的种子丢进最贫瘠的土地里,阻止它开出爱情的花来。
Steve爱她却隔着生杀之仇。
这粒种子最好的结果便是随着时间慢慢消逝。
四面八方的水涌入口鼻,Natasha的挣扎也渐渐弱了下去。
对不起,James,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还有,Steve,原来——
我们一直相爱。
Natasha死讯传来的时候,Steve正在哄James睡觉。
那天的James格外难哄,一直不停的哭,问他为什么,他却只能摇摇自己的小脑袋,继续哭的声嘶力竭,一直伸着自己的手张合着说要妈妈,让Steve有一丝浮躁。
原来,是因为。
母亲死去了。
Steve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抱着James来到神盾局的医疗部,来来往往的医疗人员面上都布满了急切与不可思议——
Natasha在他们心里是神话一般的存在,怎么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有经过抢救就死去了呢。
尸体被白布盖着,怕吓着孩子,寇森想把James抱走,Steve拒绝了。
直到最后,Steve也没有揭开那块白布。
他不想破坏Natasha的样子。
他记忆中的Natasha还是一头红发,碧色的眼眸,狡黠的笑,一切都还定格在她最美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损坏。
James哭的抽搐,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Steve最后在白布下握住了Natasha的手。
他想说什么。
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他告诉自己。
可到底没有骗过自己,他梦里Natasha依旧朝着他明媚地笑,可他的手却再也触碰不到她。
他饮下一杯伏加特,朝着对面不存在的人举杯。
“我恨你杀了Bucky,同样恨自己没有阻止那件事的发生。”
“我想,你如果还在,或许会说,你又不是救世主又能阻止多少事呢?”
“可我想试一次,无论成功失败。”
“Tony说,我不能在有我的时空里与你相遇。”
“我希望James可以阻止这些事情。”
Steve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最后轻喃出口的是——
“Nat,希望那个时空的我们不再如此艰难。”
“还有……”
“我爱你。”
到底这句话,还是没能亲口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