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前排吹爆喵姐

#南亭阙 第一卷 #依人如梦言如许 第一章 求签
相传西王母大摆蟠桃宴，命司乐府的仙童献歌献舞，此间不慎打翻玉盘，玉壶琼浆跌落人间，玉壶化成数座灵山，琼浆化成河流平原。惹得王母大怒，将一众仙童赶下凡间。
有人在山上结庐修炼，有人在山下繁衍生息。渐渐的这里变成繁华市景，数十座庙宇林立，香火鼎盛，香客云集，是京城一带人们朝拜的圣地。
—
此刻，斋堂内
—
香烟袅袅，钟磬悠扬。
老道伸手扯下一张粉纸，柔声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姑娘求的是下下签，这个还请姑娘自己看，恕贫道不奉陪了。”老道躬身略施一礼，匆匆往后堂走去。
洛天依拈过纸条细目一看，上曰：无缘不聚，无债不来，缘起则聚，缘尽则散。
“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的额前微微一蹙。
此番前来是替爹爹祈福的，可这签上写的……倒像是姻缘？
洛天依见庭院中梧桐树下，父亲正和打扫落叶的小女冠闲谈，继母梅氏一袭盛装由两个丫环搀扶着走出庭院。
她黯然垂下手臂，宽大袍袖中粉纸飘落，上前一步看着肃穆的神像说道：“此番去京城，前路未卜、六亲无靠，竟连姻缘也难求，是这个意思吧？”
丫环香琴弯腰拾起纸条说道：“小姐！一个麻衣相士的话不能尽信，奴婢这就去找他。”
说罢，还恨恨的提高了嗓门拖着长腔：“府里每年送进来的香油钱都喂狗了吗？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香琴嚓嚓几下撕了那纸，转身扶洛天依走出斋堂。
裙裾带起一阵风，将散落的纸屑旋转着飞进地上搁着的香炉里，爆起一团火星，化为一阵轻烟消散了。
不巧那阵轻烟飞进这边厢匆匆走来的一位白衣书生鼻子里，他站住打了个喷嚏，抱紧了怀里塞满字符的挎包。
—
庭院中
一瀑阳光隔着树叶泼洒下来，树上的鸟儿轻快的鸣叫。
洛天依蓦然回首，远远看见一张清秀的侧脸，微风吹起他束发的丝带，少年谦和的和扫院子的女冠打着招呼，看见他们如此的云淡风清，洛天依不禁捉紧了袍袖，抬脚迈过斋堂高高的门坎。
“爹爹……”
洛天依垂首立在父亲身后，洛老爷转过身来问道：“我儿为何忧伤？求了什么签，快跟为父说说！”
“啊……是……”
“是上上签！”
香琴上前微施一礼，“恭喜老爷！小姐求的是上上签！咱们此去京城一路顺风顺水，老爷鸿运当头，福星高照，小姐也是大富大贵，嫁进侯门做正房！”
洛老爷听闻哈哈大笑： “好个巧嘴的丫头，看赏！”
转而继说道： “为父先前还为带你进京之事颇为烦恼，司乐府招使童为朝廷宴会和祭祀献歌献舞，我儿既然求的是上上签，该高兴才是。”
“嗯。”洛天依垂下眼帘应了一声，一行人簇拥着走出禅寺，登上马车放下车帐，车轮转动，官道上扬起一阵尘烟。
老道站在山门外，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手捋长髯回身看了一眼书生喃喃道：“洛府要把女儿送进司乐局，这人啊就是看不透，攀权附贵追名逐利，终是一场空呐。”
“那些个有钱人，义父就甭操心了！”书生头也没抬，只顾收拾画符。
“唉……投胎是个技术活。”老道拍了拍书生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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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洛府内宅
洛天依凝神坐在塌几上，手里捧着花绷，绷架上那玉色丝线凸绣的大叶荷花下，一只烟色的鸳鸯俏皮地戏水。
她手指绕着丝线，望着帘外一树盛开的樱花发呆，粉红香云隐在初春薄薄的雾气里，微风吹过，落瑛缤纷。
丫鬟香琴一进门叫道：“小姐！快掌灯了，要不要奴婢帮小姐梳洗一下，该去前厅向老爷夫人请安了。”
洛天依一惊，绣针刺痛了手指，忙将手指含在嘴里，收回视线点了下头。
妆奁打开，香琴细细捧着几缕青丝用银梳绾起，洛天依问道： “今儿个十几了？”
“十五了，小姐该穿团凤袍绾元宝髻吗？”香琴问道。
“不！就这样吧……”
香琴绕到前面，拿过剪刀将洛天依额前的发丝修整一下，看着镜中的小姐，她幽幽说道： “很快就要进京了，等老爷办完寿宴就要忙你的婚事了，奴婢……不知还能帮你梳几次头。”
“不嫁人不行吗？”
洛天依抬起头，说道：“我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就要踏进深宅大院做人妇，京城十里长街，繁荣锦绣，盛世如此竟也不能如我所愿找个如意郎君相许……果真，书里都是骗人的。”
沉吟半晌起身，拿本书背在身后，款款说道：“天色朦胧，一早小姐带着丫鬟偷跑进寺庙为爹爹祈福……”
“不巧天降微雨，小姐被困在寺里了。”香琴接口道。
“是暴雨，好吗？”洛天依撇撇嘴，斜睨了她一眼。
“啊……对，是暴雨，一位书生急匆匆跑进来避雨，书生的孺衫都被雨水湿透了。”
洛天依赞许的看了看香琴，接着说道：“书生四下里打量，想找些柴火烤衣裳，不巧看见躲在神佛后面的小姐……”
“那我呢？”香琴问。
“嗯？哦，你躲在我身后。咳，继续，”洛天依清清嗓子，“书生见状急忙退出门外，站在廊下听雨。”
“这个书生知书达礼，真守规矩！”香琴赞道。
“不巧，司乐府的大将军巡经此地也要进来避雨，他……他……”洛天依有点编不下去了，迟疑了一下。
香琴说：“换成白马将军，要进来避雨行吗？”
“诶？哦！”像是想到什么，她正色道：“白马将军是书生友人，要等下才出场……书生见将军觊觎小姐的美色，率兵围寺要强抢小姐回府，于是闪身骑快马一路赶到白马寺，请来白马将军解围。”
洛天依把书本抱在胸前，接着说道：“小姐本就与那书生一见倾心，这再见……”
“再见怎样？就私定终身了是吧？”香琴双手合十急急说道。
“怎奈，小姐有个攀附权贵的爹爹，答应了将军的请求，将小姐带回府里关起来，择吉日再送进将军府……”洛天依哀怨的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香琴拍案而起，“将军哪管那么多，当日就把小姐抢进将军府拜堂成亲！但就可怜了那书生，见心上人被抢，急火攻心，不几日便……”说着还摸出绣帕擦了擦眼泪。
“啊呸呸呸！”洛天依急忙说道：“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在合衾酒里下了毒，把将军给毒死了！是夜，小姐假扮丫鬟翻窗逃走，与书生骑着白马远走高飞！”
“你们远走高飞神仙眷侣去了……那我呢？小姐！”香琴拿下绣帕，说道：“你跟我换了衣服，那我怎么办呢？”
“唉，什么都是假的……我早知爹爹此次上京事为几何，终不是还被名利所累……”
洛天依含泪拍拍香琴的肩膀，“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我打晕了将军府的丫鬟，换了她的衣服带你一起逃走了。”
香琴用绣帕擦去洛天依脸上的泪痕，说道： “那还差不多！”
香琴见洛天依低垂着眼帘沉默不语，又说道：“这不离老爷寿宴还有些时日吗，不如明天咱们找个理由出去，就说给老爷挑选寿礼如何？”
“好啊！”洛天依高兴起来，举起绣花棚架，“说好绣完给爹爹做寿礼的，可你看我这手，什么时候能绣完啊？”
香琴拿起粉扑匀了匀洛天依的脸，“小姐你慢慢绣，等绣好了拿这个给心上人做信物！”
洛天依听罢盯住香琴的眼睛，笑道：“心上人心上人，这哪里还像是个丫头？简直像个在闺阁思春的小姐！”
“哎哟哟，你不思春吗？平日里净看那些闲书，耽误了功课，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整日琴棋书画、女红绣花，闷也要闷死了！明天去书局看看那些书的续集，也不知写好了没有。”
洛天依整理了一下袍袖，一边往前厅走一边说，“都是才子佳人缠绵悱恻，怎么我就遇不见一个翩翩公子或白衣书生！”
香琴赶过来扶住洛天依，接口道：“怎奈有个攀附权贵的爹爹，遇见又如何？”
“是啊，遇见又如何，红尘已在心痕外，寂静入梦花香来，都是梦一场。”
洛天依站在回廊下，用手托住一枚飘落的花瓣。
1-1完

1-2
#南亭阙 第一卷 #依人如梦言如许 第二章 初遇
翌日清晨。
洛天依早早起了床，打扮成小家碧玉的模样，和丫鬟香琴出门坐上马车，带着两个家丁到镇子上给洛老爷采买寿礼。
“香琴你说，给爹爹买些什么好呢？”洛天依把轿帘掀开一条缝，看着外面的风景说道。
“咱家老爷什么都不缺，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那些就算了，小姐你还是看好你的钱袋，买点有新意的，便宜的小物件就行了。”
“也是哦。”洛天依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握紧。
马车拐进镇子中央一条较宽敞的街道，道路两旁林立着多家店铺，茶楼、酒肆和驿馆，还有几家书院。
洛天依眼睛都忙不过来了，急忙叫道：“停车！我要下去看看！”还不待停稳，便跳下马车。
“小姐，你这是干嘛？”香琴也紧跟着下车。
“我要去书院看看。”洛天依抬脚就往里走，香琴赶紧拦下。
“哎哟我的小姐，那可不是正经书院，是公子们喝花酒的地方！”
“是吗？”洛天依抬头看了看牌匾——「潇湘书院」，但又见门前几个打手模样的小厮斜眼看着她，便拍拍衣裳，冷着脸扭身带香琴往前走。
主仆俩一路慢步缓行，两个家丁紧随其后。
渐渐的街道两旁的人流多了起来，远处来了两队花车，锣鼓震天，彩旗飘扬，花车上花团锦簇，端坐着两位扮成花魁的人，绝色异常。人群欢呼着呼啦一下分成两拨，跟在自己喜欢的花车队伍后面涌进一个空场。
洛天依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心情好了很多，也跟在一队花车后面。她笑着转过身问香琴：“你看这个花魁是男是女？”
香琴往前看了看说道：“看不见正脸，只看个背影，我怎么知道那坐着的是男是女啊？”
“绕到前面去不就看清正脸了吗？”洛天依说着就往前凑。
此刻见花车上的那人已起身，把手中的花束抛向了观众。人群更加沸腾，齐齐涌向花车。
洛天依本就娇小瘦弱再加上阳光刺目，眼前一花便被众人涌到花车前，等祭祀仪式开始的时候，她才发现香琴不见了。
洛天依费力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手搭凉棚四下张望，还是找不见香琴的踪影。
现在里面的人太多，已经不可能再挤回去了，只见她急得双手绞在一起，手背上红红白白的。
“香琴！香琴！”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里。
”也许……站远点没准儿能看见吧？”洛天依自言自语的走到空场边，见有一张铺满字符的桌子，于是爬上去掂着脚看。
桌子有些不稳当，她隐约感到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脚。
“香琴！香琴！你在哪儿啊？”洛天依也顾不得什么小姐的身段了，终于忍不住用手蒙住脸哭了起来。
“这位小姐，是跟家人走散了吗？”一把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嗯嗯嗯……”
“小姐别着急，你先下来，坐在椅子上好吗？”
天依的眼睛都揉花了，她感觉有人轻轻扶着她下了桌子，并带到一处坐下。
“谢谢你。”洛天依用手背抹了下眼泪。
一方素白的手帕递过来，洛天依接过手帕擦干了眼泪。
“这位小姐是游客吧？住在哪个客栈还记得吗？在下帮你找找？”
正说着话，香琴和两个家丁跑过来，围在洛天依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哎呀小姐，可找到你了，这要出什么岔子……可把我给急坏了！”
“哼！”洛天依一甩香琴的手。
“小女香琴，谢谢这位公子！”香琴拱手躬身冲洛天依身后致了一礼。
“姑娘不必客气。”
洛天依闻声回头一看，她不由站起身来。
见一位书生站在面前，微风扬起了衣袖，吹起落在肩头的秀发，羽睫下双眸澄净似水，飘逸的长发用玉色丝带挽在脑后，一缕发丝垂在腮边，亭亭玉立宛如临风玉树。
他眉间稍显羞涩，见洛天依如此打量自己，只得抿起嘴唇看向别处。
“啊，这个，当真是……”洛天依不由退后一步。
面如冠玉，灿若星辰，如画一般的美妙，仿佛周围景致跟这个人融合在一起。
少年柳眉含烟，略低螓首，浅啡色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捉住另一只手的袍袖，微微弯下身子，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在下言和……恕我冒昧，小生这厢有礼了。”
仿佛这一刻的时间都犹如凝固，天依只听得耳膜传来的心跳，那略带磁性的声音仿佛天籁。
等了半晌，大概是见小姐毫无动作，白衣少年也羞红了脸，他羽睫抖动，只有缓缓抬眼看向身前。
洛天依如坠梦里，大睁着眼睛竟然忘记还礼。
1-2完

1-4
#南亭阙 第一卷 #依人如梦言如许 第四章 海棠不惜胭脂色
山间雾气大，天黑的早。天阴阴的，一只孤燕鸣叫一声穿过暗黑的云层。
香琴扶着洛天依走出山门登上马车坐好，刚要放下轿帘，言和追出叫住了她。言和把银元和一个许愿香囊放在香琴脚边。
香琴叫道：“公子，你这是为何？香囊我替小姐收了，银子你拿回去吧！” 言和冲洛天依拱手说道：“二十两已经给的够多了，还要谢谢小姐的慷慨之恩，言和就此别过！”说罢深施一礼。
车轮碌碌转动，言和目送马车离开返回寺里。雨细细密密的下了起来，他赶紧收拾好东西，背起箩筐抱着塞满字符的挎包往寺院后面的厢房跑去。
刚进门，来不及放下东西就叫道：“义父！咱们有钱了！”
老道端着食盒放在桌子上说道：“你到底还是把扇子卖了？”
“嗯……”言和放下东西洗了把脸坐在桌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元放在桌子上。
“二十两？！那可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也罢，卖了也好。”老道从食盒里把菜端出来。
“哇！好香啊！”言和扬起脸笑道。
饭菜很丰盛，腊肉炒竹笋，清蒸鲢鱼，炝炒虾子，炒青菜，一壶温热的老酒。
“义父，你又大开杀戒了！”言和吃的很香，夹起一块腊肉放在老道碗里。
“呵呵，隔壁村的婶婆今日来上香，听说你明日要坐船进京了，特意做了这些送来给你打牙祭。来，陪义父喝一杯，就当为你送行了。”
老道说罢给言和倒了一杯酒，言和也随着端起酒杯。
“这些年东躲西藏你跟着我到处跑，给寺里画佛像，抄经书，摆摊卖字画讨生活，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似乎说到了伤心处，老道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义父千万不要这么说，孩儿还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言和含泪给义父倒了杯酒。
酒深一口浅一口的喝，一壶老酒喝完，老道有些醉了。
“去给你父亲上柱香吧，就说我对不住他，让你只身搭货船走，没奈何。”
“义父不跟我一起走吗？”言和问。
“钱还是留着你路上用，到了京城用钱的地方多。去找玄都观的叶清道长，他已替你做好安排……义父不在你身边，你要万事小心谨言慎行，记住了吗？”
“记住了！义父放心，等我进了洛府拿到饷银，就会接义父过来团聚的。”
“义父老了哪儿也去不了了，唉！我一个出家人带着个孩子……”老道躺到床上长叹一声，扬起鼾声，没了下文。
雨停了，霁月初逢。明晃晃一碧夜空，月光如水照进庭院。言和给父亲上完香走出大殿，站在月亮地里，双手合十对着月亮许愿。
家父一生清廉，对朝廷忠心耿耿却卷入宫斗遭人陷害，家宅被官兵围住，半夜莫名失火，全家上下一百多口葬身火海……如此深仇大恨，言和不能在佛祖面前发愿，怕亵渎神灵，只能对着月亮寄思，愿家父在天之灵保佑此次上京沉冤得雪，完成夙愿。
“爹爹……我好想你。”月光清冷，言和坐在台阶上躲在暗处，用袖子蒙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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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洛天依手里拿着那把折扇，也痴痴的望月兴叹。
怎么就那么巧呢，知道我要给爹爹买寿礼，就乖乖的等着我遇见他，英雄救美就不必说了，还在那摆摊陪着我写字，末了还把自己的扇子半赠予给了我……
洛天依站起身走到桌案前，学着言和的动作，把折扇慢慢打开，用手心摩挲几下，然后翻转过来轻轻放在桌上，慢慢推到假想的自己面前。
“小姐诚心实意想给爹爹买寿礼，这份孝心感动天地，小生这里有一把折扇，是在下的……”
洛天依停住了，思忖良久喃喃道“……到底是什么呢？家传宝物？信物？”
“当然是我的心爱之物了！”香琴突然探过身来。
“哎呦，你吓我一跳！”洛天依连忙拿起扇子捂住胸口，又把扇子放在鼻子底下闻着。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了吗？”洛天依说道。
“到前宅见完我爹当然回来了，不然去哪？”香琴把几包点心放在桌案上，说道：“小姐最爱吃的桂花糕，我爹大老远给你捎来的。”
“呀，这么多？”洛天依惊喜道。
“还有我的呢！”香琴一翻眼珠说道。
“小姐你知道吗？明天货船就要走了，听说船票涨到二十两银钱，那些驿馆没钱坐客船的书生都只能跟着货船走。”
“二十两一张船票？还是货船的票？”洛天依惊道。
香琴点点头，“咱洛府看样子这回又狠赚了一笔，听说当铺贵重物品最多只给十两！而且是死当，赎不回来。”
“所以说言和公子……”洛天依看了看手中的折扇。
‘我只要二十两。二十两已经给的够多了……’言和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
“言和公子一定是遇见难事了，不然谁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卖给一个陌生人呢？”香琴说道。
“是啊……”洛天依握紧扇子，心有点慌了。
香琴看着洛天依的神情接着说道：“戏文里不都是这样说吗？公子要去长安城，路途遥远又没有盘缠，见小姐落落大方，还有心，与其把这心爱之物卖给当铺，倒不如卖给小姐，笃定小姐定能珍爱此物。”
“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还真是……那万一言和公子就是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想卖给我这把折扇呢？”洛天依看着香琴说道。
“孝心？明眼人谁看都觉得是春心吧！”香琴说完就窃笑着往身后一躲。果然，让洛天依打了一个空。
“我说小姐，就别想那么多啦！夜深了，也该收拾收拾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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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依拿着言和的折扇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就梳洗打扮好，叫上香琴和两个家丁出门坐上马车直奔高旻寺。
到了高旻寺，扫地的小女冠告诉洛天依，言和公子已经到码头坐货船走了，洛天依把包裹递给家丁洛安，让他跟阿四去最近的驿馆，选快马去扬河镇渡口拦截运货船，自己和香琴则去瓜州五里铺长亭桥上等船过来。
扬河镇渡口开船的号角声响起，船队缓缓驶离渡口，闸口的木栅栏门正要关闭，两匹快马，马头插着扬州洛府的镖旗呼啸而至。
阿四手持令牌大喊：“扬州洛府！开闸！”
家丁阿四、洛安策马疾驰通过闸口，在坡道尽头跳下马背，两人跳上小船，指使船夫奋力摇浆追上货船。
阿四找到洛府带船的舵主，说要找一位名叫言和的书生，口令一条船跨一条船的传递过去。终于在货仓中找到了言和，洛安跑到甲板上将响箭升上天空，船队改道行瓜州五里铺。
官道上，香琴驾着马车急行。
洛安把一个包裹递给言和，拱手说道：“前面就是五里铺长亭，请公子随我来。”
江南三月，长江千里，烟淡水云阔。
当货船驶进瓜州渡口，言和提起袍裾从船仓登上甲板，远远看见洛天依和香琴站在五里铺长亭岸边的桥上。
江水被一层薄薄的轻烟笼罩，看不见烟波浩渺的江水，看不见连绵起伏的青山，看不见高耸入云的船帆，洛天依看见的是言和提着袍裾登上甲板，缓缓抬眼看向自己。
“公子！”洛天依喊道。
一袭白衣的书生言和，双手拢在额前，向洛天依弯腰施礼。
“公子，多保重……”洛天依强忍泪水挥挥手。
当货船经过五里铺拐进航道的时候，言和回过身来向洛天依挥手。
尾船后仓甲板上，舵主解开缆绳，阿四、洛安跳上小船后拱手道谢。
“有缘再见……”洛天依捂住胸口的双手空荡荡的，黯然垂下。
十几只货船拖着长长的水痕浪花驶出瓜州五里铺，在天水茫茫之间汇入长江。
一想到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言和公子，洛天依捂住嘴啜泣，却仍难解内心的痛楚。香琴把她扶到马车上坐好，一声吆喝，马蹄卷起路边的花瓣奔跑起来。
也许这次的离别对洛天依来说，是她人生真正的开始。多年以后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洛天依才发觉，她亲手舍弃的东西是未来日子里再也遇不到的。
五里铺长亭，洛天依掀起轿帘回头看了一眼。
言和回到货仓，坐在甲板上打开包裹，一包桂花糕，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唇齿间充盈着桂花的香气。
一个碎花锦缎的袋子，里面是那把折扇，一个绣花的绢帕包着两个小小的马蹄形金锭，金锭后面打着扬州洛府的字样，帕子上两行工整的小字：愿君多珍重，见字如见依。
想起这位富家小姐在扇子上写字的样子，言和笑了。 洛天依一行人天傍黑的时候才回到洛府，一进厅堂，洛老爷焦急的站在那里。 “爹爹……”
洛天依扑到洛老爷怀里啜泣起来。 “我儿去五里铺长亭了？！”
“嗯，去送船队，看帆船……爹爹，我不喜欢离别。”
洛老爷搂住天依，火气立马消了，柔声安慰道：“原本想着明日一早让你跟夫人坐客船走，既然我儿不喜离别……这样好了，过几日爹爹押运粮草进京，带你坐货船走好不好？”
“好……”
“我儿也该收收心了，到京城爹爹给你找个师傅教你功课好不好？”
“嗯，要画技好的。”
“这好办！让那些来应聘的门生为我儿画一副画像，谁画的好谁留下。”
“嗯。”洛天依看向窗外，想起那句：无缘不聚，无债不来。 是夜，香琴服侍洛天依躺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我给他两个小金锭，后面打着扬州洛府的字样，也不知他能不能猜到。”洛天依没头没脑的来一句。 “那个金锭我也有，比你的大。”香琴接口道。
“扬州洛府的镖旗，扬州洛府的令牌，这还猜不到吗？”洛天依轻声说。
“小姐，你想让那个书呆子猜到什么啊？”
“要你管……”洛天依懊恼的白了香琴一眼。
“哦～我知道了，想让他读懂你脸上写着洛府小姐！”
洛天依不说话了，闭上眼睛。
香琴见状不忍心，又补了一句：“小姐，你就安心的睡吧，长安城也不是很大。”
1-4完

1-6
#南亭阙 第一卷 #依人如梦言如许 第六章 伴读先生
洛天依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自从知道言和要进洛府当她的伴读先生，便茶饭不思，天天琢磨怎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巴望着去上课。
老爷命人把前厅西侧闲置的跨院收拾出来做了书房，安排言和入住于此。
小院很是闲静。院落虽不大，却也是屋檐飞翘，廊腰漫回。五步一树木，十步一亭榭，小桥流水睡莲池，都有木制回廊相连。一出书房的门，站在回廊上便可见一池的碧水与塘中莲叶，不时亦有朱色锦鲤在水面上跳跃。
洛老爷没事就进来看看修缮的进度，手捋髭髯长叹一声，不由得感慨，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打当年白手起家，行至京城做小本生意与天依生母相识，二人共同在长安打拼，几年间便买下这间院落，二人便回到洛力的故乡扬州成亲。
不曾想小女初生之时，母亲便患上痨病，不久就撒手人寰。洛力虽痛心疾首，但扔忍悲带着**，边在扬州做起水产生意，越做越大。后打通漕运、米粮通道，几年间生意愈发红火，很快便成一方富甲。而小女如今也长大成人。
这京中大院的跨院原本是给天依生母预备的。然继母虽后同洛老爷进了京城，却也一直住在后院厢房，从未允其踏入这宅院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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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依睡不着，拉着香琴偷偷跑到前厅，溜进跨院想偷窥一眼言和公子在干什么。早前来过几次，都是隔着扇窗看公子挑灯夜读的剪影。
主仆俩躲在假山石后面伸长了脖子往回廊上看，刚好见言和沐浴完刚从浴室里出来，赤着脚站在回廊上。
已是盛夏，正是柳丝吐绿百花嫣红的好时节。此刻明月初上，夜风清凉。
言和停了停，伸手摘下别在廊柱上的纱灯，一袭玉色苏绣袍，宽大的袍袖滑下去，露出一截手臂被月光照的发亮，衣带随意在腰间挽了个结，前襟松松的露出一小片玉色的肌肤和白皙的脖颈。
他手提灯笼，烛光映照着微微嘟起的唇，直挺的鼻梁，密长的睫毛，几丝乱发挡住眉心。言和用手把头发撩起来向后甩了甩 。
洛天依站在那里渐渐地看呆了，却闻得耳边传来啧啧的声音。她猛一转头见香琴躲在她身后，正极力抻长了脖子，不时咂么着嘴发出赞叹的声音。
天依立刻用手去捂香琴的嘴，按住她蹲下身子长长地嘘了一声，不成想太过着急反而弄巧成拙。
“嗯？是谁在哪边？”言和隐约听见响动，提着灯笼缓步踱来，往假石这边照了照。
“喵呜……”洛天依的心嘣嘣跳着，脑筋却转的飞快，赶忙捏着嗓子细细长长的叫了一声。
“喵嗷！”香琴也短促而悲壮的附和了一声。
“欸！原是闹春的猫儿啊……”言和放下心来，走进房间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言和的身影映在纱窗上忙碌了一阵，便坐下来捧着书本不动了。
洛天依和香琴蹑手蹑脚的溜出跨院，一溜烟的跑回去。
“哎呀！羞死人了……”
洛天依兴奋的用帕子捂住脸，一头扑到床上趴在枕头上说道：“欸！言和公子个子好高啊，腿也长，连脚都长的那么秀气，还要不要人活了？”
“对呀，还白！浑身上下发着光的白，像个姑娘似的！”香琴叹道。
“你见过有那么高个儿的姑娘吗？”洛天依从床上蹦下来。
“我要沐浴！”
“小姐……不是方才刚洗过么？”
“再洗一次，还有，把我那个白的睡袍也给找出来！”
“是。”香琴应了一声，便服侍洛天依沐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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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梳妆完，洛天依站在回廊上赤着脚走了几步，伸了伸手，见廊柱上挂的灯笼太高，索性折了根枝条拿在手上，回身对着花丛说道：“谁在那边？”
香琴捏着嗓子答：“公子，是我～”
洛天依一甩袍袖，用手拉住袖子，弯腰施礼款款道：“在下言和……见过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天依咯咯笑着跑回房间，在门口停住，轻轻扣了扣门框。
香琴接口道：“谁呀？”
洛天依：“我～”
“你是谁呀？”
“天依呀，见公子挑灯夜读，来给公子送羹汤的……”
“这么晚了不睡？还光着脚！”洛老爷此时从前院回廊上走过来。
“爹爹？！”
洛天依吓的赶紧回身，手放在下巴处做可怜状，睁大了的眼睛溜溜的转：“敢问……爹爹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哦，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洛老爷宠溺的抚摸着洛天依的脑袋，“小院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上课，言和公子年少有为，好好听人家的话，赶紧回屋睡吧。”说完父亲转身往前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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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日上三竿洛天依才睡醒，胡乱塞了几口糕点，就梳妆打扮好带着香琴直奔前厅。
言和早已等候多时，正坐在书堂前面的桌案前静静的抄写经文。他停下笔，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心想：大户人家的小姐想必都是如此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不知将来面对着这么一张面容呆滞的脸……
言和想起洛府千金的那张画像，叹了口气，拿起笔来接着抄写经文。
洛天依跑到跨院回廊处站下，提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手执团扇信步向前走。
远远的看见言和坐在那里，她回身瞧了一眼香琴，然后用手轻轻扶了扶云鬓，提起裙裾迈过书堂的门坎，一路碎步缓缓移到桌案前。
言和眼角的余光早就看到小姐进来了，但却并未停笔而是坚持把这一句抄完，目光盯着纸笔口中道：“小姐来了，请坐。”
洛天依幻想了无数次和言和见面的场景，这样的冷遇真有点出乎预料，她回头瞅了瞅自己的坐位，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往座位上走去。
言和放下笔一抬头，看见小姐的背影在眼前一晃。一袭湖绿色的罗衫，一条桃红色的襦裙，云鬓凤钗，两边的发丝流苏一般垂下来。
天依用团扇遮住半张脸，低垂着眼帘，用手抚了一下襦裙跪坐下来。察觉公子在看着她，遂略略俯身，歪了一下头低声道：“小女子洛天依，见过先生。”
眉间粉红色的花钿给天依的妆容添色不少。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羞，低垂的眼眸宛若星辰。
“这……”言和轻咳了一声道：“小姐的容貌倒跟让我们对临的那副画像相去甚远。”
“怎的？你再好好看看，难道不是一模一样？！”洛天依放下团扇，在言和困惑的目光中，缓缓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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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亭阙 第一卷 #依人如梦言如许 第七章 心有情丝万千束
洛天依缓缓抬起头。
“怎么是你？！”言和惊讶的轻呼一声。为免失态，他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神看看窗外又看向对面的人，便俏脸红到耳根，连忙拿起桌案上的书翻看。
稍过一会儿，洛天依偷偷的见书生在发呆。淡青色的天光映衬下，言和的面容轮廓分明，双瞳湿润有如深幽的一泓碧水，带着些许淡淡的忧伤。
她拿过笔，蘸蘸墨，抽出一张纸写下一行小字：
「公子，你这是怎了？」
然后递给香琴。
丫鬟把信呈过去，言和紧张又恍惚地看了一眼。拿起笔回道：
「小生惶恐，那画像确是为谋生给洛府千金画的，但未曾想就是本人。
五里铺长亭下，小姐于廊桥之上送别的影子挥之不去，于是便卖了金锭画了此像，但在货栈再遇小姐后，思绪凌乱，即决意将画送还给小姐。
然此画终使令尊看到实非我愿。那晚我在货栈大树下候了许久，想与小姐解释清楚，但终未有小姐消息。如今被撞破，然愧对小姐赠金之恩，让小姐失望了。」
言和把信递给香琴，然后看了洛天依一眼低下头去。
洛天依接过信，细细看过之后折起来揣进袖里，重新拿了张纸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公子你看我的字写的可好？另：公子不必介怀，天依为寻公子颇费一番心思，故意摆出那副姿势，团扇绣帕，便定是要让公子你认出来的。」
言和回道：「字确有长进。另：可我并未认出是小姐你啊。画中人虽花钿桃腮，却面容呆滞，目光无神，想必大家闺秀都长差不多吧？」
洛天依不干了，写道：「差不多？公子你见过几个大家闺秀啊？」
言和：「见过一两个罢。」
洛天依：「无论如何，见到公子总是幸事。」
二人笔下你来我往写的倒是痛快，可给香琴急坏了，嘟着嘴没好气道：“知道我不识字，故意的吧？”
洛天依拿起团扇掩住嘴浅笑。
言和正色道：“从今往后，小姐的功课由我辅导，上课时要唤我先生了。香琴姑娘，在下也会教你识字的。对了！阿四，洛安，你们也都进来吧。”
一直守在门口往里巴望的家丁二人听闻连忙跑进来，噗通一下跪坐在地，向言和拱手齐声道：“先生好！”
香琴坐在小姐旁边很是得意，问言和：“先生您芳龄几许？”
言和笑了下，说道：“若询年轻男子年龄，需问春秋几何。小生不才，虚度春秋十七载尔。唯有年少女子才问芳龄几许。”
香琴恍然大悟点点头，拍手笑道：“公子！那我跟你同岁呢。”
洛天依悠悠说道：“我也和公子……啊，先生同岁！”
“哎呦，小姐是拿虚岁同人家周岁比，你过了年才十六呢！”香琴笑道，又问：“那公子定亲没呀？”
“这个……”言和面露难色。
“臭丫头，人家定没定亲跟你有甚关系！”洛天依抬手做欲打人状。
香琴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哎呀，小姐，我就随便问问，嘿嘿。”歪着脑袋摆弄着袖子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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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日头低垂。这边正说着笑着，门口哐地一声，众人皆看去。只见下人胖丫一手一个端着盛满了食物的托盘，歪歪扭扭不知怎的卡在门口进不来，叫唤道：“公……公子，快帮个忙！”
言和见状连忙小跑过去。
“呀，今儿个先生这儿送来这么多好吃的呀！”香琴看着言和接过来放在桌案上的托盘喜道。
丰盛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摆盘精美。印着蓝花的精巧小碟里，几块苏州点心油光清亮，桂香扑鼻，怕是让府上最好的苏点师傅给先生单独做的。
两眼放光的香琴转头又对天依说道：“小姐，咱也在这儿吃吧？人多助兴！”
洛天依瞅了瞅言和，故作扭捏道：“别了吧，这是爹爹给先生做的，还是先生享用吧，咱回去吃。”
“一起吧，这么多菜一个人也浪费。”言和说道。
“老爷吩咐，小姐以后就在书堂吃饭，免的跑来跑去的麻烦。”胖丫忙活半天终于摆完所有的菜品，说罢招呼阿四、洛安跟她一起去厨房拿碗筷。
洛天依心中暗喜，悄悄拉了香琴一把，香琴赶紧说道：“啊！小姐你看是老爷的意思！就在这吃吧！”
阿四、洛安端着碗筷进来。言和坐在正面，洛天依、香琴坐一排，对面站着阿四、洛安候着。
言和伸手示意家丁不必拘礼，落座同食。二人目光转向天依。小姐使了个眼，二人才敢坐下。
言和双手礼道：“先谢过令尊大人，谢过小姐。”而后拿起碗筷，“大家请用。”
天依早就按捺不住了，连忙夹了一块肘子塞进嘴里，又夹了一块烧排骨，吐出骨头放在一边，然后又夹了一块肘子。
“别着急。”言和低声说道。
洛天依一下愣住了，夹起的一块青瓜举在半空，“那……”天依欲言又止。
“小姐但说无妨。”
“那……我可以都吃完吗！”小姐两眼放光，说着又夹起一大块肘子，看向言和。
“噗嗤。”言和忍住笑，“前朝宰相李绅有诗曰：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都吃完是美德。”
听闻，天依立即将那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言和见她贪嘴的样子忍俊不禁。
天依一抬手，只见她罗衫下隐现一痕雪脯，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粉臂，十指纤纤，拿着筷子拈花般的夹起食物往嘴里送。一抹浅笑隐现腮边梨涡，几缕发丝垂至腰间，神情盎然，悠然自得……
倘若不是父亲蒙冤家宅不幸，自己也会像她一样的无忧无虑，快乐的生活吧，此时又何必苛责她进餐的礼仪呢。
“快吃吧，没说你。”言和微笑的看了她一眼，夹起一块米饭放进嘴里。
洛天依其实压根没听到言和在说什么，心里一直在想：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俊俏的书生，长得美也就罢了，就连吃饭的样子都那么迷人！一边脑子里转的飞快，一边手里也没停下，又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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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和吃完饭，端着托盘走向伙房，胖丫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碗筷说道：“哎呀，公子快放下！这大热天儿的，公子快回屋歇着去，啊！”
“那就辛苦胖丫姑娘了。”
言和一边往茶壶里灌水，一边看了一眼胖丫汗涔涔的额头，说道：“伙房里太热，姑娘干完活也歇会儿，别热坏了！”
胖丫的脸蛋腾地一下红的像火烧云，听到言和如此关心自己，忙接过他手里的茶壶说道：“公子，还是我来吧，您先歇会儿，等茶水凉了我再给您送去。”
“罢了，我怕小姐等着喝茶。”言和说道。
“哎呀，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金贵！喝个水就等不急啦？你就说咱家小姐吧，脸蛋子俊可是身子骨儿弱，不像我们天天沏茶倒水，打扫房间，跑来跑去的，身子弱怎么行呐。”胖丫说着举起茶壶扭动几下身体。
“哎哟~我的姐姐，小心闪了腰！”香琴进来不悦的说道。
“哟！我道是谁呢？香琴啊，大呼小叫的，跟谁踩了你尾巴是的！”
“哎呀，这才照顾公子几天呀，尾巴就翘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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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和趁乱提着茶壶溜出来，正碰见在廊檐底下踱步的洛天依，连忙将她让进亭子里坐下，拿过茶杯倒了点茶水，从怀里掏出那把折扇打开扇着热水。
片刻茶凉，递给天依。
“谢过公子！”
洛天依捧着茶杯嘬了一口，不好意思的看看言和欲言又止。
“小姐想说什么我知道。”
“公子别介意，胖丫和香琴从小到大就是一对冤家，胖丫一直跟着我爹，香琴一直跟着我，她俩一见面就掐，我们都习惯了。”
“二人心性无邪，看似拌嘴，实则情同姐妹，看得出来。”言和笑笑。
说着，香琴和胖丫从伙房里出来，溜达到不远处亭子，背对着坐在长椅上，无聊地看池塘里的金鱼。
“公子，那把扇子……”天依道。
“嗯？”言和见洛天依的神情，忙把扇子递过去。
洛天依接过扇子用手心摩挲着，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花香。盯着扇面低声道：“苍天有眼，我又见到你了……”
言和也低声道：“此物本就是小姐的，我已将它卖于你了。”
洛天依道：“我怎能夺公子所爱呢。”
言和为难的说：“我在账房做学徒，并无月钱，做小姐伴读也不知能有多少，承蒙令尊抬爱入府已是万幸，这折扇卖了二十两钱，怕是要等很久才能还上……”
洛天依忍俊不禁，用扇子掩住嘴笑道：“不急，公子慢慢还吧。”说着扭过头去偷笑。
小姐把扇子翻转过来放在桌子上，慢慢向言和推过去。
言和端详着放在桌上的这熟悉却陌生的折扇。
“公子，这把扇子想必是你爹爹留给你的心爱之物吧？”天依追问。
闻此二字，言和忽的思绪万千，他垂下眼帘。
怕湿了眼眶，他用手按住折扇强忍道：“小姐若不累，随我去账房盘点下账目可好？”
洛天依犹豫道：“账目……也是要我学会的课程之一吗？”
言和点点头，正色道：“小姐该学管账，至少要知府上到底有多少钱，做什么生意，不管将来进侯府也好进宫也好，掌握经济大权是作为女主人的重中之重。”
天依连连点头，目光一直落在书生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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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和进洛府以来深得洛老爷欢心，将府上在京城大大小小的买卖账薄，整理的妥妥贴贴。就连账房老先生都眼花缭乱的马帮、驼帮的运货物品，言和也能清清爽爽，一笔一笔的结算清楚。
洛天依带着香琴每天跟着言和，上午练习琴棋书画，宫廷礼仪，下午就跟着言和进账房看账薄，帮忙整理分类，甚至在初一、十五扮成小厮模样，跟着言和到各个店铺核对账目。
言和身上仿佛有种法力，每个接触到他的人都被他吸引。连香琴都感叹，有时连老爷都做不到的事情，公子一句话就搞定了。
比方说小姐，老爷曾叫账房老先生教小姐怎么看账目，可是账簿子一拿来小姐就犯困，一眼都看不下去，更别提算账了。
言和公子一来，小姐立马精神抖擞，拿起账单子就念，言和公子打着算盘一笔一笔的记账。每逢各铺账簿汇总递呈之日，常是言和公子和账房老先生一起算，小姐拿着账本念完再跟他俩核对，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就连账房的布置也有了很大变化，新买的三排的木架子整齐排列，跟靠墙立着的架子形成一个巨字型，京城所有买卖的账簿分门别类的放好，每个木格子上都有标签，木架子上也有标签，要看哪家店铺的账薄，一下子就能找到。
洛老爷经常来账房歇息小坐，坐在太师椅上端着杯茶，欣慰的看着洛天依认真查账的样子，眯觑着眼睛脸上露出慈父亲笑。
渐渐的，言和接触到洛老爷的私密账簿，通常是晚些时候等下人们都睡了，叫言和到他的密室里算账。等言和算完帐，再把账簿子锁在他密室的柜子里。
这些都是洛府跟一些朝廷官员贩运私盐的账目，还有夹带在官船上给皇宫运送贡品的走私物品清单。
洛力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搭朝廷命官曹鸿年这条船，给朝廷运送粮草。贿赂朝廷官员洛老爷不好出面，于是吩咐言和去漱玉坊见曹鸿年。
洛天依装扮成书生模样，跟着言和带着家丁阿四、洛安前去。在漱玉坊二楼内一个僻静的包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鸿年喝的已然是有点飘，端起一杯酒指着言和说道：“说了这许多，我突觉啊，咱们这位师爷的相貌，倒是让老夫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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