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霖之言如塞耳之垢，徒添烦恼。秦苏绰一向自持，压得住如洪心绪。今日偏因皇十七寥寥几语乱了身心。他未及自己腰长却可以将自己的情绪拿捏得分毫不差，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 自己顺着御花园缓步前行欲出宫，得见瑞香丛生，有护心镇静之妙用。半蹲观之，暗暗记下，说不准何时可应急一用。）

（转眼近二月，身子愈发沉，贪着屋外好空气，久久懒得回宓秀，苦了一干侍婢，绕着自己转来转去，长风来，紧了紧衣裳，拢了袖子，冲他们摆摆手）
“我在这儿停会儿，你们也别跑来跑去了，叫我瞧得眼晕。”
（阿紈知我心意，禀退众人，扶我入一长亭。甫上前去两步，便见一身影，颇为眼熟，折笑来，嫚音和长风递去）
“秦御医，这是做什么呢？”
（待人回身，止他礼）
“一起喝茶？”

（ 起身欲礼，被止，笑言）
:冬末春出，瑞香开放。往年臣从未仔细观察过，谁知今日低头沉思际，得见其盛。
（ 与纯修容相处总是让他颇为自在，或是她眉间英气，整个人犹如梅傲骨，又或是因为那个夭折的孩子……苏绰带着笑，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便像这春日散着生生勃机。）
:承您恩惠，当是不能推辞。
（ 随她莲步翩翩，行几步，至亭间，开口。）
:臣曾语秦婕妤，宫闱重重，婕妤若是委于高位，可少诸多祸事，凭她之慧，扶摇直上亦不在话下。秦婕妤非但未应，反而痛斥于臣。

（眼前人，已是与我历过诸多风浪，我欢喜同他闲聊，也欢喜我与他如今皆得了晋升喜。不过今日，却观他神色恹恹，尚未问他遇着什么事，他倒将先连着问了几句，一愣神，而后将添了茶的杯盏推到他面前，缓声开口）
“秦婕妤——素来是个通透的人呀。”
（容也曾言，当日虽有秦婕妤位列我上，却笃信我将先得宓秀侧位，我亦是信心满腹。
可暗里，我也知，并非我较那佳人强几何，争过她，也无非，是她不争而已。）
“秦御医，你知晓的，祸事，烦忧，人间八苦，任是什么高位也避不开。”
（秦婕妤通透，他又何尝不是。）
“她有她的自在，你也当有你的。”
（自顾饮茶，又添）
“只是我无趣儿时候妄自猜测，你该是想做些什么，且还是非要你列宣徽之高位才可得的。若将其视作本心，我不知晓你的得失，可那里头的利弊权衡，你却是最最知晓的。”
（抬眸来，望他，浅浅一笑）“本心，与青云。若是秦苏绰，会如何选？”

（ “我想要做些什么？”一愣神。脑海思索过往种种，可是自己无意间透露过什么。因着毫无防备，如今贸然听到这句，竟有些原形毕露的窘态。堪堪而答。）
: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见大着所知小。今臣视这瑞香，方有顿悟。瑞香活血止痛，祛风除湿。然，过量却会上瘾，皮肤溃烂，失本性。
（ 双手搭于膝，望向那一亩三分地。）
:您与秦婕妤一般，精神盛，理均而通神。是故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保本心而明远。
（ 愁眉稍展。）
:臣曾高估自己可出淤泥而不染，妄想达到目的便全身而退。幸得您与秦婕妤劝阻才不至满盘皆输，葬身须臾。
（ 接问。）
:然不知臣做何事让您有如此猜测？
（ 竟知他失了本心，入权势之玲珑局。）

“我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你——也应当是你。”
（沸水冲开桂花瓣，是阿紈做来安神的花茶，茶香不敌旁物，却宽人心脾。二人俱是静默，许久，又开口。）
“我亦有自乱阵脚的时候，惊慌失措，或惶惶不安，你皆瞧过。我本懵懂，齐宫几载，也无甚长进，我若能捱过来，想来，你自然也是能的。”
（偏头望他，笑意明朗。）
“内臣权势，金玉锦帛，我皆能予你，只是这么久，你从未接过我的礼，从我这儿讨去的，无非几册书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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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你也未必有自己所想那般不堪。“

（ 她如塘中芙蕖，与一池春水揉捻在一起，极尽温柔与佛意。）
:修容方而不割，光而不耀，懂进退，知辩证。您不是熬过来。您是通智之人。
（ 她语气温婉，于苏绰却是那裹了糖的蜜饯。他接盏之手一怔，舒缓的肌肉又紧绷起来。杯盏于手中摩擦几回，后不咸不淡来一句。）
:纯修容谬赞。
（ 他可以猜到舒濯借他名义问修容讨来的是哪几本书，他甚至可以挨个叫上书名来！巨大而又昏暗的恐惧似潮水席卷而来。他的脖颈带着他的头颅，微微颤抖。）

（我实在不知晓，我究竟看透了他几分，我所猜测的究竟是对是错，他精心相瞒的又是什么。他神色忽变，太过明显，竟叫我无端惊惶，于是我开口，好似当初对着宁郎时那般小心翼翼）
“书册…是托籽墨取来的。”
（攥着茶杯的手悄然加紧，到热茶沾在手上，我方醒神，松开杯子。他伴我足够久了，久到我会在他身上妄生出患得患失。
那书并非是他所要的，我心中一直知晓。于是我更加惶恐，急促开口）
“那书…可…可是不该？”

:臣会尽快归还。
（ 他必须尽快逃离。）
:臣记起太医丞今日有事与臣商议。臣得尽快离去了。
（ 她极聪慧，总是可以从细微处察觉端倪。他不敢与她对视，怕从她眼里看出关切或是其他任何复杂的情绪，更怕她看到自己的胆怯。）
:春寒料峭，总是有些凉意的。您身子不爽，该早些回去才是。
（ 他匆匆一语，欠身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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