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间总是弥漫着浓郁的栀子花香。
手冢来到归燕阁的时候,不二正在抚琴。
他脸上的线条很柔和,却透着英气。
手冢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不二,以往不二出现的时候,神情总是柔软的像是徐风。别人都说他很美,如同女儿家阴柔。现在看来,却丝毫与柔美沾不上关系,只觉得此人温 文儒雅,长的好生怜惜。
他没有抬起头,却知道手冢来了似的笑了笑。
手冢屏住呼吸,静静的聆听。
“月光皎皎,若水何长,别君去后,从此参商。”
手冢看了看桌旁的竹箫,轻轻拿起,应声和。将方才哽咽在喉咙里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怎么也舍不得打断这样的乐曲。
“月光凄凄,若水何广,别君去后,独守天荒。”
有些话,真的不知当讲不当讲。只怕这话如同清泉一般——覆水难收。一旦问出口,怕是将来都有了这层隔阂。
手冢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不果决,却也奈何不得。
“月光落落,若水其旁,君亦不舍,誓不相忘。”
不知不觉走到归燕阁,手冢自己也是一惊,白昼间,迹部的话语云游在耳,此刻却是不知所措的紧。
“月光暇暇,若水其觞,君亦不舍,偕手以长。”
一曲毕,不二站起身子,倚在门边,望着桌上的烛火半晌不出声。
手冢叹息的声音虽然轻,他却也听的分明。
手冢记起迹部说的话,“你可知道,当年将不二送来冰帝的人,正是立海的恭亲王真田。”将不二送来冰帝的人,正是立海的恭亲王真田。正是立海的恭亲王真田。
是,恭亲王,真田。
“手冢,你可知为什么我将不二赠与你?”
“因为直觉,我相信你比我更有办法。”
“迹部。”
“手冢,别忘记你说的话,‘你一开始便不会让它跟着你。’”
“不二……”
“王爷,不二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一直不愿将自己的身世张扬,有些痛苦只有自己能够体会,就像切原于你的痛苦。”手冢刚刚唤他的名字,他只是抬起了头,没有了笑意,“如果王爷愿意相信不二。请不要问。”
手冢将手中的竹箫放下,声音沉静如湖水,“白昼间我和迹部的对话……”
“我不曾偷听。”他睁开的双眼如同星辰,他却看不清,他只看见他的眼睛明亮得近乎苍凉,他终于笑了,却苦涩的很,“这世间,又有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
看着不二的双眸,良久,他沉沉的声音从喉咙里压了出来,“对不起。”
不二仿佛没有听见,目光穿透了手冢落在了他的身后。
这样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
让手冢想起了年幼的自己。
身在冰帝郡,却得知了父母暴尸楼城的消息,那日低声对迹部的一句谢谢,已是费劲了力气才不令眼泪掉下来。
迹部和手冢的友情或许就是开于此时,他当时倔强的说不要手冢道谢以后便快步离开了房子。手冢却默默的哭了一夜。
那一天,竟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当真是凑巧?手冢记得那时房外有一个身影,小小的,和自己差不多一样高,有人来的时候,他听出了声音,“本王说了今天谁也不准进这间屋子!你们都给我退下!……不吃东西又如何!他惹恼了本王,本王还不能饿他一饿!”
毕竟只有九岁,面对死亡那么恐惧,竟也哭了。
是的,九岁。
九岁的时候,不二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你的目光这样的苦楚。
手冢有些动容,“不二,你信得过本王吗。”
不二抬头,满眼都写满疑惑,过了良久,终于点头,“信得过。”
“那么,”手冢的声音竟有些柔和,“从此你便可以舍去燕归这个名字。”
“什么?”
“从此你不用漂泊,永定王府不会将你赶走的,这里便是你的家。”
不二仔细扶着自己手心的掌纹,定定看着火光密密的占满黑暗的角落。终于,他轻笑,“王爷。不二是鸾伽国人,绝非立海。”
手冢轻轻点头,自己也不知怎么将不二留了下来,还说出这番话。
只是看着他寥落的笑容,“你为什么被立海送来”这样的话,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