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他手里拿着一支桃花,春天的桃花,开得恰到好处。
这是昨晚的姑娘送给他的,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从窗外顺手摘了一支递给他,水红
的花蕊,还散着香,他很喜欢,自然带走了。
现在,他颠着马儿,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拿着一支桃花。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
也对,谁能相信神剑山庄的三少爷,手里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支花。
有风,微风。
他停了下来,将手里的桃花扔掉,掏出怀里的酒瓶。
正所谓“一面碧茵,一面青,半分酒香,半分情。”
他踉跄着步子,继续哼着小调向山坡走去。很奇怪,对面吹来的,明明是满眼的碧色,
他心里却想到了秋野的枫林,那种漫天飞红的枫林,同他小时候练剑时看到的一模一
样,会随着剑尖颤动的红光,散发出醉人的枫香。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爱坐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他这样想着,就看见了她。
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浓阴如盖的大树下,站着个清清淡淡的大女孩。
她穿着一身白色,手里拿着一支花,春天的光在她眼里打转,泛出水一样的黑。
他想她看见他了,因为他看见她对他笑了笑。
自然的,他也对她笑了笑。
她没有动,却笑得更甜了。风从她脚边流过,掀开了涟漪般的波折,一下子涌入到漫
野碧草中,吹得他有些醉了。
自然的,他走过去,采下一朵山茶送给她,红色的,他想她会喜欢。
她还是笑,密密的光拂在她嘴角,唯一跟先前不同的,她只朝他笑。
就在他将花递到她手里时,她却给了他一剑,剑锋从他咽喉旁划过,沁出一剑冰凉,
渗到他耳垂时,他就抓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搂的很紧。
她吃惊的看着他,仍旧是笑着问到,
“你就是谢家的三少爷?”
“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反问。
“因为除了谢家的三少外,没有人能在一招间夺下我的剑。”
她慢慢说着,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亮,直直盯着他看,看他没有回答,便将揽住头发
的木簪抽了出来,任由着乌云般的垂发在他面前荡漾开来,昏昏沉沉地吹进他眼里,。
这一次,他的确闻到了一阵香,清清淡淡的,他很喜欢。
这样的春天,这样的香,总是醉人。
更何况,他们那时都年少。
他醒的时候,天上已经布满了星,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光,像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还在,不过没有醒。
环着他腰的手,安静地睡着,被他吻过的额头,安静地抵在胸口,而他,很奇怪,并没
有像往常那样赶紧离开,赶紧抽身而去。
现在,他忘记了自己,三少爷谢晓峰,他愿意忘记自己,他不愿想起自己的姓名。
他知道的,只是她的身子温暖而柔软,抱在怀里很轻、很轻;他愿意的,只是这样搂着
她,没有言语;他记得的,还是她的呓语,那些断断续续的低鸣,歪歪斜斜地爬了上
来,蒙住了心。
好笑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他甚至不知道,在以后很多年的时间里,这个女人
的名字,他都没有忘记,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没有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