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带入现实）

　　2.海湾的黑火节
　　“父亲，我的母亲是谁？”小小的盖斯特坐在石头上，看着一窝的熊崽子忍不住发问。
　　“我不知道，黑火节结束后的第十个月，我在海湾的沙滩上捡到了你，我不知道你的母亲是谁。你在一群新生儿里哭的最响亮，我一眼就看中了你，谢天谢地，你长得像是一头健壮的小牛。”
　　“小熊可以和母亲在一起，小牛可以，狼崽子也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因为你是男孩子啊，你不能住在女子的村落。我也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所有的男人都只在婴儿的时期见过母亲。”父亲摸了摸盖斯特的头，“因为我们是高贵的人类，我们是神最完美的作品，所以我们怎么能和那些动物一样呢？”
　　小小的盖斯特抱起一只熊崽子：“离开母亲的小熊会伤心的。”
　　“我的孩子啊，他们只不过是猎物而已。瞧你，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阳光暖暖地照在盖斯特身上，盖斯特睁开眼睛，明亮的天空映入眼帘，水洗一样的蓝落到海里，把海那边的世界都藏了起来。
　　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盖斯特一向有很多，但是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所以盖斯特一直觉得，或许跨过这片大海，在海的那一端就有自己要找的答案。可盖斯特自己扎的小木船只经了一个海浪就散架了，自己还差点溺死在大海里。
　　今晚的海岸上会举行一年一度的黑火节，当夜幕降临以后，会有女人们驾驶着大船来到这片海湾，彻夜“狂欢”之后，女人们会在太阳升起之前驾驶着大船离开。这是村民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见到女人的机会，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触女人而不被审判的机会。
　　对于黑火节，从前的盖斯特没有传教士那样的厌恶，也没有异端分子那样的期待。黑火节是文明传承的日子，大家都知道。十个月以后，春潮涨起来的某个夜晚，那些女人会把上一次黑火节得到的男孩子放到海滩上，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今年黑火节盖斯特却格外的期待，他期待着见到那只自由的“知更鸟”，所以早早就来到海湾边等待。盖斯特觉得，那次出海之后自己就生病了，或许黑火节过后就能恢复正常了吧。一定是这样的！
　　啊，那只知更鸟的心是飞在云端之上的，她是那样的自由，那样的神秘，像是神话里的神祇一样，拥有世间最艳丽的颜色。
　　可是夜幕降临后，盖斯特没有找到那只知更鸟。盖斯特很认真地找了，他真的没找到。
　　盖斯特离开狂欢的人群登上了女人们的大船，他爬上桅杆，站在桅楼上俯瞰整个海湾。
　　灯火昏暗，人像是大雨前搬家的蚂蚁一样渺小，可就算站在桅楼上，盖斯特还是看不到海的尽头。月光给海面铺下一层轻曼的月色，有能散发荧光的鱼群在海湾里徘徊，给月色增加了斑斓的色彩。盖斯特有些失望地爬下了桅杆，他在甲板上看到了那只知更鸟。
　　知更鸟坐在甲板上，被月亮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盖斯特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是你啊，你不该到船上来。”知更鸟笑了起来，盖斯特觉得这个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刺眼。
　　“你为什么不下去呢？”
　　“无聊！所以不想下去！你为什么不在下面呆着呢？”
　　“无聊，所以不想待着。”
　　两人相视一笑，月光更加温柔了。

　　3.失败的航行
　　盖斯特载着足够多的淡水和食物登上了自己造的小船，他打算去到海的另一面，去寻找心中的真相。可盖斯特的小船才在海上航行了三天，风和日丽的天气就突然变得恶劣起来，出海的小船被浪花冲碎了，盖斯特抱着浮木在海上漂流。四周是一模一样的，没有食物，没有淡水，没有方向，连时间似乎也停滞了……盖斯特几乎失去了知觉。那是盖斯特一生中最孤独最绝望的旅程，天知道当升帆的号角响起的时候，盖斯特有多激动。
　　盖斯特被路过的水手救起，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只不过那些水手都是女人，她们用头巾包住头发，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发出动人的光泽。
　　女人们把盖斯特关在狭小的船舱里，没有人理会盖斯特，除了知更鸟。知更鸟每天都要给盖斯特送饭，渐渐地就熟络了起来。盖斯特觉得他们的交流很愉快，或许男女交流并不是罪恶吧，盖斯特私心里如此想。
　　盖斯特的航程结束了，女人们把盖斯特扔在陆地上，只给了他一个指南针，然后就驾驶着大船离开了，连水壶都没有给他留一个。
　　盖斯特一直记得那个清晨，知更鸟从桅杆上跳下来，棕色的头发在海风中飞扬，她清脆的笑声顺着海风飘向极远极远的地方，一直盘旋着升到天空尽头的天国里。
　　盖斯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原来可以那样好看，像是精灵，像是珍珠，像是宝石，像是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原来女孩子是这个样子的，那是一种比洛夫还要可爱的生物啊，她们才是神真正的杰作吧。盖斯特怀揣着这个心思，回到了海湾边的村落，回到那个保守闭塞却安全的港湾。
　　回到那个……男女接触即为原罪的故乡。
　　在黑火节的夜晚，盖斯特终于确信，知更鸟也很厌倦条例的约束，知更鸟更喜欢无尽海水的自由。
　　天亮之前，盖斯特告诉知更鸟：“如果我拥有一个儿子，我会叫他尼曼。”
　　“为什么？因为尼曼的红胡子能带给人好运吗？”知更鸟扑闪的眼睛在篝火的映照下像是钻石一样明亮。
　　盖斯特摇了摇头：“因为尼曼是个英雄。”
　　“没有人会觉得尼曼是个英雄，他对神提出了质疑，他被石块压死，沉入了罪恶的地狱。”
　　“他是我心中的英雄，他为了捍卫他的信仰抗争到底。”盖斯特在知更鸟额头上吻了一下，“尼曼的左手会缠绕着红色海草，他会从海中复生的，他会是一个英雄的，人们迟早会知道。”
　　“如果是女儿呢？”知更鸟问。
　　盖斯特想了想：“女儿会留在你的身边，女儿不需要父亲。”
　　“那你希望我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我想她应该叫卓娅，她会像你一样充满生机。”

　　4.尼曼的胡子
　　黑火节结束以后盖斯特更加魂不守舍了，他的病没有好起来，反而更糟了，他整天想着知更鸟。
　　洛夫嘲笑盖斯特：“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得了相思病了吧，你最好小心一点，小心哪天被绑到刑场哦。”
　　盖斯特问洛夫：“你会喜欢什么人吗？”
　　“你我就很喜欢啊。”
　　“不是这种感觉，是那种……见不到她以后，你会抓心挠肺地思念她，是那种你迫切想要见到她并和她一起生活的喜欢。”
　　“啊，那还是没有的吧，我更喜欢钱。”洛夫的笑意全部收敛了起来，“天呐，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了吧！”
　　盖斯特没有回答。
　　洛夫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你是在犯罪啊！”
　　盖斯特低下头没有看洛夫的眼睛：“事实上，我不认为我是罪恶的，我认为，是神错了，是这个世界错了。喜欢一个人是原生的情感，像是我想要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吃饭喝水怎么会是错的呢？”
　　“喜欢和吃饭喝水怎么能一样呢？你一定是疯了！”
　　“我想我真的是疯了，我认为尼曼是个英雄。”
　　“亲爱的，尼曼是个异教徒，他是个疯子！”
　　“不，你不明白！尼曼才是对的，人不应该这样活着。人比动物可贵的地方不是男女分居，而是我们拥有足够的智慧去充实我们的生命，充实我们的感情。只要能分明对错，我们不应该这样压抑自己的天性！”
　　洛夫捂住盖斯特的嘴：“他们都认为尼曼是错的，那么尼曼就是错的，你的想法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你是一个人，而且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甚至连教士都不是，你没有传教的资格！”
　　盖斯特安静了下来，洛夫继续说道：“村长家的牛奶坏了，可是依然有很多人去买牛奶，因为村长说那牛奶没有坏，那么牛奶就是没有坏。可我知道那牛奶坏了，所以我不会去买牛奶。因为所有人都在说牛奶没有坏，当我说牛奶坏了的时候，我就会变成异端，你明白吗？”
　　盖斯特忍不住好奇：“村长家的牛奶真的坏了吗？”
　　洛夫点点头：“我认为牛奶坏了，但是我不希望我成为被孤立的人，所以我不会去和别人讨论牛奶。大家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他们要的只是认同，无论再卑微再荒谬，当权威认证之后，权威既是真相，就算病态我们也不得不屈服，你明白了吗？大家陷入自我狂欢之中，真相才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尼曼是疯子，烧掉尼曼的胡子会带来好运，男女交往是错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失去你。”
　　“谢谢你洛夫，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喜欢你了。”盖斯特戴上羊皮帽，“那么你觉得尼曼是疯子吗？”
　　洛夫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真相是少数人的成就，理智对于群众而言是一种奢求。”
　　“那么，祝你生意兴隆。”
　　盖斯特离开了洛夫的酒馆去到村长那里，村民们排着队买牛奶，盖斯特没有排队，他看到了牛奶上的苍蝇，他闻到了牛奶的腥臭。
　　牛奶坏了吗？不见得吧，大家都在排队买牛奶呢。
　　或许牛奶真的坏了呢，盖斯特如是想。

　　5.红色海草
　　盖斯特还是被绑到刑场里，因为有人举报盖斯特污蔑村长。
　　盖斯特坚持认为村长的牛奶坏了，还大声说了出来，村长认为盖斯特是在质疑自己的威信，于是找来教士评理，盖斯特却说教士是愚昧的，盖斯特居然说神启是这世界最荒谬的东西。于是盖斯特成了叛教徒，成了异端。盖斯特不尊重神的意志，他的灵魂已经罪恶到连大火也无法清洗，他只能下地狱了。
　　父亲向村长苦苦哀求要村长放过他的孩子，村长把父亲关了起来，并且找来村子里最年轻体壮的小伙子来施行石刑。
　　村民们围着刑场跳起了舞，终于，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异端。
　　可是村民们很快就不开心了，大家加入审判的队列，朝盖斯特扔石子。盖斯特胸口以下全部被埋在土里，他一点也动弹不得了，石子打在身上真痛，可是天真的很蓝。
　　盖斯特没有哀嚎，没有求饶，村民们开始愤怒，他们的石子下雨似的铺天盖地朝盖斯特砸来，很快就淹没了盖斯特的胸口，可盖斯特依旧没有惨叫。
　　或许自己真的是错的吧，盖斯在痛苦之下这么想着，或许村长的牛奶真的没有坏。
　　盖斯特忽然想起那天，女水手们把自己放到陆地上，知更鸟来送自己。知更鸟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盖斯特，她的眼睛是大海的灵魂，是那么的明亮清澈，又是那么的深沉，只看一眼就会让人陷进去，再也出不来。盖斯特当时想着，她的眼睛可真好看，比洛夫的都好看。
　　石刑的痛苦可真漫长，如果是火刑就好了，这是盖斯特最后一个念头。
　　……
　　当春潮涨起来的时候，女人们又一次把男婴们放在海湾的沙滩上，一向对孩子没什么兴趣的洛夫早早守在海滩上挑了一个孩子。洛夫想，从此以后自己就是一个父亲了，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孩子的手臂上缠着红色海草，像是尼曼的红色胡子一样，于是洛夫给孩子取名为尼曼。
　　村民的生活恢复了一如往昔的平静安宁，多一个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从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除了洛夫的酒钱翻了一倍。

【THE END】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