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语】“某个角度而言,你说的的确没错。”
就像是在捧读一本无比晦涩的百科全书,兽人沙尔的音调听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起伏。即
使这些音节的确是从它的嘴里发出的,却也仿佛和它没有任何关系。
【兽人语】“做好事不一定有奖励,做坏事也不一定有惩罚。如果这个世界上做坏事的人
都一定会受到惩罚,这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多去做坏事的人吗?”
【兽人语】“可事实上,无论是庇护圈内和庇护圈外的世界,为了自己的欲望去伤害别人
的家伙,简直无处不在。”
【兽人语】“不说外面的世界,就算是庇护圈里的这片荒野,那些为了一时快感在妈妈的
秘密基地里搞破坏的家伙们,就已经是很好的例子了。”
几乎所有藏在这个秘密基地里的“宝藏”,实际上都是兽人沙尔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从庇护
圈外的世界里带回来的。
数百年间,居住在庇护圈这片荒野里的兽人们不仅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更从未与庇护圈
外的世界进行过任何形式的沟通。
对于庇护圈外的世界而言,这些粗糙的铁质工具只不过是一些随处可见的便宜货。可对于
庇护圈内的世界而言,这些金属间摩擦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简直就是恶魔的低语。
某个角度而言,除了落井下石以外,这些兽人们会跑到兽人沙尔这里捣乱,或许还有另一
重原因:当这些铁质的工具,这些它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出现在它们面前时——
比起去接受新鲜的事物,它们更愿意选择去抵触和毁灭,不让任何不稳定的事物对它们的
“和平日子”造成影响。
“做好事不一定有奖励,做坏事不一定有惩罚……”
尤拉细细地咀嚼着这句话,脑海里也在不断地思考着什么。实际上,这样的想法早在许多
年前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雏形,只不过因为这些无聊的思想和他在庇护圈内的生活
几乎无关,所以才会被他干脆地略过。
而当兽人沙尔在这一刻再次提起这事的时候,尤拉脑海里的那团沉寂了许久的朦胧思想才
终于再一次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只做好事不做坏事的人不就亏大吗?如果这样的想法真的可行,尤拉不就没必要去做
好事了?毕竟做坏事能比做好事获得更多好处,甚至还不一定会受到惩罚什么的……”
这话乍听起来似乎还有点道理,但当尤拉将这一观点完全说出口时,年仅十二岁的他却依
然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兽人语】“做好事不能像做坏事一样得到那么多好处,所以选择去做坏事吗?虽然妈妈
的确不想承认,但尤拉你说的的确是对的。”
兽人沙尔顿了顿,继续说了起来:
【兽人语】“两大聚落之所以会在这十几年里三番四次地搞破坏,的确是因为它们在妈妈
这能够拿到所谓的‘好处’——能够把这里搞得一团糟,能够让妈妈吃亏或者难过,这能
让它们感觉到快乐。”
【兽人语】“可是尤拉,妈妈也希望你可以明白一个道理——对于同一件事,其中所包含
的好处和坏处绝不是唯一的。也正因为不是好处坏处都不是唯一的,当你想要去做个什么
事情的时候,你也绝对不可以光顾着看自己能拿到多少好处。”
“……妈妈说的话有些难懂,尤拉有点听不明白。”
虽然几乎没有离开过家附近的范围,但尤拉也依然明白着一个简单的道理——无论是人类
还是兽人,所有人的行动都一定是冲着某种理由去做的。换言之,是为了追求某种好处。
【兽人语】“呃…这样说会听不懂吗?”
如果要做的事情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利益,那么当然就没有去做的必要。人的生命和时间
是有限的,如果总是不计代价地去做一些无法收回成本的事情,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难
堪。
【兽人语】“这样吧,妈妈举一个简单例子,尤拉听完肯定就能明白了。前两天晚上,尤
拉不是说过想要帮妈妈的忙吗?”
“对啊!尤拉长大了,当然要帮妈妈的忙!”
【兽人语】“那么,如果把‘帮妈妈的忙’看作是尤拉即将要做的一件事,那么尤拉为什
么要帮妈妈的忙呢?帮妈妈的忙,尤拉能够拿到什么好处?”
尤拉稍稍坐直了身子,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他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事实——虽
然话已经到了嘴边,但自己却没有将那种朦胧的想法组合成一个通顺的句子说出来。
【兽人语】“想要帮得上妈妈的忙,尤拉你必须花上不少的时间,精力和体力。可在花费
了这些之后,尤拉却也不会拿到任何好处。”
【兽人语】“既然拿不到任何好处,为什么尤拉还一心想要帮妈妈的忙呢?怎么样,是不
是能够摸到一点点边了?”
“呃…大概摸到了一点点……”
【兽人语】“哈哈哈,想不明白吗?想不明白才是正常的,如果你现在就能想明白那才不
正常呢。”
兽人沙尔走到尤拉的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笑着继续说道:
【兽人语】“但是尤拉啊,在你真正找到答案之前,你的小脑袋里可千万不要把这个问题
给忘了哦!为什么你会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地做这种事情呢?这种不仅会让自己吃亏,
还一点好处都拿不到的事情?”
把烤肉架组装好,这只雌性的兽人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而当它将那只清理好了毛发和内脏野兔串好并摆在烤肉架上的时候,这只雌性的兽人似乎
想起了些什么,直接坐在了尤拉身边,长长地呼了口气:
【兽人语】“尤拉,妈妈再问问你。当你听说了庇护圈内两大聚落的妈妈的同族们曾经来
过这里搞破坏,你觉得妈妈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唔…尤拉觉得妈妈一定会在尤拉面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吧?毕竟妈妈不希望尤拉会
不开心嘛!”
【兽人语】“嗨呀,你这孩子。”
兽人沙尔将那只毛茸茸的爪子伸向尤拉,装模作样地向他比了比自己的“拳头”。而原本
坐在这只雌性兽人身边的尤拉也像是早有准备似地嘻嘻一笑,从地上一跃而起,躲开了兽
人沙尔的这记挥击。
【兽人语】“你这孩子,这是在故意拿妈妈来寻开心吗?妈妈究竟想问些什么,难道你心
里会不清楚?”
“这不还是因为妈妈的问题问得太认真了吗,都快要吓到尤拉了!尤拉不想看到妈妈不开
心的样子,尤拉想看到妈妈笑笑的样子!”
【兽人语】“这可是很重要的问题,先不要嬉皮笑脸的。”
“尤拉知道啦!”
见兽人沙尔的脸色比起刚才稍有缓和后,尤拉也一点一点地收起了自己搞怪的笑容,用手
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妈妈一定会非常伤心吧?”
想象着妈妈回到秘密基地时看到的一片狼藉,尤拉的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种名为“
难过”的感情。
他眯起双眼看向了一旁仍坐在草地上的兽人沙尔,在发现它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
出现任何不愉快的情绪后,尤拉才再次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那些在妈妈的秘密基地里捣乱的家伙们,也曾经是妈妈的亲人和朋友吧?明明不久之前
还曾经在一起生活,一起狩猎,但却因为妈妈背上那个所谓的了‘叛魂者’的称号,所有
事情就突然都变得不一样了!”
“而在它们捣乱之后妈妈却只能自己一个,有气也没处使,当然会非常难过!”
接下来的半分钟,是尤拉和兽人沙尔之间“默契”的沉默时间。正当尤拉的心里犯着嘀咕
,想着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兽人沙尔却抢
在他开口之前,说了起来——
【兽人语】“想要承认你说得对,实在需要不小的勇气啊,我的尤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