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整理了阅读本篇同人小说时需要注意的点：
1. 更新频率为月更，每更字数5000字。
2. 剧情的推进速度极慢，故事的字里行间插入了大量心理描写和设定。
3. 故事的时间线起始点为魔奶大结局12年之后的故事。
4. 故事与贴吧演绎“流浪酒吧”共享同一世界观，因此可能出现悲伤大陆以外的角色。
5. 部分人物的名字会改变，因为会剧透的原因所以不在这里细说。
6. 笔者会尽量在不违反原著设定的前提下推进剧情，但对于盘大没有明说的地方可能会按照自己的理解来阐述（例如笨蛋不是神皇，等等）。本人欢迎并期待设定方面的讨论，但如果出现了不符合印象的设定，还请多多指教多多包涵。
7. 本书的大纲已经基本列明，因此只会缓更而不会太监，请放心食用。
8.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到书客的页面点个收藏（直接搜盘古混沌就能搜到，因为我的简介里提到了盘大），有问题也尽量在那边的评论区进行讨论。贴吧这边我会保持更新，但更新的进度会落后于书客一章，希望能够理解。

留一层备用放公告，大家有什么想说想问的都可以，只要是不涉及剧透的内容我基本上都能回答。

第001章 孩子

由兽人统治着的，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兽人帝国，在距今不到二十年前，已经因为人类联军的强势进击而节节败退。
数不尽的关卡和城池在时间的推移下不断失守。无论那些兽人在战前如何去吹嘘那些防御设施是如何地坚固，如何地占据天时地利的优势，在拥有压倒数量的人类联军面前，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地形同虚设。
最终，由人类联军单方面发起的战争，在兽人帝国的首都大门被攻城车撕碎，国王被杀死的那一天起便彻底结束了。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人类联军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无数的老人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
但当正义终于获得了伸张的那一刻到来之时，即使那需要他们付出更多的代价，那也绝对是值得的——至少，所有的人类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所有的人类都更清楚地明白着另一件事——兽人帝国的覆灭从来就不意味着兽人们从此将会销声匿迹。
兽人帝国，这个在棕桐世界里曾经跺一跺脚都会让整片大陆抖三抖的最强大帝国，本质上是一个由上百个各自为战的族群、村庄、聚落汇聚而成的超大型联合体。
帝国仍在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听从国王的调遣，即使那或许只是表面上的服从。但当帝国不复存在，他们便会立即回到那个各自为政的时代，为了争夺铁器，皮革和食物互相残杀。
只不过有一句从很久以前便一直流传至今的话：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这个地方——有愿意为了争夺资源而同族相残的聚落，自然也会有不愿意为此同族相残的聚落。
在整个棕桐世界主大陆的最北方，曾经的兽人帝国的北方边境，所有聚落和村庄的最边缘处，就有着这么一个兽人聚落。
这个小小的聚落实在太过偏远，落后的生产技术和匮乏的资源早已让其他聚落的兽人们失去了对这里的兴趣。得益于此，即使过去了上百年的时间，这里的传统风貌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在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之时，兽人们便开始打猎，耕种。在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之时，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休息，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上百年的时间里，这些兽人们一直都过着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即使是兽人帝国的政权依然存在之时，也不能让他们作出太多改变。
但这里所有的安宁与美好，却在十二年前的一个深夜里被彻底地改变，一切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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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人语】“我比你更快地爬上了这棵树，这棵树上的果子当然就全部都是我的了！想要找更多布伦果，那你得再去找一棵没人的树！”
下午四点，太阳开始西斜，干净的天空上阳光已经不像午后那样晒得人后背发烫。
趁着距离傍晚还不到一小时的空闲时间，玛尔溪聚落里的兽人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跑到了聚落两三百米外的野生布伦果树丛堆里，想要采摘一些布伦果。
【兽人语】“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你爬到树上去摘那些还挂着的果子，我在树底下接住你摇晃树枝时掉下来的果子吗？你怎么能一爬到树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能让上百只饭量惊人的兽人在这种交通极其不方便的边境山野里顺利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那些在聚落的木栅栏外围乱长的野菜和果树绝对是功不可没。
而在这些野菜和果树之中，布伦果这种每隔两三个月就能有一次收成的果树则是他们主要的水果来源，以布伦果作为原料做成的馅饼更是这个聚落里少有的，能被称为“特产”的美味食品。
【兽人语】“这种东西当然是先抢先赢啦！要知道谁采的布伦果更多，谁待会就能分到更多的布伦果馅饼呢。既然是这样，我凭什么要和你分享我的劳动成果？”
【兽人语】“你，你这是欺负人！这跟刚才说好的不一样！”
【兽人语】“切，谁跟你说好了！看在朋友的份上别怪我不提醒你：如果你不想待会什么奖励都拿不到的话，最好别继续傻站着了哦？毕竟聚落里的其他小孩们，现在都在努力地摘果子呢！”
站在树下的小兽人，除了向树上的那只“得胜”的同龄兽人龇牙咧嘴地低吼几声以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没过多久，他便像是抱怨似，用力地地踢了这棵布伦树细长的树干一脚，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走了。
【兽人语】“嘻嘻，赶紧去找吧！不过我想就算你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比这棵结的果子更多的布伦果树吧？”
靠在树枝上的兽人少年眯着双眼，优哉游哉地看着自己的同伴逐渐跑远，随手捻过身旁树枝上的布伦果丢进了嘴里。感受着那丰满而多汁的口感，他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脑后，美美地享受了起来。
每隔几个月，布伦果丰收的日子都会持续上半个多星期。对于聚落里的成年兽人而言，这几天意味着他们将会采集到足以让整个聚落的同族们饱餐半个多月的食物。
而对于那些仍未成年的兽人而言，这几天或许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这些未成年的兽人还没成长到需要为了生存而去采集和捕猎的年龄，因此布伦果成熟的日子对于他们而言，更多的是意味着一场与同龄人之间比一比看谁摘得多的“比赛”。
摘下最多布伦果的胜利者不仅能在朋友们之间好好地炫耀一番，更能获得聚落里最英勇，最强壮的兽人的嘉奖——由布伦果和面粉为原料制成的馅饼和甜食。
显然，这并不是什么昂贵的奖品。只不过对于这些兽人小孩而言，这份奖品所带来的荣誉感已经足够让他们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昂首阔步了。
金色的太阳在不经意间摸到了远方山峦的边沿，悠远的号角声随即响彻了整个山涧。小兽人们在听到这号角声响起后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陆陆续续地在野果树丛里跑了出来，朝着约定的地点跑了过去。
在他们的“比赛”开始之前，这些兽人的孩子们早已约定好了“比赛”结束时大家一起集合的地方。

事不宜迟，尤拉立刻张嘴，想要向在场的所有兽人们解释清楚，让他们知道自己并无恶意。
【兽人语】“大家先冷静冷静，别那么急着下结论嘛。”
只不过尤拉没有料到，兽人石盾的儿子，也就是那只排在队伍最末位的小兽人居然比他更先一步开口，把他要说的话塞回了咽喉里。
【兽人语】“虽然我们看到他的身体比我们小了一圈，虽然我们能听到他说我们的语言时没有我们那么顺畅，但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应该直接下定论。”
兽人石盾的儿子说完，原本逐渐安静下来的小兽人们立马就再次吵闹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针对尤拉，而是这只似乎在为尤拉辩解的同族。
【兽人语】“亲耳听到的东西不一定是事实，亲眼看见的东西也不一定是事实，仅凭我们听到和看到的东西，不足以成为我们直接下定论的理由。”
【兽人语】“我们和他之间一定有什么误解。我是说…我们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尤拉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有兽人愿意帮他说话，他朝着兽人石盾的孩子笑了笑，想要和他道谢。
【兽人语】“如果连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东西都不能作为定下结论的理由，那么还有什么可以作为下结论的依据？”
【兽人语】“我倒是觉得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东西就已经足够用来下结论了。难道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会说谎？”
【兽人语】“没错啊，我就是这意思。”
兽人石盾的儿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抬起右手指向了尤拉的鼻子，用在场所有兽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道——
【兽人语】“我们一直以来都误会他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头恶魔！”
尤拉愣住了，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他不明白，刚刚这只还在帮着自己说话的小兽人为什么会突然矛头反转过来诋毁自己。
【兽人语】“石肤，不要乱说话！”
兽人石盾喊出了自己儿子的名字，这也是尤拉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可即使如此，石肤说自己是恶魔的事情根本就是污蔑。
【兽人语】“尤拉是人类，尤拉不是恶魔，石肤说的是错的！”
【兽人语】“怎么了，自己是恶魔的事情被揭穿反而生气了吗？我告诉你，我可没有在污蔑你，我可是有证据的。”
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尤拉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毫无依据的污蔑。即使石肤再怎么摆出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自己也依然是人类，不可能是恶魔。
【兽人语】“为了避免我搞错，我再来确认一次吧。你是叫尤拉，对吧？”
尤拉点点头，这个名字从他记事起便一直都跟着他，至今已经有差不多十二年了。但就算是这样，尤拉也想不通自己的名字和恶魔究竟有什么关系。
【兽人语】“既然你真的叫尤拉，那么就没错了。”
石肤抬起右手，再一次指着尤拉的鼻子说道：
【兽人语】“既然你不是我们聚落里的兽人，长得又这么像人类，那么你应该听说过《圣约典章》这本书吧？”
尤拉一愣，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书后摇了摇头。而除了兽人石盾以外，在场所有的小兽人们都是面面相觑，《圣约典章》这本书名，他们的确连听都没有听过。
【兽人语】“你们没听过也是正常的，毕竟这是一本来自‘庇护圈’外，记载着包括了天使和恶魔等玛尔溪以外的神明的教廷圣典。”
【兽人语】“别再胡说八道了石肤，立刻闭嘴！”
【兽人语】“我没有胡说八道，那本《圣约典章》是我在妈妈床头的那些书里面找到的！”
石肤的话显然已经触犯了这个将玛尔溪信奉为唯一神的的聚落的禁忌，兽人石盾自然是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此时的石肤早已经说到兴头上，根本停不下来——
【兽人语】“《圣约典章》里记载着的绝大部分天使和恶魔都有着十分明确的分界线。但是在这些天使与恶魔之中，却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兽人语】“他身为《圣约典章》中记载的神明之一，不仅拥有着神族特有的神性，同时还拥有着魔族特有的魔性。两种互不相容的特性聚集在它的身上，让它成为了一种非常矛盾的存在。”
【兽人语】“而之所以《圣约典章》的编写者将其纳入了恶魔的范畴，是因为它不仅没有运用神性去行善，反而利用神性去作恶多端。”
【兽人语】“当它利用自己的神性在人类之间汲取了足够的信仰力量后，它便会在人类的城镇里散播疾病和瘟疫，使无数的生命灰飞烟灭。”
【兽人语】“而这种同时具有神性与魔性，象征着疫病的恶魔的名字，就叫尤拉。”
面对这种莫须有的污蔑，尤拉惊讶地发现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无论他再怎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人类的事实，作为一个十二岁的人类小孩，他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去反驳一件从来就没听说过的事情。

第003章 神明

除了兽人石盾以外，在场所有的小兽人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玛尔溪聚落附近的山野。对于“庇护圈”外的，被玛尔溪聚落的长母们称之为“被污染的禁足地”的世界，他们更是一无所知。
当聚落里的小兽人调皮捣蛋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便会用“再不听爸爸妈妈的话，我们就把你丢到被污染的禁足地去”这种话作为威胁，让孩子们乖乖听话。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句半威胁半恐吓的话都非常有效。即便这些成年的兽人们也同样没有离开过庇护圈，但他们却也乐于用各种可怕的词汇组成各种各样恐怖的故事，将“禁足地”外的世界描述成一片恐怖的地狱。
【兽人语】“尤拉不是恶魔，尤…尤拉人类，尤拉是人类！”
而对于这群几乎每天都会听到庇护圈外恐怖的地狱世界故事的小兽人而言，那些本应只存在于恐怖故事中的恶魔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种事情已经足以吞噬掉他们脑海里仅存且不多的理性。
【兽人语】“你别看我，我求求你不要看着我，别别，不要…不要！“
【兽人语】“快滚啊，不要靠近我们聚落，快滚！”
好几只受不了这种”恐怖”氛围的小兽人迈开了颤抖的双腿，朝着玛尔溪聚落的大门方向逃去。看着他们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尤拉的心里也十分难受——
【兽人语】“大家，兽人，我恶意没有，馅饼奖励，大家，各位……”
【兽人语】“快看啊，那只恶魔张嘴了！他是代表疾病的恶魔，他嘴巴里呼出的气体一定有剧毒和瘟疫，只要碰到的话，我们一定会立刻变成白骨的！“
【兽人语】“他一定是想杀掉我们，不让我们把真相说出去！真，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恶毒，该说真不愧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吗？”
【兽人语】“好险好险，就算是我也差点被他骗过去了，果然是一只狡猾的恶魔！”
窃窃私语之间，尤拉依然在手舞足蹈，不断努力地想为自己解释些什么。可这些小兽人们却早已被石肤的那些话蒙蔽了双耳，完全听不见尤拉的解释了。
很快，原本还非常安静的玛尔溪聚落里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即使不用双眼直接去看尤拉也能猜到，这一定是刚才那些跑回到聚落里的小兽人们的骚动，他们正在向聚落里的那些同样讨厌自己的成年兽人们汇报着聚落外的情况。
如果尤拉不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那些成年兽人们肯定会在不久之后来到这里。等到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自己团团围住后，即使自己有再多的理由也不没有任何意义了。
想象着那个场面，尤拉也只好万分不舍地俯下了身子，将手中的布伦果作为示好的礼物，工工整整地摞起来放在泥地上。他朝着兽人石盾的方向示弱似地呜呜了两声后转身，准备离开。
【兽人语】“这么看来，你是要逃咯？”
可是，在那些仍未离开的未成年兽人堆里，站在所有小兽人最前面的石肤此时却突然再次开口了——
【兽人语】“啧啧，我还以为在《圣约典章》上记载的恶魔会有多么了不起呢。快撒泡尿看看自己的丑脸吧，真扫兴。”
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开这里的尤拉回头，再一次看向了那只名为石肤的小兽人。如果他刚刚没有污蔑自己，自己可能已经和这些小兽人们冰释前嫌了。可之所以现在自己会这么狼狈，最大的原因正是因为他。
但此时此刻，尤拉却惊讶地发现石肤的双眼中并没有任何恐惧。在他的瞳孔和嘴角处流露出来的，竟然是近乎无法隐藏的，嘲讽的笑脸。
【兽人语】“石肤知道，石肤说的不是真的，石肤知道！”
【兽人语】“哎哟哟，你可别反过来诬陷我啊？你说我诬陷你，那你倒是把证据拿出来啊？”
石肤脸上的满是嘲讽和挑衅的表情，这实在是让尤拉忍不住咬牙切齿。可是尤拉知道现在并不是和这只兽人深究的时候，所以他也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兽人语】“说起来如果你是那个什么疫病恶魔的话，那个叛魂者似乎也有点可疑呢。”
尤拉原本已经坚定要迈开的脚步，在听到石肤的这句话后再一次停了下来。
【兽人语】“叛魂者…应该不是恶魔吧，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兽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兽人语】“我以前曾经听到爸爸妈妈们悄悄聊天时说过，叛魂者应该是在我出生之前就被赶出聚落的兽人。我爸爸妈妈不会撒谎，她应该是兽人没错！”
【兽人语】“如果你们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石肤望向了尤拉，见他依旧保持着即将离开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反驳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不禁感到有些无趣。
只不过，他本来就不打算让尤拉这么简单地离开——
【兽人语】“十四年前的那天夜里，她明知自己会背叛聚落里长母们的意志，明知自己会背叛玛尔溪大人在数百年前订下的族规的情况下依然跨过了庇护圈，踏入了那片被污染的禁足地。”
听完石肤说的话，小兽人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年龄大多在十一二岁之间，这种发生在十四年前的事情他们自然是未听说过。
【兽人语】“但这也说明不了她什么吧？就算她真的曾经跑到庇护圈外面去，她也依然是兽人啊！”
【兽人语】“在我们还没有出生，她也还不是叛魂者的时候她也一直在和我们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们一起生活吧，她肯定是我们的族人！”
【兽人语】“我还没说完呢，你们不要老这样突然冒出来说两句打断我好吗？”
小兽人堆里时不时传出的两句否定和反问，这让石肤感觉非常不爽。为了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又看了一眼尤拉——见他仍然像是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石肤忍不住闭上双眼微微抬起头，趾高气昂地继续说道：
【兽人语】“曾经的她的确是在玛尔溪聚落里出生的兽人，也的确是我的长辈们的伙伴，是玛尔溪聚落坚实的长矛和后盾。但在她选择离开玛尔溪聚落并用双脚踏出庇护圈的那一刻起，作为兽人的她就已经被杀死了——被一只脸上长满了眼珠和嘴巴的恶魔杀死了！”
【兽人语】“恶魔抓住了她，在她的体内抽出了她的灵魂，将其搓揉，玩弄，碾碎直至灰飞烟灭。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那只恶魔更是化为几缕灰黑色烟霾，从她的嘴巴，耳朵，鼻孔里钻了进去，将她的身体据为己有——是的，她早已不再是我们的族人，只是一只披着我们族人皮肤的恶魔！”
躁动的风穿过了响声逐渐变大的玛尔溪聚落，穿过了已经恐惧得迈不开脚的小兽人群，打在了尤拉身上。这阵风声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焦急的声音，想要催促他去反驳这些莫须有的污蔑。
只是尤拉依旧背对着一切站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兽人语】“我的朋友们啊，你们还记得大人们常说的吗？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夜里，玛尔溪聚落里发生了一件恐怖的，荒谬的，令所有的同族们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直站在旁边的兽人石盾已经愣住了，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儿子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中心点。看着那个站在所有兽人正中间的自己的儿子，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做些什么好。

【兽人语】“包括我的爸爸，聚落里最强的兽人在内，即使距离事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十二年，聚落里的同族们却依然无法对那件事情的任何细节作出半句的解释。”
【兽人语】“而在那个夜晚过去了大概一个月后，聚落附近的地表上却突然开始长出了一种所有兽人们都未见过的黑草——这种黑草表面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极其尖锐的荆棘，它的锋利程度甚至到了手指轻轻地划过都会留下一条血痕，而即使是聚落里最好的巫医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治愈那道伤痕。但如果将这种尖锐却脆弱的黑草轻轻掰断，里面流出的金色汁液却可以在十分钟内治愈那道几乎无药可医的伤口。”
【兽人语】“聚落里的长母们没办法解释那个夜晚里发生的事情，她们也没办法去解释这些黑草为什么会出现，于是她们便想了个办法——用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直接拿去解释另一件同样无法解释事情。”
【兽人语】“她们告诉聚落里所有的同族，这些黑草之所以会突然出现，是因为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里发生的事情。在最高长母们的意志之下，这些突然在地里冒出来的黑草开始被视为不祥的象征，那个夜晚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称谓——恶魔的诞生与降临之夜。”
听着这些从未听说过的玛尔溪聚落里的历史，这些小兽人们个个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兽人语】“可是那个夜晚，真的就是一切一切后来出现的不祥事物的起源吗？如果说那些尖锐的荆棘黑草的出现是因为恶魔的诞生与降临之日里发生的事情，那么那个夜里发生的事情，又是因为什么呢？将这一切与叛魂者联系起来，答案便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兽人语】“违背了玛尔溪聚落长母们意志的叛魂者离开了庇护圈的土地，被庇护圈外的恶魔吞噬并带着污染回到了庇护圈内，生活在玛尔溪聚落附近，这便是恶魔的诞生与降临之日里发生的事情的原因。”
【兽人语】“因此我才能肯定，这个自称是人类的家伙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而那个叛魂者也绝对不是我族的兽人，而是一只披着兽人皮的……“
披着兽人皮的什么？得意忘形的石肤没有将他的话说完。这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那双快要翘到天上去的眼角不经意间瞄向了尤拉站着的位置，却惊讶地发现那个一直不动的背影竟然消失了。
【兽人语】“你说，恶魔，尤拉可以。”
而在他还未来得及惊讶的时候，原本照射在他脸上的夕阳光线突然一暗——一个人类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与他接近，一双闪烁着凄厉目光的瞳孔仿佛要将他吞噬，正死死地瞪着他。
【兽人语】“妈妈，不可以。”
话音落下，一把铁质的短匕首突然被尤拉从腰间拔出，在夕阳下吞吐着耀眼的锋芒。与此同时，他整个人更是高高地跃起，抬起右手，直接朝着仍未反应过来的石肤的太阳穴刺了过去！
一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兽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好那些诋毁尤拉和叛魂者的话，更不用说能不能流利地说出来了。为了抓住今天的这次机会，在那些同龄的同族面前好好威风一番，石肤早已独自演练过了无数次。
石肤和他那些和他同龄的同族不一样。因为只有他一只兽人敢去调侃和诋毁这个人类，也只有他一只兽人敢去利用这个同族们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类去获得其他兽人的敬佩。
可另一方面，石肤却又和那些和他同龄的同族一样。因为他和他的那些同族从未亲眼见过庇护圈外的世界，脑海里对于那个地方的描述更多的也是不安与恐惧，因此那些调侃和诋毁的话，无形中也有些影响到了他自己。
正因如此，他在刚开始时说的话都还算温和，没有将尤拉激怒。可就在他觉得这个转身准备逃跑的人类已经失去了辩解和反抗的勇气，想要进一步乘胜追击，落井下石时，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的几番话竟然触到了这个人类的逆鳞，将他彻底激怒。
只可惜，尤拉并没有给他任何犹豫和后悔的时间。当那把嗜血的短匕即将插入他的太阳穴时，哪怕是零点一秒的犹豫，对于他而言都会是生与死的差别。
嘭——！！
下一瞬间响起的，是钝器与肉体碰撞的闷响声。
原本如同野兽一般扑向石肤的尤拉，此刻却像是被魔导列车撞上一样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整个人横飞了出去。也就在尤拉因为巨大力量的惯性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石肤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在石肤的身后，那些和他一样没有料到尤拉会突然发起攻击的小兽人们早已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地朝着四面八方逃去。而护在石肤身前的兽人石盾则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手上刚刚用来拍飞尤拉用的木盾，直接将其直解下来丢在了地上。
【兽人语】“石肤是一个好斗好强的孩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常常会乱说一些不存在的话，甚至做一些愚蠢的事情。生活在玛尔溪大人的余晖下的我们早已明白他的性格，并接受了这一事实。”
兽人石盾将自己的目光投在了仍侧躺在地上，弓着身子不断颤抖的尤拉身上。原本还有些许温度的毛绒绒的脸上，此刻已如磐石般冰冷，坚硬。
【兽人语】“和那些未成年的兽人们不同，我已经成年，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我儿子的三言两语煽动。看在我与叛魂者在十余年前的关系份上，我原本不会对你出手。”
大部分种族的兽人都有远超于普通人类的力量，在玛尔溪聚落里生存的兽人种族显然也在行列之中。不过就算忽略不同种族之间的力量优势，兽人石盾和尤拉之间的年龄，装备差距的差距都太过巨大。
玛尔溪聚落里最强大的成年兽人的盾击，打在了一个没穿任何防的人类孩子身上，结果当然显而易见。
“呜…呜呜……呜啊啊啊…………”
后背上所有的毛孔开始快速地睁大，豆大的虚汗和凸起的青筋在额头上此起彼伏。看着尤拉那因痛苦而开始放大的瞳孔和极其不均匀的呼吸就知道，这个人类孩子胸前的肋骨恐怕都被打断了一两根。
【兽人语】“但是，就算我的儿子犯了再大的错误，他也依然是我的儿子，我也依然是他的爸爸。如果有谁想要伤害我的儿子，我一定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感受着逐渐远离的意识，尤拉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
【兽人语】“只不过，虽然我的儿子经常说一些煽动意味的话，可这次他说的东西却有一定道理。这十二年来发生在玛尔溪聚落里的种种异变，的确都是因你而起。”
兽人石盾缓缓地走上前，左手上的石斧高高举起，瞄准了尤拉的后颈——
【兽人语】“为了玛尔溪聚落的未来，你还是把命留在这里吧！”

第004章 母亲

灼烧似的刺痛感如图涟漪一般从尤拉的胸口一点一点地向他的大脑处蔓延。尤拉意识到，兽人石盾刚刚说的让自己把命留在这里的事情并不是在开玩笑，刚才的盾击也绝对是下了死手。
但是对于尤拉而言，仅仅是和胸腔处炸裂般的痛感对抗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意志力。想要站起来立即逃走这样的事情，此时此刻也显得几乎不可能。
【兽人语】“快啊爸爸，快杀掉这个恶魔，别把他放跑了！”
石肤的喊叫的声音传入了兽人石盾的耳中，让他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他失望地发现自己的儿子那颤抖的声音并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双腿因惊惧而酥麻，直接瘫坐在地上的石肤望着那边蜷缩在地上不断呻吟着的尤拉，一点一点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他望着自己的爸爸，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感大声地喊道：
【兽人语】“爸爸！他，他他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我的！爸爸你也看到了吧，他是真的想杀了我的！”
兽人石盾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回了尤拉的身上。他微微叹了口气，举起了手中的石斧，瞄准了尤拉的脖子。
【兽人语】“别怪我，人类。”
举起的石斧，终于落下——
直至这一刻尤拉仍然不明白，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让这些兽人们这么惹这些兽人们讨厌。但就算是面对着这般绝境，尤拉也不想放弃。即使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将要破碎，他也依然在努力地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哪怕只能挪动一米不到，他也依然在咬紧牙关地尝试着。
只不过在兽人石盾的眼里，这个人类在地上如同蛆虫般的蠕动，也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罢了。
【兽人语】“要怪，就怪你这被诅咒的出身，怪你是个人类的事实吧！”
坷垃——！
下一瞬间，兵器交接的撞击声却突然响起。原本应该带走尤拉脆弱生命的石斧，此刻却被一柄突然从草丛中飞出的长矛撞上并且击飞，在空中旋转几周后深深地砍入了附近的泥地上。
如果有人去仔细看那柄被击飞的短斧，他会发现那原本经过认真打磨的石刃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像是被凿烂的缺口，可见投掷那把石矛的人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自己的武器被击飞，兽人石盾却不再像刚才一样惊慌失措。他看了一眼那把矛头附近绑着一红色布条，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长矛，默默地站直了身子。
“妈…妈……”
倒在地上的尤拉同样也看到了这柄无比熟悉的长矛，忍不住轻轻地叫了出来。而回应这一呼唤的，则是一只雌性的兽人在长草丛里迅速窜出的动作。
相比起聚落里的雄性兽人，玛尔溪聚落里的雌性兽人的身体上并没有那些充满了爆发力的强壮肌肉。只不过就刚才这直接将石斧击飞的力量看来，这只雌性兽人的力量比起雄性兽人而言只能说是只强不弱。
【兽人语】“别担心，交给妈妈吧。”
雌性的兽人蹲下身子，拉开了尤拉的上衣快速地检查了一下尤拉的伤势。在确认这个人类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后她才放松似地呼出一口气。
【兽人语】“沙尔，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这个人类孩子竟然叫你作妈妈，而你居然也承认了他的说法？你是兽人，他是人类，你们不可能是母子啊。”
兽人沙尔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些暗绿色的药草，在手上搓揉了几下后塞进了尤拉的嘴里，让他咀嚼干净再往下咽。等到这些全部做完后，她才终于站了起来，和兽人石盾面对面对峙了起来——
【兽人语】“‘不能与叛魂者说话，否则会被他们夺去灵魂’——看来你已经忘记了玛尔溪聚落长母们说的话了呢，石盾。”
【兽人语】“不，不是…啊。”
在兽人沙尔出现的一瞬间，兽人石盾脸上写满的凶狠决绝便立刻化为了不知所措。只是不知道这份不知所措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兽人语】“玛尔溪大人在上，沙尔。”
兽人石盾走上前一步，摊开了双手。
【兽人语】“作为叛魂者，你不应该也不能出现在我们聚落附近，这也是玛尔溪聚落的长母们与你立下的约定。如果聚落里的长母们知道你出现在了这里，那么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啊。”
【兽人语】“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杀了他？”
兽人沙尔伸手，指了指躺在自己身后的尤拉——
【兽人语】“我是打破了我和你们之间的约定没错，可如果我不出现在这里的话，你就会在一分钟之前杀死这个人类孩子。到时候别说是打破约定了，我会用我的牙齿撕开你的头，用我的手把你那身毛茸茸的皮拔下来，你信不信？”
【兽人语】“我信，我信。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兽人石盾对叛魂者不断退让的态度，着实是让尤拉有些吃惊。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叛魂者在玛尔溪聚落里一直都是被鄙夷，被唾弃的存在。
【兽人语】“你说不要激动，你让我不要激动？你把尤拉打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忘了，虽然我出现在这里是打破了我和你们之间的约定，但我和你们之间的约定不仅仅只有‘叛魂者和尤拉不准出现在玛尔溪聚落附近’这条，还包括了‘不准伤害这个人类孩子’的一条，你可别给我在这里装疯卖傻！”
【兽人语】“呃…我们之间的约定里，的确是有这么一条没错……”
兽人石盾干笑了几声，看着沙尔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尴尬。只不过兽人沙尔可不管这些，直接接起了刚才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兽人语】“我在这里出现是打破了约定，但你伤到了尤拉的做法也是打破了约定，所以你也别想用这个理由来压我，听到没？”
【兽人语】“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
即使是只有十二岁的尤拉也能看出来：无论是打破约定的先后和次数，自己和妈妈在讨价还价的过程中都绝对不占优势。可究竟为什么，原本已经铁了心要对自己下死手的兽人石盾在看到了妈妈之后态度会直接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呢？
【兽人语】“还有啊，我本来是打算把这个人类给放跑的。可是他刚刚突然从腰间掏出了把刀子想杀我儿子，所以我其实是为了保护我的儿子，迫不得已才会这样的。”
【兽人语】“那也肯定是因为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我可不信我的儿子会无缘无故突然拿刀，突然想要杀你的儿子！”
【兽人语】“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
玛尔溪聚落里躁动的声音愈发响亮，兽人石盾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一次开口劝道：
【兽人语】“这个人类孩子在聚落附近出现的事情已经让聚落里的同族们发现了，趁着他们还没发现你来了之前，你快点带着他跑吧。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帮你们解释的了。”
看着那双充满了复杂感情的眼睛，兽人沙尔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用牙齿撕下了自己腰上的布条将尤拉绑在了自己的背上，站了起来。
【兽人语】“别让他们跑了啊！爸爸，他们之中的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叛魂者，聚落里的同族们很快就过来了，如果能在这里把他们全部杀掉，那绝对——”
【兽人语】“够了，****嘴！”
兽人石盾似乎无法忍耐自己儿子的聒噪，忍不住吼了他一句，而石肤也是被这一声吼吓住了。显然，他和尤拉一样不明白——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护着自己的爸爸，为什么会在这个叛魂者出现之后突然完全不一样了。
【兽人语】“回到聚落之后不要在任何同族面前提起你沙尔阿姨来过的事情，听到了没有？”
【兽人语】“她不是我阿姨，她只是个叛魂者！”

【兽人语】“你再乱说话试试？如果你再不收敛你的嘴，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即使是在说着这样的话，兽人石盾的目光却依然留在了兽人沙尔的后背上。正因如此，他便没有看到自己身后的，来自自己儿子的，不解，怨恨的目光。
只是兽人做的这一切，却依然无法让兽人沙尔的脚步有丝毫停留。而当兽人沙尔背着身受重伤的尤拉，即将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时，兽人石盾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兽人语】“沙尔！”
呼唤声中饱含着的复杂感情，终于让这只雌性的兽人停下了脚步。只不过兽人沙尔依旧没有回头，留给兽人石盾的，只有半张侧脸。
【兽人语】“趁着三年后的祭典，你回到聚落里吧。我们都很想你，好不好？”
【兽人语】“…不，我不会来。”
将自己毛茸茸的侧脸转正，兽人沙尔紧了紧那些绑着自己和尤拉的布条，抽回了那柄插在地上的长矛，仿佛在自言自语：
【兽人语】“只要这孩子还有需要我一天，我就绝不会回去。”
说完，兽人沙尔便直接钻进来长草丛间，消失在了兽人石盾和石肤的面前。
__________
原本只需一小时便能走完的山路，兽人沙尔在背着受伤的尤拉的情况下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看着夕阳隐没于山峦的另一边直至消失不见，两人才终于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一圈半腰高的木栅栏围着的是一间算不上宽敞的小木屋。屋后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些木料和石块。将木栅门外的油灯点亮，雌性的兽人将尤拉背进了那间小小的木屋里。
在地板上铺下一层草垛，雌性的兽人反复捣弄了好一会儿，在终于确认这层草垛足够柔软后，她才终于解开了胸前绑着尤拉的布条，让这个人类孩子躺在了草垛上。
【兽人语】“疼，疼……”
尤拉双眼紧闭着，将自己想说的话一点一点地挤出了牙缝。可兽人沙尔却没有立刻回应他些什么，而是转身点亮了屋里的油灯，开始擦拭自己的长矛。
不到一分钟，这些看似无意识的呻吟声才终于停下。听着尤拉已经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这只雌性的兽人才终于开口——
【兽人语】“如果我迟那么五秒钟出现，你肯定就已经被石盾杀了你知道吗？起码有那么一瞬间，石盾是真的想要杀了你的啊，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这么令人害怕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把我给吓死了？”
几乎和刚才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完全相反，兽人沙尔此时的脸上写满了后怕。而另一边躺在地上的尤拉虽然想安慰两句，却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起。短暂的沉默持续至兽人沙尔放下了手中的长矛，这只雌性的兽人才再次开口，问道：
【兽人语】“我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尤拉点点头，在兽人沙尔的帮助下用手撑起了自己的身子，靠着木制的墙壁半躺半卧地坐了起来。
【兽人语】“今天，玛尔溪聚落，孩子，摘布伦果的——”
【兽人语】“我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你没必要非得说我们的兽人语。毕竟我们兽人的语言不仅听起来冗长复杂，说起来也实在是拗口。”
尤拉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在一次缓慢的深呼吸过后，他再一次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兽人语】“摘布伦果比赛，奖励，第一名，馅饼好吃。尤拉，想吃布伦果馅饼，所以——”
【兽人语】“我说了我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你没必要强迫自己去说兽人语的。”
【兽人语】“不，尤拉说，妈妈的语言。”
尤拉明白，这只抚养了自己十余年的雌性兽人只是纯粹地在为自己考虑，她说的话本身也没有任何恶意。只不过对于此时要说人类的语言还是兽族语这点，尤拉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不愿退让的坚持。
【兽人语】“妈妈，兽人。尤拉说，妈妈的语言，妈妈，喜欢，开心……”
十二岁的孩子，仍然太清楚“尊重”二字的意思。可在那抿紧的嘴唇和倔强的双眼中，雌性的兽人却仍能感觉到来自他的这份小小的尊重。
【兽人语】“可如果你坚持要用兽人语，我可能得花一两个小时才能搞懂你在说些什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次就先说人类的语言，好吗？”
尤拉考虑片刻，点了点头。随着人类的语言在他的嘴里流畅地说出，兽人沙尔很快便知道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尤拉一边说，一边看着这只雌性兽人脸上越来越阴沉的表情时，他却感觉到了这只雌性的兽人身上一点一点散发出来的恼意。
【兽人语】“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悄悄地走到了聚落附近它们才会误会你，然后你才会突然掏出匕首，最后导致自己差点被石盾杀掉？”
尤拉轻轻地嗯了一声，答应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因为害怕似地有些颤抖。
【兽人语】“我已经跟你说过一千次，一万次，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正是因为我和玛尔溪聚落里的同族们有过约定，所以我们才能在这个地方住下，你难道全忘了？”
尤拉摇摇头，而这下摇头便像是引爆火药桶的导火索一般，让兽人沙尔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带着责怪的语气继续问道：
【兽人语】“先不说这样很危险，玛尔溪聚落里的我的同族们本来就很排斥你，你去那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是这样，你去那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因为妈妈以前和我说过，玛尔溪聚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一次摘布伦果的小比赛，参加的兽人只要采集到了布伦果的都可以得到馅饼作为奖励，所以我才会——”
【兽人语】“你就为了吃一口布伦果馅饼，就能够把我和聚落里的同族们定下的约定当作不存在了？我作为叛魂者，本身就不应该获得玛尔溪聚落里所有同族们的信任。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份约定，我付出了多少代价？”
说到激动之处，兽人沙尔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那张毛茸茸的脸上若隐若现的皮肤也开始因为气血上涌而由棕色转为红色——
【兽人语】“而且再说了，我平时也没有饿着你吧，日常的采集打猎和做饭也都是由我来的，你为什么还要去贪那一点馅饼？”
尤拉把头歪到了一旁，抿紧了嘴唇似乎不愿回答。
【兽人语】“我在问你呢，别装作听不到！”
“那，那是因为妈妈你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啊！”

第005章 小家

而且如果事实真如妈妈所说，这本《圣约典章》对于玛尔溪聚落里的兽人们而言是如同瘟疫一般的东西，那为什么石肤的妈妈还会把它留在家里，而且还放在了床头附近的书堆里？
尤拉压抑住了内心的躁动，慢慢地深呼吸着。他清晰地知道，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去猜也不可能得到答案。而唯一能知道真相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拿到那本教廷的圣典。只有在未来亲自去拿到那本圣典，自己才能真正地确认石肤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不过就现在看来，尤拉似乎仍有想问的问题——
“话说回来，石肤的爸爸在妈妈来到之前是真的想杀掉我的吧？可是为什么妈妈出现之后他就立刻改变主意，不仅愿意放我们走而且还愿意帮我们隐瞒今天发生的事情呢？”
【兽人语】“我想，这肯定是因为我太漂亮了吧？人类和兽人其实十分相似，雄性生物乐忠于追逐美丽的雌性，愿意为美丽的雌性无条件地付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尤拉一边用手捏着下巴，一边尝试去思***所说的话。只是看他那双眉锁紧的样子就知道，实际上他仍然有些想不明白。
十二岁的他，已经逐渐开始明白妈妈刚才所说的东西的含义。而此时的他真正不明白的，实际上是他的妈妈所说的“自己漂亮”的事情。毕竟在他看来，玛尔溪聚落里所有和妈妈同一种族的兽人们，在外观上都是一模一样地毛茸茸，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差别。
妈妈也曾经说过自己有些分不清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外貌差别，想必此时的自己也面临着妈妈当时的困境。想要让他区分兽人之间谁强壮谁不强壮还好说，可想要他区分兽人之间谁漂亮谁不漂亮，这就的确是在难为他了。
【兽人语】“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了。”
兽人沙尔咧嘴笑笑，深吸了一口气——
【兽人语】“十四年之前离开玛尔溪聚落并踏出庇护圈的兽人并非只有我一个，除了我以外还有十来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同族。而这些在当时打算背叛玛尔溪大人的同族里，原本是包括了石盾的。”
“等一下，妈妈你是说当时居然有十多只兽人离开了庇护圈吗？可我的印象中玛尔溪聚落兽人的总数应该不到一百，那不就是说将近十分之一的兽人离开了那里吗？”
【兽人语】“是啊，而且当时鼓动这十分之一的同族们离开玛尔溪聚落的兽人正是我，这也是聚落里的长母们这么记恨我，甚至在十多年后都无法原谅我的原因。”
顿了顿，兽人沙尔继续说了起来——
【兽人语】“当时如果石盾跟着我们走了，失去了年轻而强壮的战士们保护玛尔溪聚落很可能会被同在庇护圈内的培恩聚落的兽人们欺负。因此，我们才决定让石盾和两三个同样想要跟我们一起走的同族留下，负责保卫聚落的安全。”
“那妈妈和石肤的爸爸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
【兽人语】“我和石盾在十多年前不是朋友哦，实际上，当时的我们是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
“更进一步的关系？”
【兽人语】“小孩子不懂就别多问，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既然他已经有了石肤，我也已经有了你。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尤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手向一旁的床头柜上探去。而这只雌性的兽人便充满默契地把自己喝过的杯子递到了尤拉的手上，让他把里面的水喝光。
“妈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
【兽人语】“你确定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再没其他的了吧？胸口伤得这么重，说了一晚的话连大气都不喘一口，你不觉得累我都觉得累了，真够厉害的。”
被兽人沙尔这么一提醒，尤拉才意识到自己的确已经问了不少问题了。他尴尬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再次扯动了他胸口上的伤势，让他忍不住喊出声来。
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好一会儿，在胸口处的闷痛感又一次消退后，尤拉才把自己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我想问问…我就只是问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去掉妈妈身上‘叛魂者’称号的办法？”
话刚出口，兽人沙尔便立刻把头扭向了尤拉，一双几乎要充满眼眶的黑瞳更是直勾勾地望向了这个人类孩子，仿佛要将他的想法看穿。
“我，我只是觉得妈妈应该很喜欢那个地方，那里也有很多妈妈以前的朋友，所以才会这么问的！尤拉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尤拉没有别的意思，妈妈不要生尤拉的气好吗？”
这一连串来自尤拉的解释，终究是解开了兽人沙尔的误会。不过与此同时，这只雌性的兽人的心中同样地也出现了疑问。
【兽人语】“想要把‘叛魂者’的称号从我身上去除掉的方法当然是有的。只不过当我去掉了那个象征着背叛的称号之后，我肯定会回到玛尔溪聚落里和我的同族们一起生活。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的你会怎么样呢？”
简单的反问，却让尤拉愣在了原地。他闭上眼睛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想象着这只雌性的兽人如果不在自己身边时会发生的事情。片刻过后他睁开眼，脸上已经写满了担忧——
“我不会采集，不会狩猎，不会做饭，甚至我现在能有地方住也只是因为妈妈而不是因为我自己。如果妈妈真的离开了尤拉，尤拉一定活不到下个月吧？”
【兽人语】“现在你明白了吧？”兽人沙尔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沙尔对于你，尤拉而言是必须的。只要你仍有需要我的一天，我就一定不会回玛尔溪聚落。”
“这么说，原来妈妈是因为要照顾尤拉，所以才会过着这种被同族们唾弃的生活吗？是因为尤拉，所以妈妈才不能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们住在一起吗……”
尤拉低着头，不断地碎碎念着。在对妈妈所说的话进行思考之前，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对于妈妈而言竟然如此地多余。作为一个累赘，自己甚至拖累了妈妈，让她过了十多年的，遭尽了同族们白眼的生活。
看着低着头的尤拉，感受着他内心的柔软，兽人沙尔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了起来。它摸了摸尤拉的头，继续说道——
【兽人语】“你也别有太大心理压力了，尤拉。无论是立下决心带着同族们离开庇护圈成为了叛魂者，还是回到这里后独自在远离玛尔溪聚落的地方生活，甚至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育这些事情，从来就不是别人强迫我的，而是我自愿的。”
“真的吗，妈妈没在骗尤拉？”
【兽人语】“当然没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愿意骗自家孩子的妈妈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兽人沙尔柔声轻语的安抚之下，尤拉害怕的情绪才终于缓和了下来。而某个在尤拉的脑海里已经存在很久的想法，此时也终于在这温柔的话语声中鼓起了开口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