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已完结。短篇，跪谢则个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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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外婆家附近新通了一条河。
　　十四岁的千寻正坐在凉席上大口大口地啃着香甜的西瓜。红色的果仁儿填满整个口腔。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外婆，你说这条河叫什么？”
　　老人驼着背，眯起眼睛，额头的皱纹印更深了些，“好像是叫……琥珀川。”
　　盛夏的日光洒在额头，头顶的风扇在一片蝉鸣声中吱吱地转动。扎起马尾的紫色发带似乎不经意间在日头下划过一抹流光。却听得身前的老人忽然说，“千寻，你妈妈和爸爸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老人的语气滞涩平缓，带着些小心翼翼。正低头啃着西瓜的少女似乎手一僵，接着又似乎有些若无其事地说，“还不就那样。”
　　老人又想说什么，眼前坐着的少女几下子啃完了西瓜，随手一扔，瓜皮稳稳地进了垃圾桶，“好啦外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看那条河。”
　　说完了话像是逃跑一样飞速地消失在视野里。被留在原地的老人叹了口气，动作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喘着气坐下。脸颊上的皱纹印又深了几许。
　　“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荻野千寻一口气跑过森林，空气里传来湿润的气息。千寻掂起脚，小心翼翼地穿过泥泞的草地，那条琥珀川便映入眼底。头顶微蓝的帷幕下是几抹深深浅浅的白，河水清澈见底。千寻深吸一口气，森林里干净清爽的空气浸入肺部。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条河。千寻低下头，不由得把手伸进有些湍急的河流里，冰凉的河水驱散了盛夏的暑热。
　　不知为何，待在这条河边，总能觉得整个心都平静下来。
　　“你是叫琥珀川吗？”少女的嗓音清脆甜美，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我是荻野千寻。”
　　说完又不由得笑了笑，“呀，总不能就叫你琥珀川吧，这个名字可不好记。”
　　上游湍急的河流敲击在岸边，千寻顺着上游一直往下走，任冰凉的河水打湿她的脚，忽然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跳出了一个名字，和一个早已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模糊背影。
　　“啊，就叫你阿白吧，好吗？”千寻低下头，仿佛真的是在和河流对话，明知道它不会回应她。
　　少女笑了笑，盛夏的微风吹过她的衣角，吹过她纤细白皙的小腿，空气里似乎传来了花香。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阿白。”
　　从那以后，每逢周末，千寻都要来到外婆家和这条河待上两天的时间。好朋友铃木千夏开始不满，“千寻，你干嘛老是和那条河待在一起，它又不会陪你说话。”
　　少女这时总是漫不经心地微笑，然后抬头望天。她总不能和好朋友说，“因为我觉得它很熟悉，很温柔。”
　　是那种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让人心安的温柔。
　　估计这样说会被千夏当成**。
　　“不过千寻，你知道隔壁班有个男生暗恋你吧。”千夏啃着冰棍，冰水顺着她嘴角流下，千寻拿出纸巾帮她擦拭，只是笑了笑。
　　“那个男生好像是叫……井上和彦。哎呀，就是那个年级里最受欢迎的男孩子。”
　　千寻一愣，恍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栗色的发，蓝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模样很温柔，说话温温和和的。
　　她耸耸肩，反手一扔，纸巾稳稳地进了垃圾桶，“啊，是么。”
　　少女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唇角有似有似无的笑意。千夏无奈地叹了口气。
　　铃木千夏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知道千寻家里的情况。从四年前他们家搬家以后，父母就经常吵架，从那时起就很少看到她笑过，原本就瘦小的她在这两年里显得更加纤瘦。以前的荻野千寻两颊边总是挂着淡淡的粉，瘦小的身体里却似乎有着无限的活力。自信，朝气，勇敢坚强。
　　可是现在的千寻……铃木千夏看着身旁埋头专心做功课的少女，额前棕色的碎发垂下，脖颈间的皮肤细腻白皙，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她无疑是美的。
　　可是她的笑容变得漫不经心，对任何事情都似乎浑然不在意，那双会发光的眼似乎在日复一日地逐渐黯淡下来。
　　千夏犹豫了半晌，握住少女放在书桌上没有动的左手，千寻看向她，神情是明显的诧异。
　　“怎么了千夏？”
　　“……没什么，看你太美了嘛。”
　　在少女有些无奈的神色里铃木千夏呵呵地乐。
　　如果有什么，能够把这样的她拯救，那么估计只有她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背影吧。
　　身为她多年的好友，千夏知道，那个人对于现在的荻野千寻来说，无疑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你是……”她听到自己开口，喉间干涩的像枯井。
　　“我是井上和彦，千寻。”
　　“……”
　　直到一起坐上了回学校的车，荻野千寻都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昨晚森林里河边的暴雨，冷风刮过皮肤带来的痛感，那个有着河水般清新的怀抱，勒住她腰间的温暖的手……都好像是在做梦。
　　千寻看着一脸认真地帮她搬行李的井上和彦，记忆却像是不相和的齿轮，缝隙越转越大。
　　明明……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井上君会在这里。”
　　“诶？”少年有些诧异地看她，然后千寻看到他忽然微笑，笑容温温和和的，“因为想来见你啊，千寻桑。”
　　“……”
　　千寻下意识地撇过头，不去看那张笑容过于灿烂的脸。
　　明明，不是这样的。
　　到底哪里不对。
　　“千寻……”
　　少女闻声摇开车窗，“怎么了，外婆。”
　　“这是新摘下来的甜瓜……拿着去学校吃……”苍老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千寻一怔，急忙跑下车双手接过“外婆……您别太辛苦。”
　　“傻孩子。周末记得回来。”
　　白色的塑料袋里是五个白皮甜瓜，绿色的根茎带着点潮湿的泥土。夏日的热气烘烤着地板，热气腾腾的木屋前，老人躬着身体擦汗，酸涩不可避免地漫入口腔。
　　“千寻桑，车快开了哦。”
　　荻野千寻最后看了一眼森林，目光悠远绵长地像是要穿过整个夏季。微风带过飘起的枝叶，好像她这么望着，就真的能在林子的深处，视野的终点看到一抹白。
　　不由得笑起来，笑容却像带着些无可奈何的落寞，“我真的是……在想什么啊。”

【3】
　　*
　　紫色的发带流光一闪而过，像是错觉。——题记
　　国高的荻野千寻似乎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什么变化。黑色的原子笔握在手心，她在书本上随意地写写画画，耳边是国文老师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深秋时节里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所以说，物极必反，就像是越胖的猪宰得越快……”
　　少女正在随意画着的笔尖忽然一顿。
　　“是啊，猪是不能吃得太胖，不然会被杀掉。”
　　千寻像是突然间回过神，突然一把抓住身边刚刚喃喃自语的同桌，“你刚刚说什么？”
　　铃木千夏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我，我说猪不能吃的太胖……”
　　“不对！后面那句……”
　　“会被杀掉……”
　　铃木千夏有些慌张地看着忽然失控的少女，“千寻，你怎么了……”
　　荻野千寻捂着耳朵，脑海里的声音却依旧不停地回响，执着地不肯离去。
　　“什么啊，我这是……”
　　千寻把头埋进臂弯，脊背上两片蝴蝶骨凸起，单薄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我到底是把什么忘了啊。”
　　*
　　下课铃打响，千寻收拾起课桌上的书，胳膊冷不丁地被撞了一下，抬起头就对上铃木千夏贼兮兮的笑脸，“千寻……你男朋友来了哦。”
　　“千夏，和彦不是我男朋友。”
　　铃木千夏朝门口努了努嘴，千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少年颀长的身影倚在门边，低头看着手里的棒球，眉眼温和。
　　“两年半的时间里每天都来等你下课，请你吃饭，邀请你去看他比赛，送你回家……对，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铃木千夏撇撇嘴，看着眼前的人明显地沉默下来，再看了看门口耐心等着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彦。”千寻背起包走出门，少年抬起头看她，温和的面容露出熟悉的笑，“今天课后有一场比赛，要不要一起来？”
　　千寻抿抿唇，“我今天……”
　　“只要半个小时就好，千寻。”
　　少年有些罕见地打断她的话，千寻一愣，看着虽然微笑却似乎欲言又止的井上和彦，良久还是点点头，“好。”
　　深秋微凉的风吹过裙角，运动场的看台上坐满了人。铃木千夏拉着千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千寻接过千夏手里的奶茶，“谢谢。”
　　铃木千夏直勾勾地盯着场内，看着少年动作娴熟地弯身，投球，不禁啧啧赞叹，“人长得帅，学习好，球技也好，性格又好，对你也好……千寻，放着这么个大活宝不要，我真羡慕你。”
　　荻野千寻拢了拢长发，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千夏，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千夏却好像忽然急了，“你知道多少女生排着队想和他一起吃饭，你却一次次地拒绝，不喜欢他还和他做朋友，看他的比赛，接受他对你的好……千寻，你有时候真的很自私。”
　　自私吗？
　　荻野千寻看着眼前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是不是，你还在想着那个梦境里的人？”
　　发现少女的脊背一僵，铃木千夏叹了口气，“你和我说，你一开始不排斥井上和彦是为了确定他是不是那天晚上出现的人。”
　　“现在呢，确定了吗？”
　　千寻抿抿唇，“……他不是。”
　　“那么以后呢？你要一直守着这个回忆过一辈子？”
　　“……”
　　“即便是梦境里的人真的存在，也已经过去六年了，你还指望他出现？还指望他有一天来到你面前？”
　　“……”
　　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千寻沉默。
　　恍然间想起，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守着一个梦，守着记忆里的那个白色的模糊背影，不愿意去想现在，更不愿意去想以后。仿佛只要她不去面对，那个夏夜的怀抱就能永远停留在那年的时空里。
　　不愿面对的是她，自欺欺人的，也是她。
　　“……对不起。”
　　铃木千夏摇摇头，“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她语气停顿了几秒，又说，“如果真的觉得抱歉，就好好对待身边真的待你好的人吧。”
　　千寻看向场内，少年正在举手示意裁判比赛结束。颀长的身影映着日光，唇角的微笑温柔，一如以往的近一千个日夜里，他对她展露的微笑一样。
　　井上忽然冲她挥了挥手，千寻看到他比着口型，“过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台上女生的尖叫声几乎快震破她的耳膜，千夏推了推她，这样的场面，如果她下去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荻野千寻从未觉得一个抉择可以如此艰难。即便是两年前父母离婚，她选择了和外婆一起过日子，直到半年前外婆去世，她想也没想依然固执地住在那间小木屋。
　　所有的选择似乎都顺理成章，毫无犹豫可言。
　　她看见少年冲着她微笑的脸，看见他高举着手臂示意她走过去，神情里似乎夹杂着不安。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心里的声音却告诉她:不要去。

手腕上的紫色发带似乎有流光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秋风飒飒，眼前却仿若突然间晃过一个穿着白色狩衣的身影，衣袂猎猎。
　　千寻霎时瞪大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人群，从看台边急匆匆地跑下，跌跌撞撞地往河边跑去。
　　清凉的空气浸入肺部，急速流过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在耳畔炸开，她一口气跑到了河流的下游。不是琥珀川，甚至这是一条她完全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河流。
　　身后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踏过草坪，踏过沟壑，浅浅地靠近。千寻没有回头，却恍然觉得好像曾经也在什么时候，她看到电车从隧道里呼啸而过，她从桥的一头跑到另一头，然后她转头……
　　看到了一个绿瞳黑发的少年。
　　白色的狩衣衣袂扬起，身影颀长，她缓缓地抬头，视线逐渐向上——那一瞬间便对上他墨绿的眼。
　　一个轮廓分明的，长相精致的少年。
　　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是觉得莫名的熟悉感从脑海深处传来，心口处有隐隐的疼痛。
　　好怀念的感觉。
　　“你是谁？”
　　少年似乎一愣，接着很快回答，“阿白。”
　　他语气顿了顿，眉眼温柔地看着她，“我叫阿白。”

　　*
　　我们，一定是上辈子认识的吧。——千寻
　　深秋的森林凉风瑟瑟，千寻不由得拉紧身上的外套，额际的刘海儿被风扬起，她伸手拨了拨发丝。
　　“阿白？”千寻呢喃，下一秒不由得笑了，“你的名字真像我一个好朋友的名字。”
　　“……”
　　千寻看着在原地沉默着看向河流的少年，墨绿的瞳似有流光，白色的衣袂拂过他垂在两侧的手，他微微抬起头望天，神情淡然。
　　明明是和她相似的年纪，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有一种被岁月冲刷后沉积下来的稳重。
　　“呐，我跟你说，我这回可麻烦了呐。”千寻率先打破静谧，语气颇有些调皮无奈。
　　少年闻声看向她。
　　“我这回貌似是把整个年级的女生都给得罪了吧。”千寻耸耸肩望天，“估计会变成公敌。”
　　“为什么，要拒绝。”
　　“诶？”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她一怔，千寻惊讶他为什么会知道。然而少年随后就沉默下来，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千寻摇摇头，似乎有些莫可奈何，“我也不知道啊。”
　　“被一个梦境困住六年，我也是佩服我自己。”
　　“……”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蜷成一团，“可是就是做不到因为感激而接受，忘不了那个人……明明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我大概真是个笨蛋吧。”
　　“……”
　　千寻看着少年依旧沉默的脸庞，不由得笑出声，“别听我胡说了，大概是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就不由自主地跟你说些有的没的，你可能听不明白吧……”
　　“……我能懂。”注意到眼前的少女一脸惊诧和无措，少年看着她，逐渐地弯起唇角，笑容像是河边绽开的花，让她不由得想到那个有着清新河水味道的怀抱。
　　“我能明白。”
　　千寻刚想要说些什么，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有些尴尬地扭头。却听见旁边悉悉索索地传来一阵声响，旁边的草坪一沉，少年挨着她坐下。
　　鼻尖溢满清新的味道，不知道是来自于河水，还是来自于眼前的少年。千寻一怔，转头，少年对着她笑，“喏，我这有一些海苔饭团，不介意的话先吃一些。”
　　——“这是我用魔法做的，可以让你精神百倍哦。”
　　温柔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千寻接过少年手里的饭团，直勾勾地看着他，“阿白，我们……是不是见过？”
　　并没有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任何除了平静和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千寻有些沮丧，低头啃饭团，却听见他说，“我……小时候就见过你。”
　　温柔的声音像带着隐忍，千寻仰起头看他，少年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唇角抿成微小的弧度。
　　“我还以为，我们是上辈子见过。”千寻笑着打趣。
　　少年却沉默。墨绿的眼里似乎沉积了什么，她看不懂。
　　只记得那天的最后，阿白陪着她坐车一起回了外婆家，乡下的街道有河水清新的味道。
　　她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少年只是微笑，墨绿的眼里是她不懂的温柔，“因为我认识你很久了。”
　　*
　　不出荻野千寻所料，她果然是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
　　回教室的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老师把作业交给她的时候眼神都带着探究。
　　在楼梯的拐角处遇到了井上。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立在楼梯上，阳光从他的背后透过。他的脸映在日光里，神情看不真切。千寻抱着班级的作业，锋利的边缘隔得手臂有些痛。
　　井上和彦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微笑着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作业本帮她搬回教室，只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千寻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喊他，“和彦……”
　　少年在她出声的一瞬间举步跨下楼梯，擦肩而过。
　　千寻怔在原地，半晌无奈地苦笑，“我真是……把什么都搞砸了。”
　　放学后铃木千夏直接背起包径直走出了教室。千寻抿起唇默默地收拾书包，等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默默叹了口气。
　　这是她们认识十几年来第一次冷战了这么长时间。千夏喜欢井上，她知道。
　　每当井上来找她的时候，少女的脸上总是会出现一抹淡淡的羞涩和惊喜。看到他约自己出去，她失落的心情怎么都隐藏不住。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暗示过井上和彦，哪知一直微笑着的少年闻言总是会板起脸，严肃地对她说，“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的，千寻。”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荻野千寻撑着伞，准备坐车回家。
　　一阵细细的哭声从角落里传来。
　　千寻脚步一顿，四下看了看，在校门旁的草丛边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女孩儿蜷成一团，双手抱膝，黑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垂在细小的手臂两侧。少女上前摸了摸她的发顶。感觉手心里的小脑袋一颤。
　　紧接着，一张哭花了的小脸抬起。女孩儿脸庞白皙，一双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地说，“大姐姐？”

千寻一愣，继而眉眼温柔下来，“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女孩儿一下子扑进她怀里，一边揪住她的衣领一边呜呜咽咽，“妈妈……找不到了……”
　　女孩儿的身上有股奶香味儿，两只小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衣领，千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急，我和你一起等妈妈回来，好不好？”
　　小女孩儿闻言抬起脸，哭成花猫的脸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好。”
　　千寻笑着捏了捏女孩儿的脸，“真是好孩子。”
　　——“好孩子，没事了。你再摸摸看。”
　　温柔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在逐渐地抽丝剥茧，留下一片苍茫的白。
　　衣角被人轻轻地扯了扯，千寻低下头，小姑娘看着她，瘦削的小身板只穿了一条白色的及膝连衣裙，冷得打颤，白净的脸庞有些怯生生，“姐姐不回家吗？”
　　千寻一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一边笑着说，“等你找到妈妈，我就回家了。”
　　“姐姐呢？姐姐的妈妈呢？”
　　脆生生的嗓音简单而天真，却让眼前的荻野千寻一愣，左胸口的某处像是有什么碾过。
　　千寻把女孩儿外套的衣服拉紧，咽下喉间的干涩，挤出一个笑容，“姐姐的妈妈……很忙。”
　　“丫丫？”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伴随着脚步踏过雨水的声音，小女孩儿开心地挣脱她的手，往雨里跑了几步扑入一个怀抱，“妈妈！”
　　中年女人一把接住她，神情焦急，“你这个孩子，才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下次不许乱跑了！”
　　“对不起……妈妈……妈妈，是这个大姐姐陪着我的！”
　　千寻一怔，站起身，看到中年女人对她露出善意感谢的笑容，也微笑回应。
　　“姑娘，你家在哪里，我们开车送你回去吧。”
　　“是啊大姐姐，跟我们一起走吧。”小女孩儿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开，跑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裤脚，“走吧大姐姐……”
　　千寻笑着弯腰摸了摸女孩儿的发顶，女孩儿柔软的黑发在指间穿过，“我就不了，姐姐的家离这里很远的，要坐好久好久的车。”
　　中年女人抱起撅起小嘴泪眼汪汪的女孩儿，“好了小瞳，姐姐有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打扰她了，好不好？”
　　女孩儿看向她，忽然冲她伸出手，千寻不明所以地走到她跟前，却见她伸手搂住她的脖颈，亲了亲她的脸，软软糯糯，“我叫星野瞳，大姐姐，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吧？”
　　小女孩儿唇间还留着淡淡的奶香味儿，细小的胳膊轻轻地搂住她，一个不能再轻的拥抱，却让她霎时间眼眶酸涩。缺失的什么东西，都好像忽然被这个小小的怀抱填满。
　　千寻微笑，也伸手搂住她，把她娇小的身体圈进怀里，“我叫，荻野千寻。”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蓝色的帷幕，延伸入海的铁轨，会飞的纸人，花木掩映的花海，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苍茫。记忆的细线尽头，是黑夜茫茫的天空里一起手牵手飞向远方的身影。
　　看着眼前十岁的孩童，她只是弯了唇角，眼眶里的泪却落了满脸，“我们一定会再见。”
　　“所以，不要回头。”

　千寻更深地往少年的怀里探去，感觉到他轻轻揽住她的腰，河水清新的味道溢满胸腔，她微笑着继续，“梦里总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呼唤我，每当我陷入困境的时候，都是因为他，我才有走下去的力量。”
　　“白龙，你能明白吗？我不要更好的，不要最好的。如果不是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
　　她感觉到搂在腰间的手逐渐收紧，越来越紧，像是要把她整个地嵌入他的怀抱，千寻勉强抬头，只能看见少年抿起的唇角直平如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瘦削的下巴落入她的衣襟。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她说道，脆生生的嗓音里有一股执拗的劲儿。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荻野千寻，似乎又找回了六年前为了他愿意和汤婆婆奋力一搏的荻野千寻。
　　什么都好像没变，又有什么好像变了。只是好庆幸，从始至终他都陪伴在她身边。
　　千寻掂起脚，闭上眼睛，轻轻吻上少年抿起的唇。温热的触感，有让人上瘾的味道。
　　唇齿相依间，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少年揽过她的腰和颈，把她扣进怀里。
　　一直漂浮着的心终于找到了栖息之所。像是海面夜晚亮起的灯火，像是港口停泊的渔船。
　　我一直都知道，那是归宿。

　　*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千寻
　　不经历过失去，怕是永远也不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
　　千寻看着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弯起眉眼。欢喜像是快顺着眼睛冒出来，藏都藏不住。
　　“白龙，你现在，还是汤婆婆的手下吗？”千寻歪头，看着少年清冷的眉眼问。
　　“放心吧，早就不是了。”少年和她并肩行走，望向她的眉眼温柔。
　　“那，汤婆婆怎么就愿意放你走了？我记得她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千寻撇撇嘴，虽然不排除会有小玲，宝宝，还有锅炉爷爷的求情，但汤婆婆可不像钱婆婆那么平易近人。
　　少年不由得微笑，“只是在两年内完成了一些任务，自然就解除契约了。”
　　他的话云淡风轻，像是一缕飘絮极快地从水面略过。但千寻知道解除契约绝不像少年说得那样容易。当时她为了救父母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了。
　　千寻继续握紧手心里的温热，风吹过她额前的发，她对望向她的少年微笑，“白龙，以后有我。”
　　以后你的生命里都会有我，过去的那些我改变不了，但你的未来我绝不会缺席。
　　似乎懂得了她的话，少年清冷的面庞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荡起涟漪，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有些透过缝隙落在他眼底，慢慢和成绵软的笑意，“千寻，谢谢你。”
　　日光在他的瞳孔里折射成细碎的光亮，她隐约可以看到少年眼里透明的液体。耳边似有似无地响起低声的议论，千寻一怔，意识到两个人现在是在校门口……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手拉手……
　　“咳……”少女脸一红，急忙松开手，“那，白龙，我先去上课了。”
　　“好。”白龙把书包从肩膀上取下递给她。千寻接过，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按捺住回头一瞥，白衣少年依旧站在原地，神情淡然地默默看着她，表情自然的好像已经习惯了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走远。
　　千寻转身几步走到他面前，白龙看着回来的某人不禁微笑，“怎么了？”
　　“放学后，你会来吗？”千寻目光笔直地看进他眼底，少年一愣，进而低头微咳，脸庞在日光下似乎极快地闪过一抹红，“啊……恩。”
　　“好，那我等你。”没敢再看他，某人像是逃命一般溜得飞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少年看着她飞速消失的背影，唇角掀起微小的弧度，紧接着蔓延成完整的笑意。
　　千寻几步迈上楼梯，正准备进门，眼角一瞄，视线忽然顿住，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后退几步，“和，和彦。”
　　栗发的少年似乎已经在楼梯口等了她很久，斜靠着墙壁的身体站直，脸上是她熟悉的笑容，“千寻。”
　　“……”
　　“……”
　　“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井上和彦率先打破静谧，千寻一怔，想他应该是看见了白龙，咬咬唇点头，“……是。”
　　“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千寻。”男生看向她，目光专注而柔软，让她不禁鼻尖一酸。
　　“之前是我的错，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逼你。”井上说，千寻知道他说的是在棒球场的事情。
　　千寻摇头，“我才是，该说抱歉。和彦你真的很好……”千寻盯着脚尖抿抿唇，“我想你知道，这两年我一直都很感激。”
　　头顶忽然有极轻的笑声，像是无奈和自嘲，千寻一怔，却听得他说，“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千寻。”
　　“虽然不甘心啊，可是还是得让你知道。”
　　井上无奈地苦笑。
　　“两年前的那个雨夜，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他。”
　　“……”
　　“我是第二天早上才来的，只是你外婆一早看见了我，才以为等了一夜的人是我。”
　　“……”
　　井上和彦盯着她，蓝色的瞳孔逐渐有细碎的光斑闪烁，“你生日的时候，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但我总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你不远不近的地方，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你，可是你却不会注意到他。”
　　“……”
　　“你大概不会知道，我从初一就认识你，喜欢你，一直到现在。”井上往前走了几步到她身边，几乎到了呼吸相闻的距离，千寻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在下一瞬间被他牢牢地扣进怀里。
　　抓住她想要挣脱的手，少年轻声说，“只要，两分钟就好。”
　　千寻一怔，手臂渐渐垂在两侧，身体有些僵硬，她一动不动地任他搂在怀里，眼眶却忽然有些热，“对不起。”
　　头顶的人却忽然笑了，“总有些不甘心，一个活在你梦境里的人，竟然牢牢地占据你六年的时光。”
　　千寻惊讶地抬头，“你……”
　　“千夏和我说了，其实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那个陪你一夜的人，可是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呢。”井上呢喃，放开了她，退后两步。温柔的嗓音没有任何震慑力，于她却像是最有力的质问。

千寻低头，抿了抿唇，轻声地把她从小被一条白龙救起，到她十岁时不经意间踏入了汤屋，一直到六年前她回到人类世界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平铺直述地讲给他听。少年一直沉默，千寻抿唇，“和彦，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相信我的话，可是我是真的，真的有想过和你一起。”
　　头顶被人揉了揉，千寻抬起头看他，栗发的少年唇角重新勾起笑容，像是她初见他的模样，“知道这个于我来说已经足够。”
　　“……”
　　“虽然很不甘心，也很惊讶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神明的存在，这种狗血的事情居然还真让我碰上了。”
　　看到千寻破涕为笑，井上和彦也跟着微笑起来，“千寻，以后一定要幸福。”
　　“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啊，毕竟如果他以后欺负你……”他缓下眉眼，“我就不能再护着你了。”
　　“……”
　　“……算了，他应该也不会。”井上看向她身后，神情在一刹那的惊讶过后是淡淡的无奈，“我就不和你说了，估计再说下去你那位神明会拿我祭天。”
　　“……”
　　“和彦！”她喊住正准备转身的少年，“一直以来，都谢谢你。”
　　“你一定会遇到很喜欢你的人。”
　　她抬头看向他，“一定会的。”
　　少年一愣，随即微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身后被熟悉的味道包裹，千寻歪头靠近来人的怀里，少年顺势揽住她的腰。
　　“怎么没走？”
　　“不放心你。”言简意赅，温柔的语调让她瞬间放松下来。
　　千寻不由得微笑，笑容狡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这么刚刚好在和彦走了之后。”
　　白龙:“……”
　　千寻一只手拉住他的手借力站直，少年熟悉的眉眼此时有些窘迫，千寻眯起眼，“坦白从宽。”
　　白龙低头咳了几声，“恩……碰巧罢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看她，墨绿的瞳孔眯起，看起来有股危险的意味，“他刚刚是不是抱了你了？”
　　“诶？”
　　某人的注意力果然被瞬间转移，“不是……那个，是他心情不好，然后我又觉得抱歉……我那个……”
　　从未如此手忙脚乱，眼前的人却忽然笑出声，绵软的笑意在此时的阳光下有些刺眼，格外的好看，千寻一呆，就被他搂住。
　　少年的臂膀揽住她的腰，把她整个埋入他的怀抱，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逗你的。”
　　有些慌乱的心顷刻间平静下来，千寻回抱住他，有些贪恋这样温暖的怀抱。
　　“白龙，以后如果你来，一定要让我知道。”她轻声开口。
　　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不要习惯着看着我的背影远去。
　　那种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她知道。
　　腰间的手缓慢地收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却让她恍然间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夜，那双环抱在腰间的手。
　　有相似的温度。
　　在快要嵌进身体的拥抱里她终于明白——
　　他一直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从未离开。

　　*
　　我早该知道，他是命运，也是救赎。——千寻
　　夏日祭一直是荻野千寻很喜欢的节日。她记得小的时候，母亲总是给她换上舒适漂亮的和服，把长发挽成美丽复杂的发髻。幼时的荻野千寻总是会把过长的裙摆挽起，踏着木屐在人潮汹涌的街道寻觅美食。
　　只是这一年的夏日祭……千寻歪头，看着身旁穿着白色和服，眉目清秀的少年，唇角抿起一抹笑。两人十指相扣，在偌大的街道漫步。白龙右手牵住她，左手为她挡住汹涌而来的人群。
　　“白龙，我们去哪儿？”
　　“马上就到了。”他轻声开口，侧头看到某人不满地撇嘴，无奈地笑着解释，“啊，可以看做一个惊喜吧。”
　　“诶？”
　　千寻一怔，还不等她细想，少年停下脚步，“到了。”
　　随着他的目光转身，眼前是高耸而立的寺庙，偌大的鸟居映入眼帘，视野的两侧灯笼林立。微红的灯光将少年清冷的面庞映上一抹柔和。熙攘的人群不时地撞过她的肩膀，“是这儿？”
　　这不过就是一座普通的寺庙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白龙抬手抚过她额际有些凌乱的发，“她已经到了。”
　　“她？”
　　“小千！”身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嗓音，熟悉又清晰。
　　千寻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眼前娉婷的身影逐渐靠近，她动了动唇，黑色的瞳缓缓睁大，直到那人到她的面前站定。
　　她怔然，眼眶逐渐泛起湿热。对面的人看着她微笑。
　　“小玲。”
　　*
　　“怎么样，你现在过得很滋润吧？”小玲一边往嘴里塞着章鱼小丸子一边贼兮兮地问千寻。
　　被打量的浑身发毛的某人有些不自然地撇过目光，正和在远处河边等着的白衣少年撞了满怀。少年颀长的身影立在河边，看向她的目光笔直温柔。
　　“哎呀我的天，你们想秀恩爱能不能等我走了以后再秀。”
　　千寻急忙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地低头笑了笑，“对了小玲，你是怎么来到人类世界的……汤婆婆会允许你出来吗？”
　　“哦，夏日祭是汤屋一年一度的祈福日，今年刚好轮到我了。”玲解释，“至于会不会允许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签订了契约，只要契约在，跑到哪都一样。”
　　千寻把她拉到角落处，往河边瞟了一眼，玲不禁好笑，“什么事儿还得瞒着白龙大人，偷偷摸摸的，你在干坏事儿？”
　　千寻摇头，“小玲，你能不能告诉我，白龙是怎么出来的。”
　　玲怔了半晌，千寻看她的目光简单直率，在这样的目光下好像所有的隐瞒都会无处遁形。不禁暗自感叹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好哄的小姑娘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玲看她，“只要你一直问，他一定会告诉你。”
　　玲耸耸肩，“毕竟他拿你一直都没办法。”
　　“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强迫他。”千寻叹了口气靠在旁边的石柱上，“白龙一定会把过程偷工减料的，我知道他不想让我担心。”千寻看着沉默下来的玲，抿抿唇继续说，“可是我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千寻看她，“我想知道，在我不在的六年里，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一旁一直沉默的玲忽然把她一把拉近，表情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有没有那个。”
　　千寻不明所以，“什么？”
　　玲急得一跺脚，在她耳边嘟囔了几句，千寻的脸越来越红，不由得后退几步，“小玲，你，你说什么啊，我才刚上大学。”
　　玲无辜，“刚上大学怎么了，好多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可以生娃了！”
　　千寻:“……”
　　“所以……这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千寻咬咬牙说。
　　玲耸耸肩，“如果你们有了的话，他也不可能瞒下去啊，毕竟白龙大人应该有很多光荣负伤的痕迹。”
　　千寻一愣，“很多？”
　　玲看了一眼在河边不时地看向这边的白衣少年，放弃般地呼出一口气。
　　“他跟汤婆婆签订了协议，如果他能完成汤婆婆交给他的三个任务就可以离开。汤婆婆给的期限是三年。”
　　玲看着一边沉默的少女，“具体的任务是什么我不清楚，毕竟这属于最高机密……不过那段时间白龙大人总是带着伤回来，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苍白的脸，虚弱不稳的气息是怎么都藏不住的……虽然他本来就很白。”
　　“那……后来呢。”
　　玲瞟她一眼，斟酌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记得千寻十岁的时候瘦瘦小小，一度让她以为这么小的身板汤屋的一个木桶就可以把她压死。结果到现在，个子高了不少，可还是瘦得没几两肉，现在整个人埋进灯下，身形娉婷纤细，只露出一段细白的脖颈，脸上的神色也看不清晰。
　　玲扭过头，神色有些别扭，“结果白龙大人两年不到就完成了全部任务。我还记得他走的时候脸色煞白。不过他既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汤婆婆也不能再说什么。何况还有宝宝在一旁帮忙。”

出乎玲意料，千寻看向她的脸庞上是一抹笑意，是明显的感激，“谢谢你，玲。”
　　玲摸了摸鼻尖有些窘迫，“谢我什么……”
　　却见她转过头，看向远处立在河边的白衣少年。灯光透过她的睫毛落入眼底，细碎的光斑缓慢蔓延成温柔的神色。
　　她知道，这是她无法懂的东西——爱。
　　玲拍了拍她的肩，“千寻，待在汤屋太久，我早已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也早就已经记不得朋友之爱，亲人之爱，情人之爱是什么……”
　　千寻看向她，玲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一些释然，一些钦羡，“不过白龙大人是我在汤屋这么多年来唯一钦佩的人。以前是敬畏，现在是敬重。”
　　“从你十岁那年来到汤屋，他就变了。我一直不知道改变他的究竟是什么……”
　　玲回过身，千寻看到眼前大姐姐一般的少女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或许，这就是锅炉爷爷说的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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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千寻和小玲说了许久的话，她想要了解更多，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真的？我走了以后汤婆婆真的没有为难你们？”
　　“是真的啦。”小玲吸了一口拉面，“毕竟宝宝在嘛，而且你们成功带回了宝宝，整个汤屋都知道。汤婆婆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惩罚白龙吧。”
　　千寻脸红，“我又不是问白龙。”
　　小玲挪愉，“噢……那我和你说别人的事吧～”
　　“小玲！”
　　“好啦好啦逗你的。”小玲看着明显已经不自在的某人，也不再逗她，“不过，小千，你是不是很爱吃海苔饭团？”
　　“嗯？”千寻一愣，“还好吧，最开始一般般，不过最初到汤屋的时候没有什么吃的，那时候是白龙给我做的海苔饭团，我每次都能吃很多。”
　　“那就是了。”小玲托腮，“我就说，白龙大人总是拿着海苔饭团发呆，而且我有一次撞着受伤的白龙大人坐在树下休憩，手里还抱着一个陶瓷海苔饭团，上面好像还刻着啥。小千，是你送他的吗？”
　　“啊？”千寻一怔，“我没有送他什么东西啊，那个时候走的太匆忙，根本来不及送什么。”
　　小玲挑着面条，也跟着疑惑，“那就奇了怪了，那个陶瓷看着有些年头了，我还以为是你临走前送的呢。”
　　两个人絮絮叨叨了很久，在短短的两个半小时里，这些与平常无差的字符却好像填满了她与白龙六年空白的日子。
　　“小千，我该回去了，今天也逛的差不多了。”小玲背起鼓鼓囊囊的包袱，伸手拍拍，“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够他们玩闹一阵的了。”
　　千寻拉着她的衣摆，脸上是抱歉的神色，“对不起啊小玲，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时间都拿来和我聊天了，都没让你怎么好好玩。”
　　“说什么呢你！”小玲佯怒，“我们六年不见，还有什么比得上跟你重逢啊！”
　　千寻笑，“谢谢你小玲。”
　　少女跟着一起笑开，小玲搭上千寻的肩膀，揽住她有些单薄的身体，“小千，以后要好好生活。白龙大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还真放心把我交给他啊。”千寻捏了捏发酸的鼻尖，笑着说。
　　“切！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还真当真了。”小玲直起身，“不过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到时候不高兴了可别找我，我可是打不过他。”
　　“那你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千寻斜眼，“白龙会对我很好很好的！”
　　“啧啧啧……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送走小玲，千寻百无聊赖地在街上乱逛。“白龙不知道去哪里了，刚刚还在这呢……”
　　千寻扬起脖子四处看也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鼻尖飘过一阵香味，千寻往边上一看，是海苔饭团。
　　“白龙这个家伙，哪里来的陶瓷饭团啊。”
　　“也不是我给的啊。他自己做了一个？”
　　“你在这嘀嘀咕咕什么？”
　　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千寻吓一跳立马跳开几步，看清眼前的人后拍拍胸膛，“白龙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眼前的少年嘴角挑起一抹笑，“我可不是故意的，倒是千寻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千寻揪了揪发尾，表情颇为纠结，在白龙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沉默了半晌，接着牵起他的手，“白龙我饿了，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白龙：……
　　两个人拿着章鱼小丸子和寿司到方才白龙站着的河边，千寻一手拿着小丸子一手牵着某人。
　　“今天很开心？”
　　“嗯嗯。”千寻吃的鼓着腮帮子都鼓起来，“见到了六年没见的朋友，谢谢你白龙。”
　　白衣少年浅笑，“你开心就好。”
　　白龙说完扭头看着河边，嘴角依然噙着笑，但千寻却觉得他有心事。
　　“白龙，你有心事？”
　　少年一怔，接着摇头，“没有。”
　　千寻一脸不相信，“说吧。我大概知道你要问什么。只这一次机会，逾时不候。”
　　少女声音清脆，掷地有声，白龙冷不丁被她干脆利落的话一噎。默了半晌还是摇头笑，“真的没有。”
　　“千寻，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千寻歪头看着有些呆愣的某人，洋洋得意，“怎么样？我猜的对吧？”
　　白龙看着她，神情复杂，“千寻，这些天，真的没有什么人找过你吗？”
　　千寻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她抬起头仰视他，“白龙，从你在汤屋遇见我，就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龙：……
　　“我想做的事，谁劝都没有用，如果我不想做，谁逼我都没用，你知道的。”
　　白龙抿起唇。
　　“你这样问我，是对我没有自信，还是对你自己没有自信？”
　　眼前的少女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坦然坚定，白龙恍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