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

板凳

第四章：神痛苦
容岚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世人眼中，容岚是神医“天眼”，悬壶济世，悲天悯人；在枫眼中，容岚是仁慈的长者，幽默的玩伴，是她受了家姐训斥后的靠山；在桔梗眼中，容岚的形象虽然很复杂，但总体归结下来大抵是相交多年的故人，相谈甚欢的好友。
但在鬼蜘蛛眼中，容岚是个不折不扣的丧心病狂。
此时，距两人同居一屋檐下已经过去了五天。就在昨天，桔梗和枫出发去了城中，为他人除妖。这一去，少说恐怕也要半个月。身为一个魔，鬼蜘蛛虽然非常讨厌看到桔梗，但他更害怕在没有桔梗的情况下和容岚朝夕相处。容岚不像桔梗，不仅对他知根知底，还对他心怀杀念。鬼蜘蛛认为，桔梗会出于同情心保下他的命，但他实在想不到容岚要出于什么才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鬼蜘蛛没办法不让桔梗去除妖。于是，在容岚为桔梗和枫在村口送行时，鬼蜘蛛突然开口道：“容岚。”
“嗯？”容岚蒙着白绫的脸转过来。
鬼蜘蛛吞了吞口水，一边紧盯着桔梗，一边对容岚说：“桔梗说，你从来不食言，而且从来不说谎，是吗？”
桔梗 ： “......”
容岚愣了愣，随后一挑眉，笑了起来：“桔梗说的不错，我从不食言，从不说谎。对吧桔梗？”
桔梗：“......”
“你之后和桔梗明确表态了，不会再动我，对吧？”鬼蜘蛛又紧着声问。
“对，我答应桔梗了。”容岚笑的更厉害了。
“你......”
“行了，”桔梗扶额，“鬼蜘蛛你消停着吧，容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鬼蜘蛛一声不吭，把脸转向一边。
容岚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满还是想笑。即便看不见东西，但容岚能猜到桔梗现在满脸的尴尬。这么一想，她的不满也就散了。为了缓解桔梗的尴尬，她弯腰抱起了一旁的枫，笑着问：“小枫知道这次你要和桔梗去哪里吗？”
“知道！”枫脆生生地答道，“是要去有好多牛车，被高高围起来的城里！”
容岚一下子笑出声来，“那小枫知道，城里除了牛车，还有什么呢？”
“什么？”
“还有三色团子和樱饼~”容岚轻轻掐了一下枫软软的小脸，白绫下笑弯了眼睛。
枫的眼睛蹭得亮了起来。虽然没有吃过，但不妨碍这名字听起来就让人流口水啊！
容岚放下枫，从腰上解下一串铜钱递给桔梗，说：“待到了城里，除妖之余就带着枫好好玩一玩吧。想吃什么就买，别担心钱。枫是小孩子，别拘着她。”
“容岚，”桔梗扶额叹息，“第一，枫是我的亲妹妹，我没道理不疼她；第二，身为一个巫女，三色团子和樱饼我还买得起。钱你且收好，现在鬼蜘蛛住在你家，就是多了一张嘴吃饭，你才更需要用钱。”
白吃饭鬼蜘蛛躺在板车里装死。
容岚倒也不在意，坦然将钱收回袖子里。枫站在她腿边，哼哼唧唧缠着她讲讲三色团子和樱饼，桔梗实在看不过眼，一把抱过枫，一巴掌呼在枫的后脑勺上。枫也没被打疼，瘪瘪嘴钻到桔梗身后去了。
“我出门了。”桔梗冲容岚微微颔首，说。
“容岚姐姐我们出门了！”枫仰着小脸笑着说。
“路上小心。”容岚也颔首，笑着说。
直到彻底看不见桔梗和枫的的身影，容岚才推着板车往回走。这板车还是上次那辆，直颠得鬼蜘蛛头昏眼花，后脑勺一下一下砸在木条车底上不说，骨折的地方即便被上了夹板，还是被颠得疼得厉害。但他硬咬着牙，一声没吭。
容岚听见了板车哐里哐当的动静。她皱了皱眉，放缓了力道，慢悠悠地推起来。乡间道路崎岖不平，虽然还是颠簸，但比之刚才还是好了一点。鬼蜘蛛抿了抿嘴唇，什么都没说。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倒是沉默起来。
半晌，容岚打破了沉默：“我没照顾过别人。”
鬼蜘蛛抬头看她。
“我没照顾过别人，也不会伺候别人，更不想伺候别人。”容岚低头，脸对着鬼蜘蛛，温和地笑起来，“日后若是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告诉我，能改的我尽量改。”
鬼蜘蛛一下子愣住了。他紧盯着容岚好一会，在心里慢慢忖度：这家伙是在解释？

蹲

趁着宝宝睡觉觉的功夫？？？大角虫又悄咪咪的更新了？！

有点看不过瘾，大大继续加油！

昨天梦见奈落了，有点期待奈殿出现

等会还有一更

……我也想梦到奈殿

想梦

为啥子我看不到文章！

这样可以看见吗？

“但也只限于可以改的。我说了我不想伺候别人，所以我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恐怕还要继续忍耐。”容岚悠然地补上后半句。
“喂喂，臭娘们，”鬼蜘蛛一下子黑了脸，“***这不就是明说了想折腾老子吗？！”
粗鄙。
容岚蒙在白绫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说，如果你想要快点脱离苦海，就努力恢复自己折断的手臂吧。待到那时，你至少可以自己吃饭了。”容岚轻轻点了点鬼蜘蛛被夹板固定地动弹不得的手臂说。
“那少说也得三个月。”鬼蜘蛛艰难地皱起崩在纱布下的眉头，“妈的，那老子能站起来离开这鬼地方得等到什么时候？”
容岚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她弯下腰，把脸凑近了鬼蜘蛛，温和地笑着轻声说：“桔梗没有告诉你，你的伤势吗？”
。。。。。。
容岚掀开门帘走进来，一脚踩进一滩水里。她一笑，倒也没说什么，轻车熟路地掏出帕子开始擦拭。
“真是难为你在双手折断，双腿瘫痪的情况下还能把我给你打的水打翻。”容岚轻轻哼笑着，温声说。
躺在软榻上的鬼蜘蛛闻言猛睁开了独眼，浑浊而布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容岚，其中戾气翻涌。他缓缓开口，用仿佛砂纸摩擦在岩石上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闭嘴。”
容岚全然不在乎。她悠然走进屋子，捡起一边的木盆，晃了晃幸运的听见里面的水声。“看来水没有完全撒完啊。你将就用吧。我是不准备再为你再打一次......”
“***让你闭嘴！”
毫无征兆的暴吼从鬼蜘蛛口中喷发而出。这声音就像一柄利刃，狠狠划破屋内沉郁的气氛。
纤细白皙的手闪电般探出，以一种与其外表不相符的狠戾死死扣住了鬼蜘蛛缠满纱布的下颚，骨节凸起，指尖泛白，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了雪白的纱布中。
鬼蜘蛛以为自己的下巴会被捏碎。
容岚一手撑在鬼蜘蛛脸边，低低的压在他身上，呼吸间气息一下一下喷吐着他的睫毛。这姿势其实相当暧昧，可惜鬼蜘蛛现在完全没有什么绮丽的心思。在一瞬间的暴怒被压下后恐惧就迅速盘踞了他的心头，他深知他方才的话深深触怒了容岚。他甚至来不及体会两腮上的剧痛，抬起眼就准备迎接容岚的盛怒——
他对上了容岚的眼睛。眼尾弯起，眼里汪着笑意，全端着一副温和宽容的模样，可无焦距的瞳孔深处却如古井一般波澜不惊。
不算身为人类的鬼蜘蛛， 那可能是这个顶了鬼蜘蛛身子的魔第一次见到容岚那双蒙在白绫下的眼睛，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浅显地了解了容岚。
“来，看着我的眼睛，”容岚把额头贴近了鬼蜘蛛，面上的微笑和眼里的平淡让这张在平日里蒙着白绫时温润如玉的面容显得有些不协调，“看看倒影在我的瞳孔里的你，纱布把你裹得像个茧蛹，是不是丑陋到令你难以直视自己？——那你知道自己藏在纱布底下的样子吗？哦，我来告诉你——被火烧焦的皮肤焦黑化脓，即便痊愈也只能是恶心的紫黑色；一只眼珠被戳的稀烂，鼻梁骨整个扭成一团，你真正的样子怕是比地狱图中的厉鬼还要丑恶。”
鬼蜘蛛立马从容岚的眼神中回过神来。随即，铺天盖地的难堪和愤怒将他淹没，最最难以面对的事实被容岚用如此恶意又羞辱的话一点点撕裂。鬼蜘蛛的独眼几乎要被他瞪脱眶，他拼命用力想要张开嘴嘶吼，但只能发出徒劳的呜呜声。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容岚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带了点无奈，就好像在包容一个哭闹的小孩，“你不想看见水中自己的模样，我理解。你可以选择无视那盆水，但你不能打翻它——你不能为我添麻烦。你可以在午夜偷偷撕咬被角泄恨，但你不能在我面前吐出难听的话——否则我不介意堵住你的嘴。”
容岚终于缓缓松开了鬼蜘蛛的下巴。纱布被她捏出了五个深深的凹痕，一直嵌进鬼蜘蛛的肉里，让他原本没有好全的烧伤又有点渗血。鬼蜘蛛艰难地张了张嘴，很想痛骂些什么，但他的下巴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身为医者，容岚敏感的闻到了一丝血腥味，随机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对不起，”她温和又充满歉意地笑着说，“我不小心害你又受伤了。”然后她伸出手，轻柔地解开鬼蜘蛛脸上的纱布。
鬼蜘蛛有点无力地闭上眼。他是一个魔没错，但打他诞生之初，他就寄宿在名为鬼蜘蛛的肉体中。从某种角度讲，他算是名为“鬼蜘蛛”的个体的一部分。虽然他先前从没有真正完全地占有鬼蜘蛛的肉体，但他共享着鬼蜘蛛的记忆和情感，他享受着身为可以自由支配自己、行走在这世间的人感觉，而不是作为一个只能隐藏在鬼蜘蛛情感阴暗面的无法自由活动的心魔。直到名为“鬼蜘蛛”的灵魂被他吞噬，他终于取而代之成为这具肉体的主人，终于可以自由在阳光下呼吸时，却突然被告知，自己的肉体已残破不堪，终生都只能顶着一副丑陋不堪的面貌在床榻上度过——这让他这么能接受！
从昨天开始，鬼蜘蛛就拒绝看到镜子、看到水——看到一切可以倒影出他模样的东西。尽管这做法幼稚又无力，但他就是没法停止。他不知道该怎么宣泄自己的痛苦。直到他第三次打翻了容岚为他打来的水，终于惹来了容岚的警告。
所幸他倒是消停了。
鬼蜘蛛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正为自己重新包扎的容岚的眼睛。这双沉静的眼眸中正清晰地倒影着自己如今的相貌。即便方才已经被容岚恶言讥讽了一顿，但在真正瞧见这幅样子时鬼蜘蛛还是禁不住瞳孔一缩。
天哪。这是什么怪物。他在心里呻吟着。
容岚感觉到双手下身体的微微颤抖。她微微一愣。容岚承认自己方才说的话很难听，事实上对方是否接受压根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是想让鬼蜘蛛深刻明白自己的处境，然后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但现在，感受到鬼蜘蛛的颤抖，容岚突然认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其实就自己所恪守的礼节来讲，太过失礼。
也许应该给予他相对的安慰。容岚漫不经心地思量着。

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