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我时常跟在妈 妈身后喊饿。
合大食堂前,在童年的我己吃不上饭了,只好住姥姥家。住十天半月还可以,时间一长姥姥对我就没好气了,不是嫌我调皮烦人,就是嫌我费力不懂事,甚至多次赶我走;妈妈替我抹干眼泪哄着我说:“可别惹姥姥生气啦,真的姥姥不让我们在这住,咱回家连稀汤都喝不上”。
姥姥架不住我们吃喝,饭越做越稀,馍越蒸越小,还每天摔盆敲碗黑丧着脸对妈妈没有一丝好气,妈妈始终忍气吞声不说走,我也吓得不敢再调皮,只是围着妈妈喊饿。终于姥姥明火执杖地赶我们了:“你娘就这么点防后粮,你是非吃光才抬腿呀”!姥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对妈妈说。
记得母亲当时流着泪拉上我就走了。
听母亲说,当时姥姥家在村里是个殷实户,姥姥即勤又俭,又爱防后,粮食还是有的,但我家却不行了,父亲在外地上学,没人挣工分,不分粮食不说,还得倒贴给队里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饿的嗷嗷叫,母亲只好又拉着我往姥姥家走去。当走到姥姥家村口,正好碰见姥姥扛着锄下地,姥姥大老远的就看见了我们,却低头装着没看见往小路拐去。直到母亲把姥姥叫住,姥姥才停下来对迎上来的母亲劈头就说:“你又来干啥”?
母亲当时就嗫嚅地说:“家里揭不开锅了,为为饿的直哭,想去家里要两个萝卜给为为煮煮吃”!
姥姥一听就烦了,本来就阴沉的脸,此时几乎能拧出水来: “又来要东西,你娘就是有个摇钱树,也经不住你隔三差五地来摇;你娘也断顿了,这不正往地拾些干白菜帮准备回家煮煮吃”。说完竟独自走了。
母亲折回家后倒在床上痛哭了一场,还是二姨听说后从家里偷拿了些豆面馍和玉米饼,才止住我和母亲的哭声。
没过多久,村里合食堂,家家户户不让冒烟,都得到食堂去领饭,家里有存粮的都要收缴充公。母亲得到此信后带着我连忙通知了姥姥,想让姥姥把粮食藏起来。姥姥听完母亲的话后,难看的脸倾刻间阴云密布:“你娘这些防后粮没吃完你是不是心不甘啊?为啥你总打你娘这些防后粮的主意呢”?两句话把母亲噎了个半死。
没几天收粮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姥姥家的粮食囤被一粒不剰地收缴充公了。当母亲和我见到姥姥时,姥姥指着母亲的鼻子骂道:“明知合食堂收粮充公,也不来帮我吃吃、帮我藏藏,还可好,家里一粒粮食不剩,你娘这回可要真饿死了”!说完坐在地上拍胸捶地地大哭起来,母亲不语,只是陪着姥姥哭,我吓得躲在了一边。
姥姥在八十的时候还是自己单独地做着吃,防后的粮食还是一瓮一瓮的;有的麦子都发了霉生了虫.尽管如此,她还是舍不得吃舍不得花,还是春挖荠菜夏拾麦,秋捡粮食、冬搂柴,从不闲着。有时还把在地里拾到的玉米、花生送给我些,我不忍收,却又不能拒绝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否则会伤她的心。
后来什么都有啦,她什么东西也舍得给,过去的那些不愉快的事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但那是历史的结果,不能怪姥姥,但姥姥一生勤俭的美德使我终生难忘。
每次回家探望姥姥,临走时姥姥迎着霞光送我出来,我都仿佛又重在读着中国的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