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开席,旭凤赶来和他打了下招呼,便带着锦觅坐到了对面。
酒过三巡,戏台上的戏文也开锣上演了。
还是月下仙人钟爱的姻缘戏。
戏台上的女子,眼波流转,唱着,“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润玉突然就觉得这一口酒,太苦了。
他其实也没有那样时时刻刻想起锦觅。
只是,在昙花开的时,想起她
只是,在路过落星潭,想起她。
只是,在走过彩虹桥时,想起她。
只是,在星河满天时,想起她。
只是,在一茬又一茬的春天里,想起她。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想起她。
只是,说着说着某件事,就突然想起她。
仅此而已。
但邝露说,这就是时时刻刻。
现在,她就在他对面,可他怎么就又开始想她了呢。
他看到她依偎在旭凤的怀里,笑容灿烂,应该是很幸福了。
他又饮了一口酒,只觉比方才得更苦。
他想回去了,一个人出去走走,可他舍不得,他想,下次再见不知何时了。
所以他坐在那,时不时地偷偷看向她,她偶尔也会看向他,带着笑意,却与方才在旭凤怀中的笑意不同,不够暖。
一向克己的润玉,在那日宴席上喝多了,有些醉意,可他强撑着,不让旁人察觉。
分别时,锦觅走过来,抱了抱他。
他听见她说,“小鱼仙官,你怎么比当年更瘦了。”
他的心突然就漏了一拍。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看到旭凤展在不远处,朝他微笑,并没有介意。
拥抱啊,真是有趣的姿态啊,明明贴的那么近,却看不见彼此的脸。
他看不见锦觅的笑。
锦觅看不见他的慌张与不舍。
这样,也好。
他目送旭凤一家离去,才转身回了璇玑宫。
邝露在前面拦住他,来与他告别。
他见她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也心安了。
这个和他一样执着的好姑娘,也该幸福了。
他听见她说,“陛下,离别前,可以让我抱抱你吗?”
他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他张开怀抱,抱了抱她。
他听见她说,陛下,我不等你了,你也不要等她了。是你说的,世间那么大,总有良人会出现。
他没说话,真是笑了笑,与她告别。
他想,世间芸芸众生,可他的觅儿,只有一个。
所以,再不会有良人了。
他与他的觅儿,自此一别,再见又过了百余年。
那日是鎏英嫁女。
他与她一同去道贺,鎏英问他,天帝陛下,我都嫁女儿了,你怎么还孤身一人。
他笑着说,可能我习惯一个人了。
鎏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远处的锦觅一眼,笑了,她说,天帝陛下,看来还是放不下心中执念。
润玉回望着鎏英说,那你呢,放下暮辞了吗?
鎏英被问得说不出话,缓了一会说,此生不忘。
然后她就听见他说,我也是。
所以,她便不再多言了。
天底下的痴情人那么多,而他身边这个,也是其中一个。
后来,时间缓慢而黏稠地走着,悄然过了万年。
润玉的青丝也被岁月染白,那日他在九重天走着,看到新来的仙子在南天门外一脸焦急地等着谁,他一直在等人,却很少见别人等人。
所以他停下脚步,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不过片刻时间,这仙子等的人就来了,是个眉目清俊的神仙。
他想了起来了,就是破军新收来的神仙,说是年少有为。
现在看来,这气度,确实有些卓越不凡。
他又听见这个仙子,一脸不开心地说,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很久了。
那个骁勇的男子,在她面前,突然就手足无措起来。
润玉笑了笑,转身走了,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小仙娥啊,我等了千万年了,我等她都等老了。你已经很幸福了。
不是所有的等待,都会有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