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今年十七岁,自打三年前入山以来,便一直在外门后山任砍柴一职。
他容貌普通,为人性格沉稳内敛,寡言少语,一开始外门的师兄还会因此捉弄他,但后来寻他麻烦的大也没了,就因为他实在像一块臭石头,踢石头一脚,不说痛吧-但实在无趣。
灵剑门实在是一个小门派,在东大陆上根本没有其名号,就算在这偏僻的晋炎城,也顶多列入三流之等。
灵剑门下轄有几座还算灵秀的山头,还经营着山脉附近几个小市集,并且每年还要向上头的黑老大野狼帮上贡,日子过的十分紧巴。
但好歹灵剑门祖上也曾是一个大门派,至于大到什么地步,现任门主吾子剑却是缄口不言,只是长老们偶尔会看到门主怅望青山的一幕,这时候他们都会识趣的移开视线。
每年门派都会集中一次或者两次招收新弟子,越大的门派招收弟子的次数也就越少,像天云宗,雪神宫等超级门派则是数年才举行一次招募大会。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控制生源,以便择优录取。
不出意外的话,灵剑门一般每两年开启一次招收弟子的活动,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也想择优录取,这实在是因为穷。
至于有多穷,恐怕除了外门厨房总管事慕云,最清楚的灵剑门家底的就是古月了。
因为这已经是古月第五次背着砍柴刀上山找野味了,古月熟练的穿梭于密林中,背后用粗麻布绑着一把砍柴刀,这就是他每次猎杀的主要工具。
古月留着坚韧如杂草的短发,双眉粗黑,但一双眼睛偏偏极为细腻灵秀,就像春天雨夜过后留下的一汪清水,清楚的倒映出人间的所有事物。
师兄慕云已经不下三次笑话他的眼睛了,说什么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模样,实在不符合他樵夫的气质。
对此他也是默然无言,不过他却并不讨厌自己的眼睛,相反很喜欢很珍爱,因为他也常常想到,或许我的妈妈,她也有着这样一双独特美丽的眼睛呢呢。
古月虽也算是灵剑门的一名弟子,但只负责砍柴后勤等杂事,他也曾去过演武堂听师兄长老们讲课,他虽听的极为认真,连他们的每一个字都铭记于心,可无论他怎么默念口诀,运转功法,体内也没有一丝变化,连最基础的元力也没有出现一丁点。
那是一个阴霾无日的日子,古月最后一次运转着灵剑门最基础的凝元心法,他如一根木头,保持打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一直到乌云渐散,周围人群渐稀,他才木然的站起,双眼空洞,看着虚空发了好一会呆,幸好恰巧有一位书生打扮的师兄与他擦肩轻碰一下,他才恍然醒悟。
回过神,古月真挚的向着空无一人的首席台弯腰一拜,而后踏着雨水,转身离去了,自此以后便再未来过演武堂。
古月很清楚,后山哪片树林会有肥美的野鸡出没,在某个山坳里隐藏着汹涌的地下河流,那里常有着平日难得一见的鲜鱼。
后山深处还有块几丈方圆的地方长着翠竹,每次过冬开春,他都会不着痕迹去翠竹地刨起几根春笋来,然后交给慕云师兄,好让他在晚饭时做一顿鲜笋鱼汤,配着蜂蜜酒,二人可以畅饮到天明。
古月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因为他出发时太阳还高照着,着实有些炎热,而回归时,夕阳已经快要垂落西山,昏昏欲睡了。
虽说这种场景慕云已经看了很多次了,但每次见到还是忍不住惊讶,看着地上七八种的野味,他大笑着一一抚摸而过,仿佛食材于他而言,十分亲切。
“啧啧,这两只野鸡肥厚刚好,肉质不老不嫩,适合清炖,就用你采的野蘑菇一起炖,那味道,绝对美味”
“还有还有,这条大鲤鱼活蹦乱跳的,味道肯定鲜美,为了不丢失它的鲜味,最好也是清炖,就用上剩下的一些冬笋吧,黑古,你看咋样”
古月看着慕云师兄颇为兴奋的指点着这些野味,他一直也是默默无言,只是含着笑看着他在自言自语,如今师兄征询他的意见,自然是尊重他,毕竟冬笋是他私人物品。
“老慕,你觉得哪样好就哪样好,我是个粗人,只会砍柴,啥也不懂,嘿嘿。”
慕云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鲤鱼说道
“不对不对。你说砍柴的是粗人,那我这个厨子岂不也是个粗人,你贬低自己可以,但不能连带着污蔑你师兄我啊,哈哈”
古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杂草般的短发,他永远是说不过师兄的,可他这一次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脱口说出了一句话,才说完,他的笑脸一点一点变的冰凉。
“可师兄你已经凝元境九重了,而我却连一丝元力都凝结不了,一点都没有……”
古月不知道这句话给师兄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因为他的眼睛又空洞了,仿佛天上又有雨水淋湿了衣裳,耳边的讽刺捉弄声又停歇不了。
厨房很安静,连平日里吵闹的苍蝇此时也不出声了,于是他俩的呼吸,心跳声都清楚可闻,古月是呼吸越来越慢,慕云心跳却越来越急促。
可直到最后,慕云也没有抬起头,敢去看古月的眼睛,因为他多么怕看见一双绝望可怜的眼睛啊,入了修炼之道,在起点就被告知结束,这种折磨又能有谁承受的起。
今夜的月亮很圆,就像一个闭着眼睛熟睡的大饼,两颊长满了黑黑的芝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