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阴谋
阴冷,潮湿。
身下垫着的是枯瘦稻草,水汽捧在墙壁上凝成冰凉的水珠。这一切都与李府之中的一切十分不同。
但是却又非常熟悉。
风声一次又一次呼啸在窗外,顺着不能密封的窗户透进来,发出如冤魂尖叫般可怖又刺耳的声音。
但却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却莫名安了下来,似乎过不久便能听见大师姐阿轲响亮却不沉重的脚步声。
昭君有不详的预感,她猛然睁眼,果然,自己早就不在李府了。现在这个阴冷昏暗的地方是她最初的家。
和明世隐还有阿轲在一起的家。
煤油灯的背后,明世隐静坐着,和平日里见到的他没什么两样。银色的长发在暗黄的灯光下泛着金光,倒像是上等的绸缎。
“我还活着?” 昭君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半躺半坐在稻草床上,一种不安的感觉若有若无地追在她身边。
明世隐微微一笑,眼里含着一丝轻蔑,烛光之中他腥红的眼瞳有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你当然活着,” 明世隐站起身来,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昭君身边,温暖的大手轻轻摸摸昭君的后脑勺。但那力道,至少在昭君看来,早已不再温柔。“我给你的那副药只会让你吐血昏迷,并不会要你性命。因为我早就料到你会对那公子于心不忍,会替他服下这药。”
覆在昭君头上的大手顺着她的脸颊到了她的下巴,他修长的手忽然一变,指节用力握紧,捏住了昭君的下巴。
“自打我将你抱养便视你为己出,我自认为从未亏待过你,为何你要背叛我?” 明世隐瞪着昭君,枯瘦的颈处青筋暴起,眼角布上一层淡红的血丝,嘴角微微抽搐,像是愤怒,也像是悲伤。他料到了王昭君或多或少会喜欢上李白,但却未曾料到自己会这般在意,以至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然为了这事出手打人。
昭君无言,她颤抖着手,呼吸声越发急促,心仿佛也跳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是自己心太软没能坚持住,但另一方面,李白对她的救命之恩她无以回报,怎可还去要人性命?怎可恩将仇报?若早知是今日这般,她定会在第一晚就把李白拿下,不让两人暗生情愫。
可若回到那晚,自己还能下得了狠手吗?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雪白的月光下,昭君的脸色越发苍白。
明世隐忽然想起些什么,一松手,将昭君放了下来。
“你虽忤逆犯下大错,但若你肯将功补过,我也可以对你的过往既往不咎。” 明世隐说着,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家门口。他微微躬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门口那只黑猫的皮毛。黑猫在明世隐掌心蹭了蹭,嗷嗷地发出几声叫唤,是对明世隐的喜爱吗?
月色渐退,窗外忽然下起狂风暴雨。面对脸色忽然柔和的明世隐,昭君反而更加害怕——因为他从前要罚她和阿轲的时候,尤其是重罚的时候,都会这样忽然柔和下来。这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
“只是——” 明世隐一手将黑猫抱起,“做了错事就要受罚,就算将功补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他一脚把昭君踹倒在地,昭君颤了颤,冷汗顺着鼻梁骨滴落在冰冷的地上。
随后,明世隐将黑猫绑在昭君腹部,又用绳索将她的手脚一并捆住。
昭君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她也不清楚明世隐究竟要做什么,她只知道,这次大概要丢半条命。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明世隐抽出皮鞭,啪地一声打在黑猫背上。那黑猫哪经受得住这等殴打,哀嚎之余,锋利的爪子刺进了昭君的皮肉,它痛苦地挣扎着,将昭君腹部撕得皮开肉绽。昭君咬紧牙关,硬是忍住了没叫出来。她知道,挣扎只会让明世隐越发生气,甚至变本加厉地惩罚她。
“我叫你与他苟且,叫你为他妾室!” 看着痛苦隐忍的王昭君,明世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要停手的意思。只见那皮鞭毫不犹豫地抽在黑猫身上,一下接着一下,与此同时,嘴里还暗暗咒骂着王昭君与李白的一切。
他单了一辈子,一辈子就捡了这么个女儿,这个女儿是倾注了他的半生心血,他怎可将她赠予自己的仇敌?怎可将她赠予整日整夜去花月场所的风流公子作妾?他曾经想过,做完这一单就收手,用自己的积蓄为昭君准备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至少不用受人欺压。
黑猫挣扎着,它锋利的趾爪早已将昭君撕得血肉模糊,温热滚烫的鲜血虽然缓慢,但也源源不断地从它爪下渗出,但它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毕竟只要明世隐不停手,它就依然疼痛,挣扎之中也就会加重昭君的痛苦。
指甲扎进了肉里,昭君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但这一哭,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她再也承受不了这疼痛。来自身体还有内心的折磨让她无力隐忍,只得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尖叫和哀嚎声中宣泄。她一次一次地昏迷过去,又一次一次地被明世隐用冷水泼醒,似乎就是要让她铭记此刻的痛苦。
第二天太阳缓缓升了起来,一切又如往日一样,昭君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坐了起来,面色惨白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你知道该怎么做,要是一个月后还是这般,那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明世隐耳边轻轻道,却字字如针,扎在昭君的心里。
“我知道了。” 昭君答道,她明白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是时候跟这所有的一切恩怨做个了断。
白,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