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去年十月得到言小七的死讯的,距离言小七死时已经六个月了。他是春天的时候走的,那天是个很好的艳阳天,言小七因为酗酒在医院的病床上死去。听说他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一张白布隔绝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儿念想。
言小七,那个满载着我少年时期所有梦想的人,竟然酗酒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究竟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悲。
这一年的清明节,我终是不能再在钢筋混凝土的楼房中度过了。
打电话给肖倪问她言小七的墓地时,肖倪冷笑了好半天才反问道:“林雨生,你现在知道问了,早干什么去了”。
对于这样的责问我什么也无法回答。
干什么去了?林雨生能干什么,林雨生只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只能整日唯唯诺诺的在夹缝中度日,不敢越过边界一步。这样的林雨生能干什么呢?
所以我只能沉默。
肖倪还是让步了。末了还加了句,“记得带一束白菊花,他很喜欢的”。
其实最后一句完全是不必要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我整个青春年少时期时时放在心底的人,我甚至知道他低头时额前有几缕头发会滑落下来遮住眼角,知道他微笑时脸上会现出几道线条,怎么能不知道呢。
清明节的前两天我去公司请假。部门主管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管理下属方面很有些手段,她对我说:“要么留下继续上班,要么就再也不要来了”。
她大概没想到我真的会辞职,收到我的辞职信时,眼中满是愕然。其他人也是这样,谁也不曾想到一向默默无闻的林雨生竟然会主动辞职,在这个工作极其难找的日子了,而且只是因为没有请到两天假。
美女主管愣了会儿,说:“其实你也不一定非要辞职,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公司还是可以批给你两天假的”
“不用了”这封辞职信躺在我的抽屉里已经一年多了,我早该走了,正是我的踟蹰,才造成了这一切的过错。
收拾东西的时候,小妮子陈冉跑过来了,一脸的气急败坏,:“林雨生,你知道现在的工作多难找吗?为了两天的假而辞职,你还有没有脑子?”
她一向都是这样的直接,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当然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我要回A市,两年多没回去过了,大概不会再回B市了”
她诧异的看着我,嘴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收拾好东西后,给了一直呆立在旁边的陈冉一个拥抱。我分明感觉到了小妮子的一个颤抖。放开后,就抱着一大纸盒子的东西,离开了这个我呆了两年的地方。
似乎听到身后有人说:就算是为了我,留下好吗?
我一路都没有回头,从我认识那个人起,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只是我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
我的故乡A市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城。之所以称它为故乡而不是家乡,因为我曾听说过:故乡就是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我再也回不到记忆中的小城了。
我上学时,A城还没有开通铁路,外出只能靠坐公共汽车。街道上来往的也只是公交车和出租车,私家车是极少的。听父亲说A城这两年的变化特别大。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到了A城。从火车站出来,公路修建的十分宽敞,两边的绿化带也修理的很好。坐在公交车上时看到繁华的街道,来往的车流,A城的经济建设俨然势头正好。却再也不是我心里时时念想的那个A城了,我知道这不紧紧是我所形容的这一切的改变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那个在我记忆中异常鲜活生动的形象不存在这里了。
这个形象是我永生永世不能提及却又忘却不了的。它就雌伏在我的心底,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曾经无数次在书本上、电视上、网络上看到各种形容流光易逝的词或句子,站在通往家里的那条小巷的巷口,我清晰的感受到了它的可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