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季景行
#四大美人文案随笔#“纵有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不若沉鱼归处,岁月安年。”
注:本文案非历史史实,仅部分内容参考相关史书,个人脑洞向,沉鱼x落雁闭月羞花。
祸国
-“身负行囊,北方向南方,琴歌送我琴歌声长过路长,斟酒作别就他乡,谈笑也匆忙,今终归坐当初小楼旧轩窗。”
东风将起未起,乍暖还寒时候。
春桃打了花苞,俏生生衬着嫩芽儿立在枝头,斜挑了这天候里第一抹春意,只欠美人柔荑轻抚,便有琼芳吐露,满堂花绽。
“夷光。”
木屐踏在木板上铮铮嗒嗒,西施抬手,轻抚了抚钗环,月白绢裙素绡,裙角缀着些小巧铃铛,随着移步叮了当啷的响,风铃儿一般清脆,风轻轻扬起她的衣袖,却步般止住,害怕惊扰了这份美。
听着有人唤她,西施回头弯眸一笑,乳燕归巢般的扑向来人,响屐廊下铃铛叮铃脆响:
“大王。”
夫差伸手接了扑过来的美人,把她拥在怀里,他已经三天没有去上朝了,夜了就和西施一道安歇,醒了就在响屐廊设酒,坐拥美人,看西施跳响屐舞。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天下之大,大不过一个西施。
于是也就真的大不过一个西施了,吴王宫破的那日,也是一个春天,开败了的桃花让春风催折了去,扶摇四散,零落在木质栏杆上。
西施素手轻轻捻上那片花瓣儿,沾了些花汁抿在唇上,全然没有国之将亡的惆怅,夕阳打红墙边儿上斜支楞着,渲染了血一样的哀鸣。
或许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大殿上,陪着夫差一起从容赴死。
可她没有,夫差不是她的王,她自有去处。
解惑
-“弦上已凝霜,无人抚无人听无人唱,昔年者踪迹心迹皆渺茫,砚里墨香自流淌,缩略山水于股掌,提笔写罢抬头落款怎签章。”
“信女夷光,请神女娘娘解惑。”
西施一身素衣,披着一件纯白色的斗篷,跪在阴冷的小庵里,这里的香火已经断了很久了,月光凉凉的从瓦砾之间投下,洒在她的面容上,寡淡妆容衬得她整个人单薄几分。
上座神女像以青石雕刻,线条流畅,没有雕刻出面容,也慈悲的像是对着众生含笑,在这间破庵里,出奇的不染一尘。
“天生的无心之体呢,倒是很合适,去你的红尘中寻求答案罢,归来时,你就是我。”
有什么抚过她的脸颊,一摸,冰凉。
也许是泪水,也许是神女娘娘的柔荑,人生而于尘世中徘徊,独来独往,独伤独悲,苦乐自知,无有代者。
西施有心疾是谁都知道的,也是了,任谁没了一颗心,都会不舒服吧,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赴王宫行最后一程。
她并没有能见到夫差最后一面,再回到响屐廊下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鲜血,宫人和侍卫惊恐万状的脸。
是的,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风轻轻曳过,带着些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然后轻轻的曳过她裙角的小铃铛——依稀还是往日的模样。
木屐依旧铮铮嗒嗒,这场故事里的人,终于渐行渐远。
落雁
-“险失交臂街巷,岁月惶惶忘否心未忘,潦草寒暄过往,知音竟疏凉,独对大江川流汤汤怅也诚然怅,不似少年风光都磨尽轻狂。”
西施得到了神女娘娘的暂时永生,她放逐自己流浪在漫漫岁月里,和静谧流年带不去的好皮相,像她自己已经数不清是多少个年头。
人总要相信一生里有些缘分是躲不掉的。
比如,她遇见她。
第一次看见王昭君的时候,是在西施开的一家胭脂铺门外,王昭君坐着一乘小轿,她此行是从宫中出来的,所有良家子的画像已经呈给大王,如果运气好,选做的大王身边的人,就是满门的荣耀。
寻常人甚少有能撑得起来藏青这样的颜色的,尤其是这样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西施也不过闲闲坐在店里打扇,一抬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王昭君今日不过寻常打扮,纤细身量外一件藏青交领大袖,这样显老的色调,衬上双腮一抹胭脂色,看去就显得端庄明媚。
西施一眼看去转不开眼珠了,于是也就真的迎了上去。
“姑娘,来选胭脂吗?”
王昭君抿唇一笑,点了点头,这一笑眼波流转,到更美上三分。西施也眨眨眼一笑,二人一见如故,当下引着王昭君去选胭脂了,昭君也不推辞,两人说说笑笑,渐渐熟稔了起来。
暮色垂晚,杨柳轻抚过水面,惊扰了鱼儿的美梦,这会儿王昭君说到她已经快要进宫,西施不免一阵沉默,旧日里的岁月多多少少还记得一些,心里不愿昭君入宫,话卡在口中,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口。
却不知,这说不出口的话,竟是一辈子也没有说得出口。
生死
-“梦里散场,有人痴有人笑有人伤,转醒后卸下喜怒假容妆,但凭曲在耳畔响,抵消去天地辽旷。”
王昭君向家里人告了假,只说歇在旧日手帕交处,王父自恃女儿美貌,必然中选,也就不去理会那么多,只随了昭君的意愿去,是以这几日以来,王昭君和西施都歇在一处。
也是恰巧两人都是才女,白日吟诗作对,姊妹相称,晚上便品酒赏花,倒也是风流年岁,这日里王昭君和西施喝的都有点多,红霞轻匀美人面,倒是天然的好装束。
西施凑过去,鬼使神差的在王昭君额上一吻。
王昭君愣了一下,然后抱紧了西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酒气,不知是醉了人还是醉了心:
“夷光姐姐……你愿不愿意……”
“圣旨到!”
王昭君咬着唇瓣,樱红好看的唇被咬的毫无血色,却只能深深的跪拜下去,她听着圣旨,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这不可能!
王昭君已经不记得是怎么接了旨意送走公公,又是怎么坐下来,她紧紧的攥着那道圣旨,圣旨上写的清楚,不是一个月前期待的入宫,也不是近日期待的落选——要她去和亲。
“昭君……你……”
西施几次想开口安慰,却终究只是把她抱得更紧,想要把她揉碎融在骨血里一般,她觉得肩头湿润,也没有错开身子,只任由怀里这个无助的少女哭泣着。
“姐姐……姐姐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和你走……我们一起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昭君哭了一会,紧紧攥着西施的衣襟不松手,一双好看的眼睛哭的红肿,看去楚楚惹人怜爱,西施对上她的眼睛,然后放目到远方,像是看着什么不可及的地方。
“对不起昭君……我不能……”
西施退后一步,一根一根的把王昭君攥着自己衣襟的手指掰开,每掰开一根手指,西施的心口就会疼一下,她蹙着眉,依旧不放弃。
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心痛呢?难道这就是红尘吗?
王昭君还是走了。
她出嫁的那一天西施也去看了,在茫茫人海里,王昭君一眼就对上她的眼睛,西施慌乱的别开眼去,王昭君坐在轿子里轻轻一笑——不重要了,至少确定她也是在乎的,不是么。
马车载着王昭君渐行渐远,终于成为西施眼里的一个黑点,然后在某个山坳处,彻底消失。
西施突然捂着心口蹲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追上去,把王昭君拉下来,然后带着她走,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这世界上总是没有后悔药的,一错过,就是一生错过。
再得到王昭君的消息,已经是十多年之后,西施依旧坐在胭脂铺子里,这十年里任何人没有入了她的眼,日复一日的过下去,王昭君走时也仿佛不过就在昨天。
直到西施听说王昭君死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荡开一抹笑意:“不可能。”
尽管自己心里是知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西施在心里算了算,王昭君这会儿不过三十三岁的年纪,还是正当年,西施已经不想去追问王昭君的死因,她捧着心口,那处从未有一刻如此之疼。
疼的眼前朦朦胧胧的时候,她仿佛看见院子里枝头新绽的梅花树下,依稀还是那个藏青色的身影,微微的低头,回首,一个凄婉而不可及的笑。
“夷光姐姐。”
第二日西施去了王府,自言是王昭君的手帕交,寻了王昭君的奶嬷,最后拿走了王昭君的一枚银簪,昭君的骨殖依例不能带回故国,而这里的人也不能为她私设坟墓,不过她想王昭君是想要回来的,于是用银簪为昭君做了坟冢。
也是全了她一桩心愿。
原来生死的离别也没有那么多撕心裂肺,西施也就是这样平静的,全了昭君的愿望,也全了她自己的。
西施最后看了一眼怒放的寒梅,然后把胭脂铺子的窗子关好,屋子里只有燃烧银炭的噼啪声,回神时发觉沾了一手的冰凉。
下雪了。
闭月
-“算君与吾,只如残谱上宫商,又几次落叶黄,借云直上,相思捎雁荡,概吾为野草莽,君为沧海浪。”
死者不能复生,西施每年都会去一趟王昭君的坟冢,扫洒祭拜,顺便唠唠叨叨说些有的没的,这世间大多数人还记得王昭君,是因为她的美貌,和对汉朝做出的贡献罢。
却不知这一条和亲路,枉枉葬送了一个妙龄少女的生命。
西施折一枝凝着露水的春桃搁在王昭君墓碑前,然后起身,挎着竹篮往山下走,如今的世道不太平,连年战乱,正是三国争霸的时候,她依旧在自己的胭脂铺子里,做着可有可无的生意,等着可有可无的人。
当她回到胭脂铺门前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女子披着斗篷,已经在门口等了,西施不过一上一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身玫粉色裙装,外面一件暗色斗篷,看不见容貌。
西施引着来人进去,一进屋子,貂蝉便摘下斗篷,西施抿了一下唇角,貂蝉生的美,脖颈修长肌肤白皙吹弹可破,眼角微微上扬,勾着一个魅惑人心的角度,这身玫粉极衬她,把她衬得越发曼妙多情。
如果说王昭君是毓秀内敛的美,那么貂蝉就是张扬多情的美。
西施为貂蝉选了几款胭脂,两人简单攀谈了几句,许是西施面善,几番交谈之下得知貂蝉此行是为了装扮自己,然后去诱惑董卓和吕布,美人计离间他们。
说到这,貂蝉眉眼间渐渐染上愁绪,父亲的命令她不愿违抗,可这是一生的事,如何就能这般马马虎虎的过去?
西施拿着把园艺剪子,剪去玉兰上的枯叶,在打了花苞的玉兰上轻轻一抚,这才转过头来,透花看美人,果真是极美的。
“看样子你是不想去了。”
貂蝉轻叹一声敛下眉目去拢了拢衣袖,跟随的小婢默默的退下去,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我自然是不愿的,但父母之命……我也,违背不得。”
“去与不去,只在你一念之间,若不想去,不去也罢。”
西施忽然想起王昭君,如果那时她足够勇敢,带着王昭君走,是不是王昭君就不会有那般结局,前有王昭君,如今又是一个貂蝉。
她依旧说不出口那一句我带你走,也许是相见的太晚,每一次遇见,都是离别前的永诀。
人生里遇见的每一个人,得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值得用生命珍惜的。
西施听见树上的蝉又在声声的叫,是了,蝉生而便于树枝哀鸣,悲婉缱绻,等一个知其心意的人。
至死方休。
错过
-“回笺两行,说知遇难当,怕再见惹彷徨,十年一晌,混沌本刻骨过往,空念想,弹指枉时光。”
那日貂蝉与西施交谈良久,大多是些憋闷在心里不能说的话,等到日暮西垂,貂蝉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临走时貂蝉扯下自己脖颈上带着的玉坠子,交给西施,以此为约,若以后再见,定不相忘,西施点头应下。
貂蝉走后,西施便一直夜不能寐,她在案前摆了一株昙花,夜深人静时候,就看它静谧的开着,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再迅速凋落。
她心口忽然一痛。
一种名字叫做永远失去的哀伤。
西施掐指数了数,已经是貂蝉离开胭脂铺之后第三个月,三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也足够让很多事情无力改变。
貂蝉在做什么呢。
此刻的貂蝉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任务,她无法违背义父的命令,吕布杀死了董卓,她在义父的安排下即将远离长安。
西风古道,风尘恋恋,老马旧车。
貂禅身着红裳,最后凝望了一眼那曾经风虎云龙的长安城,一眼看见那个胭脂铺子。
一生里最纯粹清丽的笑,荡开在貂蝉的唇角。
那是她一生里最纯粹的所在,她从来都是个爱恨分明的女子,从第一眼贯穿始终,她知道,一生爱上一个人,哪怕这个人不被世俗允许。
甘之如饴。
然后她黯然垂下车帘,似乎在叹惋人生的诸多不如意,千年的风尘被她锁在车外,天下已经与她无关,那个人,大概也不必知道她的去处了。
西施突然跑出胭脂铺,向着城门方向去,扯着裙角一路奔跑,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
“小姐,我们该走了。”
貂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西风起,车马行,黄尘古道渐行渐远,晨日里第一抹华光初绽,由一点寡淡的素白,到金光灿烂,不可直视,像极了妩媚女子的眼角眉梢缓缓沁润开来的笑。
等到西施跑到城门口,貂蝉已经离开,目光里再也没有了那个清媚女子的语笑嫣然一颦一笑。
一念错,一生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