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测谎机
一
要不是告诉我能见到最爱的她，我是绝不可能答应这个什么狗屁实验的。
面前，阴暗的房间里，我跟他只隔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方方正正的不知用途的机器——棕灰色的外表，老式的皮革和木质，样子很像老式的收音机。
机子上的布置十分简练，仅有两个按钮和两个不明所以的灯。机器的一端伸出一根电线，连接着一个看上去稀奇古怪，但貌似是头盔的东西。
屋外，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操作着各种说不出名字的机器严阵以待。
他斜着脑袋，眼神里满是意味不明的笑意。嘴角的烟依然是十年前叼着的牌子。
“还记得我吧。”
空气静默着。
我不会忘记让我付出这十年大好时光的是谁。
更不会忘记，十年前那个夜晚的火光……
我摸了摸胸前的弹痕——和那声在我脑中飘荡了十年的枪声。
良久，他缓缓抬头，徐徐喷出一口白雾，看了看十年牢狱生涯在我脸上留下的痕迹，他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似乎还有一丝的……仁慈。
“那么，你应该也没有忘记她。”
……忘记？怎么可能！与她相识的那三年，可是我生命的火花开得最璀璨的三年。我至今没有忘记她跟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笑容。
“这次的实验很简单。你面前摆着的，是知晓世上一切真相的测谎机……”
我依旧沉浸在过去的美好中，并没空去理会他的话。
“……当然，是不是这样，还得由你亲自来测试。”
“你很幸运，警局重新整理备案，但我们缺乏你当年案子的详细情况描述。要知道其他人接到的，可不是这么简单方便的实验了。比如……”
他用手在脖子那做了个切割的动作，露出狰狞的表情。
看到我依旧没有回应，狰狞的表情又逐渐变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
他接着开口：
“想想她，让我们早点开始吧，对吗?”
！！！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让我一瞬间从回忆中惊醒，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眼中的烈火过了十年仍未熄灭。
“……为什么是我？”
“什么?哦，因为只有你，才知道十年前的真相……”
我一惊，将快要凝聚出火的目光转向别处。
“……我没说错吧，瑞吉斯？”
二
他说的没错，当然，只有我知道。
若不是那个**医生，现在的我绝对不会如此痛苦。
十六年前，我与杰西卡在夜晚的酒吧里相识。她称自己花光了钱找不到家，却点了一大杯自己喝不掉的白兰地，正被几个无赖纠缠着拼酒。
我谎称自己是她的男友出头解围。当然，喝酒这种事情对我不在话下，打架更不算什么。
那是我们共度的最美好的时光之一，她不仅美如天使，更是我生命里的天使。
……
十三年前，杰西卡怀孕了。
就在我们畅想着未来的家庭计划时，杰西卡突然的昏倒让我们措手不及。
诊断结果是，杰西卡得了一种病，很罕见的病，大概只有数年的时间了。
“我……我很抱歉……”
杰西卡是那么的动人，哭泣时，仿佛教堂里斑斓的玻璃碎落一地，散在大理石上，叮当作响。
我抱住我的天使。
“别说了，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真的很抱歉……我早该知道有这一天的……”
玻璃又响了。
幸运的是，辗转各地，求助于网络，千辛万苦，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位私人医生，据说他有过这种病的治疗经验。
我们见到医生的时候，他正愤怒地打着电话。
“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不来，就滚！”
似乎是关于什么医疗纠纷的。
“对不起，只有您能帮我……”
然而他似乎没听见我的请求，依然大声地交谈，不，应该说是近乎咆哮着——直到我忍无可忍，拔掉了他的电话线。
“我的妻子！只有你能救她，先生！”
他带着愤怒和不解盯着我，又看了看我的妻子，愣了一下，不甘地叹了口气，抛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今晚六点，纽利街37号。

三
纽利街37号是栋非常气派的洋馆。相比之下，我和杰西卡的小屋跟贫民窟所差无几。
白发苍苍的医生就站在门口，用一种严肃的表情迎接我们到来。
“今晚是我私人的聚会。为了不打扰其他客人，会中我会通知你该做什么的。”
见鬼，这老头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我强压着不满打过招呼后走了进去。
屋内的客人寥寥无几，都在互相交谈着，看来离聚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决定先四处逛逛。
不得不说，这么庞大，装修华丽的宅子一定用了不少钱吧。四周古典的装潢，两三米高的水晶吊灯，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看上去很昂贵的各种画作。尤其是进门那副巨型女性肖像画，应该是有价无市。
我盯着看了一会，画上的女子十分美丽，甚至有点像我的小天使。
但我反而起了疑心——一个医生为什么会这么富有?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七点刚过没多久，仆人们开始端出一盘又一盘的珍馐，聚会貌似开始了。
看来洋馆的主人特别喜欢冰酒，这里的每一瓶酒都是用冰桶盛着满满的冰端出来的。
心里想着杰西卡的事，我漫无目的地夹着食物，漫无目的地坐下，漫无目的地咽下去。
看到桌对面杰西卡的美貌，我又开始为眼前的苦恼默叹。
也不知是什么时间，突然感觉到手机在震动，应该是他无误了。
“不好意思，厕所在哪?”我随便抓住一个仆人。我可不希望杰西卡听到什么关于病情的坏消息。
“出门左拐第二个房间……”
我回头一看，小天使在向我微笑着。
“……快去吧。”
在厕所里找到一个无人的隔间，我掏出手机，果然是医生打来的。
“喂?”
“我首先得告诉你，这种病很难治，生还率低于十分之一……”
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忧虑。
“这到底是什么病?”
他说了一大串晦涩的医学术语，我只能听个大概——
这似乎是一种某基因缺失造成的肝功能不足，患者晚期头发会脱落，皮肤会变得惨白，十分痛苦，而且好像是家族遗传病。
想起杰西卡隆起的大肚子，我沉默了一会。
“那有没有办法治愈呢?”
“有，接受基因改造。不过正如我前面所说的，这种机会不足十分之一。”
“而且——你们的小孩，也保不住。”
“不过……也有另一种方法……或许能保住她。”
我眼前一亮。
但直到聚会散去，他也没说出最后的方法，生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居然跟最要命的人闲聊了一个晚上，真是讽刺。
我决定做出我的抉择……
夜里，凌晨三点。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医生的床前，看着他惊恐的眼神，我知道这次，他绝对会说的。
“你……真的……要听吗?”
“当然。”我冷冷一笑。
他用一种奇怪的，包含了众多情感的眼神盯着我，而且奇怪的是，这情感里似乎没有最该有的慌乱。
“去把我床头的柜子里第三个格子打开……”
借着月光，我迅速照做。
拉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平时手术的用具。
“对，这就是答案……！我苦心准备的……答案！！”
他突然抄起柜子里的手术刀，朝我的胸部刺来。
我跟他扭打到一块。
……
再后来，洋馆莫名失了火。
我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背后壮丽的洋馆的。手中的手术刀渗着的鲜血，与火光中的洋馆构成了一幅诡异而迷幻的画面。
那一晚，半边天的火光，鸣闪的警笛，划破夜空的枪声，波浪般的长发，嘴边的燃着的香烟，成了我最后的记忆。
四
悄无声息滑落的泪水。手上冰凉湿润的触感把我一瞬间拉回了现实。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头上已经戴上了头盔，他显然是看出了我的沮丧。
“别急，让我们从基本的问题开始吧。”
“首先第一个问题，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
绿灯亮起。即使在暗无天日，完全不需要时间概念的狱中度过了这么久，只要我大脑还在，我就不会搞错日期。这么简单的问题显然不是针对我的，或许也是为了给我一个安慰吧。
“很好，尝试一下其他答案。”
“……星期五。”
记忆中那天恰好，是星期五。
红灯亮起。
“测试通过。”
他跟屋外的测试人员喊了几句话，然后把头转向我。
“那么，我们开始吧。”
“时间？”
“十年前。”
“人物？”
“我，杰西卡，那个**。”
他看了一眼闪动的绿灯，继续问了下去。
“动机？”……
“地点？”……
看着灰暗的水泥地面，我只是机械地作答着。
……
不知过了多久，问答似乎是结束了。
他简单跟屋外的人交谈了几句，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像是对猎物的贪婪，又像是对孩子的慈爱。
我被他盯得很不舒服，随口说了句：
“那个**，他根本不关心杰西卡的死活，对吧。”
绿灯嘲讽地亮起，他对我突如其来的提问犹豫了一下。
“这本来不是你的错。”
“但我无法原谅他！！”
整个房间都震动着。
“……我是那么的爱她……”
眼泪决堤而出。我泣不成声，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任凭无法抑制的情绪如洪水般泛滥。
“我真的好想她……”
泪水模糊中，我瞥见了若有若无的红光。
我克制住自己，擦掉眼角的泪水，抬起头——
测谎机上，这次居然是红灯亮着。
我呆住了。
什么？我不想她吗？
不可能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美好……我未曾有一天敢忘却……
他眉头紧锁，不断跟外面的人说着什么。似乎在讨论着这台并不可靠的机器哪里出问题了。
而我，被各种复杂情绪充斥着，再一次对着机器怒吼起来，像是要用尽生命的所有力量：
“我爱她！我爱她啊！！听见没有啊！！杰西卡，我爱杰西卡啊！！！……”
混乱似乎已经超出了它的分析能力，所有灯开始胡乱地闪动。
他的语速更快了，表情更凝重了。
我歇斯底里了，拳头不停地落到桌上。
“这怎么回事？！那我算什么？！我苦苦等了二十年意义呢？！！回答我！！你这堆破烂！！”
愤怒的我将怒火引向他——
“这***是什么实验！！见鬼的破机器！！我退出！！让我见到她！！！”
他停下了对话，看着将近暴走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好吧，把她带过来。”
对的，让我见到杰西卡，我二十年的等待就没有白费！说到底，机器都是不可靠的，什么狗屁实验***滚蛋吧！！
脚步声渐渐近了，听起来有点厚重。岁月不饶人，她也变了……大概变胖了吧。但无论她变得如何，我都始终爱她！
我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口，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期盼着她的到来。
我的小天使，她来了……

希望能得到写法和风格上的点评，继续改进。

没人吗

结局呢？

杰西卡不是得病了吗？怎么还能活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