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回忆与幸福
请假请的已经忘记了请假，小青不记得自己已经在家抱着小白蛇不出门有多久了，上一次请假之后手机也不知道被塞到哪里去了。除了保证自己还活着，她什么也不记得了，每天只是抱紧渐渐僵硬的小白蛇，和它寸步不离……
在她们不大的房子内，她又再次陷入回忆……
“我是芍药请来的保姆，我叫白素贞”
“恩，我愿意”
“我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遇见雪糕之前，和遇见雪糕之后！”
“刚才那个采艺姑娘，好像对你有意思”
想起她和白素贞初遇，她们在每日短暂的相处中情根深种，她们坦白心意，她们共同面对大黑蛇、失心咒，她们接纳彼此，在这个房子里许下承诺、完成仪式，她们同游西湖，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小青的坚强早已被连日来的失望摧毁，回忆里每一幕她和白素贞那因幸福甜蜜而发自内心的笑，都让她的眼泪更加滚烫。回忆对她而言更像是一头残暴的野兽，把她的心撕碎、吞噬，她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在这个她们留下最多最美好回忆的地方跟她的小白一同死去了……
小青摩挲着这些白素贞曾经触碰过的一切，她的生活早就全部被她占据，这些熟悉的地方，全部被她仔细得打理过……
这个厨房，你给我做了几个月的饭，你说先进的不粘锅最好用，你说木铲子拿着顺手，你说多吃素斋积修功德，你说这天地千错万错唯报应不错。那是不是因为我太幸福了，所以天地就要把你夺回去呢？
这个沙发，我们依偎着一起看电视，你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经常躺在这里偷偷看我的相册，猜测着我的过往。你说我的怀抱最温暖最让你安心，你说窝在我怀里的姿势你好像已经练习了几千年一样，你总能最快的在我怀里找到你最舒服的姿势。
这个白纱我还留着，我第一次发现你身份的时候，在窗台外空调上捡到的白纱，你真傻，为了躲姑妈、为了瞒着我，竟然跳到窗台上，把自己弄伤了怎么办。“傻瓜！”小青想着白素贞惊慌失措逃到阳台外的模样，嘴角牵动，可下一秒，绝望又重新占领了她的心，这种打击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却还是不能麻木，她只好打开抽屉，把白纱放回了原位。
这些冰淇淋，我们从杭州回来，家里就从没有断过。冷冻室里被你的存货占满，你还嫌冰箱太小你没有安全感。你还跟我商量着要去冰淇淋店打工，边打工边吃还能挣钱，我说没有老板敢雇用你，你一个人能吃光一条街的雪糕。刚扯出一个微笑，下一秒却是停止不住的心疼，小青关上被五颜六色填满的冰箱，隔断了冰冷的空气，却割不断汹涌而来的回忆。
“小青，小青”白素贞温柔的嗓音响起，她正坐在沙发上冲她招手“过来啊，快过来啊！”
还在冰箱边流泪的小青听见声音，露出狂喜“我，我……”跑到沙发边。
原来只是她的幻觉……
怀里跟她寸步不离得小白蛇还在，白素贞又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沙发上呢。
从幻觉中醒来，从甜蜜的回忆中醒来，岑碧青捧着小白蛇，看见现实真实的模样。
“渐冻人你知道吧？它正在慢慢死去”
死去……
死去……
“不会的，不会的，素贞不会离开我的”把小白蛇捧在脸前，坐在毫无压痕的沙发上，把头埋进身体里“小白，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我爱你，老天不会分开我们的对不对？今天你没醒，明天一定会醒的，还有后天，大后天，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一直一直等你！”
她许下诺言，可回应她的只有小白蛇微弱的呼吸，和墙上滴答的时钟。
她在屋里翻找着她们爱的证据“我们有那么多的回忆啊，你看，这张游乐园的门票，这块见证着我们相处的手表，这个被你整理过的衣柜，这……”
这张是什么？
一个三角形的黄色纸片映入她的眼帘，她拿进手心，这颜色质地，看起来并不寻常……

第四十五章 回忆与旧居
青衣女子向白衣女子欠身“小青愿意终身侍奉姐姐”
白衣女子握住青衣女子的手“青儿，我们是好姐妹嘛，何必言谢呢！”
青衣女子手持长剑在塔外叫嚣“法海，快放我姐姐出来”
白衣女子在塔内呼嚎“我不要修炼了，我要青儿”
青衣女子满身血污得在塔外哭诉“白素贞，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白衣女子在塔内泪眼连连“青儿，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青衣女子倒在白衣女子怀中奄奄一息“姐姐，活下去！”
白衣女子抱着青衣女子许下承诺“青儿，不管需要百年还是千年，纵然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
那些她脑中曾经模糊的画面、那些纷杂的声音终于渐渐清晰，她终于看清那个白衣女子是谁！她的回忆也如潮水般一齐涌来，她终于忆起自己是谁，她来这人间又是为何！“青儿——”原来我早就找到你了……
所以只是初见就安心跟你回家，见你和芍药恩爱却暗自难过，时日不多的相处便情根深种，原来你是青儿，你就是我爱了那么久、欠了那么多、又找了那么久的青儿！我在人间遍寻你不见，上天却安排在我一无所知时与你相遇！
“青儿……”我好想你，你离开了三百年了，我一个人，好想你。白素贞把手抚在胸口，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我的躯体呢！”她这才有心思打量起现在的自己，浮在空中，身形飘忽“怎么只剩下魂魄！”
穿过连续不断的画面和好似无尽的黑暗，她终于来到尽头，却惊恐的跌落在漆黑的地面“我记得之前正躺在青儿卧室的床榻上，突然听见法力深厚的经文，不久就被金光笼罩，接着就失去了意识来到了这里……难道我的魂魄被谁驱出了体外吗？”短暂的紧张之后却没有心思难过，她知道魂魄离体太久躯体就会僵硬直至彻底断气，魂魄也会跟着虚弱最后灰飞烟灭！当急之务她必须更快地回到青儿身边才行，她不止要告诉小青这一切弄人的造化，更要保护她和小青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却好似根本没有边际，这无尽的黑暗对焦急的白素贞来说更如炼狱一般！也不知累晕了多少次，也不知找寻了多少天，她终于看见一束光芒，从缝隙里穿过，划破黑暗，照了进来。
她急切得推动眼前最后的黑暗，那扇沉重的大门终于为她的坚决打开……
适应了太久黑暗的她，被突然闯入的光刺得睁不开眼，用手遮着光，她只顾着呼唤那个人“青儿，青儿！”她以为推开门就会是那个卧室，那个她们温暖的家，她太想见到她了。
空洞的屋里飘着回音，她终于适应光亮，睁开眼睛，老天爷却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黑暗的尽头，是清风洞——这个留下最多她们幸福甜蜜的地方，没想到无处可归的魂魄竟然会来到了这里！
洞内的一桌一椅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除了上面厚厚的积尘提醒着白素贞她离去已经近百年了……
在洞内思念青儿的孤独和痛苦早就刻骨噬心，她略过所有的会勾起回忆的元凶，只看向洞外的绿水青山。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去到那个人的身边，有她的地方才是她白素贞的家！
她迈步走进洞内，身后的黑暗瞬间消失。靠近洞口的她喜出望外，她甚至有些感恩经此一役自己记起了所有！她以为只要离开清风洞这段跨越千年的旷世奇缘就能再次被她们续写了！
老天爷却给了毫无防备的她一记重击。“咣”在她的魂魄几欲离开山洞的瞬间，洞口却凭空生出了一道屏障，将她那具本就极度虚弱魂魄挡回了洞里！
她被巨大的力量击倒在地，她这才忆起来，百年前她离开清风洞时，为了抵挡妖魔鬼怪、保护她和青儿的家，便设下了这一道无形的结界！
可谁又能料到，正是这道结界，困住了今时今日毫无法力的白素贞！
恐怕没有人会比她更明白作茧自缚的含义了吧……“我记起道法又如何，清风洞内空有秘本心法又如何，此刻躯体尚且虚弱到了极限不说，我又毫无法力道基，怎么能够破开彼时我亲手设下的结界！”白素贞伏在地上，望着洞外不为动容的苍天，失了这连日来的喜悦、幸福、恐惧、害怕，只剩下麻木和绝望。“青儿……我爱你，我只是还想再爱你，还想再爱下去……青儿……”她觉得她的魂魄已经在慢慢消散了……“倒不如再看一眼这清风洞吧……”
白素贞望着这些曾经被小青仔细打理过的一切，原来你照顾我那么久了，所以这一世，换我来照顾你，对么？可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为什么还债的日子却如此之短呢……
这张石桌，我们对坐了百多年，洞里洞外，你从不让我插手操持，我缝补你说会累坏我的眼睛，我洗刷你说会弄伤我的手，我打扫你说会累坏我的身子，你说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就是你最大的幸福，你说能为我做任何一件事都让你觉得满足。你说千错万错，对我好总不会有错。那是不是因为我太沉溺幸福了，所以老天才会狠心把我们分开？
这个床榻，我们恩爱缱绻、流恋沉沦，情（百度）欲之外更是彼此心的归属。你总能用我最习惯的姿势揽我入怀，我们早已在这里与彼此融为一体、将彼此牢牢牵绊。
这个书案，我曾手把手得教你练字，你说你喜欢我写字时专心的模样，不染尘世让你痴迷。你说你不爱读书更爱修习身法，我却还总训斥你无心向道、戾气太重，我何尝不知道你只是害怕不能保护我呢。你已经保护地我够好了。
这些你送我的物什，你从凡间寻的稀罕，你从仙界觅的法宝，遍布清风洞的角角落落。我还埋怨你这清风洞就要被你准备的大大小小的惊喜占满了……想到小青向自己献宝的可爱模样，白素贞的嘴角刚扯出一个微笑，下一秒却是无法抑制的痛苦，出路近在咫尺她却只看见无尽的绝望！她闭上眼睛，不去看这被幸福甜蜜充斥的清风洞，隔断了痛极的悲苦，却割不断汹涌而来的回忆。
因为她知道，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四十六章 符咒与真相
小青正准备将黄色的三角形纸片展开，大门却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而拥有她屋子钥匙的人除了小白只有一个——姑妈。
纵然已被连日来的绝望和痛苦折磨得心力交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小青还是不希望让长辈看见自己的落魄模样，让他们跟着担心，她把虚弱的小白蛇藏进怀中的暗兜里，又下意识地在慌乱中抹了眼泪、拢了凌乱的头发。
“阿青啊”姑妈的声音和她的脚步同时迈进家门。
小青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扯了个她自己都觉得难看的笑来面对姑妈，而纸片已经不知道被她随手放在了哪里。
“你这孩子，手机也不开机！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都关机，吓死我了，特地来你家看看你！”
小青这才反应过来，最后一次请完假以后自己不知道把手机塞到哪里了，估计早就没电了吧，只好扯谎说“我手机被偷了……”
“唉，算了算了，破财免灾，人没事就好。”姑妈走到小青身边坐下，小青往旁边让了让，害怕藏在衣服里的小白蛇被发现。
“你怎么这么憔悴啊，你看你这家里乱的，你看你这黑眼圈，眼睛怎么还是红的，还那么肿……”两人坐在一起，姑妈才发现小青的异样，她把小青的手拉进怀里“阿青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姑妈说，姑妈是过来人，没什么事啊是过不去的。”
“我，我就是昨晚熬通宵看了个电影，电影太感人，我就哭了，早上没想到你会来，也没收拾……”小青低下头编着谎言，避开姑妈犀利的目光。
“你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跟家里说，非要自己憋在心里”
“我真的没有事，姑妈，你多心了”
“你当你姑妈是三岁小孩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没有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青把被姑妈握在手心的手抽回，心虚的低下头。
姑妈知道小青这个倔孩子是不会跟自己说实话的，她打心里担心小青却又帮不上忙，只好摇头叹气“唉……”
姑女二人分坐在沙发的两头，各怀心事，小青害怕姑妈继续盘问，主动站起来“姑妈，我去给你倒杯水吧”说着往厨房走去。
姑妈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凌乱的茶几和沙发“眼下也只能为孩子打扫打扫了”动手帮小青收拾了起来。一张黄色的晃眼的纸片飘落在地、映入姑妈的眼帘，她展开质地特殊的纸片，皱起眉头来“这个怎么这么眼熟，我在哪见过呢……”
“姑妈？”家里哪有能喝的水，小青已经不记得这些日子来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她木然得在厨房转了一圈就两手空空得走回了客厅，她想解释家里没有热水，却听见姑妈的絮叨。“唉，年纪大了，老了，不中用了！明明就在嘴边啊……”
“姑妈？你在说什么呢？”
姑妈将手里的纸片递给小青“我到底在哪见过呢……阿青啊，这个符你是从哪里求来的？”
“符？！”是的，这是一个符，一个符咒！它特有的颜色、质地、折痕，还有它上面奇怪的甚至有些渗人的符号无一不在向小青宣布着它的身份！小青的精神紧张起来，她隐约感觉到这张自己在卧室衣柜里发现的纸片与白素贞的变化有着莫大的关系！
她一下坐到姑妈旁边，抓住姑妈的胳膊“姑妈，你见过这个东西？！”
姑妈摇头“没有，这不是你的吗？”
小青垂下手去。
姑妈看着她失望的样子，心疼得说“不过这个我一定见过”她指着符咒最下面的图案。
“你快想想，快想想！”小青再次燃起希望，她紧张得摇晃着姑妈的胳膊“这个对我很重要！”
“恩恩恩好好好”姑妈被她晃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姑妈你快想啊！这个真的对我很重要！”
姑妈被她催急了，用手拍着额头“哪呢哪呢……唉，你这孩子，别急啊！让我好好想想”
“好好好，我不吵你，你静静想，你静静想。”小青放开抓紧姑妈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符咒，仿佛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我静静想，静静想，静……”姑妈重复着小青的话，突然用力拍了下腿“金山寺！是金山寺！那天，就是我上次来你家吃饭那天，电视里转播金山寺的法事，当时电视机上面就有这个图案！”
“金山寺？”
“对对！绝对没有错！那天那个法事很大，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一直看着，那些老和尚念了好几种经文，那信徒可多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记错，姑妈不断得说着自己回忆起的电视内容。
小青的脑海里却回响起另一个的声音。
“这个符你拿着，配上我表哥录的经文，能够驱鬼降妖，保证她不会伤害你”
“符咒，佛经”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恨，小青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她把符咒紧紧地攥在手里，指甲抠进手心，把符咒都揉烂了“是她了，是她了！金山寺，我要去金山寺！”终于知道小白变化的真相，可她的心却在崩溃得下沉，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符咒”“配上经文”“驱鬼降妖”采艺断断续续得话又在她脑海里响起。
虽然之前小白已经极度虚弱了，可现在小青更明白她凶多吉少！长久以来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可能变成了真相，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她要怎么帮助小白尚且不说，过了这么久才发现真相的她，还能不能来得及为小白、为她们的爱做些什么都未可知！
都是我的错，我怎么没注意采艺什么时候把符咒放在了我的身上！
都是我的错，姑妈在看电视，为什么我没有听见佛经！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小青在客厅里疯狂地翻找着东西，她也不管姑妈还在不在场了——身份证、手机、钥匙、钱包。
“阿青？”姑妈看着小青反常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样子，小心翼翼得喊她，却根本得不到回应。
“阿青，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啊？”
“你不说你手机丢了吗？”
“哎哎，你这是要去哪啊！”
“阿青，阿青？”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啊。
小青快速地收拾好一切，只在关门离开家前，才想起来对已经被自己晾了许久的姑妈打招呼“姑妈，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不给姑妈任何反应的时间，急匆匆关上了大门，连电梯都不愿意等，就飞奔下楼了……

第四十七章金山与新仇
小青搭上出租车，把手机插上充电宝，足足等了七八分钟才把不知道已经没电多久的手机打开。她坐在车后排的位置上，不管堆成山的短信、微信、QQ和未接来电，只机械地用手在屏幕上快速地滑动着、翻找着那个名字，她点开她的头像，她的浑身都在颤抖，深呼吸也不能克制她的情绪，没有问候，只有愤恨，她艰难得打着字“符咒在我身上，你表哥是谁？”
她紧得盯着屏幕，仿佛那个拆散她和小白的人会从手机里蹦出来。不多时便有回复“我表哥怎么了？”
“他跟金山寺什么关系？”
“他在金山寺出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怎么找到他”
“他叫裴文德，法号法海”
“法——海——”小青念着这个名字，攥紧手机。出租车到达汽车站。没有选择火车是因为火车站的安检太严格了，小白根本不可能通过。她买好最近的去镇江的车票，坐在候车室焦急的等待。
符咒，法事，经文，法海，所有的一切都与金山寺有关。她不知道此去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可是除了这里她也再无处可去了。
汽车颠簸，小青更加害怕本就虚弱的小白蛇难以承受。她坐在单独的位置上，用包把自己和过道外的目光隔开，小心地呵护着小白，像连日来一样，为它的身体注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的混合物，这些是宠物医生为了给小白续命而配制的。
车程漫漫，小青却不敢闭上眼睛休息。她已经有多少个日夜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觉了，如果小白蛇在她睡着的时候永远离开她了该怎么办。她只有睁着早就熬得通红的双眼，继续守着，守着小白，守着信念，守着她最后的希望。
车虽颠簸，路却远没有小青的心来得起伏。半昏半醒间，小白和她的一切又在脑海里重复，她在梦境里回忆甜蜜，又在现实中绝望痛苦。这是怎样煎熬漫长的一路啊，她终于来到镇江汽车站。如果她和小白的结局也能像这路程该多好，虽然痛苦漫长但只要向前进就总会到达。她没有时间祈祷，找了辆黑车谈好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金山寺就出发了。
司机是个话唠，又见小青坐车也不还价有心想再做笔生意，便搭讪介绍起她的目的地金山寺来“这金山寺啊是著名的国家5A级风景区，历史悠久，也是我们镇江香火最盛最灵验的寺庙。每月都会举办大型的诵经设斋、礼佛拜忏和追荐亡灵的水陆法会，上个月的法会还被电视转播了呢！所以最近啊这游客也就特别的多……”他口若悬河得接着说“这金山寺啊不但是法事灵验，还流传着很多神话传说，说唐僧就是在我们镇江的金山寺出家的，还说在寺内有个白龙洞，被一条白色大蟒蛇盘踞，后来有一个高僧和白蛇斗法，收了白蛇……”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司机的话再次印证了小青的推断，她暗自咬牙，看来，这金山寺，确实是她们的宿命之地了。
见小青没有反感，司机终于绕到那个话题“那个，美女，这么晚了，我一会在寺门口等你再带你回市区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寺里也不方便啊。”
“不用了”小青上车后第一次开口接话却是回绝，如果救不了小白，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司机吃了个憋，悻悻得撇撇嘴，刚才那么多吐沫星子都白费了……他抬眼从后视镜里瞄了瞄一脸苦大仇深的小青，在心里骂道“出家找个尼姑庵啊，来金山寺费什么劲，2B……”
小青偷偷摸着包里被保护得很好的小白蛇，冰凉的温度从指尖直达她的心，她转过头不敢看虚弱的小白，却看见窗外一个熟悉的、惹得她双眼冒火的身影。
原来已经到了，小青付了钱从车上下来，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从寺门处跑到她的身边“小青！”采艺收到小青的信息就立刻请了假往金山寺赶，无论是为了自己这多月来的思念还是为了那个人信息里透露出的焦急，她都必须来这一趟。
与采艺的热情大相径庭，小青握紧拳头怒从心中起，她咬紧牙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强压住怒火，冷冷的说“你来干什么”
采艺把小青的冷漠和拒绝看在眼里，失了刚才初见小青的兴奋，抿抿了嘴“我……”
“你为什么要把符咒放在我的身上，你害死了小白你知道吗！”眼见仇人近在咫尺，小青再也忍不住。
“我……”采艺被小青问的语结，自己确实有些多管闲事了，再看她满脸的怒气，是不是那个妖精出了什么事了“我……我只是不想你被妖精迷惑，我怕她害你”
“害我？小白温柔贤淑对我恩爱有加，害我的是你！”
“我，害你？”
小青浑身颤抖，她拼命地深呼吸，一把推开了采艺“让开！”
采艺倔强的性子上来，再次拦在小青面前“我怎么害你了？”我一心一意全是为你，为什么你却说我害你，我对你的心，为什么你总是不了解。
“如果你还有点人性，你就不要再拦着我！拜你所赐，小白已经非常虚弱了，现在金山寺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我求你不要再拆散我们了！我以为从来是乐见人团圆不见人分离，我不知道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蛇蝎心肠，专门拆散别人！”
采艺被小青连珠炮般的数落了一通，见到她的欣喜荡然无存，她忍住委屈的眼泪，缓缓开口“我带你去找表哥吧，这样方便点。”
小青没有理会采艺，采艺尴尬得在前面带路，不多时已来到表哥住的禅房……

第四十八章 新人与旧怨
进了禅房，采艺说明来由，小青将包裹着小白的布在桌上小心地铺开，把气若游丝的小白蛇露了出来。
法海看到小白，脸色却瞬间大变“怎么会这样！”
“表哥，怎么了？”采艺看出法海的紧张，知道事有不对，追问道。
“我给你的经文和符咒不该把她重伤至此的！”法海小心地查看起虚弱的小白蛇说。
小青痛苦地开口“农历八月二十八那天之后，她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八月二十八？”法海念着这个日子，眉头锁紧“难道是寺里的法事？”
“恩”小青绝望地点头，两个仇敌近在眼前，她却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可以救救小白。
法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业障啊，阿弥陀佛”他转动起手上的佛珠，好似在忏悔。
采艺抓着他的胳膊“表哥，你倒是说啊，她到底怎么了！”
法海快速地转动念珠，不理会焦急的采艺，念完一部经文才睁开眼睛，却不看采艺，盯着小青“真是孽缘，天道轮回，恕贫僧无能为力，女施主您请回吧！”
小青本来见法海念经心里刚腾起一丝希望，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法海的逐客令“你……”
“裴文德！”采艺在旁着了急，发起火来“你少给我来这套，你今天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别怪我翻脸！”
令采艺没有想到的是，表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吃自己撒泼耍赖的这一套，只是闭上眼睛，继续转动佛珠，念起经来。
“大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吧。她虽然是妖，但她生性善良、从不害人、温柔贤淑，与我更是情比金坚，她不该遭此大难的！如果上天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我求求你救救她吧！”
“尘世昏昏谁梦醒，春蚕空吐情丝，自缠绕，弹捏中，总招迷惑将人弄，繁华一瞬，执着何用？阿弥陀佛”
“大师，我是一界凡夫俗子，我求求您，只有您能帮我，我求求您行行好，救救小白吧，没有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您佛门普度众生、慈悲为本，就请您救救她吧，您救了她就是救了我们两条命，我岑碧青此生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佛祖也一定会记得您的功德的！”小青把小白蛇圈进手臂里，爱怜的抚摸着，眼泪一滴滴得滴在小白蛇身上。
采艺看着她心痛的样子，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再次抓住表哥的手臂“裴文德！你不是一直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这件事因我和你而起，你今天不把事情给我解决了我跟你没完！”
“说什么也没用，天道伦常，人妖殊途，她们命中有此劫难，只是恰巧是你我而已”法海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继续念诵着经文。
白素贞的魂魄在清风洞来回踱步，这个她和青儿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啊，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只庆幸自己死得其所。
“青儿，想我初修道时，你就从捕蛇人手中救下我，自己却命赴黄泉。我下凡报恩，你又在红尘中陪伴我、帮助我。我入塔，你不顾性命来救我，你默默承受五鬼为了你我先后赴死，你为了我去观音大士的净瓶里修炼、还尽我们在人间造的恶业。你被王道灵打伤，命在旦夕，却还要将一千八百年的功力还给我。我出塔，你细心照顾，陪护左右。我们修成正果终宿这清风洞恩爱相守，却又难逃天劫造弄，一死一伤天人永隔。青儿……”忆起小青渡劫那日的生离死别，白素贞悲从中来“从来万般天注定，不由人心想，我们的这段宿世姻缘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我只恨，只恨自己还没有把这段情告诉你。不，也许不该告诉你，这样我离开了，你就不会有那么难过，青儿……我多想再看你一眼，你可爱调皮的模样，你体贴温柔的神态，以前每天中午看你吃饭我就觉得是那么幸福，我就害怕有一天这幸福会被老天收回去……我已经努力的珍惜了，可我没有想到，我没想到这幸福结束得还是如此之快、如此突然……想我修炼近两千年，除了金山寺一役，法海重伤你、我水漫金山外，从不杀生，在我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前更是一心向道不恋红尘，可老天为何非要拆散我们这段兜兜转转数千年的缘分，青儿，我爱你，为何这爱，想要继续却如此之难……”
白素贞走到平日小青最不喜的书案前，泪水滴进尘封数百年未用的砚台，她磨好墨、提起笔，这遗言也不知是写给何人的，自己即将魂飞魄散，青儿又一事不知，这清风洞怕是她们爱恋最后的见证了吧……
“梦魂飞渡关山易，离人别苦相见难，欲尽此情情不了，结几凭据在床畔”白素贞放下笔，纸上的字迹早已被泪水化开，她坐上那张她们恩爱缱绻的床榻，收住最后的眼泪打坐，等待着那个时刻……

第四十九章 旧人与赎罪
小青抱着小白跪在法海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采艺跳着脚在一旁撒泼放赖使尽浑身解数，法海双目紧闭转动佛珠念诵经文。
“阿弥陀佛”一声浑厚的佛号响起，将三个不同心境的人注意力拉到一处，一个满面祥和淡然的老和尚迈进禅房大门。
小青从地上站起，采艺停止吵闹，法海睁开眼睛“师父！”
老和尚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青“法海，你随我来。”
小青看见希望，抱着虚弱的小白蛇也要随他们而去，却被老和尚拦住“岑施主，造化天定，你且在此稍后。”说罢便带法海离开了。
“法海”
“师父”法海恭敬的欠身。
“你可知这蛇妖与你有何干系？”
“徒儿不知”
“也罢，前世因今世果，这是你的劫数。就让为师告诉你你们前世的纠葛，由你自己选择吧”
老和尚从木柜里恭敬的请出一尊金钵，念起经文，金钵发出光芒，映出一幕幕画面。
法海看完自己的前世，早已是目瞪口呆。
“师父……”
“不报今生报来世，你与这对蛇妖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这金钵乃是我金山寺镇寺之宝，你且拿去，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法海木讷得接过金钵“是，徒儿知道了”
小青还是保持着抱着小白蛇的姿势，眼神空洞得坐在桌边，见到法海进来，又奔到近前“大师，小白她有救了是不是！”
法海走到桌边，把金钵放下，再次念诵起佛经。他的眼神里慢慢少了刚才的惊讶和恐惧，转而变成了淡然和从容。
小青再次下跪“大师，我求求你，你救救小白吧……”
“岑施主，你起来吧”法海搀扶起小青。
“大师……”小青还想再求。
“事情因我而起，理应由我了断，这是我欠了你们的，师父说得对，不报今生报来世，不偿还这个业障，无论我修多少世也是空有禅念不得大道。阿弥陀佛”
“大师，小白她有救了是吗！”小青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法海没有回答她，反而对着禅房外做出请的手势“岑施主，白素贞留下，烦请你和这位女施主暂且回避”
小青一步三回头得被采艺搀出禅房，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自言自语“小白她温柔贤淑、体贴大方，她总是默默地为我付出，照顾我关心我。她知道人妖殊途有悖伦常，避我躲我却又爱我护我。我每次上班她都千叮咛万嘱咐，晚饭放在冰箱里，下班降温要我带衣服，她知道我总是那么粗心大意。她说的话我只当是唠叨，我从不反驳却也从未记牢，现在想起真是句句真心。我真想用我这下半辈子再换她一句唠叨话。洗衣、做饭、整理，她总说都是她的事，她行，由她来做，无论是人是蛇，她都在为**劳。我呢，我只会任性。任性得要爱她、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害她遭此大罪；任性得恨她、厌她是条蛇，不能与我整日厮守，害她一个人默默承受、身心俱伤……”
采艺听了她如泣如诉的哀怨，心里对她刚才的无礼和责怪早就烟消云散，反而同情起这对苦命的鸳鸯来，她刚想出声安慰起陷入回忆的小青，突然发现身后的门缝里透出阵阵金光，她赶忙去推禅房大门，一边推一边喊“表哥！表哥！”可大门却纹丝不动。
“阿弥陀佛”老和尚不知何时已来到二人身边，只见他迈上台阶，轻轻一推，房门就应声而开。
采艺第一个冲进禅房，看见盘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的法海“表哥！表哥！”
老和尚则像早已洞察了一切般，径直走到桌边，捧出金钵里通体发红的小白蛇。将她放在布上，双手合十，念诵起经文来。只见小白蛇周身的红光慢慢被它的身体吸进，直到红光完全褪去，小白蛇已在布上缓缓蠕动了起来！
老和尚将小白蛇交到小青手中“岑施主，你下山去吧。”
“小……”
“法海他已经圆寂了，贫僧也已经尽吾所能，我金山寺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小白她……”
“一切皆看你二人造化了……”
小白蛇继续在小青的手中缓缓蠕动，体温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凉！小青捧着小白蛇激动地向老禅师道谢，老禅师只是闭着眼睛打发她离开。
采艺在法海的身前哭喊“表哥，表哥！你醒醒啊！表哥，裴文德，你别装死，你醒醒啊！”
白素贞正在清风洞内打坐，突然觉得通体发热，周身有隐隐的红光耀出，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注入她的身体。这力量不是道家真气也不是仙家法力，她只感到通体畅快、虚弱之势一扫而空。她索性试着运起功力，竟能感应到她的肉身经络贯通、不再僵硬。她念起口诀，将力量炼化在肉身魂魄，自与大黑蛇战后失了的法力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第五十章 重逢与分隔
白素贞欣喜异常，她深知回复法力破开结界已是犹如探囊取物般简单！“青儿，我可以回来了，等我！”还在打坐炼化功力的她嘴角抑制不住得上扬。千年情缘，宿世修好，果然天地慈悲，没有轻易地毁于一旦，还绝处逢生，让她终于可以带着完整的记忆、完整的爱变回完整的白素贞去到小青的身边了！
待到完全炼化那股神秘的力量后，只见白素贞会心一笑，对着清风洞口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按修炼指决双手指印不时变换，指尖金光闪闪。一息过后，双手又改摒于胸前，前后翻动，一道如银月般雪白的光芒自掌心发出，直刺洞口。
与此同时，又见洞口与白素贞射出的光芒交辉处散开一道道金色的光芒。白色的光芒越来越亮，金色的光芒慢慢暗去……
白素贞欣喜地起身，往洞外走去。结界已破，她白素贞终于可以回到岑碧青的身边了！
恢复了两百多年法力的白素贞离开了被破除结界的洞口，俯瞰峨眉山，自己离开近百年，远处已变成游人如织的风景区，她却无心感叹这人间变幻，只匆匆重新布下结界，就一个旋身往那她爱恋了几百年的人身边飞去……
再次回到这个不大的房子，白素贞百感交集。不久前还在清风洞内绝望，现下却又在这房中等那人。就像之前她不知自己身份时的日子一样，在房内踱步，偷看着她的过往，猜测着她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肉身却不在这屋里，让她有些诧异。离开多日，无法推算这月余发生的一切，只有这杂乱的屋内告诉她，离开了自己的时日小青过得并不算好。
不知小青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前世的姻缘要如何与她坦白，还有她的身世。她会愿意同自己回清风洞吗？还是自己长留人间陪她老、病、死……白素贞不知该如何选择，不如像从前一样，为你整理房间、洗衣做饭，反正一切的屏障都已经被破除，有的是时间与你一一道来。
她打定主意，就整理起这个她和小青在人间的家来。“青儿，无论你会怎么选择我们的感情，我等你。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无论将来如何我都接受。我们的诺言就是要永远相守陪伴，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不会再让自己与你分开……”
收拾完客厅、卧室，白素贞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想看看有没有材料做一餐饭，却看见让她感怀落泪的一幕。
整个冷冻室，被塞满了昔日自己爱不释口的冰淇淋。各种口味、各种品牌，生产日期都是这个月初……
“青儿，我不在的时候，你换过了冰淇淋是吗？你一定一直在想我等我吧。青儿，你在哪呢？我在我们的家里等你，青儿，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对吗？”
拿起一个冰淇淋，走回沙发，白素贞机械得打开盖子，陷入回忆的她，冰淇淋已经没了半分吸引力。
“青儿……”她念叨着这个她最爱的称呼。
“法海，你放了我姐姐”
“你对素贞做了什么，你快把她治好”
“姐姐，今天是七夕，愿我们能在这清风洞长相厮守”
“素贞，我爱你，希望你能接受我”
“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吃吃看”
“素贞，雪景不够，雪糕来凑”
穿着一袭青衣的青蛇小青，穿着一身休闲装的转世小青，交替浮现在白素贞的脑海。
这个已经转了多世的小青啊，虽然模样外貌有了些许改变，可那颗真心却假不了！就算没了前世的记忆，可还是那么勇敢地两次从大黑蛇、产鬼手下救了自己。身为凡人的她不惧妖邪，面对她们的感情更是坚定至极。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不但百般疼爱每日只有两个时辰人形的自己，更用真心消弭了恐惧、怨恨，摆脱了失心咒的束缚。
这个已经转了多世的小青啊，她同自己表白的时候眼神还是如几百年前一样，她单膝跪地，为自己戴上现代人的定情信物——戒指。她在西湖楼外楼里为自己介绍美酒佳肴，那神态动作与自己初遇她时她在西湖边作自己向导的模样不差毫厘。她在产鬼的面前毫不退步，与当年那个在法海面前倔强坚持的她又有何异？
握着冰淇淋出了神，在沙发上不知坐了多久，连昔日爱不释口的玩意在掌心里化了水也没有察觉……
“咔哒”
是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
白素贞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冰淇淋，就往大门处跑去“青儿！”
“小白，我们回家了！”小青打开房门，意料之中的空荡，可房间又是分明被整理过的“大概是我走之后姑妈整理的吧……”
“青儿！”是你，真的是你，是你，唯一的你，我爱的你，爱我的你“青儿！”她奔到小青眉前，张开双臂想拥抱她，却被径直往客厅走去的小青穿过了这具魂魄！
“小白，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像以前一样呢？我现在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有多么幸福，每天都有你的陪伴，西湖之行更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了，我完完全全得拥有整个你，我们每天都黏在一起。”小青捧出背包里的小白蛇，把它放在掌心，温柔的抚摸着。
“青儿，等我”白素贞闭上眼睛、集中意念、念起口诀，往自己的肉身飞去。
“每个11点到15点，你陪伴在我身边，以前的我竟还嫌这时间太短。可是你就算是蛇也陪我陪得够好了。素贞，我该怎么办，金山寺我也去过了，除了回到家里等你恢复过来，我什么也做不了……”小青说着，把头埋进胸前，眼泪，她不想滴在小白蛇身上。
“青儿，我回来了”睁开眼睛，白素贞却没有在小青怀里醒来，她还是站在小青身侧，望着那个眼里只有那条白蛇的小青……
“小白，你好好休息，我等你……”小白蛇的身子莫名在小青手心里抖动了一下，又盘起身子睡去了。
白素贞抛开杂念、集中心智、凝神静气、念诵口诀，施法结束却一切如前，是为魂魄立于小青身侧。
“金山寺的和尚也说尽力了，我还以为只要回家你就会恢复如常，我连夜赶回家里，你却还没有恢复，是我太心急了吗？小白，别怪我好吗，这一个多月来，我真的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不过没事，你的身体已经在渐渐恢复，我一定会等到你回来，对吗！我不怕，你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怕”小青把小白蛇捧到脸前，轻轻蹭了蹭，眼泪被坚强的她咬牙忍住。
白素贞一次又一次得施展法力，却只换得小青怀中的小白蛇身形一次次颤动，而这具魂魄只能望着怀中抱着自己肉身痛苦心碎的小青徒自悲苦、无能为力，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用目光隔空反复描摹着那让人心疼的轮廓，不与她分离半刻。

到这里终于搬文结束，经历了无数次被百度吞楼，我决心把所有青白系列在晋江上全部整理一遍，方便大家以后查看，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以下是更新——

第五十一章 惊吓与惊喜
两个人一站一坐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素贞终于决定打破这沉默。青儿如此思念自己，就算冒然出现可能会让她害怕，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一试了。
她从不久前才被她整理过的书桌上取来纸笔，凌空催动，纸上落下娟秀的字迹“青儿，我在”。
埋首于胸前的小青终于发现异样，她抬起头，突然出现的白纸上竟有那熟悉的笔迹！
“素贞！”小青惊喜得从沙发上站起来，疯了似得在屋里寻找着那个人，卧室、厨房、门后、柜子“素贞，素贞你在哪啊！你快点出来、出来啊！”
白素贞眼见她在房里似个无头苍蝇乱窜又无力阻止，只好继续运起功力一笔一划的写道“青儿，我就在这”
直到看到中性笔悬空写字，小青才在惊讶中安定下来，对着空气喊道“素贞！你就在客厅是吗！我怎么看不见你！”她紧张地盯着诡异到足以让普通人吓晕过去的那支悬在空中兀自运动的笔，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会惊走了她唯一的希望。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是那写字的人在犹豫“我 是魂魄”
“你是魂魄？”小青抬头，对空气问到。
“我无法回归肉身，就是小白蛇体内”她写。
“那我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笔跌落在茶几上，空气又陷入寂静，小青环望着四周并无异常的一切，张了张口“我等你，素贞，你回来就好”，不知该往哪里看，不知该对哪里说，只好又低下头抚摸起怀里的小白蛇“素贞，我爱你，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你听到了，对吗……”
白素贞看着她的模样，心疼得掐起手指，无奈法力浅薄，阴阳论算之术她远不能企及。
“素贞，只要你回来就好了……”小青颓然地坐下，时间已来到18:00“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够了……”
白素贞虚靠在小青身侧，这份无奈谁能懂得。以前是蛇，尚能在你怀中、臂上陪伴，现在却连这样一人一蛇的陪伴已成奢侈。
连日的奔波、打击早已让小青心力交瘁，可抱着小白蛇的她却又不肯闭起眼睛入睡，她太害怕这最后残存的希望会在她不经意间溜走了。
白素贞看着她明明疲累至极却又强撑的样子心疼得厉害，只好对着沙发上的小青施了个昏睡咒，让她被迫安然入睡了。她自己则守护在沙发边，仔细端详起这张她最熟悉的面庞“是我的青儿了，虽然不是那条调皮骄傲的小青蛇，虽然模样有了些许变化，但是这个眼神错不了，这份坚定没有改，这种痴情别人给不了……”
青衣飘飘，西湖水畔，是你。
衬衫西裤，雷峰塔边，也是你。
执剑斗狠，护我周全，是你。
撑伞力敌，夺回金丹，也是你。
撒娇耍赖，清风洞内，是你。
恩爱缠绵，人间烟火，也是你。
青儿，我知道是你，是我唯一的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青儿，三百年了，你，变了许多，也没有变。
一个人睡得安稳，一个人看得痴迷。天光渐渐大亮，可属于她们的黎明，又要到何时才能到来？
不知是因为白素贞刚恢复法力真气控制不佳还是小青确实多日困倦，小青一直睡到10点半还没清醒过来。
白素贞为她拉开窗帘，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体和小青的被子上。小青怀里的小白蛇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又重新钻进被子里。
10：59，白素贞为小青掖好被角准备坐在床头守着她，突然看见小青的被子里泛出阵阵红光。她刚想走近看个究竟，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引进了小青的怀里。等她醒来，已蜷缩在小青的怀里，犹如百多年前那些简单美好的早晨一般。就好像这数百年来的一切，都只是她白素贞的一场梦境。她和她的青儿还是那两条在山中清修不问世事安于彼此的蛇。可这房间却不是清风洞。而是小青在人间的家。
是的，这一切不是梦。
是的，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敏感得看了看时辰，午时，又是午时。
她不知这是怎样的咒术，为何又是这个时辰。可她还是感谢上苍，至少把时间还给了她们。
小青还在熟睡，尚未察觉这天大的喜讯，白素贞刚想叫醒她，又被眼前放大的那张面庞所迷。
她的眉头微蹙，她的睫毛微微上翘，她的唇被上牙微微咬皱，她是那么让人心疼，又让人着迷。白素贞只觉得胸中升起一股火热，她忘记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她靠近那张睡颜，她吻了下去。
这久违的却又熟悉的感觉，她迷醉。
睡梦中的小青只觉得触感熟悉，她遵从着内心的渴望和思念去回应。她含住她的唇，她舔着她的嘴角，她汲取她口中的空气。
她醒了，她又不敢睁眼。她害怕会醒，她害怕这是一场梦，一场无与伦比的美梦。她搂紧怀中的冰凉，她越搂越紧，她不会放手。
被面前的人勒得有些气虚，她找了个空轻声喊道“青儿”
……这月余的思念、折磨、绝望、痛苦、崩溃，全在这一声清唤中消弭殆尽，终于确定怀中、耳畔不是幻觉，小青的眼睛才敢睁大，她不停地用眼神描摹眼前人的轮廓，她瘦了吗，她受苦了吧，她再也不会离开自己了吧……她只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怀里的这个人了，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成为自己的血肉，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她尝够了离别，她抓着细弱的手腕，毫不顾忌是否会弄痛了她。
“青儿”
她连呼吸都停止了，这惊喜让她几乎晕厥，她的小白，她的素贞，真的真的真的回来了，回到这个家，回到自己身边，回到现实。
她们手手相握，小青的眼睛离不开这个她盼了太久的人，她说想她念她，她甚至语无伦次，她诉不尽离别的苦，叹不尽相逢的甜。她喋喋不休，却竟又在喋喋不休中睡了过去，她太久没睡过一个安稳的安心的有她在身边的好觉了。
望着在自己面前睡得像个孩子似的小青，她爱怜的抚摸着她的柔顺的短发，把她揽进怀里“都过去了，青儿……”

第五十二篇 素贞与小白
16：30，小青醒转过来“素贞！”她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因为她的身边是那般空荡，空荡得就好像刚才又是自己的梦境一般。
一条冰凉的小白蛇缠上她的手臂，吐出信子，就好似她们最初相处时那样，在她臂上游移、撒娇。
“素贞？是你吗？”小青坐起，盯着手臂上的小白蛇，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与先前多日没有生气的小白蛇完全不同，这条小白蛇听见小青的话，看着她，点了点头。
惊喜的小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素贞，真的是你，我醒来的时候你变回来过是吗？”
小白蛇再次点头，小青兴奋地把它抱在怀里“太好了，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眼泪夺眶而出，与往日的静默完全不同，这次的眼泪是因为兴奋而难以自控。
如果说上一次醒来自己因为疲累而在半梦半醒之间，这一次，小白蛇的回应是那么真实，她岑碧青是不会认错她的小白蛇的！
抱着小白蛇搂了又搂，亲了又亲，真可以说是爱不释手了。
是啊，谁能理解她这次经历了月余、波折重重的失而复得呢？
是啊，就连小青也无法理解，这相隔了三百余年的失而复得。
白素贞再也不是那个不明所以的小白蛇了，她恢复了些许法力，她更恢复了记忆，她知道了她逗留尘世的原因，她明白了她苦苦追寻的真相，就是她，岑碧青，她的青儿。
望着小青开心的傻笑，她在她的怀里暗自欣慰，只是这真相不知该同她从何说起。人妖殊途，千百年的相处，她早已摸透了小青的性子，哪怕是转了世，她还是那般倔强深情，知道真相的她又会怎样为自己、为这段情奋不顾身，她不知道，更不敢想象，想象会有什么差池让她们再次别离。
与白素贞的忧心忡忡完全不同，小青正对着小白蛇不停地说话，让它在自己臂上陪自己走到每一个地方，带它看手机上的新闻，读贴吧上看来的故事，说朋友圈里流传的段子……一天之隔，岑碧青判若两人。今日的她活泼、灵巧、充满生气，虽然还有些后怕，可小白蛇不时得回应和安稳的陪伴又让她幸福、安心。
只是这夜有点漫长，到明天的11点有点漫长。
03：30，小青还不肯睡，抚摸着怀里的小白蛇，生怕它会溜走。
白素贞看她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只好挣脱她的怀抱，向屋外游去。小青从床上惊得跳起，一路追着小白来到书桌前。昨日令人诧异的景象重现，中性笔在空中兀自舞动了起来。
“青儿，你快些去安睡，明天就能见到我了”
“让我再陪你一会，我今天白天已经错过你化为人形的时间了，我已经睡得够多了，我要再陪陪你”小青的声音起初是祈求的，最后竟变成了自责和后悔。
哎，白素贞在心里叹气，这个人总是这么不听话，只好继续催动法力在纸上写道“明天我会第一时间叫醒你，你听话，你养好精神才能好好陪我啊”
看到这里，小青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大概是因为连日的疲累而今天睡过了15点的事触动了她吧，乖乖走回床边，却又搂着小白蛇辗转反复“素贞，你回来了对不对？”“你不会走了对不对？”“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对不对”……就在这绵延不绝的絮叨中，岑碧青终于皱着眉头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看见一条小青蛇追随着一条白蟒在水中嬉戏，她们追逐、缠绕，一会儿又化成人形，宛如一对神仙眷侣，累了就回山洞休息，疲了就牵着手入定打坐……看着两人同桌吃饭眉目传情、同床共枕恩爱有加，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的嘴角上扬，不禁羡慕起这对爱侣，幸福得好像她自己就是其中一人一般……
而白素贞早已脱开小青的怀抱，盘在枕上守着小青的睡颜再次端详了起来。三百年了，青儿，在清风洞，我潜心修炼只盼能早日来人间与你相聚，我一时一刻也不曾忘记你的模样，我终于来到你的身边了。造化弄人，你又一次救了我，没想到我在人间遍寻你百年不遇，你却无意间救下命在旦夕的我。这就是我们的夙世因缘吗？从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明明这夙世因缘让我们生生世世相互牵绊，却又为何徒生这么多波折？青儿，又是我害苦了你。人妖殊途、有悖伦常，以我现今的法力更无法推算我们的将来会给你带来怎样的祸事，知道真相只会让你为了我付出更多。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为我承担，为我遮风挡雨，为我消除业障，这一次，就让我来吧，在我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就让你做一个简单的被爱着的普通人吧。
白素贞在心里打定主意，看着小青在梦里露出笑容，她心头的愁云也瞬间散去了一半。是啊，明知这是夙世因缘，又有何困难无法逾越？她的青儿都未曾怕过，她又有何惧呢？吐出信子摩擦小青上扬的嘴角，那份坚定已经传到了她白素贞的心底。她再也不是那条无忧无虑的小白蛇了，从现在开始，她是那个历经千年磨难、只为追逐、守护她和岑碧青爱情的白素贞。
虽然前路漫长且未知，但值得庆幸的是，再长的夜也终会过去，而黎明终将到来。虽然我们改变不了时辰、伦常、天地，可我们至少可以等待，可以在黑暗中向着希望靠近，可以在绝境中坚持。因为，黎明终将到来。
11：30，小青在美梦中醒来，脑中还在回想着那些美好的画面，缓了一会才明白那是梦境的她赶紧四下寻找起白素贞的身影，只几秒的时间后背又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直到看见厨房里忙碌的白色身影，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镇定了下心神，起床洗漱。
从背后环住白素贞柔弱的身躯，把头靠在她的颈窝，与昨天在小白蛇面前的喋喋不休完全不同，今日的她对着白素贞反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享受这份安心和美好。
倒是白素贞先打破了这沉默“青儿，睡得好吗？”——就像每一个在清风洞醒来的早晨一样，她打完水，总会坐在床边把她唤醒“青儿，睡得好吗？”
身后的人点点头，又把头在白素贞颈窝里蹭了蹭。
“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菜”
“嗯”身后的人惜字如金，跟白素贞却是寸步不离，小小的厨房显得更加拥挤了起来。虽然有些碍手碍脚，可白素贞何尝不因这相拥而倍感安心，也就由着她了。
一餐饭做好，两人相望着坐下。这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再次震痛了白素贞那颗尚未愈合的心。——三百年前的清风洞内，这样的画面日日上演，谁曾想到再次对坐竟相隔了这么久。白素贞愣神看着小青，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怕小青看出异常，赶紧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小青碗里“青儿，来”
“嗯”小青用碗接过菜，却发现一直盯着自己的白素贞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想什么心事，轻声唤道“素贞，你也吃啊”
望着小青的模样，白素贞的思绪又飘回了清风洞的日子。——青儿的斋饭做得极好，每日总能生出些许花样，每次为我夹菜就像献宝一般。
小青见白素贞还是直直的盯着自己，继续说道“怎么老看我呢，饭菜都凉了，虽然我也很想你，但是你辛苦做得一餐饭，总不能浪费了呀”小青说着，也为白素贞夹起菜。
白素贞这才捧起碗“我喜欢看着你吃”。——每一次小青为她夹菜，总会说这句话“我喜欢看着你吃”，只是今日，是换我说给你听了。
小青心里涌起一阵甜蜜，没想到白素贞接着说“能看着你吃午饭，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里，小青立刻放下碗筷，紧张地握起白素贞的手说“素贞，我们在一起是一辈子的是吗，你别说这样的话吓我，你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让小青白白担心，白素贞赶忙回握小青的手“嗯，你别多心，我只是，我只是好久没看你吃饭了，真的，太久太久了”
“我知道，我也很久没看你吃饭了，所以你快点吃呀，谁要是饿坏了我的小白蛇，我可是会跟她翻脸的哦”稍稍放下心的小青嘟起嘴巴换上调皮的模样，可不安却在她心底隐隐扩散。
素贞，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个她爱的、爱着她的白素贞，可她能感觉到，她确实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只是对自己的称呼，还有她的眼神、说话的口吻……想着心事的小青连饭粒粘在胸前也没发觉。
调皮的小青又出现在眼前，白素贞不得不想到那个雷电交加的日子，天劫让她们阴阳两隔，这梦魇已经生生折磨了她三百多年，哪怕现今转世的青儿就在自己眼前，可她死在自己怀中的画面还是那么令人心悸，眼泪不知不觉溢出了眼角。滚烫的温度提醒着白素贞她的失态，她慌忙拍打起小青胸前的饭粒“你看你，像个孩子一样，吃饭吃得一身都是”
“哦，大概是刚才看你看得呆了”小青也找了个借口遮掩了过去，素贞不想让她担忧的，她从来不愿意追问，她知道，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相信她。

第五十三章 钱塘与旧债
虽说是各怀心事，可相聚到底让她们安心，简简单单的一餐饭，却也充满了温情。
小青说起金山寺，白素贞不禁感怀，因果循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法海与她们终于恩怨两清“青儿，金山寺一事，也是我命中该有的劫难，而且经此一役，我也忆起了此番来人间的缘由。”
“缘由？什么缘由？”小青放下筷子，紧张起来。
白素贞见她这番模样，把手抚在她握紧的拳头上，舒展笑容，说“青儿，我已恢复了些许法力，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到我不能控制身形幻化的缘由来才是上策。”
正说着，电视里传来新闻“本台讯：钱塘江近日将迎来一次综合观潮指数4级的大潮，本次大潮观赏性极佳、安全度高、现场环境可见度良好，记者在这里提醒广大游客，观潮同时还是要做好防护措施，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钱塘江”白素贞皱起眉头，前尘旧事在她眼前浮现，那是一个阴暗的午后，自己冲冠一怒为红颜，造下无数杀业，连累无数无辜百姓受苦，涂炭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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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你撑一下，今天就算拼尽姐姐的道行，也要为你报仇！”眼见小青为法海所伤，自己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念动口诀，吐出内丹，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法海，我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咄咄相逼，不要怪我这厢无礼了！”天地陷入昏暗，雷声阵阵，狂风大作，白素贞借助东海水族推波助澜将八月本就高涨的钱塘江潮竟推向了足有十几丈高的金山寺，整个镇江城都淹没在了茫茫潮水中……不计其数的百姓因此丧命，更是酿出了无数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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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的眉头因这回忆越锁越紧，重新记起回忆的她果然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白了，她握住小青“青儿，我们去钱塘江吧”
没问缘由，15点以后，小青整理了行装。
火车、大巴、的士，几日奔波之后她们准时来到海宁县盐官镇。这里东南的一段海塘是钱塘江大潮观潮最佳的地点，潮势最盛，游客也最多。被淹没在如潮的人海中，白素贞的心却不似其他游客般轻松惬意，握紧小青的手。早就失去阴阳轮算之力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对不对，更不知道此番等待她的又会是何样艰险卓绝的考验。
二人均是无话，小青只牢牢回握着她手心里的冰凉，给她温暖、给她安心。
午后涌潮未来之前，钱塘江平静又浩瀚，但见江流茫茫，秋水共长天一色。不多时，人群开始欢呼。潮头初临，东方天际处，隐约传来阵阵急骤的细雨声，极目望去远处显出一条长长的银线。那银线变得愈粗愈近，化作一条横卧江面的白练，骤雨声也渐响渐近，变作瓢泼的暴雨声，且越来越响，犹如闷雷似地滚滚而来。潮头由远而近，飞驰而来，沧海横流，江水猛涨，万顷波涛，惊雷贯耳。潮头推拥，鸣声渐强，顷刻间，潮峰奔来眼前，水墙直立于江面，倾涛泻浪，喷珠溅玉，势如万马奔腾。"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为摧!"
潮水翻涌，白素贞紧张得盯着眼前，却直到人潮散去，也未有任何异常。也是，近百年间钱塘江观潮事故不断，当地政府早已加固了各种措施，除非是去些明令禁止的地方，否则断不会有些什么祸事。
“大概是我想错了”白素贞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换上笑脸看向小青“青儿我们走吧”
“这钱塘江潮还真是壮观”小青起初还是陪白素贞静静等待着什么，可不多时也被这雄伟的景象所吸引，沉浸在了其中，完全不知道她身边的人方才是如何的担忧骇怕。
白素贞看着小青：忆不起那些过往果然是好的，青儿过往在人间的岁月里磨难重重，不让她忆起果然是对的。
小青回望堤坝，只惊叹汹涌澎湃的潮水壮阔波澜、威力无穷，丝毫不知几百年前曾有一场因她而起的惊天浩劫，潮水涌上的高度足有今日的数倍，造下的恶业更是数不胜数。
也许是为壮美的景象折服，也许是这几日小白的陪伴让她的生活重新回到她所希望的正轨，观完潮水的小青心里竟然说不出的畅快，一扫多日的阴霾，泛起要游玩的心思来。
“素贞，反正已经出来了，我又失了业难得大把空闲时光，我们不如顺便旅游了怎么样？上次和你还没在西湖玩够呢”
不忍抚了小青的雅兴，白素贞牵起笑容，微微点头“好”
“我们来的时候太急了，先从这个观潮盛景公园逛起吧”
“恩”白素贞温柔如是。
二人牵手在公园散起步来，好不惬意。异地的风景让她们流连忘返，心绪也越来越轻松。
“素贞，你看！”小青兴奋地指着广场上高耸入云的一座古塔“从那里一定能俯瞰整个钱塘江”
许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小白回来了，每时每刻都陪在我身边，虽然她化身为人的时间不长，可失而复得之后我已经无比满足。如果可以就这样在我身边直到天长地久那该有多好？会吗？会这么幸福吗？一定会的，因为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努力把这个叫做白素贞的人留在我的身边，或者随她而去。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注定了一样，有了白素贞，我岑碧青的一生才是完整的。
“满天神佛啊，如果你们真的慈悲，就不要让这个人离开我好吗？我愿意用我能付出的一切来交换和她的这段缘分。我们经历了波折重重才又在一起，我一定会珍惜这段情，守护好她。我会多积修功德，敬神礼佛，只求能让我们这段缘修成正果……”小青跪在古塔里的佛像前，虔诚的许下心愿。
白素贞跪在小青身边，双手合十“弟子白素贞，还望菩萨指点破除业障之道”忆起过往的她更知道人妖殊途，可前路茫茫她却毫无头绪，再也不像第一次来人间时那般自信笃定。现在的她不要报恩得道，也不要白日飞升，可如何跟青儿破除业障、修成正果，却真的让她束手无策。心绪不宁的她又像百年前一样，再次把希望寄托在菩萨身上。可这一次，却没了回应。与普通的香客并无二异，直到她从蒲团上站起来，也没有人来为她指点迷津，怪只怪自己修行尽毁，再也不是那个上天入地呼风唤雨的白素贞了。
许完心愿站起身来的小青心情好像更好了一些，人心里有了牵挂，就会生出敬畏和信仰，自然也会多了期盼和希望。信仰就像光明，虽不能带来利益，却能照亮脚下的路，看清路上的荆棘，给人信念，使人坚忍不拔。
小青牵起白素贞的手，二人开始往塔顶攀登。七层砖木结构的宝塔，为防对塔体造成危害，游人只能分批游览，所以塔顶倒是不挤，两个人环着塔把钱塘江的美景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儿。
14：50，白素贞拉着小青正准备从塔顶下来，小青突然指着很远的一处说“摩天轮！”
“？”
“那个方向，是杭州！素贞，明天我们去杭州乐园玩吧！这样我们又可以去西湖了，而且杭州乐园还有摩天轮。传说摩天轮是幸福的象征，当人们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仰望幸福，相爱的两个人如果在摩天轮的最高处亲吻就会永远一起走下去！我们明天就去那里吧！”刚许完愿就看到摩天轮的小青不禁想到了那个有些老土的传说，但是永远走下去这样的简陋的许诺却让她神往。
“好”

第五十四章 生离与死别
14点30分，玩完了乐园里的其他项目，小青牵着白素贞的手终于走进那个装满幸福的盒子——摩天轮的盒子。
关上轿门，好像她们已经与全世界隔绝，来到了只属于她们二人的时空。
盒子缓缓上升，白素贞有些不适，微微震颤中有些颠簸，小青只好把她牵起，二人站在轿厢之中，手手相握。
缓了好一会儿，摆脱了起步的抖动，白素贞也终于适应了这个庞大的机器，以前自己御风飞行也从未有过害怕，现在坐着这现代的玩意竟有些小小的担忧，好在青儿就在自己身边。是啊，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在自己眼前，跨过山川河流，越过生死轮回，在自己眼前。
摩天轮的盒子缓缓上升，不多时已经达到五六层楼的高度，地上的人流、建筑渐渐变小，她们与天空越来越近。
“传说摩天轮有多高，幸福就有多高，等待摩天轮慢慢升高的过程，就是等待幸福的过程。等到了摩天轮顶端，人世间的一切都会变得渺小。世界虽大，但总有属于每一个人的幸福，我岑碧青要的幸福很简单，就是你”牵紧白素贞的手，小青如是说。
白素贞为小青眼里的坚定和深情所迷，仿佛回到了清风洞里她们第一次许下承诺的红烛前，小青一袭青衣，眼里的动情与现在别无二致。被回忆晃了眼，白素贞半晌才回过神来，回握小青的手，浅浅点头“青儿，我也是”
“摩天轮虽然高，可又会从最高点转回地平线，就像是幸福在轮回。所以素贞，只要你经过的时候，我都会在原地等你，就像摩天轮守望着整座城市一样，守望着你，守望着我们的幸福。”想到几次分离、失去小白，小青虽然心悸可却不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害怕。因为她知道，她得到的不是一段普通的爱恋，她的心已做好为这份爱万劫不复的所有准备，她只希望她的努力和痴情能得到老天垂帘，让这份她本不该得到的幸福更长久一些，长久到她岑碧青的整个一生。
“青儿，我也是！”白素贞用力得点头“无论我们还要经历多少磨难，无论我们相隔多远，我都会找到你，陪在你身旁！因为有你，白素贞才是完整的。”
两人的心不断靠近，幸福的盒子也继续升高，不多时已快到半程，摩天轮最高点近在咫尺。
“传说摩天轮顶端的吻是封印之吻，会让两个人的命运永远纠缠在一起，永不分离。”小青微微欠身，闭上眼睛，下一刻，她就会完成这简单而神圣的仪式，将她们的命运牢牢相连。
她不知道，她们的命运早在两千多年前、在她们还都是小蛇的时候就已经紧紧缠绕了。
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连白素贞都不知道，这好好的大晴天，怎么会突然乌云密布、打起雷来！
雷声阵阵，愈驱密集，本来安静的、与世无争的摩天轮也变得骚乱起来，早已闭上双眼的白素贞听到尖叫声也睁开了眼睛“青儿，怎么了！”
小青皱禁眉头，不想被这天气破坏她印证传说的仪式，却不忍白素贞担忧“没事，只是摩天轮高，容易吸引雷电，雷雨天气不能运行。没想到大晴天的会突然转了天气，不过摩天轮都会做好防雷措施的，那些人可能是太胆小了”
不懂小青说的防雷措施，只听到“吸引雷电”四个字已让白素贞惊骇不已。想到三百年前夺走青儿性命的雷劫，想到自己曾在真武大帝前立下死于雷霆之下的誓言，她再也无法回复刚才等待仪式时的心绪，身子在这巨大的恐惧中不禁颤抖了起来。
小青发现她的异样，以为她也跟旁人一样害怕，赶紧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真的没事，不会有事的，别怕，有我在”却也不禁担忧得望向窗外，这雷声愈加频繁了起来，真的会没事吗？
“啊——”“救命啊——”尖叫声、呼救声声声入耳，白素贞眼见一道雷向这座巨大机器的中心劈去。那一刻她仿佛又有了推算未来的能力，她看见摩天轮轰然倒塌，不但摩天轮里的游人无一幸免，整个乐园半数的游客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命丧当场！一时血流成河、哀鸣遍地。
再也不能躲在小青的怀抱，没有思索，她转身向落雷处飞去。
“素贞!”她离开之快，快到小青只看到一抹白色飞出，怀里就扑了空。
说时迟那时快，白素贞已然来到摩天轮中心，以肉身结结实实得挡了这一道雷。好在威力不大，三百年功力如她尚能抵挡。
她祭出太乙剑，在空中腾挪变换，保护着摩天轮的核心。
小青从窗户往外看去，只看到天雷在空中与一抹白色撞击，并不能看得仔细真切。她咬紧嘴唇，素贞，是我太天真了吗？我一介凡夫俗子果然没有能力守护你、守护我们的爱，是吗？掌心被指甲掐出道道淤痕。
白素贞这边抵挡着并不猛烈的雷势虽说还有余力，却瞥见摩天轮中心冒出火星，一根横柱不知何时出现裂痕，电线外露冒出火花“不好！”
同一刻，小青的手机传来震动，15点了。
白素贞在空中幻化成一条小白蛇！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最后一刻，她想。
她飞进摩天轮中央，以身体连接起破损的电线……
巨大的痛苦在她身上蔓延，起初她还能运功抵挡，很快便在强大的电流中不支……
天空渐渐放晴，工人们对摩天轮进行了抢修，等游客都安全到达地面，摩天轮断电后，一条焦黑的小蛇宛如一条橡胶皮带一般，顺着中心的柱子跌落到底。
“青儿，这次我们真的要天人永隔了……”

第五十五章 症结与业障
“青儿，只可惜我们纠缠千年的缘分要缘尽于此了，还未告诉你我们的夙世因缘，我却要带着这几千年的记忆永远离开这世间了……”身子下坠，白素贞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昏暗的时空中，她浑浑噩噩得游走，这就是黄泉路吗？
“青儿，等喝下那碗孟婆汤我们的情缘就真的到此为止了。等到你的下一个转世，这世上就再无人记得岑碧青和白素贞之间的这一段痴恋了……”
小青被救援的队伍拉出轿厢，呆立在摩天轮里的她只被工作人员当做吓傻了的游客，谁知道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她经历了怎样的大起大落，她的爱人也因此下落不明……
小青抬头望着高不可攀的摩天轮，眼前的它却再也不是浪漫爱情的象征“素贞，你去哪了！你到哪里去了！”虽然在空中看不见你，可我能感觉到你以身犯险“素贞，你快回来，我在这里，就在这里等你，我会永远永远等你，等下去！”
高大的摩天轮没有回应她的呼喊，她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晚上买的准备今天送给小白的袖珍摩天轮模型“素贞，这是不是你说的劫数？就差一点了，封印之吻就差一点了。我们到底没有完成这个简单的仪式。怪我，我不该带你来这里，带你坐什么摩天轮。我只是想与你印证一个童话般的传说，我只希望我们的爱能长久。可我错了，我不该把我们的爱寄托在这些传说之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袖珍模型从失神的小青手中跌落。
千载宿世情，一朝烟云空，往事不堪忆，途向梦里寻。
不知在昏暗里走了多久，白素贞看见前方一片紫气，难道是，紫竹林？
脚步加快，愈走愈近，《地藏经》的声音愈发清晰。观音大士见紫微星的魂魄已被她唤来便从莲花座上站起身来，向白素贞走来。
当真是紫竹林！
观音大士抬手示意行跪拜礼的白素贞起身“白素贞，今次你舍己救人，避免了一场浩劫，实在善心可嘉，终是偿还了你当年水漫金山造下的恶业。”
“大士谬赞，素贞愧不敢当，万望大士为素贞指点迷津。”见到观音菩萨，白素贞的心绪终于安定了下来，她知道这个救苦救难的菩萨是不会弃她于不顾。
观音大士竟叹了口气，面露难色道“唉，你本是女娲座下白曦和腾蛇之女，又是紫微星转世，只可惜了你这副不死金身……”
“只要能偿还恶业，就是魂飞魄散素贞也再所不惜！”眼见大士犯难，白素贞的心又悬起，难道连观音大士也救不了我了吗。
“好吧，念在你救人心切，又素来一心向善，本座就赐你肉身一具，但你妖性犹在，以后还得勤加修炼才是。”
“谢大士！”白素贞喜不自禁，连连拜谢。
“你谨记你已是肉身凡胎，虽有法力在身却难逃生老病死、三灾六劫，你要好自为之，若有苦难之时，再来寻我”用竹叶蘸了羊脂玉净瓶里的水轻轻一挥挥，白素贞瞬间飞离了紫竹林。
感到身子一阵大起大落，白素贞心念一动，她已然飞到了站在摩天轮前魂不守舍的小青身边，接住了从小青手里落下的模型。
幸好游客们早已被驱散，工作人员又都在忙碌，没人看见她的凭空出现。
“青儿！”这一声唤，仿佛又隔了一世……
小青听见这一声唤，立时抱紧了身边的人“素贞，你回来了！”而且，你是人。
16点了，你是人！
抱紧白素贞，生怕她再消失“素贞，我以为我能接受我们之间任何结局，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我还是太害怕了，太害怕你离开我了。素贞，你真的，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求求你，求求你……”
白素贞回抱在她怀里泣不成声的小青，轻拍她的后背给她安慰“青儿，我答应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相信我”
“我吓死了，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回想刚才的一幕，白素贞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观音大士慈悲，她们真的就天人永隔了。让小青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抚摸着她的头发“恩，我知道，我都知道，青儿，我们先回去，路上我再跟你慢慢说好吗？”
“嗯”用手胡乱的抹去眼泪，小青拉起白素贞的手往落脚的宾馆走去。
听完白素贞的讲述，小青悲喜交加，悲的是短短两个小时内白素贞受尽折磨，差点命丧黄泉，喜的是她的小白蛇终于变成了人，她们终于能像平常的爱人一样彼此陪伴、彼此拥有了，再也不用担心时间、担心变化的场景被人撞见“素贞，我虽然从来也不奢望有这一天，但我真的，真的好幸福。我，我……”激动如此，小青竟结巴了起来。
抱住小青，白素贞也难掩喜悦之情，可恢复了肉身凡胎，一个念头又在她心底冒了出来“青儿，你不害怕我，是不是？”
小青听见她的疑问，拼命的摇起头来。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还问出这样的话来“我爱你，无论你是人是妖是仙，只要是白素贞，我都爱你。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不管过多久，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爱你，我爱你”小青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生怕面前的这个人心里还有芥蒂。
“我也是，青儿，我现在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愿此情此景能长久”白素贞虔诚的许愿。
小青挽起白素贞的手，放到胸前“素贞，我对天发誓，我这一辈子都会像现在这样爱你、疼你，如果有来生，我还要与你相守相伴……”
袖珍模型在旁兀自旋转，原来它竟还是一个小小的音乐盒。幸福的小盒子缓缓旋转，悠扬的声音飘出。小青在白素贞唇上深情得印下一吻，这算不算封印之吻呢？只怕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坐摩天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