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鉴于坂田银时的这种可以称之为得意的心情自他来到流放地以来就过于罕见，以至于在表情和行为上都持续了很久。
就连楼下登势酒吧的凯瑟琳都有所知觉，往日里除了追讨房租和冷嘲热讽之外就和坂田没什么交集的前小偷都明显感觉到了万事屋的心不在焉和跃跃欲试。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一反常报告登势，女招待向来对楼上的天然卷死鱼眼没有好感，猜也能猜到对方的异常行为和前阵子登势关于阳光走私贩子的警告有关，她倒是对此守口如瓶巴不得死卷毛就此人间蒸发。
也因此坂田银时在兴致勃勃准备这一次任务所需要的补给时，并没有明显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异常。直到三天后他来到与大山杀鬼约定好的见面地点——一处离歌舞伎町不到两公里的地下甬道时，一身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内藤隼人抬了抬眼皮瞄了他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先问了他一句：“你这是准备去郊游吗？”
“啊？”坂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备——带有探照灯的风镜、备好食物饮水和御寒装备的背包、腰间除了洞爷湖还另挂了一把备用的短刀，为了以防万一才从桂那里敲诈来的昂贵的小型炸圌弹——这是标准的探索队行头，虽然简陋了点，鉴于本次的行程顶多持续三天又有着车队随行，再加上自己半雇佣兵的身份，坂田觉得自己携带的物资已经足够。
“啊啊是我疏忽了，真是抱歉。”突然冒出的声音近在咫尺，坂田退出两步，嘴角抽圌搐着看着先前就站在自己身边但愣是被忽略了的大山杀鬼，样貌平凡的青年今天将半长的头发捞起扎在脑后，看起来清爽了几分，不过亲切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只能给人留下模模糊糊的普通印象。作为坂田银时的联络人和内藤隼人的直属手下，大山站在两者之间，神色自然地消弭着两人才一见面就紧绷起来的气氛，“是我的错，之前为了保密，少说了不少细节。其实万事屋老板——”他转向坂田，递过去一个带着麦克风的耳机和配套的通讯控制器，“这次我们是雇主，当然会负责提供全程所需要的全部设备。”
坂田看了看手里的入耳式耳机，拿手电仔细照了照，发现是因为续航性能太差而被军队淘汰掉的上一代的设备，他掂了掂手里的控制器，感觉到重量明显增加了，外壳上也有改装的痕迹，应该是改造了电池。他慢吞吞将耳机戴上，尽量显得不会过于熟练，然后他找到了控制器上已经换了位置的挂钩，把它挂到了腰带上。
大山杀鬼接着递过来一样又一样东西，包括新的地图，压缩口粮，斗篷，防水布，指南针，压力计……最后还有一条巧克力。
“特别赠送。”大山在内藤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坂田眨了眨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老板喜欢甜食对吧？”
坂田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山转身将另一个包裹打开，在几步之外和内藤一样一样核查着内容。他低头闻了闻，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咔吱咔吱狠狠嚼起来，内心因为这许久没有尝过的绝赞的糖分味道而在高度警惕和彻底投诚之间惊涛骇浪摇摆不定。
啊，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对大山杀鬼的好感度被刷高了一点点。
——嗯，就一点点。
TBC

13
作为方圆千里之内屈指可数的地下雄城，江户在阳光时代的前身也是足以令人傲然的繁华城市。因为临海且水路丰富，海运格外发达，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江户及周边环布商路，稠密的人口带来海量的财富，直到战争爆发前，这里一直都是全世界闻名的商业和科技中心之一。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令江户在最后的核打击中成为了多方攻击的目标。
常规战争中，令人瞩目的战略目标往往是机场、仓库、雷达、军事指挥中心等，甚少有人会丧心病狂将平民当做攻击的对象，某些交通枢纽、地标建筑、大型基建甚至会成为各方争抢保护占领的核心。然而当核捆绑启动后，如何消灭自己之外所有人的有生力量便成了重中之重，研究所、核电站、自来水厂、粮仓，越是人口稠密的地区，越容易遭受到过饱和的攻击。
江户的毁灭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但有的时候也不得不赞叹人类在绝境下所爆发出来的惊人的反抗力量，面对着天灾与人圌祸，硬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绝对不可能的境况下靠着大城市中同样规模庞杂的地下设施逃过了一劫。
那些已成废墟的避难所和防空洞，仍有部分被好好原样保留在江户地下城的中心，作为阳光时代的遗迹之一，向所有人展示着末日般的荒芜，与周边重新构架而起的鳞次栉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讽刺的是，哪怕感受到了如此彻底的毁灭与绝望，幸存下来的人类依然抛弃不了已经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斗争本能。
厮杀从未停止。

整个运送队伍第一天的行程毫无波澜。
坂田银时与内藤他们会合的时候，只看到了大山杀鬼随身携带的一些装备，内藤裹着斗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所谓的需要运输押送的光池车队连个影子都没有。大山笑着解释说这里只是接头的地方，出发点另在它处。当坂田的巧克力啃到一半的时候，那两个人才仿佛彻底敲定了路线一样卷起了地图。内藤跺了跺脚，瞥了坂田一眼，后者明白这算是工作开始的信号，于是银发男人小心翼翼将还没吃完的巧克力重新包起来，塞到了背包的最深处，跟着大山踏上回去的路。
——严格来讲，他们的首段旅程起始于返回歌舞伎町方向的一段隧道。
坂田不由得庆幸自己这次的擅作主张，要是桂那个家伙参与了行动，必然会选择他们过来的方向上隐伏跟踪，与大山约定的地点恰好在一长段平直的地底通道的尽头，几乎没有绕后的可能，坂田过来的一路上也根本没几个能够让人安心隐藏的位置，按照大山带路的方向，如果坂田带了同伙过来，极有可能会被撞个正着。
“并不是故意让坂田老板多走这一段的哦，”在前面带路的大山似乎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清楚看到了坂田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满，“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车队出发的位置。”回过头的青年脸上是无奈的笑，大山的眼角向着坂田身后挑了挑，做出再明显不过的暗示，接着，银发男人清楚地听到了身后走着的内藤身上传来“锵”的一声金属摩擦的嗡响，大山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两声，又转回去专心带路。
坂田悄悄缩小了步伐，直到和内藤并肩而行，才悄悄长出了口气。
其实他现在挺佩服大山的，居然敢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后背亮给正神色不善的内藤。因为就连习惯了随时随地进入战斗状态的白夜叉，都有些分不清内藤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究竟是久居高位自然而然培养起来的威吓还是长年在黑暗中行走所锻炼出来的货真价实的杀意。
不过显然大山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区分这两者，从而准确掌握与内藤之间相处的界限。
但坂田还是觉得大山杀鬼在玩火。
——并且乐在其中。
探照灯微弱的照明在周边的石壁上拉出晦暗的阴影，耳中只能听到空洞的脚步声和不时有什么被踩碎的微响。
和内藤靠得越近，就能够越发鲜明地感受到这个人与前面一段时间里隐藏在万事屋对面的那个“内藤隼人”的差异。虽然两者的面貌极为相似，但那个“内藤隼人”脸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的阴冷。
硬要说的话是……风情？
坂田银时不着边际的脑海里倏忽划过这个词语，他回忆起当初万事屋对面黑发的俊美男人随意靠在墙壁上的样子。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又是在罕有光明的流放地，但那勾起的嘴角和微微抬起的下巴却愈发深刻地被勾勒了出来，让人幻想着黑色的发帘后究竟是怎样一双勾圌魂摄魄的眼睛。
令人很难将那个人与如今这个平时沉默寡言，但一旦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的苍白男人联想到一处。
坂田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当天所见到的内藤隼人本人，确确实实是第一次来到歌舞伎町的那个光池走私据点——此前见到的黑发男人，不过是大山杀鬼的伪装。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那个光池走私点的门庭若市——相当一部分“客人”必然也是做伪，数量的增加足以混淆外人的眼睛，也让人足够脑补出万事屋对面的黑发男人究竟在进行着什么勾当。即便真有跃跃欲试者上门，偶尔的闭门羹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歌舞伎町这样的乐子很多，上门只为了寻欢作乐的人显然想不到一墙之隔后面的玄妙，更不会在这流放地追根究底。即便是坂田，也是因为曾被大山陷害而怀着寻仇的目的硬闯了进去大吵大闹，完全是偶然中的偶然。

坂田仔细回忆了自从自己对对面的“内藤隼人”产生兴趣到大山杀鬼唯一一次以本来面目出现，导致自己直接冲入对面发现了真相，期间他竟然没有一次去怀疑“内藤隼人”的真实身份——确实是天衣无缝的伪装。
简直让人毛圌骨圌悚圌然了。
这样子的人物，怎么会在江户城里小偷小摸。
这样子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忽略掉坂田的存在，在经历了多日的伪装之后，泰然自若露出了真面目。
无论是坂田银时的被流放，还是现如今陷入阳光走私组织的行动，都与大山杀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任务时间寥寥无几，江户城的阳光储备岌岌可危，坂田只希望这种联系是“好”的那种。
坂田银时收回盯着大山杀鬼背影的视线，才发现并肩而行的内藤一直盯着自己。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黑发男人藏在兜帽下的双眼被看得清清楚楚，带着十足的冷漠。内藤神色自然地点了根香烟，咬着烟嘴说话的时候吐字也非常清楚，显然是个中老手。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怎么，你是不是觉得那家伙是个好人？”
“那家伙”当然指的是大山杀鬼。
坂田摸了摸下巴，没觉得自己的表情透露了什么，他暂时收起关于大山真实身份的思虑，指了指自己的背包藏着那半块巧克力的位置，然后想起巧克力是大山偷偷递给自己的，于是指到一半的手又抬起来挠着后脑勺作为掩饰：“以你们的标准来看，应该说……很亲切？”
啊啊，忍不住又带着恶意十足的态度回话了。
话说出口才回过神的坂田银时干笑了一声。
其实从内藤隼人的角度来看，他与坂田银时打交道的次数只有两次，一次就是走私点暴露的当天与万事屋唇枪舌战讨价还价，另一次就是现在，在空荡荡的隧道中没话找话，话题还是个无趣的男人。
两个人甚至谈不上真正认识。但坂田总是不自觉的就把此前一个月自己眼中那个“内藤隼人”套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并由此不经意流露出一系列的轻佻态度。在内藤隼人眼中，这种毫无来由的恶意大概很有些莫名其妙吧。
因为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不知道大山杀鬼会在走私点伪装成他的样子来掩人耳目。
这一点确实令坂田非常在意。

设身处地想一下的话，假如高杉的某个手下——比如那个整天高喊萝莉保护的变圌态——装成高杉的样子一脸骚包地戳在军部门口举着喇叭宣讲……等等好像确实有过类似的传言？结局是啥来着……
好像之后那个变圌态就人间蒸发了？
好在光线太暗，内藤也不能能透过那头银白卷毛读到万事屋脑子里惊世骇俗的场景，否则他大概会像坂田一样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内藤只是慢慢重复了一遍坂田此前第一反应下做出的回答。
“亲切？‘我们’的标准？”黑发男人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低头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对万事屋所谓的“标准”嗤之以鼻，还是对于“你们”这个意有所指的称呼感到滑稽，香烟的烟雾从他的嘴角随着笑声喷出来，弥漫在四周，然后很快消散。
坂田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内藤隼人的笑容，仅仅是这么一个笑容，就把他此前一个月对“内藤隼人”存贮的所有印象冲击得分毫不剩。
又或者，变本加厉了吧喂。
风情？
不不不不远远不止。
他发现自己错得太离谱了，也终于有点明白大山杀鬼为什么要使用这个男人的样子作为伪装了。
“难道不是吗？”坂田银时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内心里波涛汹涌。同时对这一次的行动真正地开始充满期待，“起码在我看来，确实挺亲切的。”
“没错。”黑发男人抬起头，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笑容只是个错觉。
坂田感到遗憾，但接下来他听到内藤的后半句。
“那些被他出卖掉的人临死之前也都是这么想的。”
TBC
我就是要吹嘘阿崎的神乎其技还有副长的美貌【理直气壮叉腰

14
坂田内心想说自己可绝对没有忘记是怎么被赶出江户城的，哪怕是军部的秘令又或者是高杉的故弄玄虚，但能够让白夜叉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进入流放地，大山杀鬼居功至伟。
但他成功控制住了自己，总算没有直接在内藤面前就口无遮拦，只是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以示敷衍，在内心里暗自决定总有一天也让大山杀鬼感受一下白夜叉的“亲切”之处。
就在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大山杀鬼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内藤迅速移开了视线，快走了两步，停在了大山杀鬼侧后两步的位置。
“怎么了？”
“有新鲜的痕迹，应该就在几个小时前留下的，至少停留了一个小时以上。”大山小声说，他蹲下圝身顺着痕迹挪了几步，专注地用手轻轻掀开一块路边的碎石，露出了一些黑色的碎块一样的东西，“燃料的灰烬，看颜色应该是纯度比较低的劣质货，还有一些脚印。”
大山保持着蹲下的姿势警惕着四周，手电的弱光逐一从地下甬道的周边扫过去：“坂田老板，你过来的时候有见过这附近有人吗？”
内藤也看了过来，目光冷厉。
坂田不是很能理解这两个人如临大敌的反应，按理说他们还处于这次秘密运送行动的准备阶段，需要运送的货品连影子都没看到，就算和什么人撞上了，完全可以打着探索队的幌子蒙混过去。露出这种警惕表情，只会让人觉得可疑。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工作中的万事屋，雇主的问题再怎么离谱夸张，还是要尽心尽力回答的。
“没有。”坂田略微回忆了一下来时的情境，最终使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我并不知道会往回走，所以没有特意注意周边。”
万一真是桂偷偷跟过来了，现在的情形也只是证明曾经有人在这里停留休息，即便被发现了，也可以扮演成陌生人。而且坂田觉得有必要让那两个人知道现在这种反应过度的的表现实在太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就算阳光走私贩子实际上才是真正的见光死职业，在后续的路程中时刻保持这种高度警惕也是吃不消的。
“话说，怎么你们一副随时随地会被人偷袭的样子。你们组织的保密程度这么不靠谱的吗？”坂田挠了挠头，眼神乱飘，没去看那两个人。出于职业道德，在指出雇主的不当之处时，还是要委婉一下的。
“你说什——”内藤隼人霍然前进了一步，然后又紧紧闭上了嘴巴，转头看了看大山杀鬼，眯起眼睛。
一时间沉默笼罩了四周。
大山的脸色也变得不太自然，往常亲切的笑容凝固成一个半笑不笑的尴尬表情，他猛地起身，将脚边的那团灰烬踢散，开口的时候竟然结巴了一下：“嘛……既然……既然是老板来时的路，不会有问题的。这些只是普通的痕迹，大概是之前哪个探索队路过吧。”然后就站在那里不再出声，可怜巴巴的样子显然是等着内藤发号施令。
内藤沉默了一会，大步沿着通道继续走了下去，越过大山的时候，丢下一声冷哼。
“走吧，老板。”大山垂头丧气，但是看着内藤的背影时，还是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凝重。
坂田紧了紧背包的带子，对着面前两人无意中隐隐表露出来的相互敌意没做什么表示，刚刚他的话语只是想扯开话题的无心之言，没想到却正正言中了走私贩子们心里的什么隐秘。结合之前的推论，万事屋老板只能默默跟上，同时在内心哀嚎。
看来这一路上还真的要随时保持高度警惕了。

之后三人的行程快了很多，仿佛是被提醒了什么一样，重新回到探路岗位的大山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也甚少停下。他们在临近歌舞伎町的一个岔路上拐了个弯，在通道一侧的墙壁破口处钻了进去，侧身从一个没有多少人工痕迹的狭窄裂隙穿过，来到了另一条同样宽阔规整的甬道里，地面上是一些断裂的钢铁，明显是旧时代的铁路遗迹。
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原本坂田还有些担心桂会不会在附近，但走下来没有任何迹象，坂田也就放下了担忧，转而开始观察大山和内藤。
说实话，每一次与这两个罪犯相处，坂田都会有些新发现。
不要误会，这些所谓的发现实际上与现在坂田银时所追查的案圝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啊或许有那么一点点。
从大山之前的简单介绍得知，内藤虽然加入天照的时间较短，但是地位却比大山要高，面对着这样一个伪装术高明至极，又可以轻易在江户的铜墙铁壁自圝由出入，兼之在流放地掌握了一个完整的光池走私点的组织成员来说，能够在短短时日就获取了比之更高的地位，想必是向组织奉献了相当惊人的利益吧。而内藤加入的时间，恰恰就在一个多月前江户城发生光池被盗大案的几天后，这个微妙的时间点怎么看怎么都是万分可疑。
当然，这只是坂田的推论而已。大山杀鬼和内藤隼人虽然在地位上有高下之分，但两人的性格和待人方式却是南辕北辙，又都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大山有着千变万化的面孔和精湛的伪装演技，明明是陷害了坂田却又能泰然自若维持着一张亲切的平凡脸投其所好，明明是对内藤阳奉阴违隐藏颇多却唯唯诺诺做出俯首听命的样子。在歌舞伎町假扮成内藤的样貌很难说是为了探查消息又或者给自己留出后路，明明知道曾经陷害过的万事屋就在对面却还是故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和那个走私据点。可以说，现如今坂田银时能够站在这里，从被流放出江户城，因为重伤才辗转来到歌舞伎町落脚，再到胆大包天敲诈阳光走私贩子进而将自己搅入如今这个隐秘押送走私光池的漩涡里，处处都留下了大山杀鬼的手笔。
而内藤隼人则是持续如一地保持着一副毫无耐心的冷酷表情，话语里既有和万事屋讨价还价的干脆犀利，也有点评大山杀鬼亲切之处的阴冷残酷。他像是对大山杀鬼背后的面孔一无所知，甚至是毫无好奇，只要大山维持表面的恭敬照章办事，就对这个手下毫不在乎。而这一点，是每一个上圝位者都万分忌讳的行为。
——除非，内藤正是在等着大山杀鬼做出什么来。
坂田知道，这一次的隐秘行动，大概率已经要把“隐秘”两个字拿掉了。
TBC

16
自从核冬天以来，残存人类将大规模聚居点纷纷转移至地下，一个个临时政卝府兴起又灭亡，交通和通信受到极大限制的同时，城市本身的实力就是政卝权维持的保障。而这个“实力”与阳光时代的概念大相径庭。
失去阳光所带来的后遗症涉及了方方面面。原有植被体卝系的毁灭使得大气层中的氧气含量日趋减少，对于“核”的过于恐慌又使得生产力呈断层式下降。幸与不幸之间，人类的数量也在大幅减少，如果人口还是阳光时代的数十亿人，那么在核冬天之后的严峻形势下，人类还要先为了自身的生存进行一场血腥内战。
江户城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阳光时代的江户前身是某国首都，地下本身就布满了无数的地铁线路和防空设施，又兼之那个国家本身面积不大，又是岛国，绝大部分土地都用于了高产出高性价比的产业，沿海湾一带聚集了大量的大型工厂，为了供给这个当时几乎是全球人口密度最大城市，周边的生活设施、基建设施以及战略储备仓库可以说不计其数。核冬天之后，这些产业便成为了江户残存下来的最大倚仗。
如今的地下城，绝大多数依靠化学反应补充制备氧气，当然，在光池矿出现后，地下城的大街小巷又出现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氧气问题暂时得以解决，旧有设备的绝大部分淘汰给了流放地——通过非正规的渠道。
至于电力系统，虽然受到了致命打击，但好歹保存了部分并予以重建，至今也作为城市运转的主要动力。流放地则是依赖于地下水系，搭建了小规模的水电系统，又或者依赖于地下的煤炭矿藏。虽然几乎所有的光池矿都是取自流放地，但只有江户城才有办法将其运送到大气层外进行储能。
内藤和大山的阳光走私指的就是蓄满的光池，为了保障这些价值连城的货品的安全，阳光走私贩子能够丧心病狂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们的单兵武器装备几乎与江户的制式装备等同——出于地下环境的原因，绝大部分热兵器已经列入了禁品，考虑到地下通道的狭窄闭塞和脆弱性，现如今江户军队列装的，除了小威力的枪卝支之外，更多的则是特殊合金制造的近战兵器——更适合地下空间的小规模战斗。
又或者是另一个方面的运气，这个国家原本就是武士之国，盛产刀剑。
人类重回冷兵器时代。

“听着听着听着！我啊，这次接的可是只有护送保卝镖的任务，可完全没听说要跟江户城里面的军队直接打交道啊喂！你们这是违背合同的做法！我随时可以要求退出！！！”
坂田低声吼着，喋喋不休的气势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要不是大山杀鬼一直给出前方无异常的手势，大概那个满脑袋黑线的内藤已经拔刀砍过来了。
“不过是个六人小队，佣金加三倍！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闭嘴！”就在坂田第三十六次提到了歌舞伎町万事屋对于“保卝镖任务”和“战斗任务”的标准行情差异时，深青色瞳孔的男人再也忍受不了，恶狠狠的回头也吼了一句。
“那怎么够！”坂田愣了愣，随即以更高的声音喊了回去，“起码要加五倍！”
“五倍就五倍！闭嘴！”空气中仿佛传来什么东西绷断的声音——大概也许可能是内藤隼人的理智之弦。
“切，早说嘛~”犹如变脸一般，坂田瞬间换上了谄媚的笑容，还不等内藤反应过来，就直接跑到前方去跟大山杀鬼一起“卖力”地侦卝查了。
内藤的脸色说不上是好还是更好了。
面对着突发的事况，坂田有自己的考虑。总的来说，他这趟出来，最大的目的其实是安安稳稳把大山杀鬼卝交付的任务完成，以寻求之后和“天照”更多的联系，并借机查找到江户城失踪的那批光池矿的下落，至于要不要将“天照”一举铲除，在桂和高杉那边没有传来更多消息之前，这还没有列入坂田的任务清单。
能做阳光走私的，在江户城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强势人物撑腰，这已经是时下半公开的秘密，坂田只不过是奉军部指令为桂提供战力支持，捅马蜂窝的事情当然还是交给桂来办。
——以那小子的耿直性格，说不好还真的会不管不顾执意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