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Mon cœur est devenu une couleur d'amour pour t'ai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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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毕,顾清明已倒在沙发上,胸腔空气已耗光,满口皆是橘子及明台的味道。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双手抵住明台胸口将人推开,道:“又来招我,仔细感冒传了给你。”
“那岂不正好,传给我你就不难受了!”明台双手撑在他耳旁,也知人此刻病着不合适深度交流,遂气馁的说道。
“你以为是击鼓传花啊!两个都感冒了谁来管饭?”顾清明佯作嗔道。
“老天爷管饭。”明台嘟喃。
“那就烦劳明少爷去请老天爷把晚饭送来。”
果见明台半坐起身,装模作样对着沙发前的虚空处喊了一会,又做侧耳倾听的动作,而后对着虚空处答道:“好的,遵命!”继而转头对顾清明郑重其事的说道:“绍桓,听到没,老天爷说明台就是你今天的晚餐。请享用吧!”说罢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胳膊再揉揉自己的胸口道:“我帮你参谋参谋到底先从何处下嘴?是爪子还是肋排,是门腔还是腱子肉?”
壁炉温暖的火光映照着明台清辉般的脸庞,晕染出些绯红,那双眸里似有火花飞溅而出点燃了顾清明瞻渴的心,他只想不管不顾地吻上那晏晏的唇,又忧心明台染了病气,惟有故作镇定强自撑着。
见陷于沙发里的人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没有言语,那表情如在明台胸口温柔一击,少年顷刻间丢盔弃甲,俯身紧抱住顾清明,脸埋入沙发中,兀自低声说道:“绍桓,其实我们两个早就一起病了,见不到的时候病着,见到的时候又重几分。我有好些话不敢说给你听,甚至不敢说给我自己听,任它在心里搁着。”
“你知道吗?能和你在一起,即便此时此刻死了我亦是无憾了!我们早已同病相怜,可是……可是这份苦我惟愿自己一个人受了,我……”明台顿了良久又开口道,话至一半却哽于喉中。
怀中之人颤抖起来,用力回抱住明台。曩昔明台三分活话三分呆话三分浑话还余一分私话给顾清明,何曾说过这样的话。顾清明觉得明台的话出口便给严寒冻住似的,冻成一根根冰针扎着他的心。他又何曾不是愿这苦自己一个人受了,哪舍得明台受半分,可是踏上了这条路,又如何规避得了苦呢,只想想都觉得嘴里心头皆是苦味。他思绪跌宕,又思及即将到来的别离,自己是脚步不停歇之人,明台追着他来,如今,他又要去得更远。离别的话语千头万绪道不出口,然此时话到此处,还不提离开的事恐明台再难体谅他。他紧抱住明台,似要融进对方骨血里,“明台,收假时我便要启程去慕尼黑了。”
“收假时去?”
“嗯……”
“去多久?”
“时日不会太短……明台,你听我说,我不是又丢下你一个人跑掉,真的不是!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巴黎和慕尼黑离得不是太远,夏休和冬休我都回来陪你,你在巴黎好好读书,等着我。可好?”
“……”
顾清明感到抱住他的手臂在收紧,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怀抱里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他那被冰针扎过的心脏绞紧了。不止是明台,厚毯里紧紧拥抱的两个身躯都在颤抖,似乎厚毯和壁炉皆抵御不住严寒的侵袭,他们此刻的心亦是冰冷的,给不了对方丝毫暖意。
“明台,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读书,好好的生活,我会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我会在慕尼黑挂念着你……”
“在巴黎好好的,都还没毕业,怎么要跑到慕尼黑去?”明台终于出声了,声音干涩暗哑。
“是我父亲的意思。先去慕尼黑陆军军官学校读预备班,合格了再修正式的课业。”
“这边的文凭不拿了吗?”
“嗯。文凭并是最不重要……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本来准备先进黄埔的,现在有更合适的机会便直接去德国了。”
“更要紧的事?……你,你往后是要去前线么?”少年声线奇怪,仿若寒风刮过。
“……也许吧。”顾清明感到怀抱中的身躯僵硬片刻忽又软了下去,原本紧箍住他的手臂松开了,整个身体正在离开他。他惶急的收紧手臂抱住人不松开。
“放手!”明台冷声道。
“明台,你先听我说完再生气不迟。”顾清明固执地抱住人不撒手。他并不想隐瞒,知道隐瞒亦无用处,以明台的聪慧不难看出前线是他惟一的路,“明台,你无需忧心,不是你想的那么危险,父亲不会放我去最前沿的。”
“参战只是为国尽自己绵薄之力而已,你放心,我会努力不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毕竟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明台。”顾清明又道。
“绍桓,橘子要烤焦了,我去翻翻。”再出声时明台恢复了平时的声调,脸上的表情被收敛起来,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