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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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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对陌生的男女,每天在同一班公车里相遇。这一天,晨雾霭霭。他们又相遇了。
男人夹着公包,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信目游走,在窗外寻找风景。女人拎着手袋,坐在中间靠窗的位置,低头沉思,想着昨夜的电影。
他们彼此熟悉,因为每天都会相遇。他们也彼此陌生,因为从未说话。
在每天清晨的第一班车里,男人在起点站上车,女人在第二站上车。男人习惯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他要到终点下车。女人习惯坐在中间的位置,她要在中途下车。
这一天,男人上车了,女人也上车了,他们像往常一样又相遇了。
(2)
女人注意了男人很久。三个月了,每天都会遇见他。每天清晨迈进车厢里,第一眼的顾盼,女人总把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他很帅,满脸的书卷,满身的儒雅。是女人心仪的类型。女人很想坐到他身边去,跟他打个招呼,跟他认识。很可惜,他身边的位置总是有人。女人的心里有着遗憾,也有羞涩,她怕遭遇冷漠,更怕被他误认轻浮。
女人想起昨夜一场电影,一个徇情的女孩,一场错失的爱情。女人的心微微痛了一下,她羡慕故事里的女孩,羡慕她可以为心爱的人去死。女人心里塞满落寞,惆怅在雾霭里滋生,湿透了女人的心。
(3)
男人每天都在观察女人。三个月了,从男人搬家到离公司很远的地方后,他每天都要起早,赶上第一班车去往公司。三个月里,男人每天都遇见女人。她不是一眼入目的美女,但他欣赏她的味道,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她很特别。女人有一张恬静的面容,每天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却是简单朴素的打扮。男人欣赏女人,一直想认识她,可她每次都坐在很远的位置,男人找不到搭话的借口。
男人望着窗外的垂柳,柳絮在晨雾里飘飞,飘向暧昧的大街。男人脑海里浮现出一片雪白,他喜欢简单朴素的美,喜欢银白霜天的世界。男人的思绪纷乱复杂,在白色的柳絮中,渐渐坠入空白茫茫的世界。
(4)
女人悄悄回头,偷看了男人一眼。他们的目光不期而遇,撞出绵绵的温暖。
女人迅速将目光扭转,落在车厢里一张画报上。
女人的心砰砰乱跳,女人在想,他为什么总坐在最后一排呢?他要是坐到前面来多好,他要是坐在我身边多好。女人陷入无边的幻想,幻想他就在离自己一寸距离的地方,在可以听到他平静的呼吸的地方。那时候,女人可以故作不经意,将包掉在他脚下,然后等他俯身,去为自己捡包的那一瞬间,她也弯下腰去。
多么美妙的一场邂逅。
(5)
男人又看了女人一眼,女人的目光转瞬即失,在他的视线里轻轻掠过,留下一片涟漪。男人在思索,她为什么总回头看我?她在注意我吗?
男人心里有些得意,为这小小的猜测觉得心满意足。男人又想,她为什么总要坐在离我那么远的位置?要是她坐到我旁边该有多好。或许,她会有东西不小心掉到地上,我捡起来还给她,再问她名字和电话。
哎!一场痴心妄想。
(6)
女人是典型的一见钟情主义者,她不接纳别人的追求,她只等待渴望的那种邂逅。这次,女人是真的动心了,从见男人的第一眼起,女人就对他倾心了。但是女人只是守望,守望了三个月之久,一直不敢主动。女人的心里是矛盾的,她害怕失败,怕陷入尴尬。
拥挤的公车在一个站台停下,上来一位蹒跚的老妇人。女人连忙起身,将座位让给了老人。老人感谢女人,老人说我以前在起点站上车,每次都有位置呢。
女人听了心里一动,心里细细回味着老人说的三个字——起点站。
女人发出了会心的微笑,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女人决定了,明天她要去起点站坐这班车,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坐在他的身旁。
(7)
老人的话也传进了男人的耳朵,男人从老人的话里品出了一番道理。男人想,是呵,起点站那么多位置,中途的乘客就大都只能站着,我怎么没早想到呢。
男人心里又涌起一丝自豪,为自己的聪明智慧感到高兴。
男人决定了,明天他要早起十分钟,走路到第二个站口,他要站在女人身边,等一个机会,与她认识。
(8)
第二天的清晨,女人早早地起了床,向起点站赶去。
女人探直了身体,在朦胧的雾气里寻找男人的影子。
第一班车出发了,男人没有出现。女人伫立在站台上,心里空落落的。女人想,他怎么还不出现?他每天都很准时啊,今天怎么不坐第一班车了?
他生病了?他请假了?他故意躲着我?
女人胡乱地猜测,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他昨天发现我回头看他了,他觉得我轻浮,他故意避开我。
想到这里,女人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好生荒唐,居然痴心妄想美妙的邂逅。女人在心里对自己说,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早有家庭了吧?或许,他有一位漂亮的女朋友。又或许,他根本瞧不上我这样的灰姑娘。
算了吧,浪漫的爱情只在故事里,它不会光顾我的生活。女人想到这里,就下了决心,以后不再坐第一班车了,还是坐第二班车吧,他一定不想再见到我。
(9)
男人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晨风里,男人的脸上挂着失望,他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班车来了,她没有出现。第一班车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男人垂头丧气,终于灰心了。男人想,她是不是在家耽搁了?她是不是生病了?男人决定继续等下去,哪怕是迟到,也要继续等下去。
第二班车来了,她依旧没有出现。
男人实在等不及了,心里便开始胡思乱想。男人想,一定是她昨天见我老盯着她看,所以今天见我站在她每天上车的这个站口,她就感觉害怕了吧?男人想起女人从她身上一掠而过的眼神,忽然觉得那目光里充满了猜测与提防。男人对自己说,她一定以为我心怀不轨了。男人又想,我怎么如此自作多情啊。她那么年轻,又那么清纯,追求她的人一定不少吧?她断然不会对我感兴趣呢!
想到这里,男人就觉到了一丝荒谬,原来爱情还是离自己那么遥远,原来一厢情愿还是这般反复。
就这样吧,明天还是在起点站坐第一班车。男人做了最后的决定。
(10)
后来,男人与女人不再相遇,男人每天在起点站坐第一班车。女人每天在第二站坐第二班车。
渐渐地,男人快忘了女人,女人也快忘了男人。
再后来,又是一个雾气霭霭的清晨。男人晚起了十分钟,坐在第二班车里。车快开动时,上来一位蹒跚的老妇人。第二班车比第一班车挤,车里已经没有了位置。男人起身,给老人让座。老人感谢男人,老人说我经常遇见你,还有第二站上车的一个女人。
男人又想起了女人。男人算了算,有两个月没见到她了。
车在第二站停下,女人上来了。男人站在车门的位置,女人低头走跨进了车厢。女人一头撞在了男人身上,男人露出满脸的惊讶。
男人笑了笑。男人说,嗨,我见过你。
女人也笑了笑。女人说,嗨,我也见过你。
文章的感悟:爱像一阵风,在城市里刮来刮去。一不小心,陌生的男女在风中相遇了,风把爱的讯息传达给每个人,却不是每个人都能领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我们每天都会遇见很多人,随时随地都可能遇见爱情,我们不缺乏机缘,而是缺少勇气。有勇气的人,绝不让爱情擦肩而过。
文章来源于扬子晚报 2014年4月11日的男左女右,以飨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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