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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找到了容身之所qwq】启示录(长篇 尚未完结欢迎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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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手机贴吧18楼2018-03-03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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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手机贴吧19楼2018-03-03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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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7 00: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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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暗河
      泰晤士河穿城而过,宽阔的河道里流动着历史。
      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他们踏过的地面深处,或许正流淌过一条看不见的暗河。
      伯恩斯警官很烦躁,他上任才没多少天,与其说是警官,不如说是名菜鸟。现在他面前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非常暴躁地想闯进那扇被砸开的大门,围观的群众都纷纷退远,他期望和那个家伙一起赶来的蓝发男人能拦住他。
      “拜托……您别为难我了,负责处理案件的警官还没来,您别冲动。”
      “给我让开!我是他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那个**能带着我师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里面我已经上上下下查过了,一点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伯恩斯无奈地将目光投向马尼戈特身后的男人。
      “那位先生。”他朝撒加喊道,“您也是失踪者的家属吗?”
      蓝发的男人收回望着远处的目光,正要开口。
      “他不是!”
      马尼戈特冷冷地打断,转过头盯着他。
      撒加脸色也不好看,他没心情去和马尼戈特争辩,光站着图书馆外他根本感受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进去查看是唯一的选择。
      他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人在渐渐减少,日落之后的时间对他来说十分有益,但是对方一定也早已做好了相应的措施对付自己。
      考虑片刻他走上前,幽邃的眼瞳盯住年轻的警员,
      “让我们进去。”
      伯恩斯警官清亮的眼睛在吸血鬼的注视下越来越空洞,隔了一会,他呆滞地点了点头。撒加示意一旁满脸怒意的马尼戈特跟上,当着警员的面进了门。
      “切,算你有点能耐。”
      马尼戈特在他背后愤愤不平地嘟囔。
      两人来到那扇窗前,满地的玻璃渣,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撒加在凌乱的玻璃片中发现了那枚遗失的十字架,他抿紧唇,蹲下身拾起沾满血液的小小饰物。
      “对不起……”
      他突然的道歉让身后的马尼戈特的火气无处可发。
      “我以为他只是想除掉我。”
      “我还是没保护好他……”
      他应该是个很爱整洁的人,马尼戈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推断出,现在他单膝跪在破碎的玻璃片中,任由平整的衣摆垂在地上,他可能在流泪,也可能只是哽咽,呼吸听上去有些急促,凌乱的头发随着肩膀的微小抽搐而纷纷滑落。
      马尼戈特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其实很可怜。
      “那个伊姆雷德……你了解他么?”
      撒加没有急着回答,他缓缓站起身,黯淡的眼睛朝他转过来。
      “你之前跟我说过,他不是个普通人,那么把希望放在警方身上也不会靠谱。”
      马尼戈特深吸一口气,抬起已散去怒火的眼睛:“就当请你帮忙,我们把史昂找回来,可以吗?”
      他感觉昏睡了好久,睁开眼时头痛欲裂。
      昏暗狭小的空间只有一支蜡烛,燃烧着微弱的光。
      腰侧有一丝疼痛,他低头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他的衬衣应该已经被撕破了,现在他肩上披着的是一件洁白的教袍。腰间缠着纱布,他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腿,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史昂愣怔了一下,猛地掀开盖在身上的亚麻布。他的脚踝处牢牢扣着粗糙的镣铐,连着的锁链蜿蜒至右边的墙,缠绕在嵌进砖缝的铁环上。
      眼前的场景异常熟悉,他曾经似乎也这样被关在哪里,因为一段难以启齿的感情……
      门被推开了,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人走进来,直到他走到跟前停下脚步。
      有一段记忆穿越历史的洪流钻入脑海,他在对方看似温和的注视下,缓缓念出了他的名字。
      “伊姆雷德…主教……”
      历史的暗河终究还是将过去沉寂河底的故事流传到了今天。
      “我很高兴你依旧记着我,史昂。”
      面如枯槁的主教阴森森地开口,他面前的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当然,他没错过恐惧背后愈渐明显的厌恶。史昂沉默了很久,伊姆雷德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俯视他,直到他终于抬起头,眼里多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沉静。
      “就算再一次杀了我,你也无法挽回……”
      “挽回?你觉得我需要挽回什么?我只想除掉他。你身边不该有这样的人,他在与我们的信仰作对!”
      “他无视了神明的警告,触犯了最严重的教条!”
      伊姆雷德的情绪很激动,他在不知不觉中向前挪动步子,史昂有些紧张地缩回伸直的腿,尽可能地远离他。
      “你还是认为这是神对我们的束缚吗?”
      “你的质疑是没有价值的,史昂。”
      金发的年轻人摇了摇头,“那为什么……在我爱上撒加的时候,神没有阻止我呢?”他扬起头,眼睛像埋藏于矿洞下的水晶。
      “主教大人,爱本身并没有错。”
      “这不能解释他背德的行为!”伊姆雷德失却了耐性,“别忘了你也是!”他恶狠狠地指着史昂,“如果一次死亡还不能让你吸取教训,那我只能把你视作异端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史昂冷冰冰的视线定焦在他脸上,“你当初用尽手段拷问我的时候,难道还把我当作人看待吗?”
      “你只是一厢情愿地说服你自己,在发现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你想回避的问题时,你就想把一切消抹干净!”
      伊姆雷德有些诧异,那张写满讶异的脸上转而又浮现出笑意,他蹲了下来,带着点意外的讨好,“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那是迫不得已。”
      史昂默默盯着他不作声。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史昂。”他干笑两声,“你知道的,那时我深得年老的教宗信任,任何一点差错都不容存在。可我在处理这件事是时候还是犯了太大的错误。你知道为什么吗?”
      见史昂没有提问的意思,他接下去说道,“不是只有撒加在乎你,我也一样。”
      听到这里,一直很安静的史昂突然笑了出来。
      “你是以为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么,主教大人?”
      “还是说,这样虚伪的话你说过太多遍,以至于对着一个被你杀死过的人,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那笑容很显然会激怒伊姆雷德,看穿一切的嘲讽对虚伪者来说就是掀开他们面具的那只手。
      他知道现在完全有能力让面前的人永远沉默,但他还有更想做的事情。
      “看来你不明白,史昂……”他缓慢的抬起头,仿佛顶上的黑暗中藏着天堂。
      “那座修道院里,还有弥撒时的教廷,那么多信徒,我只在你身上看到过光辉。”
      “那一定是天堂的圣光,被这样神圣光辉笼罩的人,必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撒加,他轻视我的信仰,挑战我的权威,他玷污了我心目中最洁净的灵魂!”
      “所以我要让他不得好死,懂了吗?”
      那条他在心中默默开凿,不为人知的暗河,被蓝发的骑士不留情面地截断,他报以最真诚热烈的目光从来没有被天使接受过,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只有骑士,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正常,他猜得到,但是不愿相信,他的天使应该和他一样,干净、纯洁,是献身给神明的人。所以他搜查他的信件,将他囚禁在监牢,最后向他下了死刑,每一步,让他心怀悲痛却又无法割舍报复的快感。


      IP属地:江苏20楼2018-03-04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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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头石梯的顶部被石块封上,从边缘的缝隙里能感觉到丝丝凉风。撒加将史昂放下,仔细避开他腰部的伤。他抬起厚重的石板,一寸一寸地移开,头顶照来的光划破黑暗,刺目地晃了眼睛。他从窄小的地道里爬出来,发现他们来到了另一座建筑,日出的光是从破损的窗子射进来的,他跨出一步,鞋子踢到了一个小东西,它贴着地面转了几圈滑出去,撒加低下头,看到地面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十字架。他僵直身子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出人意料的平静,撒加转过头想拉史昂上来,他才刚伸出手,
        “快躲开!”站在地道里的史昂一把推开他,力道不算大,撒加晃了下身子,一把银剑擦着他的肩扎在了地上。
        嵌进地面的木桩十字架成片地摇动起来,扎在地下的部分在坚石之间挣扎,抖落出细小的颗粒和尘埃。那柄剑已经融化成一滩银亮的液体,向着这里唯一的异端流淌,逐渐扩大面积的液体渗进附近的木桩,腐朽的木料由内而外变成银色,闪烁着光照亮了整个室内。
        光线打在吸血鬼的身上引燃了火焰,即便如此撒加还是坚持把他带上地面。
        “别管我,先找地方出去,我听见他跟上来了。”撒加扶着他的肩带他走远了几步,最后轻推一把和他拉远了距离。
        “你这样怎么跟他交手?”史昂挣扎着向他伸手想把他拽过去,但是一旁的侍者正紧紧拉着他往门外拖。
        “你太小看我了,史昂。”撒加回过头,“阿斯塔尔特,动作小心点,注意他的伤。”
        半盖在地道的石板被掀开了,从里面钻出来的白衣人在狞笑。
        “这里可不是挑战我的好地方。”
        “那可不一定。”微小的火苗在衣服上蔓延,映出吸血鬼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咧开嘴角,露出尖锐的獠牙。
        背后传来窗棱推开时沉重的声响,有一个声音急切地呼喊他的名字,白衣的主教在他面前睁大了灰绿的瞳仁,下一秒这双眼睛就近在他跟前。撒加后撤一步反手擒住伊姆雷德的手腕,借助他拳头挥来的力道将其拉过,一手打在他脊背上,超乎常人的力气把他压倒在地,脊椎断裂的声响清脆悦耳,伊姆雷德的身体陷在地面的浅坑里抽搐,他艰难的扭动头颅,面对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的撒加依旧笑容满面。
        “暴力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撒加大人。”
        揪住他衣领的手收紧了几分,挤压颈部的皮肤,领口精致的花纹皱成一团,吸血鬼脸上也是和他一样疯狂的笑容。
        “酷刑也是收拢不了人心的,主教大人。”
        “看看您这张扭曲的嘴脸,神明的化身?你也不过是个和我一样的恶鬼罢了。”
        这句话让教徒嘴角的笑容挂不住了,他张开满是血沫的嘴,“胡说!我才不会和你一样堕落!”他吃力地抬着手,掌中握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我要让你接受上帝的惩罚,带着这份罪孽化为灰烬!”
        一股灼烫的水扑面而来,浇在裸露的面部剧痛不已,撒加一把甩下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教徒,捂住被圣水烧伤的脸,躺在地上的教徒放声大笑,全然不顾自己的同样被圣水腐蚀的右手溃烂流血。
        他面前的吸血鬼终于放弃了虚伪的人形,背后伸长的巨大膜翼几乎挡住了他眼前所有的阳光,骨节突出的手指比原先更加灰白,锋利的指甲撕开了他腹部的皮肉。火焰在吸血鬼身上蔓延,沿着他的手烧到了教徒身上,泛白的皮肤开始长出黑斑,灰绿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黑雾。
        “你也要现出原形了吗主教?”撒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身上蔓延的黑色。
        “不!我代表的是光明!愚蠢的恶魔!这是上帝在惩罚我未能将你制裁!”
        “这痛苦是对我考验!”
        从肌体汩汩流出的血液是发黑的,教徒朝他伸出沾满污血的手,揪住他的衣服,流血的眼睛死死抓住他的身影,想要把他拖下地狱。
        撒加嫌恶地斩断了他的双手,溅出的血液里满是恶臭,他的断臂处弥漫起黑雾,血肉在蠕动着重生。
        十字架的光让他的精神痛苦不堪,他展开背后的膜翼,细长的骨骼带动薄膜掀起巨大的狂风,狂躁的力量斩断了地面所有的木桩,掀飞的石块木屑在气流中盘旋,待力量消散纷乱落下。阶前那座最牢固的大十字架轰然倒塌,砸开了座下的圣水池。早该枯竭的池中仅剩一汪漂浮着灰尘的水,池边缺了半张脸的圣女维持着倒水的姿势,被封闭的瓶口涌出了清澈的水流。
        撒加盯着那束突然涌现的水流,持续不断的清水很快灌满了圣水池,从池边的缺口淌出来。
        “主教大人,看来上帝嫌你太肮脏了,希望这圣水能洗涤你身上的污浊。”他拽起地上的教徒,把他拖到池边摁在水里。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的皮肤上烧出一缕烟,这轻微的疼痛反而能激发他内心的凶狠。
        浑身浸泡在水里的教徒痛苦地嘶吼,又因为水流灌进喉咙而死命掐挠自己的脖子。
        “撒加……你别高兴…太早!”
        烧焦的气味让他对教徒临死前的挣扎威胁毫不在意,也不顾浸在水里的手腐烂地骨肉分离,池中的魔鬼会被圣水腐蚀地一干二净,没什么比这个结果更令他满意了。
        不远处传来的可怕声响惊扰了周边的村民,有人陆陆续续出门查看询问。
        “哎呀!”一位农妇惊恐的尖叫从她家的茅草房中传来。
        昏睡了一整晚的马尼戈特被妇人的丈夫叫醒,他警惕的打量这个睡在自己家里的陌生人:“先生,请问你……”
        “这是哪?”被摇醒了的青年猛然坐起来。
        “……我家后院。”男人一脸茫然。
        马尼戈特无神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清亮,他揪起男人的衣领愤怒地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蓝色长发的男人?!”
        “没、没有,你要干什么?”男人紧张地摆手。
        “混账!”马尼戈特推开男人咒骂着跑了出去。


        IP属地:江苏22楼2018-03-04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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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昂的伤令他根本无法跑动,侍者扶着他来到先前的小教堂,让他靠着墙休息。
          方才离开的修道院里的动静让他心慌,他扯了扯侍者的衣服。
          “阿斯塔尔特,能回去看一下吗?我担心撒加他……”
          “大人吩咐了让我保护你,如果我一离开你有危险怎么办?”黑发侍者有些为难。
          “我没事。”史昂摇了摇头,“拜托了,万一……”
          “万一什么?”撒加从他背后探出头。
          年轻人被吓着了,肩膀很轻地一颤,还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在嘴边,随即又变成了轻笑。
          “万一我的骑士不要我了怎么办?”他歪过头,眉眼间的笑意带着四百年前的淡雅。
          撒加伸手揽过他的身躯,浅吻他耀眼的鬓发,“那正好,现在这个落魄的男人就能把你带回家了。”
          侍者脸酸地朝他的主子做了个鬼脸。
          “伊姆雷德……”
          史昂还没问完,撒加就回道,“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走吧,”男人恋恋不舍的松开他,“阿斯塔尔特给你处理过伤口了没?”
          “嗯,”史昂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突然问道,“马尼戈特没和你一起吗?”
          男人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暗,“没有。”他很快地说道。
          “我没让他跟来。”
          史昂没多说什么,任由撒加搀扶着站起身。
          “他不会有事吧?”沉默之余史昂又轻轻问道。
          撒加挑眉,“他能出什么事?”见他神色不佳只好缓声劝慰道,“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再说,好么?”
          长舒一口气,史昂淡淡道,“没事,走吧。”
          茂密的草丛挨着膝盖,跑动的声响和剧烈的喘气声穿过空旷的田野钻入耳朵。
          “撒加!你给我出来!”
          马尼戈特的怒吼声在周围扩散,“***藏着,史昂在你手里是不是?你以为把我打晕了就没事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史昂停住了脚步,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清了撒加阴沉的脸色。
          他挣开撒加的手想跑出去。
          吸血鬼冰冷的手捂住他的嘴,环上腰间的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身体。史昂疯狂地挣扎,凝合的伤口又彻底撕裂开,鲜血顺着腰腹淌下,沁染那层单薄的布料。
          “我原本可以杀了他的,但是我不想让你为难。”
          马尼戈特的声音非但没有靠近,反而渐渐远了,黑发的侍者顺着河流而上,听到动静的马尼戈特拔腿就追了上去。这一片区域真正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男人阴狠的面容让史昂的恐惧远胜过对他的信任,撒加能从他干净的眼里看清自己令人生畏的脸,但他不能放开他,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的身边不需要其他多余的人,他的朋友,师长,对吸血鬼而言都是道路上的荆棘河道中的暗石,在阻挠他夺回属于他一个人的珍宝。
          “跟我回去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吸血鬼挨着他的脸颊,尖牙在他的耳垂轻咬,
          “只有我们……”
          TBC


          IP属地:江苏23楼2018-03-04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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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手机贴吧25楼2018-03-04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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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手机贴吧26楼2018-03-05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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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6 23: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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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罪与罚
                  “他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我们还未查到肇事者,而且……”
                  “而且什么?”
                  “在我们发现马尼戈特先生的地点附近,有建筑物发生大规模损毁,我们不清楚马尼戈特先生是否知情。”
                  “……”
                  “等他恢复后,我们还想找他做些调查,到时候请您配合。”
                  “明白,辛苦你们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
                  “等等,我的学生史昂,还是没有消息吗?”
                  “很抱歉先生,我们正在努力搜查,有消息一定及时告知您。”
                  “好…谢谢……”
                  白发的长者送警官离开,朝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青年投去担忧的眼神。
                  “这两个小鬼,到底在这里惹到了什么?”
                  坐在床边的赛奇头疼地捂住头,“有麻烦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前不久我还收到史昂的信,上面交代一切安好让我别担心,我就不该当真的。”
                  “兄长别太自责了,当务之急是马尼戈特能安全醒来,或许他知道内情。”
                  他的意识模糊不清,浑身只感觉到冷,他睁开眼,身上盖着柔软华贵的布衾。死气沉沉的房间因为宽阔显得空荡阴森,他翻身下床,温暖的发色和眼瞳与这里格格不入,他走到那扇雕满浮饰的门前,手搭在门把上,但犹豫着没有推开。
                  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史昂没有动,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该做什么,对那个人朦朦胧胧的爱恋逐渐清晰的那一刻,他似乎也看到了撒加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该用什么样的感情去面对这个人?
                  门被推开的刹那史昂后撤了一步,跨进半步的撒加看到站在面前的他时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醒了?”他的眉眼荡漾着笑意,海蓝的眼睛里饱含最大限度的柔情。
                  史昂默不作声地往后退,被撒加拉着手臂拽了回来。
                  “怎么了?别害怕,这里是我的城堡。”
                  他撩起史昂的一缕头发细细摩挲,“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终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没有人可以阻挠。”
                  “你打算把我永远囚禁在这里吗?”
                  吸血鬼的手指沿着他的发丝摸索到他的脖子,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往上,勾住他尖削的下巴。
                  “‘囚禁’这个词未免太伤我心了,和我在一起还不如住监牢吗?”
                  史昂扭头挣开他的手,不安地与他拉远距离。
                  “你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撒加。”
                  “我不记得你会这么不择手段。”
                  吸血鬼倚在门边,脸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我是该为你想起我来而感到高兴,还是为你对我的不信任而心痛呢?”
                  “从你私自把我带回这里开始,我就没办法完全相信你了。”
                  “不要回避,亲爱的,不要回避你的感情。”
                  “听……”他把史昂逼到桌前,撑住边缘把他半围绕在胸前,手掌捂住他温暖的心口。
                  “你的心脏因为我而跳动得更加热情,炙热的血液从那里涌向身体的每个角落,你的身体在发热,因为我的靠近而轻轻颤抖。”
                  吸血鬼华丽低沉的声线是在夜里绽放的血红的花,
                  “你爱我。”
                  “撒加……”
                  “可是,在这甜蜜的爱意背后,你还感受到了什么?”
                  他不着痕迹地揽过他的腰,用低声的耳语引导他找寻记忆的残骸。
                  “是痛苦,绝望,还有无边无尽的寒冷……对吗?”
                  怀中的身躯紧紧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微扬起的头颅埋在他的肩窝,视线越过他肩头凌乱的发丝,仿佛跨越了稍纵即逝的四百年时光,回到了鲜血淋漓的那一天。
                  一双手绕在他背后紧紧抱住他,如战场四肢残缺的士兵,如简陋平房中身患重症的病人,抓紧眼前最闪耀希望的光,撒加在他痛苦的呜咽声中真正感应到了他不曾知晓的悲痛,连带他自己那份愧疚也胜过以往。
                  “都过去了,史昂……我回来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不会有人对我们指手画脚。”
                  “所以…什么都不要去想了。别离开我身边,答应我。”
                  马尼戈特发现自己站在田野里,一个黑色的影子从他眼前闪过。
                  “站住!”他向前冲了几步,忽然意识到这是个诱饵,他急忙转身,沿着田埂往下的路曲折蜿蜒,他连跑带滑地冲下去,闻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那座废墟前站着一只吸血鬼,吸血鬼的怀里抱着满身鲜血的史昂,白净的颈间埋着吸血鬼被蓝发遮掩的苍白的脸。
                  “别跑!恶魔!”
                  他拼尽全力摆动双腿,与吸血鬼的距离却始终差那么一段。
                  听到他叫喊的吸血鬼抬起头,唇角沾染了艳丽的红色,朝他露出邪恶的微笑,在马尼戈特伸出手快要抓到他的时候身躯散成蝙蝠融入尽头无边的黑暗里。
                  “**!!!”
                  他猛得跃起,盖在身上的大衣被掀到床尾,随之而来的眩晕迫使他噤了声。
                  正在隔间倒水泡茶的白礼听到声响赶了过来。
                  “先躺回去,我叫护士来检查。”
                  “不!来不及了!”马尼戈特翻身下床,动作快得白礼都按不住。
                  “撒加把他带走了!”
                  “给我回来!马尼戈特!”白礼一声怒吼镇住了慌张的青年。
                  “先把事情都解释给我听。你们到底惹了什么麻烦?撒加又是谁?”
                  青年缓过一口气,将自己了解的一切告诉了老师,痛苦地捂住脸。
                  “对不起…我太迟钝了……都是我的错……”
                  年迈的教父满面愁容,撑在膝盖处的手痉挛地握紧。
                  “为什么会是史昂?”
                  马尼戈特沉默了一会儿,咽下一口唾沫为难地说:“他说他是史昂曾经的恋人。”
                  出乎意料的答案显然引燃了老教父心口的怒火,他暴怒地起身,“一派胡言!这只恬不知耻的恶魔!我的学生,就算是上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任何接触!”
                  “这种违背道德的理由,简直是在侮辱我们!”
                  马尼戈特蓦然想起之前撒加握着项链时悲伤的模样,却没敢吱声,他不知道这个人对史昂是否真的抱有感情,他不是当事人,他无权反驳,更何况他亲眼看见了这个男人不择手段的阴暗面,现在史昂在他手里是否安全都是个问题,他没有精力再去探究什么了。
                  “我知道他在哪里。”
                  “让我去找他,是我犯的错,我会想办法弥补。”
                  “你一个人?不事先通知警方么?”
                  马尼戈特苦笑,“老爷子,我都说了他不是人,能有几个人当真?还是不要牵连无辜的群众了。”
                  “我跟你一起去。”
                  “啊?”
                  马尼戈特讶异地叫唤了声,被白礼瞪了回去。
                  “这么惊讶干什么?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没有没有,我哪敢……”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回趟家,迎面撞上了前来查看的警官。
                  “马尼戈特先生,您没事了吗?”
                  “没事,怎么又是你?”
                  “对,”伯恩斯警官也在心中默默吐槽着怎么又是你,“我奉命来询问26号当晚的情况,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没空,而且我被人打晕了什么也不知道。”
                  马尼戈特不耐烦地推开小警官挤出门。
                  “等等等等,请您配合一下……”
                  “走开!”
                  “请问您那晚独自到郊外去做什么?”
                  “找人!我师弟失踪了,你们找不到人还不让我自己找吗?!”
                  小警官有些吃瘪,扁着嘴嘟囔了两句后不死心地问,“您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吗?”
                  马尼戈特被气笑了,“小兄弟,我脑袋都快被人打破了,你觉得我还能知道些什么?”
                  “好吧……我们会尽力帮您搜查您师弟的踪迹的,请不要对我们失望,先生。”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现在要回家,你不会想拦着吧?”
                  “不不不不很抱歉打扰您了,愿神明保佑您,先生。”
                  哼,神明真乐意保佑的话,老子也不会这么狼狈了,马尼戈特在心里冷哼一声。他们好像没有找到那天的马车夫,或许撒加趁他不注意对那家伙的脑袋也动了什么手脚,马尼戈特揉揉眉心,也好,至少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IP属地:江苏27楼2018-03-23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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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密林连月光也无法穿透,阴冷的风刮过城堡的墙壁,脆弱的窗棱在月光下咯吱颤抖。
                    漆黑的房间里睁开一双眼睛,在已陷入深眠的人类的后颈侧脸流连,他收回环绕在人类腰际的手,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对方异常冰冷的身体一远离背后,史昂就清醒过来,他维持着侧卧的姿势没有动弹,冰凉柔软的唇轻轻贴上他的额头,又很快离去,公爵在一片昏暗中出了房间。确信他没有回来的迹象,史昂掀开被角悄悄走到门边,推开门,过道里比房间更加黑暗,仅有两侧尽头的窗口有些许微弱的银光。
                    这么晚了,他会去做什么?史昂伫立在门口,手指不自觉地握紧黄铜把手。那天他重新拾起了被遗忘在灵魂角落的过往,他记得四百年前的他,记得四百年前对他的爱,可每当他有疑虑的时候,他问他这些记忆是如何从深处打捞而起时,撒加总是捧住他的脸,蔚蓝的眼眸直直望进他的灵魂,他说,“你我之间不需要疑问,史昂。”那张足以定格在视线里的脸却模糊不清,史昂甚至回想不起来他说话时的神情。
                    他来到这里有几乎半个月了,除去第一天醒来时质问过,后来他再也没有向撒加提起过先前的事,或许撒加没有在意,而他表面上也装作没有在意。腰部的伤疤隐隐作痛,从森林里吹来的风沁入肌骨,史昂回去点亮床头的烛台,握着螺纹烛柄在黑暗里摸索。公爵的城堡空荡寂静,很多地方他都没走过,楼下的呜呜声让他后背发凉心跳加速,腰侧越来越疼,可他怎么也找不到一个活人,这偌大的城堡像是废墟一般一片死寂,他原本是想跟着撒加的,他觉得他有很多事情在瞒着他,他反常的作息更令他不安,若不是先前的伤令他半夜疼醒,他都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史昂脚步虚浮地贴着栏杆,他从楼梯口往下看,一个被黑色披风包裹的身影推开厚重大门,在月光照进来的那一瞬间,黑影分裂成成群的蝙蝠消失,林中狂风透过门缝钻入,扑灭了史昂手上的火光,霎时的黑暗把他从惊愕中唤醒,他搁下手中沉重的烛台,心中莫大的恐惧使得他不顾一切地下楼,窗格将屋外的月光切割成一块块几何面装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史昂来到那扇门前,才反应过来他无处可去,伸出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头脑很混乱,他僵硬地转过身,大厅通往上层的阶梯宽大宏伟,城堡内暗了下来,地面的华光消失了,云雾飘过遮挡住圆月,借着朦胧的一丝光亮,他发觉阶梯尽头的墙上挂着的画像和白天有些不同,原本应该是蓝色的长发颜色似乎深了几分,他走近几步,想看清画像的全貌。
                    云雾被风吹走,月光再次柔和地倾洒在地面,从史昂脚下一点一点向前移,最后照亮整幅油画——
                    被公爵称作自己祖先的人像,正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盯着前方,漆黑的发丝张扬地飞舞,唇角淌下的血液鲜红刺眼,栩栩如生。
                    月光惊扰了暗处的蝙蝠,它们刺耳的叫声在头顶回响,猩红的小眼睛一个个转向他,像是发现了一道甜美的晚餐。
                    史昂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站在原地犹豫了,他想跑上楼,但是这群蝙蝠像是有意识地阻断他的步伐,黑漆漆的翅膀拍打在他脸上,他抬手去挡,丝绸的睡袍便被蝙蝠尖锐的牙撕破。他只好试着在一楼寻找庇护所,最后拉开了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门,木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明亮的火光震慑到了蝙蝠群,它们停在半空犹豫,趁着这时史昂连忙关上门上好锁把这些凶狠的小东西挡在门外。
                    地下室只有一条路,台阶两旁摆满了柱状的白烛,融化后滴落又凝结的烛油像一颗颗泪珠,在这宛若圣堂的光芒中无声地哭泣。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蛊惑他:下去吧,下去看吧,这个如同鬼魅的男人,究竟隐藏了什么?
                    他跨过一层层台阶,就像跨越那迷雾重重的百年历史,窥见了这座城堡的主人背负诅咒的真相。
                    一具尸体,更贴切地说,一具白骨,身着落满灰尘的华服,仰躺在圣台上,身后的十字架形状怪异,他走上前看清了它的全貌,那是被强行扭转过来的逆十字,随着他的走进,地下室墙面的火把一排排地点燃,让史昂得以看清钉了满墙的逆十字架。每一个逆转的饰物稍长的那一端被钉死在墙上,顶上墙面都有一个洞口,地上都是从墙内脱落的铁钉,和发黑的血迹。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又仿佛有什么钻入脑海,他看到一个蓝色的背影,跪在圣台前绝望地恸哭,圣台上的人有着和他一样的金发,他僵直了身子,目睹那具了无生气的身体慢慢苍白,干瘪,最后血肉消融,徒留一副枯骨。蓝发的骑士在不知何时消失,现在在他眼前的只有一个将自己裹在漆黑长袍下的人,消瘦的手指拉扯黑墨般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赎罪,每一声祈祷结束,墙上的十字架就被无形的力量扭下一枚,铁钉崩开的脆响后是血液喷洒而出的粘稠声响,史昂看到他一次次地拿起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又一次次在朦胧的月光下醒来,睁着无神的血红的眼盯着窗前的月光。
                    “停下来……别再伤害自己了……”
                    史昂不忍心再看下去,刀刃割开肌肉的声音让他两腿发软,仿佛那是扎在自己身上。
                    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举着往下滴血的匕首的男人回过头,眼里的血泪和嘴角的鲜血一并淌下。
                    “你在那儿吗?”他愣怔着望着他的身后,看不见同样流泪的史昂,“带我走吧,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他朝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一只苍白干瘦的魔鬼的手,一只曾经抚摸过他的脸颊拥抱过他身体的手,史昂往前跨了一步想握住那只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指尖时眼睁睁看他化作蝙蝠消散在眼前。
                    胸口窒息般的痛苦沉重地让他发不出任何哀号,伸出一半的手停在半空,满地血迹的地下室又明亮了起来,原本的昏暗被蜡烛的火光一点点照亮,一滴咸咸的液体划过唇角,木门打开又合上的吱呀声伴随逐渐明亮的视野从上方传来,史昂动作迟钝地回过头,那个满身鲜血的魔鬼,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骑士,用他一如既往深情的蓝色眼眸望着他。史昂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跌坐在地上,心中的疑虑被撒加一层层揭开,最后只剩满腔的痛与爱。
                    “都是因为我,你才会……”
                    “不是你的错,史昂。”撒加单膝跪在他身边,将他僵硬的手托在掌心,“我也从未认为爱上你是我犯下的罪,如果上帝因此而降罪于我,那么我宁可承受百年的痛苦,也不会将对你的感情视作罪恶。”
                    他掌心凉凉的手紧握住他,害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再度消失。
                    “如果我不追究,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撒加往左下瞥的瞳仁暴露了他的心虚,史昂抹去满脸的泪水,拉着他一同站起身。
                    “所以啊,我们互相都……不够信任对方呢……”
                    “不!我相信你!一直都只相信你!我只是……”
                    “你害怕我会讨厌现在的你吗?还是说不愿用这样的身份面对我?”
                    他的恋人没有说话,不过低垂的眼帘已经完全揭示心底的忧虑和极度的不安。
                    史昂长叹了一口气,逐渐缓过来的精神开始松弛,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上去吧,不要想太多,我并没有……”
                    并没有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中的世界就被黑暗笼罩。
                    阳光已经明亮到驱散了森林的每个暗角,撒加觉得刺目的光像利剑不停地灼烧他的眼睛,可床上昏迷的人类更适合沐浴在阳光下,他坚持着没拉上厚重的窗帘。
                    史昂的皮肤在光照下通透无比,纤长卷翘的睫毛因为痛苦而轻颤,时不时扭动两下身子,似乎有什么在无形之中束缚他。
                    “为什么会这样?”
                    两手相握抵在额前,撑在床沿的吸血鬼无意识中作出了祈祷的姿势,那是他尚为人时每晚的习惯。
                    “是不是他的伤还没好?人类的恢复速度不是都很慢吗?”
                    撒加抬起头望着双目紧闭的人,斟酌几番站起身,“抱歉,你不会责怪我的吧?”他低着头喃喃自语,随后掀开盖在史昂身上的被子,慢慢解开睡袍的衣扣。
                    胸口雪白光滑的肌肤让吸血鬼没能做足心理准备,直到拉开衣服后看到他发黑的伤口,他突然觉得思维一下凝固。他明明记得那道伤口并未伤及要害,他也时刻记得给史昂敷药直到伤口愈合,那现在这道比先前更加狰狞的伤又是怎么回事?皮肤下纤细的血管呈现出的灰黑色散发着诅咒的气息,而与这类似气息相处了四百年的他根本没意识到不对劲,他与他同枕而眠十余天,居然连这点异样都没察觉。
                    “你别……高兴地太早!”
                    非人的主教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耳际炸响,手中的柔软丝绸被揉出皱痕,撒加咬牙切齿只想把那个人揪出来撕得粉碎。
                    “伊姆雷德……究竟变成了什么东西……”
                    “大人,他的伤怎么办?”
                    侍者看了看横陈在雪白腹部的黑痕,又把视线转回吸血鬼身上。
                    “我治不好他……”撒加痛苦地捂住头,“同样是身负诅咒的我…怎么可能帮得了他…?”
                    恶魔的诅咒需用神明的祝福洗涤,染满鲜血的手再如何擦拭,也只会将洁白的绢布越抹越污浊。
                    吸血鬼想到了十字架下被圣光祝福过的圣物,那是能让他心生畏惧恶心厌恶的东西,可他已经别无选择。
                    “我现在去附近的教会,你守在这看好他。”
                    “撒加大人……”侍者懵了一下,也许没料到他会想踏入那种地方,他头一回看到他跟随四百年的贵族露出这样的神色,那种毫不犹豫的无畏让本就身为妖魔的蝙蝠窥见了人类复杂而执着的一面。
                    “是。”他最终没有将疑惑显露在脸上,而是同样不存犹豫地接过命令。
                    他不知道不受神明待见的吸血鬼在踏进教堂的那一刻是否会感受到身心俱焚般的痛苦,是否会因为神明的眼睛发现他们漆黑的血淋淋的身影而降下光辉灼烧精神与意志,他只知道现在床上的人类才是四百年来支撑撒加活下去的信念。
                    上天在一开始就降下惩罚于他,他无法抵御愤怒的挑拨,难以承受失去的痛苦,他在魔鬼的诱惑下步入深渊,浸没在血与黑暗之中永不得见天日,可能这样依旧无法弥补他的罪恶,所以他渴望找回的爱近在咫尺又无法归属于他。
                    他的爱人曾葬身于那座教堂,信徒的血铺洒满地砖,被他失去理智地砍成伤痕累累的屠场,在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踏进那里,教会不得不另建一座教堂,用意义含糊的布道词掩盖血污下的真实。他厌恶那里一代又一代延续的虚伪,却总是在深夜里意识清醒的时刻祈祷着不该实现的梦。
                    穿越阴暗的森林,他在路边树林里驻足,收回背后的膜翼,收敛了唇边的尖牙,仰头望着教堂陈旧的大门,他失去一切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过完好的教堂,现在仅仅是站在门外,他都能感觉到压抑恶心,他缓了缓神,走到一旁等待片刻,夜里的教堂冷清肃穆,他转到侧面拉开了一扇窗,纵身跃入。绕过排列整齐的长凳,撒加忍着越来越严重的不适拧开圣台旁的门,小室内同样摆着神之使者的受难像,台面上端正地放着一本圣经。
                    撒加从小室对面的门离开,来到教士们放置仪式用品的藏室。室内异常宽敞,却只有教士们替换的衣物,他拨开被凌乱摆放的教袍,目光越过散乱着经文的书桌和柜子,锁定在尽头缠着锁链的门前。
                    一阵敲门声从教廷外传来,撒加掩藏在深色的教袍后,仔细听着随之而来的脚步声前行的方向。声音在门外越传越远,他听到大门推开的声响,教堂的主教含糊不清地询问,得到一名青年急躁的回应。
                    他已经追来了?!!!
                    撒加在听清来者的声音后拧紧了眉,这座靠近森林的城镇人烟稀少,如此深夜他必定是找不到落脚处才来到这里。趁着门口的人还在交谈,撒加决定不去探究,他解开锁链上的锁扣,轻轻推开门。一阵凝重的空气从里面涌出,像是闻到了什么刺鼻的气味一般让撒加头晕目眩,他晃了晃头,跨进了这片藏满圣物的房间。
                    伴随着吸血鬼的闯入,安放在橱柜中的十字架开始晃动,纯银的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沾染着异端血液的木桩被放置在柔软的天鹅绒上,银枪与水银子弹整齐摆放在木匣中,随着脚步移动流淌过细腻的光。咽喉处一阵痉挛,撒加咳出一口血来,肩上无形的重压快要把他的脊柱压垮,在这片禁地神明不怒自威,仅仅是被他祝福过的死物,都足以击溃妖魔的精神防线。
                    啪的一声。
                    圣水瓶在圣物的晃动中摔落,透明的瓶身摔得粉碎,受过祝福的清水在砖缝间流淌,撒加愣了一下,门外的人听到声响正在赶来,他冲到柜前夺过一瓶,在主教和马尼戈特进门的那一刻撞碎玻璃跃出去,摆脱上帝束缚的身躯在半空中生出膜翼,卷起破碎的玻璃片与木屑消失在夜空下。
                    天边已经开始泛白。
                    TBC


                    IP属地:江苏28楼2018-03-2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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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殿生贺文,结果这里又忘记了ORZ
                      ———————————虔诚的分割线———————————
                      15世纪,意大利。
                      一对兄弟走在摆满货物的集市上。
                      “我说老哥,他是不是要过生日啦?”
                      其中一个年轻人在水果摊边停下了脚步,拿起一只圆润通红的苹果在手里掂来掂去,一边和他的兄弟说话一边还不忘朝路过的女孩儿放电。
                      撒加盯着篓子里各式的水果,面不改色地回问,“你怎么知道?”
                      随手把苹果又扔回了摊上,加隆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奸笑着盯住他哥没有表情的脸,“最近克拉拉一直往街上跑,每回都揣着点东西回来,我一开始还怀疑她是不是和开铁匠铺的那个小子弗兰迪好上了,直到我发现……”
                      撒加依旧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加隆见状急忙迈开步子追上去,继续喋喋不休,“我发现你最近心神不定啊,撒加。”
                      “你想多了。”
                      “不不不,以我对你近二十年的了解,你越是摆出这张臭脸,就越表明你心里有鬼。”加隆笑嘻嘻地揽着撒加的肩,“是不是在发愁送什么生日礼物呀老哥?”
                      淡定地甩开弟弟的爪子,撒加冷哼了一声,“别给我出馊主意,我不想听。”
                      “诶最近流行的放血疗法要不要带他去做一套?强身健体预防疾病。”
                      “你是想看我分手吗?”
                      “弟弟我这不是在绞尽脑汁替你分忧嘛。”
                      “你可以先去体验体验,回来告诉我感受如何。”
                      两个人怼来怼去,直到回到家门口也没提出什么靠谱的建议。
                      克拉拉捧着一堆还没裁的布料,脚步匆匆地穿过大厅,看到两人进门忙转头恭敬地行了礼。
                      加隆饶有兴致地翻了翻小女仆手里的布,嬉笑着问道,“这些都是要做换季要新添的衣服吗?”
                      “不全是。”克拉拉一脸天真地回答,“有一些是大少爷另外挑的……”
                      “哦——?”加隆面上挂着诡异的微笑转头,站在他身后的撒加瞪了一眼还不明所以的小女仆,郁闷地扶住额。
                      “不如干脆做件婚纱得了,我记得老爹常去的裁缝店最近推出了新款式……”
                      “收起你的恶趣味,加隆。”撒加白了他一眼,“还有,别在这种场合提我和他的事。”
                      撒加收回视线,在洋溢着祷告声的教堂里环顾,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开小差的他们两个,又压低声音警告在旁边东张西望的加隆,“这样会害死他的!”
                      “嗨别紧张,老哥。”加隆无聊地翻阅手中的圣经,“我没那么蠢,多亏他之前说服了老爹我才能不去修道院待着,就凭这点我加隆肯定会誓死捍卫你俩的感情的……”
                      加隆他哥刚松了一口气被后半句话惊得险些炸毛。
                      “都说了叫你闭嘴!”
                      亲哥的铁拳差点就打到加隆天灵盖上,幸好前排祷告完整齐落座的信徒们拯救了这位年轻人。
                      “感谢上帝,不然明天全城的人都要知道德古拉家帅气的二儿子在教堂被他哥揍了。”
                      出乎意料地,撒加居然没怼回来,加隆转过脸,目睹了他英俊迷人的亲哥痴汉般的眼神。圣堂前的烛光越往后越微弱,加隆透过前排一个个脑袋的缝隙找到了他哥正目不转睛盯着的人,摇曳的烛焰忽闪着将暖黄的光铺洒在他脸上,黑夜里更显深邃的紫眸偶尔也会往自己这里匆匆略过。
                      圣堂前的教士含着似有若无的浅笑吟诵叙事诗,他旁边的兄弟正深情注视着金发的教士,加隆觉得自己似乎隐约嗅到了什么甜到发腻的气味。
                      夜晚的祷告很快在某些人的想入非非中结束了,信徒们纷纷涌向大门,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却在逆流而上,走向人已渐渐散去的圣台。
                      “需要帮忙吗,教士先生?”
                      正在收拾卷轴的史昂抬眼,看到撒加带着温柔的笑走近。
                      “您今天祷告的时候很不专心呢,撒加大人。”
                      他狡黠地轻笑着,醉人的紫眸在黯淡的烛光下泛着魅惑的酒红色。
                      “所以我只好留下来了。”刚才热闹的教堂一下子安静下来,周围空无一人,撒加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上前挑过他尖削的下巴,“还麻烦您再单独陪我认真地祷告一遍,如何?”
                      史昂扭过脸挣开撒加的手,把臂弯里的书抱紧了些,他回避了撒加有些过于热烈的目光,不满道:“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现在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别担心,我有分寸。”
                      然而史昂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撒加心中一凛,他猛然回头,发现了木椅后面加隆来不及缩回去的脑袋。
                      “加隆,你怎么还没走?”
                      躲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藏不下去的加隆只好站起身,顺带拍拍身上的灰尘。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老哥你不会想在这里干些什么让人不好意思的事吧?”
                      亲弟的脸皮比护城墙厚,撒加只好拉着史昂往门外走。
                      “你想待这就待着吧,我们先走了。”
                      “行行行你俩继续腻歪去吧,我去老地方吃夜宵,你记得早点回家免得老爹怀疑。”
                      “知道了,你才是,别又在酒馆里耍酒疯。”
                      加隆白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坏笑道:“老哥,最重要的事别忘了啊。”
                      在史昂疑惑的眼神询问下,撒加决定不理这烦人的小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青草芳香的坡道上,路边的溪流淙淙流淌,斑斓的河面上盛着一轮破碎的银月。
                      撒加沉默了一下,“没有啊。”他停顿后又解释道,“你别听加隆乱说。”
                      史昂轻笑了两声,甩了甩被他紧握在手里的手腕,“那你可以不要这么紧张吗?”
                      “我手腕有点疼。”
                      年轻的贵族慌忙松开了手。
                      “抱歉……”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在重新牵上去与落下之间犹豫不决。
                      “发生了什么吗?”
                      撒加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史昂不会这么好糊弄,但他还是没想好该不该问。
                      看得出撒加在犹豫什么,史昂没打算刨根问底,不过这张向来自信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点别的情绪,这让他很感兴趣,于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看上去苦大仇深的脸。
                      被恋人放肆地揉来揉去,撒加终于不堪忍受这种蹂躏而制止了他。
                      “脸皮都要给你扯下来了。”
                      “哎呀……”史昂勾起唇挑衅道,“生气了?”
                      撒加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他趁史昂一不留神把他按倒在他身后的树干上,手掌护住他的后脑不让他磕到。史昂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得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抱住了他。
                      “干什么?跟我闹别扭吗?”
                      他被动地缩在自己怀里,面上还是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撒加也不反驳,稍稍低下头吻住他温软的唇。
                      某种温柔的情感满溢于心,沉入时间的长河。
                      夜里银月璀璨,雏菊盛开,他的恋人泛起淡淡粉色的脸颊是夜晚绽开的玫瑰,他用指腹轻柔地摩挲那柔软的肌肤,触感像童年时抚摸的花瓣一样柔润嫩滑。
                      “我总有一种挫败感。”
                      撒加轻柔地抚弄他柔滑的发丝,“觉得自己什么也无法给你……”
                      “你今天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心不在焉的吧?”
                      “大概吧……”
                      撒加收回了手,指尖还残留着他发间的清香。
                      “我不奢求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史昂索性靠在了树干上,“也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纠结过多。”
                      “可是我只是想有那么一点机会,至少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史昂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难道没有证明,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当然不是!”
                      不禁拉住了他的手,撒加强势地与他十指相扣,抬起他的手将白皙的手背贴上微凉的嘴唇。
                      “有时候我真的不甘心继续过这样遮遮掩掩的生活,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从清晨醒来的第一眼,到夜里相伴而眠,这明明是最简单的承诺,可我却无法做到……”
                      “……”
                      他的恋人静静地望着他,飘扬的金发被月光镀上一层华丽的银辉。
                      “我猜得到…你会这么想,撒加。”他任由年轻人将他搂紧,他们身后的山岗与天空交融,繁星满天。
                      “可是当你踏过遍地荆棘,终于见到了那株纯净的百合后,你真的愿意承受失去它的后果将它展示在世人面前吗?”
                      “如果是我,我宁愿为它辗转反侧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也做不到为了一时的满足摘下它再目睹它枯萎死去。”
                      “这朵花只需要我们两个能够欣赏,就足够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去理解去尊重,不是吗?”
                      年轻人垂着头默不作声,史昂环住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
                      他明白撒加还需要时间,需要不断地忍受这份感情带来的束缚,需要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前行,也需要一个能陪伴他的人。
                      “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礼物了,撒加。”
                      他感觉到年轻人的身体轻微地一颤,而他仍有条不紊地安抚着,“它已经如同壁画般刻在了我心里,映在我脑海里,连同它的主人一起。”
                      从那名为“撒加”的年轻人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他的最珍贵的礼物。
                      ——————————————
                      细腻的绢布中央躺着一枚小巧的银制十字架,雕刻精细的纹路在打磨光滑的银器表面勾勒出华丽厚重的花纹。
                      加隆对着这枚小小的饰物左瞧右瞧,鄙夷地斜睨他哥:“我说撒加,你就送这么个小玩意儿?”
                      “有什么不妥吗?”撒加喝了口最近从威尼斯倒腾来的咖啡,然后被那又苦又酸的味道熏得皱紧了五官。
                      “敢不敢再有点诚意?”
                      “你懂个屁。”
                      撒加一边回骂一边忍不住笑,“你以为我会学你吗?像前两天一样在人家阳台底下弹鲁特琴然后被一盆水从头浇到脚?”
                      “撒加!!!我诅咒你今天就分手!!!!”
                      丢下身后暴躁的弟弟,撒加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伐出门了。
                      “生日快乐,亲爱的。”
                      他揽过他情人的肩,享受着云雀飞舞,静谧而美好的独处时光,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他的恋人在这响彻四方的乐曲中抬起纤细的手,指尖缠绕的银链末端,挂着一枚小巧精致的十字架,山间的风吹动了轻巧的挂饰,十字架悠悠转起圈,露出背面雕刻清晰的名字
                      ——SAGA
                      END


                      IP属地:江苏29楼2018-04-04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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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30楼2018-04-15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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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室内满地木屑碎渣,原本整齐摆放的圣物东倒西歪,白礼扶起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马尼戈特,眉间满是忧虑。
                          在教堂神父的帮助下敷药包扎后,白礼揣着手站在床边,神色已无往日的洒脱。
                          “你的意思是……最近丢失圣物都是因为那只恶魔?”
                          “没错。”马尼戈特喘了口气,“他威胁我让我去打开他无法触碰的圣匣,他拿走了里面的驱魔箱。”
                          “之后他本想动手杀了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放过我了,还对我说他没办法救他。”
                          “所以史昂现在一定很危险!我们必须赶快找到德古拉的藏身处!”
                          马尼戈特焦急地用力一捶床,把站在旁边一直沉思的神父吓了一跳。
                          “先生,您刚刚说的是……德古拉?”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神父煞白的脸色让马尼戈特和白礼隐隐感觉到撒加的身份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德古拉家族……早在四百年前就消亡了……”
                          神父神经质地反复揩拭没有流汗的额角,“那是个被诅咒的家族……”
                          “四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能麻烦您具体告诉我们吗?”
                          接过白礼递过来的茶杯,神父喝了一口缓了缓神,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很了解……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座教堂,其实是四百年前重建的。”
                          “这和德古拉公爵有关系吗?”马尼戈特撑起身子想凑近点,被白礼又摁了回去,“好好躺着,别史昂还没出事你就先去见上帝了。”随后他示意神父继续。
                          “重建前的教堂已经荒废了,再加上历史上外族的侵略被毁得七零八落,但是好多居住在附近的人都说那里潜伏着魔鬼……”
                          “深夜归家的村民在教堂门前看见黑色的人影,有时又是白色的,像是穿着教袍。”
                          “当时的老人们都说是德古拉家族的长子化身为恶魔占据了这片森林,他在1486年征战归来后屠杀了教会几乎所有教士和士兵,连他的父亲都没放过……”
                          “书上对此只字未提,可一代又一代的人流传下来的传言说,那天从教堂里流出的血像河一样……”
                          神父说着哆嗦起来,他紧抓住胸前厚重的十字架,亲吻并祈祷几句后,才长舒一口气,脸色却依旧惨白。
                          “那个家族的长子,就是撒加·德古拉?”
                          “我不知道他具体的名字。”神父摇了摇头,“也许你们不是很相信,不过刚来这里时的我也是这样。”他的手指蜷曲着握紧杯子,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画面,瞳孔剧烈收缩,“我记得那天和我一起来的几个同龄教士就去了那座废弃的旧教堂,结果直到天亮才回来一个,满身是血,他的一条腿断了,被什么东西撕扯断的一样,还挂着扯下来的肉片和破碎的布料……”
                          “他是爬回来的……沿着通往教堂的阶梯……没有一个人敢去扶他,那模样太可怕了……”
                          神父痛苦地把脸埋在手掌间,“我本应该救他的……可是我、我太懦弱了……我就这样眼睁睁看他爬上最后一层台阶,我看到他越过大门望见圣象时眼里闪烁的光……”
                          “然后他就像个破碎的木偶被无形的手提起来又扔下,在我们所有人面前摔得头破血流……”
                          房间内寂静无声,在场的每个人脑中都不可控制地浮现出那幅血沫横飞的画面,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压低了下来。
                          “那是只有魔鬼才做得出来的事……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进入那片森林,即便如此还是时常有人失踪,原先扎根于此的村民们都因为害怕而搬远了。”
                          “那您为何还留在这里呢?”
                          苦笑着叹了口气,神父一口饮尽杯中的水,像是喝下了盛满勇气的圣泉,“总要有人照看这里,毕竟是经历了百年的建筑啊……”
                          “我不过一介凡人,能用自己短暂的生命虔诚地侍奉我的信仰,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默默转过头,马尼戈特半闭着眼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深居浅出的魔鬼已经能在这阳光下穿梭,挥剑的速度快得他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这样的敌人他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战胜?
                          城堡中层的窗被打开,撒加不顾形象地从敞开的窗里翻进来,拉开被风卷起肆意飞扬的帘子,阳光照进了昏暗的屋内,打在床上的人白皙的脸上,几近透明的皮肤下可以清晰地看见细细的血管,撒加轻手轻脚地带上窗,掩上窗帘不让强光惊扰了睡着的人。他慢慢走上前,史昂没有醒,眉间微蹙看上去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在他铺洒在枕际的长发间,一只黑色的蝙蝠挨着他的脸,黑乎乎的睡成一团。
                          撒加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翅膀把他从枕头上拎起来,身体突然悬空把蝙蝠吓醒了,他扭动了两下毛茸茸的身子,扑棱着膜翼大叫:“哇!谁?!哪个**?!!!”
                          “你说呢?”
                          头顶冰冷的声音吓得蝙蝠吱一声把还想嚷嚷的话含糊地咽了回去,他抖了抖翅膀,发现他的主子没有放手的意思,尴尬地干笑两声,“哈哈…那个……撒加大人……我不是故意要偷懒的……”
                          “让你待在家里是不是太低估你了?”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蝙蝠疯狂摇晃脑袋,“可现在毕竟是白天啊大人,太困了实在撑不住……”
                          撒加还想就他的狡辩教训两句,听到史昂朦胧地唤了他,转头就把蝙蝠往床角一丢,上前抱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
                          “有没有好些?”
                          史昂很勉强地摇了两下头不再作任何反应,靠在他胸口连话也没力气说。
                          “我找了些药回来,别怕,你会没事的。”
                          撒加轻吻他的额头,他把被子掀到史昂腰部,手指贴在他腰间的薄薄布料上,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解开吧,不要紧的。”史昂有些难堪地扭过了脸。
                          吸血鬼冰冷的手指在撩开衣物时不经意触碰到他的皮肤,凉意滑过让他紧张地绷紧身体。
                          他腰间发黑的疤痕颜色更加深了,乌黑色像剧毒在向四周扩散,原本青紫色的细小血管都仿佛染上了黑色,撒加皱紧眉头打开一旁的箱子,整齐嵌在凹槽里的透明试管,一个雕刻精致的十字架,一截沾满血污的木桩,几把银亮锋利的小刀,还有一罐泛着淡淡蓝色的圣油,银枪落在了教堂,红色绢布下只剩数颗水银子弹。
                          蝙蝠好奇地爬过来想一探究竟,脑袋才刚探出来就被箱中的十字架镇了回去,他哆哆嗦嗦地爬到看不见它的地方,忍着恶心躲到史昂身旁。
                          史昂小心地团起被角替蝙蝠遮住视线,他盯着那个陈旧的皮箱,质疑道,“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同样在暗中强忍恶心感的撒加露出一个牵强的笑,“这你不用担心,来,把手给我。”他牵着史昂的手,浅吻他指节泛白的手,“疼的话不要忍着,一定要告诉我。”
                          那枚十字架被取出来放置在床头紧挨着史昂,撒加察觉到史昂明显地身体一颤,按在床单上的手下意识想去捂住腰部,被撒加捉住手腕按了回去。“别乱碰,实在难受就抓着我好了。”
                          他尝试着将试管里的液体倒在发黑的皮肤上,比水稍浓稠的液体刚接触到肌肤便迅速地渗入,带出令人耳根发麻的烧灼般的声音。
                          “好烫…!撒加…撒加……”
                          史昂紧咬着毫无血色的唇,极力克制疼痛时的尖叫,但是他的四肢在无意识地挣扎,甚至想爬起身逃离。
                          “阿斯塔尔特!按住他!”
                          吸血鬼扳过他的肩重新摁回床上,原本缩在被子里的蝙蝠化成人形在另一边按住他扭动的手臂,来自十字架的圣威压得他不得不低头,脸上滑过几滴冷汗。
                          “大人,在这里根本救不了他……”
                          “我说能救他就一定能!”
                          “可是他……”
                          “闭嘴!”撒加暴怒地打断了他的提议,他连声安慰衣物已被冷汗浸湿的年轻人,却听到史昂气若游丝般的哀求。
                          “放开我…撒加……”
                          “这里好冷……我不想…待在这里……”
                          撒加按在他腕部的手指僵住了,很快又更用力地攥紧他纤细的腕骨,“为什么……”
                          “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
                          “那片云雀飞舞的山岗,摇曳芬芳的铃兰花海,我第一次牵起你的手吻你时的感觉……”
                          “还是说你依旧不肯原谅我?”
                          吸血鬼紧咬牙关,他感觉冰冷的胸口有滚烫的血液流出,从他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里凿出了一个缺口,裂痕从缺口开始四处蔓延,直到他全身都仿佛粉身碎骨。
                          史昂看到从他唇间伸长的獠牙,钴蓝色的头发在逐渐黑化,他恐惧的神色被吸血鬼的红眸尽收眼底。
                          “史昂,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的。”
                          他抚摸着年轻人惨白的脸庞,嘴角温柔的笑与眼里的疯狂融合成旋涡,要把眼前的年轻人吞噬殆尽。
                          “撒加……”
                          现在的史昂或许能明白他的痛苦,但理解不了他在四百年里渐渐扭曲的内心。
                          “你明明都知道……待在这里只会让我的情况继续恶化……”
                          “不要让回忆束缚住你……”
                          掐住他的指尖深深陷在他的皮肤里,再深入分毫就会扎进他的肌肉中,史昂承认自己在害怕,他害怕撒加会失去理智甚至咬断自己的喉咙,可他不能放任他深陷在对回忆的追求中不愿看清现实。
                          “他回不来了……四百年前的史昂早已离开……”
                          “不!他还活着!他就在我的面前,苍白、虚弱,他不能离开,我不能失去他……”
                          “他只是活在你的记忆里…撒加……”
                          史昂心存畏惧,但仍抬起手,抚摸他冰冷的面庞。
                          “现在的我拥有他的记忆……”他因疼痛而停顿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必须抛弃现在的一切去全盘接受它……”
                          “我有我自己的家人…爱我的师长,朋友……他们不应该被隔绝在这份感情之外……”
                          “这和现在需要解决的事情没有关系!”
                          撒加暴躁地打断他,执拗地按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弹分毫。史昂被伤口的剧痛和撒加越来越不加节制的力道折磨地满身虚汗,他被汗水与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隐约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他朦胧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暗红。
                          一颗冰冷的血珠滴落在他裸露的手臂上,随后是第二颗、第三颗……被神恩侵蚀的破败身躯早就承受不住任何光明,可他依旧固执地恐怖。
                          “撒加……”太疼了,这短暂的十八年里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撕心裂肺的痛,像有一双枯瘦却尖利的手,硬生生撕开他的血肉揪住他的心脏,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眼角的湿润听不到自己疼到抽泣的声音。他抬起那条沾满发黑血液的手臂,用白皙柔软的指腹轻轻拭去吸血鬼唇边的血污,听到他哭泣声的吸血鬼愣怔住,旋即握住他的手亲吻他染血的手掌。
                          “我做不到……”
                          吸血鬼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但干涸的泪腺分泌不了一滴悲伤的泪水,他只好不断地吻着那只尚存一丝温暖的手,“我无法忍受……”
                          “他们在把你的痕迹从我身边抹去,我不想…不想再一次任由他们把你夺走!”
                          “没有人想夺走我,撒加……”史昂勉强笑着,“我还没……那么抢手……”
                          “你是第一个亲口说爱我的人……”
                          他在努力撑起身子,为了能够平视吸血鬼渐趋平静的双眼。
                          明艳的双眸在吸血鬼海蓝的瞳仁中划过一道玫瑰色的浮影,倏然滑落的身躯跌进吸血鬼的臂弯中,他的意识被黑暗侵蚀前只听到仿佛隔着水体传来的模糊的呼唤。
                          TBC


                          IP属地:江苏31楼2018-04-15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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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手机贴吧32楼2018-04-17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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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6 23:5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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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手机贴吧33楼2018-04-17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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