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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十四郎的记忆出现过断层。——这是他少年时代就已经确认过的事。
那时,攘夷战争还没有结束,一批蛊毒咒术师与攘夷军在武州不远处交战。他把大哥大嫂都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在回程里见证了一场厮杀。他看见一个少年凭一己之力对抗6个天人,那矫健的身姿,凌厉的招式让不远处的土方不禁看得呆在了原地。很快,其中5个天人被少年斩杀。
白衣、银发、红瞳……这些特征让他不由得想到了幕府公文中所说的白夜叉,也想到了那个前一段时间救了自己大哥大嫂的少年。
是那个人吗?土方当时并没有得出结论。他在看到少年被耍阴招,即将丧命于天人刀口之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拔出那人之前掷出刺穿天人的那把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他。
那是土方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血腥,也是他第一次斩杀生命。在抚平自己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之后,土方背起昏迷的白衣少年走进了树林深处。然后一片白蒙蒙的雾气笼罩在了他眼前,所有的画面就那样慢慢消失了。
「变得更强不就行了?」苏醒过来的前一刻,这样一句话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谁?
“十四,十四!”被唤醒之后,土方看见了坐在自己旁边一脸焦急的近藤。
他说见自己几天没有来道场,有些担心就来木屋看看,结果却发现他正处于昏迷状态。近藤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土方按了按太阳穴,说自己也不清楚。
那天,土方对近藤说自己愿意加入道场。近藤倒是很开心,跟他说好好休息之后就搬过来住吧。土方点了点头,然后目送近藤离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发现了两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条白色的钵卷,一把锋利的太刀。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把刀的刀鞘,土方便坐在床上顶着那两样东西出神。毫无征兆地,那个模糊的人影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白衣、银发、红瞳……他努力地想要擦亮那段被蒙上了迷雾的记忆,却还是没有半点收获,也只能作罢了。
半年间,简陋的道场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伙伴,土方在那段时日中勤于练习,对于那个白色身影的事也逐渐不那么纠结了。直到在一次与近藤的对练中,被逼到绝境的他为了反击近藤,而使出了自己以前从来都没用过的招式:在回击的时候找准了近藤动作中的空隙,将竹剑刺到他腰侧,然后顺手转动腕部横砍而去。
当时,猝不及防的近藤竟没躲过他这一招,倒在地上好长时间都没能起来。惊讶的不仅仅是近藤,获胜的土方也愣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到这样的招式的?更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脑海里时不时会出现的白色身影、木屋中不属于自己的钵卷和太刀、无意间使出的陌生招式、还有那句让他下定决心追随近藤的话——「变得更强不就行了?」
这一切都让土方确定自己在那次昏迷之前,曾与某个人相处过一段时间。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夜叉。他自动屏蔽了近藤赞赏的话语,持着太刀若有所思,但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半点收获。
不久之后,攘夷战争结束,伴随着“白夜叉死了”的消息,废刀令出台。这让道场的门徒大量减少,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幕府为了镇压残余的攘夷志士发出了招募浪人的公文。听到消息后,近藤决定带着所有人离开武洲前往京都。
临走的前一晚,土方狠下心拒绝了三叶带她一起去的请求。往回走的路上,他自嘲地笑了笑,像他这样整天刀不离手的人,别说是幸福了,连最起码的安稳都给不起那个好女孩。即使自己对她抱有情感又能怎样?毫无顾忌地离开,用决绝的背影为他奉上一片安宁……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抱歉……”月光下渐行渐远的土方小声说道。黑色的发顶反着柔和的光,藏青色的和服衣摆与马尾一起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叹了口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压下胸腔中闷闷的痛感与对三叶的愧疚,开始在幽暗的灯光下收拾自己要带的东西。整理柜子的时候,那条白色的钵卷又出现在了他眼前。土方顿了顿就把它放进了包袱,然后又找了一个不是很合适的刀鞘,将那把一直都挂在墙上的太刀也收好,准备一并带走。近藤嘱咐过他,此次他们远去京都,行装应该从轻从简,但他就是不想把这两样东西丢掉,至于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入睡前,他在迷茫之间又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即将进入梦境的土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那个家伙……用亦真亦幻来形容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吧。
不论那段记忆是不是真的,那个人又是否真的存在,土方都感激着他。感激他用一句话让自己确认了追随近藤的信念。
「变得更强不就行了?」
他会的,会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