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1]
阴霾乌云笼罩着古镇,夜晚的雨水滑落在屋檐翘脚,落下来如澄澈剔透的珠帘,打湿了长满青苔的石板路,闪烁着幽深的绿色。
老旧的雕花窗被风拍打得尖叫出刺耳的吱呀声,旅店的中年老板关上窗户,自言自语道:“今年的雨怎么下得比常年要多,真是烦得很。”
打着哈欠正打算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突然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
“都半夜了还有客人啊。”老板皱起眉,不耐烦地开了门。
眼前的青年人身材伟岸,穿着被打湿的黑色冲锋衣,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包,他的脸庞一半被幽暗的灯光照亮,一半藏在阴影里,脸色憔悴,下颚长着青色的胡渣,一双眼眸却是亮得有些骇人,他低沉嘶哑地问道:“有单人间吗?”
“有……有的!”老板看得发愣,反应过来如捣蒜般直点头。
青年人进了店,站在服务台前,不一会儿脚下就聚集成了一个水圈,拿出了身份证递给老板,一边问:“你这里客人多吗?帮我安排一个比较清静的房间吧。”
“行。”老板接过了身份证,心里已经平静了下来。借着台灯他看清了身份证上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解彦雇。”
拗口的怪名。
“对了,你是来旅游的吧。”老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好似怕什么人听了去,凑近了说:“前不久啊,镇子里老是出命案,特别是下雨天,晚上把窗户关好。有人说是鬼怪作祟,有人说个变态杀人狂逃到这里,说什么都有。你别太害怕,我在这古镇呆了几十年了,这些流言有真有假,你也别不信,晚上好好在屋里啊。”
说完然后观察他的神色,却发现他依然面无表情的,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老板讨了个没趣,暗地里冷哼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将身份证和一把钥匙递过去,指着楼上说:“二楼最左边的房间,209,要我带你过去吗?”
“不用。”他抬眼扫了一圈周围,然后才踩着木质楼梯上了楼。
老板挠挠脑袋:“真是个奇怪的人。”
房间的摆设比较陈旧普通,却别有一番古味。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木窗紧闭着,并不通风。
解彦雇将门反锁,换下潮湿的衣裤,本已是一身的疲惫,他只能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还不能睡,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灯光昏暗,时不时跳动着,仿佛随时就会熄灭一般,在这寂静的长夜,为这冷清的房间添了一份暖意。
来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居然不见一丝倦意,很是清明。
他走到窗边,支起了木窗。外面正是风雨凄凄,雨丝乘着风飘进屋内,再次打湿了他的肌肤,透着一种难以消退的冰凉。
他靠着窗台,眯着眼眸向前方望去。
现今的时代,这古老的小镇也有一条整晚灯火通明的街道,那光怪陆离的繁华喧嚣与他身处的地方大庭相径。
他的目光一转,低头往楼下望去。
远处飘来了筝音,婉转低沉得犹如耳畔,随着斜风细雨,随着柔美夜色,随着盈盈走来的身影回荡在古镇。
那是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打着一把梅花点点的直骨绸伞,身着红色百褶长裙,用金线绣出的红梅随着缓慢优雅的步子流转着光彩。她披散着乌黑长发,伞面半遮住脸,只见那光洁如玉的下巴,以及弧度优美的嘴唇苍白得不正常。
她孤身一人漫步在这寂静雨夜的街道,美,却美得诡异。
古筝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急促凌乱,竟让人的呼吸也絮乱了起来。
解彦雇闭上了眼,嘴里念了句什么,隔断了那作祟的筝音。再次睁开眼,他的右手揣进衣兜,抓住里面软软的纸张,俯视着女子,唤道:“你。”
女子停下了脚步,微移开伞,扬起苍白的脸闻声看来,那一双杏眸清澈纯粹,可透着一股死气,她有点惊讶,微张着嘴巴。
解彦雇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如利剑一般穿过望到她的眼睛深处,在衣兜里的右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他呼出一口气,右手抽出来搭在窗沿。
“你走吧。”
女子对他微微一笑,眼波荡漾起一抹烟色,唇启,无声地吐出几个字,而后才娉婷袅娜地朝巷子深处漫步走去。
清丽的筝音再次荡于耳畔,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也罢,她自己都说:明日再见。
等到再见的时候,再烧了她也不迟。
他将目光移到远处,那里,有着蠢蠢欲动的黑色团雾。他已是迟了,今晚已经见了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