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白昼,但教皇殿里仍需点满了灯,才可以亮堂些。
教皇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拉斐尔缓缓走出来,在堂前抬头直望他。她换了身轻纱,身材裹得玲珑火辣。
身后传来脚步声,每行一步都仿佛将地皮给掀了起来一般,重重抬起,重重落下。教皇在上头问:“伊利丹,你可准备好了?”
拉斐尔扭个身子打量,见是眼前站着一个魁梧的少年,头发乌黑坚硬,表情冷漠,衣不蔽体。她吓了一跳,眼睛不禁瞪圆,又不敢再细细瞧他。
少年虽然一身壮实,但五官分明,轮廓刚硬,生得也是气宇轩昂的。但拉斐尔总觉得他冷漠得有些过分,用她那一下能望穿人心的眼睛,似乎也不可触到少年的心脏。
教皇挥挥手,示意少年伊利丹离开。
伊利丹不行任何礼仪,转身便走。目光掠过拉斐尔的时候,不为所动。倒是拉斐尔又一次颤抖了一下,心里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惊慌来。
拉斐尔走上前,半蹲在教皇膝下,回头望他,见他一张面具裹得脸极紧。她用柔声呼唤教皇,身上的轻纱慢慢滑下。教皇低下身子,拉斐尔分明闻得他身后蓝色的长发里一股清新自由的味道。她便用手指去慢慢地拢,慢慢地梳理。教皇的手捧着她的背后,拉斐尔也渐渐闭了眼。
他们这样温柔地对峙了好久,拉斐尔睁开双眼,看见教皇并不前进。他隔着冰冷的面具看她,眼神流露的犹豫和哀伤,拉斐尔觉得自己能一下子都捕捉到。她是不明白的,抬手抚摸教皇脸上的那块铁。教皇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将它挪开。
“拉斐尔,若我今生欠了你,来生也不一定能还。”教皇发出一阵叹息。
拉斐尔扑进他怀里,低低地说:“何须谈将来。”
他们就这样,第一次相拥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似乎变成了一座塑像,凝固在那里。
宫儿自然是不知道义父的一切。
她在悬崖上站得久了,抬起头,将手罩在额上眺望。这里可以看到的处女宫,安安静静地站在云雾中。刚才一刹那过去的金光,宫儿是注意到了,于是她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一些人陆续将尸体抬来。
宫儿认得一些。她看他们将尸体草草埋下,有的连个墓碑也没有。生命也不过如此,脆弱不堪。常常跟着师傅在殿前冥想,还不如眼前目睹的一切真实,想来师傅也是承受了许多无能预料的灾难,才顿悟了人生吧。
“宫儿。”
宫儿抬头,忽然笑得将手里的铲子抛下,扑上去,叫道:“师伯!”
天殇同沙加的这个小弟子见面不多,却异常有缘,总爱逗弄着她玩儿,有时也伙着小宫儿捉弄沙加一番,然后装作置身事外。
宫儿拉着天殇,说个不停,又抱怨了师傅。天殇沉吟:“宫儿,你不信师傅了?”宫儿愣了一下,嘟嘴:“并不是……”
没等宫儿多想,天殇一下子又恢复了顽童神态,夺过宫儿的铲子,在地里乱铲一气,那一株株刚种好的花,被他踏得东倒西歪。宫儿抢不过他,挥手去打他,哪知力气过大,一下子将半块坟地打了个土崩瓦解。
新坟旧坟全都张开了,不能安息的灵魂一时在半空游走。
天殇丢下铲子,指着宫儿叫道:“你坏了!”便一溜烟没了个影子,空留下宫儿在此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