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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吧，耀。”
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把宽厚的手掌覆在少年头上，温和却不容抗议地说。
细屑的微雪从苍穹跌落，唦唦打在克里姆林宫外的矮松上。少年抱紧了怀里的熊猫滚滚，默不作声地朝黯
淡的红墙凝视许久，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灯火通明的克里姆林宫，充盈着罪恶的腥甜血味。
“……走吧，阿尔。”少年轻声说，疲惫地闭上眼，怀着复杂的心情转过了身。
雪地上四行歪歪扭扭的足迹，一深一浅，一明一暗，一头系在耀和阿尔脚下，一头系着寂寞的克里姆林，
那里躺着一具被肢解的新鲜尸首，伊万，是他的名字。
布尔什维克。
万岁。
大雪落了耀一身洁白，惨淡如同戴孝。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拒绝了阿尔要替他裹上的暖黄色围巾，伊万
肢解的凄惨场景犹如一块巨大的血污，泼在他心里，染得五脏俱红，他觉得抹开伊万鲜血的手中有自己的
一份，摁在掌心，淋漓诡异。
“……我原以为他能走得更远。”他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在从未被侵蚀过的雪地踩下，平静地
对阿尔说。
金发男人怔了一下，随即用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晃眼到不真实，他的唇打理出明朗的笑：“耀，你
这个傻瓜。”
男人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羸弱的晶体承受不住温热而化为了一滴清亮的水珠，顺着掌纹下滑。
“雪花终有一天会融化，它注定无法长存。”
顿了顿，继续说。
“布尔什维克也是。”
骄傲的神情出现在男人温和的面庞上，王耀仰起脸看着这个太过年轻的弟弟，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
“我的温度，会让布尔什维克融化掉。”
朔雪裹着这句话刺入耳中，但耀却丝毫没被感染，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遥远的短松林，遥远的红
墙，遥远的克里姆林宫。
它们现在缩小得如同玩具一般蹩脚。
遥远的伊万。
他忽然觉得自己走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走出过那连垣的红墙。
伊万不依不饶的微笑，在他心里建起的红墙。
布尔什维克，万岁。——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着克里姆林宫的方向说，像是祈愿，像是祷告。
睫毛颤一颤，落下几点微雪。
伊万，我们注定回不到过去。
裹紧风衣，耀抱着滚滚，跟上了阿尔的步子。阿尔的步履很轻松却很kuai，他不想伊万一般会不时停下来
，伸出掌心，邀约的姿势，霸道而温暖地裹住耀冻得红疼的手，一言不发却踏踏实实地走。
走近那座布尔什维克英雄的丰碑。
走进那座寂寞而光明的坟冢。
伊万身边再也不剩下别人了，一个一个都用背脊对着他，或仓皇，或嫌恶，群鸟散去一般，吸尽了腐肉的
最后一滴血，喙上的腥红都还来不及擦去，便扑腾离开。
他更用力地握紧耀的手，几乎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人心向背，然后，他想把他也一同带入这座苍老的荒坟么……两个人，躺进去，把浮嚣繁华胜极一时，把
硝烟炮火金戈铁马，统统都关在外面，冷了，借对方枯腐的颈窝靠一下，就足够了。
就足够了。
……么？
他吸嗅不到阳光的气息，他不甘心。
终有一日，在这肃杀的红墙外，耀挣开了伊万的手，在对方惊异地注视下，缓缓开口：“……我们或许早
已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伊万。”
簌簌的细雪落了下来，寂灭在他们之间。
最后是伊万打破了沉默：“耀，克里姆林的红墙终于管不住你了么？”
你要走了么。
和立陶宛他们一样。
丢下我，彻彻底底让我一个人，对着黝黑的枪口……么。
“那就走吧。”他疲惫地合上眼，说，“立刻走。”
黑发少年深深望了他一下，转过身，踏出。
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把宽厚的手掌覆在少年头上，温和却不容抗议地说。
细屑的微雪从苍穹跌落，唦唦打在克里姆林宫外的矮松上。少年抱紧了怀里的熊猫滚滚，默不作声地朝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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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什维克。
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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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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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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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向背，然后，他想把他也一同带入这座苍老的荒坟么……两个人，躺进去，把浮嚣繁华胜极一时，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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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足够了。
……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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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了么。
和立陶宛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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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两步。
伊万用手捂着口，像是在竭力维护快要崩溃的理智。眼前的那个少年把背对着他，那样熟悉的身影，温暖
的皮肤削尖的十指若有若无的微笑黑色的长发……他把背对着他！
他原以为耀不敢走的，但是那个少年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斩钉截铁。
连一声再见都吝啬给予。
再也无法忍耐，那些在胸口横冲直撞几欲破体的悲哀。
孤独的雄狮漏出一声低低的抽泣。
生锈的阀门被打开了。
伊万跪坐在雪地上，哭得无比伤心：“你们他妈的，都是混帐……一个一个，以为我是什么？矿产地？利
用好了，就一脚蹬掉，阿尔才是伟大的雇主是神是新世界的秩序对不对，你们这帮——”
“你们这帮，低贱的人。”
伊万的声音到后面变得无比颤抖，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掷出了这句话，然后用手背狠狠抹着哭红的
眼睛。
软弱的泪水，布尔什维克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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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为耀不敢走的，但是那个少年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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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无法忍耐，那些在胸口横冲直撞几欲破体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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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好了，就一脚蹬掉，阿尔才是伟大的雇主是神是新世界的秩序对不对，你们这帮——”
“你们这帮，低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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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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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帮，低贱的人。”
伊万的声音到后面变得无比颤抖，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掷出了这句话，然后用手背狠狠抹着哭红的
眼睛。
软弱的泪水，布尔什维克不需要。
“……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可以一脚蹬掉的矿产地。”雪在脚下吱嘎吱嘎作响，黑发少年慢慢向伊万走去，
弯下腰，捧起他泪痕未干的脸认认真真地看，认认真真地说。
氤氲的暖气从口中呼出，他柔软的黑发扎成一束，搭在肩头，发梢若即若离垂到伊万扬起的面容上，有些
蚂蚁爬过般细微的痒。
“但是我也不会亦步亦趋跟着你走进克里姆林的红墙。”
“……伊万，在布尔什维的道路上，你能按着你的心走，而我只能跟着你。”深黑的瞳水难以捉摸，耀轻
轻地，却无比坚决地说，“我不情愿，踩着别人的脚印前行。”
“我骄傲了五千年，有些事情早已定型，就算受了再重的疮伤，皮肤磨破血肉模糊，甚至是死了……化成
泥土化成尘埃化成无比自由的风，这支持了我千年的脊骨，也不会弯曲。”
“丝毫不会。”他望着伊万，一字一顿。
金发少年怔怔看着他深不见底，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唇语：“……即使折断它？”
耀淡淡笑了：“……不，即使捏碎它。”
肢体再腐朽，魂还在。小小的火星落在冰冷的血液里，总会唤起沉睡的心跳，那初醒的搏动，将一声比一
声有力，一声比一声从容。
伊万咬紧下唇，齿尖扎破了薄软的表皮，温暖的血融化在嘴角，像是经年之前盛开的牡丹。柔和。平静。
“耀……我被你骗得真是狼狈。”伊万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捧着自己脸的手移开，带着自嘲的意味苦笑，
“你只让我看到了你是一个少年，伤痕累累，衣衫褴褛，在泥潭边踯躅不前，你让我以为你情愿被我保护
，情愿跟着我，让我为你遮开阿尔，菊他们那些不加掩饰的掠夺视线。”
“可是你给我的这些表象，让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你曾经从来不需要别人搀扶的，独自走了五千年。”伊万缓缓说，站起来，掸干净身上的雪，然后
合上眼睛，像是硬生生吞咽进了什么令他痛苦的东西，“……你从来没有依赖过我。”
“我和你的地位，从一开始就是对等的，伊万。”他挺直身子注视着金发少年，说，“我不会一味地寻求
你的保护，我也相信……你不会一直站在我的前面为我遮蔽风雪。”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们总要分离。”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伊万的肩。
再见，我的布尔什维克。
他在雪地上踩出两行足迹，深深浅浅，点点滴滴，时有弯曲却永不回头。
这一次，他是真的和他走在了不同的路上。
伊万，布尔什维克对你来说是战士骄傲的染血勋章，但终究会佩在毫无起伏没有生气的胸膛上。在我眼里
——
这是一座充满了虚无光芒的坟冢，伊万。
恕我不能予你陪葬。
矮松树上积满了雪，有些树枝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折断，发出清脆的声响。耀走在阿尔身边，背后是寂寞
空旷的红墙连垣，面前是白雪沉落的地平一线。
地平线上方的云层，已经掺入了向日葵味的点点晨光。
太阳终究会照入阴冷的克里姆林宫室，为那具新生的尸首，驱散无边的寒意。
布尔什维克，万岁。
-END-
黑发少年深深望了他一下，转过身，踏出。
一步。两步。
伊万用手捂着口，像是在竭力维护快要崩溃的理智。眼前的那个少年把背对着他，那样熟悉的身影，温暖
的皮肤削尖的十指若有若无的微笑黑色的长发……他把背对着他！
他原以为耀不敢走的，但是那个少年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斩钉截铁。
连一声再见都吝啬给予。
再也无法忍耐，那些在胸口横冲直撞几欲破体的悲哀。
孤独的雄狮漏出一声低低的抽泣。
生锈的阀门被打开了。
伊万跪坐在雪地上，哭得无比伤心：“你们他妈的，都是混帐……一个一个，以为我是什么？矿产地？利
用好了，就一脚蹬掉，阿尔才是伟大的雇主是神是新世界的秩序对不对，你们这帮——”
“你们这帮，低贱的人。”
伊万的声音到后面变得无比颤抖，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掷出了这句话，然后用手背狠狠抹着哭红的
眼睛。
软弱的泪水，布尔什维克不需要。
“……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可以一脚蹬掉的矿产地。”雪在脚下吱嘎吱嘎作响，黑发少年慢慢向伊万走去，
弯下腰，捧起他泪痕未干的脸认认真真地看，认认真真地说。
氤氲的暖气从口中呼出，他柔软的黑发扎成一束，搭在肩头，发梢若即若离垂到伊万扬起的面容上，有些
蚂蚁爬过般细微的痒。
“但是我也不会亦步亦趋跟着你走进克里姆林的红墙。”
“……伊万，在布尔什维的道路上，你能按着你的心走，而我只能跟着你。”深黑的瞳水难以捉摸，耀轻
轻地，却无比坚决地说，“我不情愿，踩着别人的脚印前行。”
“我骄傲了五千年，有些事情早已定型，就算受了再重的疮伤，皮肤磨破血肉模糊，甚至是死了……化成
泥土化成尘埃化成无比自由的风，这支持了我千年的脊骨，也不会弯曲。”
“丝毫不会。”他望着伊万，一字一顿。
金发少年怔怔看着他深不见底，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唇语：“……即使折断它？”
耀淡淡笑了：“……不，即使捏碎它。”
肢体再腐朽，魂还在。小小的火星落在冰冷的血液里，总会唤起沉睡的心跳，那初醒的搏动，将一声比一
声有力，一声比一声从容。
伊万咬紧下唇，齿尖扎破了薄软的表皮，温暖的血融化在嘴角，像是经年之前盛开的牡丹。柔和。平静。
“耀……我被你骗得真是狼狈。”伊万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捧着自己脸的手移开，带着自嘲的意味苦笑，
“你只让我看到了你是一个少年，伤痕累累，衣衫褴褛，在泥潭边踯躅不前，你让我以为你情愿被我保护
，情愿跟着我，让我为你遮开阿尔，菊他们那些不加掩饰的掠夺视线。”
“可是你给我的这些表象，让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你曾经从来不需要别人搀扶的，独自走了五千年。”伊万缓缓说，站起来，掸干净身上的雪，然后
合上眼睛，像是硬生生吞咽进了什么令他痛苦的东西，“……你从来没有依赖过我。”
“我和你的地位，从一开始就是对等的，伊万。”他挺直身子注视着金发少年，说，“我不会一味地寻求
你的保护，我也相信……你不会一直站在我的前面为我遮蔽风雪。”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们总要分离。”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伊万的肩。
再见，我的布尔什维克。
他在雪地上踩出两行足迹，深深浅浅，点点滴滴，时有弯曲却永不回头。
这一次，他是真的和他走在了不同的路上。
伊万，布尔什维克对你来说是战士骄傲的染血勋章，但终究会佩在毫无起伏没有生气的胸膛上。在我眼里
——
这是一座充满了虚无光芒的坟冢，伊万。
恕我不能予你陪葬。
矮松树上积满了雪，有些树枝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折断，发出清脆的声响。耀走在阿尔身边，背后是寂寞
空旷的红墙连垣，面前是白雪沉落的地平一线。
地平线上方的云层，已经掺入了向日葵味的点点晨光。
太阳终究会照入阴冷的克里姆林宫室，为那具新生的尸首，驱散无边的寒意。
布尔什维克，万岁。
-END-
“我们走吧，耀。”
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把宽厚的手掌覆在少年头上，温和却不容抗议地说。
细屑的微雪从苍穹跌落，唦唦打在克里姆林宫外的矮松上。少年抱紧了怀里的熊猫滚滚，默不作声地朝黯
淡的红墙凝视许久，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灯火通明的克里姆林宫，充盈着罪恶的腥甜血味。
“……走吧，阿尔。”少年轻声说，疲惫地闭上眼，怀着复杂的心情转过了身。
雪地上四行歪歪扭扭的足迹，一深一浅，一明一暗，一头系在耀和阿尔脚下，一头系着寂寞的克里姆林，
那里躺着一具被肢解的新鲜尸首，伊万，是他的名字。
布尔什维克。
万岁。
大雪落了耀一身洁白，惨淡如同戴孝。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拒绝了阿尔要替他裹上的暖黄色围巾，伊万
肢解的凄惨场景犹如一块巨大的血污，泼在他心里，染得五脏俱红，他觉得抹开伊万鲜血的手中有自己的
一份，摁在掌心，淋漓诡异。
“……我原以为他能走得更远。”他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在从未被侵蚀过的雪地踩下，平静地
对阿尔说。
金发男人怔了一下，随即用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晃眼到不真实，他的唇打理出明朗的笑：“耀，你
这个傻瓜。”
男人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羸弱的晶体承受不住温热而化为了一滴清亮的水珠，顺着掌纹下滑。
“雪花终有一天会融化，它注定无法长存。”
顿了顿，继续说。
“布尔什维克也是。”
骄傲的神情出现在男人温和的面庞上，王耀仰起脸看着这个太过年轻的弟弟，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
“我的温度，会让布尔什维克融化掉。”
朔雪裹着这句话刺入耳中，但耀却丝毫没被感染，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遥远的短松林，遥远的红
墙，遥远的克里姆林宫。
它们现在缩小得如同玩具一般蹩脚。
遥远的伊万。
他忽然觉得自己走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走出过那连垣的红墙。
伊万不依不饶的微笑，在他心里建起的红墙。
布尔什维克，万岁。——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着克里姆林宫的方向说，像是祈愿，像是祷告。
睫毛颤一颤，落下几点微雪。
伊万，我们注定回不到过去。
裹紧风衣，耀抱着滚滚，跟上了阿尔的步子。阿尔的步履很轻松却很kuai，他不想伊万一般会不时停下来
，伸出掌心，邀约的姿势，霸道而温暖地裹住耀冻得红疼的手，一言不发却踏踏实实地走。
走近那座布尔什维克英雄的丰碑。
走进那座寂寞而光明的坟冢。
伊万身边再也不剩下别人了，一个一个都用背脊对着他，或仓皇，或嫌恶，群鸟散去一般，吸尽了腐肉的
最后一滴血，喙上的腥红都还来不及擦去，便扑腾离开。
他更用力地握紧耀的手，几乎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人心向背，然后，他想把他也一同带入这座苍老的荒坟么……两个人，躺进去，把浮嚣繁华胜极一时，把
硝烟炮火金戈铁马，统统都关在外面，冷了，借对方枯腐的颈窝靠一下，就足够了。
就足够了。
……么？
他吸嗅不到阳光的气息，他不甘心。
终有一日，在这肃杀的红墙外，耀挣开了伊万的手，在对方惊异地注视下，缓缓开口：“……我们或许早
已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伊万。”
簌簌的细雪落了下来，寂灭在他们之间。
最后是伊万打破了沉默：“耀，克里姆林的红墙终于管不住你了么？”
你要走了么。
和立陶宛他们一样。
丢下我，彻彻底底让我一个人，对着黝黑的枪口……么。
“那就走吧。”他疲惫地合上眼，说，“立刻走。”
黑发少年深深望了他一下，转过身，踏出。
一步。两步。
伊万用手捂着口，像是在竭力维护快要崩溃的理智。眼前的那个少年把背对着他，那样熟悉的身影，温暖
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把宽厚的手掌覆在少年头上，温和却不容抗议地说。
细屑的微雪从苍穹跌落，唦唦打在克里姆林宫外的矮松上。少年抱紧了怀里的熊猫滚滚，默不作声地朝黯
淡的红墙凝视许久，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灯火通明的克里姆林宫，充盈着罪恶的腥甜血味。
“……走吧，阿尔。”少年轻声说，疲惫地闭上眼，怀着复杂的心情转过了身。
雪地上四行歪歪扭扭的足迹，一深一浅，一明一暗，一头系在耀和阿尔脚下，一头系着寂寞的克里姆林，
那里躺着一具被肢解的新鲜尸首，伊万，是他的名字。
布尔什维克。
万岁。
大雪落了耀一身洁白，惨淡如同戴孝。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拒绝了阿尔要替他裹上的暖黄色围巾，伊万
肢解的凄惨场景犹如一块巨大的血污，泼在他心里，染得五脏俱红，他觉得抹开伊万鲜血的手中有自己的
一份，摁在掌心，淋漓诡异。
“……我原以为他能走得更远。”他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在从未被侵蚀过的雪地踩下，平静地
对阿尔说。
金发男人怔了一下，随即用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晃眼到不真实，他的唇打理出明朗的笑：“耀，你
这个傻瓜。”
男人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羸弱的晶体承受不住温热而化为了一滴清亮的水珠，顺着掌纹下滑。
“雪花终有一天会融化，它注定无法长存。”
顿了顿，继续说。
“布尔什维克也是。”
骄傲的神情出现在男人温和的面庞上，王耀仰起脸看着这个太过年轻的弟弟，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
“我的温度，会让布尔什维克融化掉。”
朔雪裹着这句话刺入耳中，但耀却丝毫没被感染，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遥远的短松林，遥远的红
墙，遥远的克里姆林宫。
它们现在缩小得如同玩具一般蹩脚。
遥远的伊万。
他忽然觉得自己走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走出过那连垣的红墙。
伊万不依不饶的微笑，在他心里建起的红墙。
布尔什维克，万岁。——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着克里姆林宫的方向说，像是祈愿，像是祷告。
睫毛颤一颤，落下几点微雪。
伊万，我们注定回不到过去。
裹紧风衣，耀抱着滚滚，跟上了阿尔的步子。阿尔的步履很轻松却很kuai，他不想伊万一般会不时停下来
，伸出掌心，邀约的姿势，霸道而温暖地裹住耀冻得红疼的手，一言不发却踏踏实实地走。
走近那座布尔什维克英雄的丰碑。
走进那座寂寞而光明的坟冢。
伊万身边再也不剩下别人了，一个一个都用背脊对着他，或仓皇，或嫌恶，群鸟散去一般，吸尽了腐肉的
最后一滴血，喙上的腥红都还来不及擦去，便扑腾离开。
他更用力地握紧耀的手，几乎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人心向背，然后，他想把他也一同带入这座苍老的荒坟么……两个人，躺进去，把浮嚣繁华胜极一时，把
硝烟炮火金戈铁马，统统都关在外面，冷了，借对方枯腐的颈窝靠一下，就足够了。
就足够了。
……么？
他吸嗅不到阳光的气息，他不甘心。
终有一日，在这肃杀的红墙外，耀挣开了伊万的手，在对方惊异地注视下，缓缓开口：“……我们或许早
已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伊万。”
簌簌的细雪落了下来，寂灭在他们之间。
最后是伊万打破了沉默：“耀，克里姆林的红墙终于管不住你了么？”
你要走了么。
和立陶宛他们一样。
丢下我，彻彻底底让我一个人，对着黝黑的枪口……么。
“那就走吧。”他疲惫地合上眼，说，“立刻走。”
黑发少年深深望了他一下，转过身，踏出。
一步。两步。
伊万用手捂着口，像是在竭力维护快要崩溃的理智。眼前的那个少年把背对着他，那样熟悉的身影，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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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为耀不敢走的，但是那个少年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斩钉截铁。
连一声再见都吝啬给予。
再也无法忍耐，那些在胸口横冲直撞几欲破体的悲哀。
孤独的雄狮漏出一声低低的抽泣。
生锈的阀门被打开了。
伊万跪坐在雪地上，哭得无比伤心：“你们他妈的，都是混帐……一个一个，以为我是什么？矿产地？利
用好了，就一脚蹬掉，阿尔才是伟大的雇主是神是新世界的秩序对不对，你们这帮——”
“你们这帮，低贱的人。”
伊万的声音到后面变得无比颤抖，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掷出了这句话，然后用手背狠狠抹着哭红的
眼睛。
软弱的泪水，布尔什维克不需要。
“……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可以一脚蹬掉的矿产地。”雪在脚下吱嘎吱嘎作响，黑发少年慢慢向伊万走去，
弯下腰，捧起他泪痕未干的脸认认真真地看，认认真真地说。
氤氲的暖气从口中呼出，他柔软的黑发扎成一束，搭在肩头，发梢若即若离垂到伊万扬起的面容上，有些
蚂蚁爬过般细微的痒。
“但是我也不会亦步亦趋跟着你走进克里姆林的红墙。”
“……伊万，在布尔什维的道路上，你能按着你的心走，而我只能跟着你。”深黑的瞳水难以捉摸，耀轻
轻地，却无比坚决地说，“我不情愿，踩着别人的脚印前行。”
“我骄傲了五千年，有些事情早已定型，就算受了再重的疮伤，皮肤磨破血肉模糊，甚至是死了……化成
泥土化成尘埃化成无比自由的风，这支持了我千年的脊骨，也不会弯曲。”
“丝毫不会。”他望着伊万，一字一顿。
金发少年怔怔看着他深不见底，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唇语：“……即使折断它？”
耀淡淡笑了：“……不，即使捏碎它。”
肢体再腐朽，魂还在。小小的火星落在冰冷的血液里，总会唤起沉睡的心跳，那初醒的搏动，将一声比一
声有力，一声比一声从容。
伊万咬紧下唇，齿尖扎破了薄软的表皮，温暖的血融化在嘴角，像是经年之前盛开的牡丹。柔和。平静。
“耀……我被你骗得真是狼狈。”伊万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捧着自己脸的手移开，带着自嘲的意味苦笑，
“你只让我看到了你是一个少年，伤痕累累，衣衫褴褛，在泥潭边踯躅不前，你让我以为你情愿被我保护
，情愿跟着我，让我为你遮开阿尔，菊他们那些不加掩饰的掠夺视线。”
“可是你给我的这些表象，让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你曾经从来不需要别人搀扶的，独自走了五千年。”伊万缓缓说，站起来，掸干净身上的雪，然后
合上眼睛，像是硬生生吞咽进了什么令他痛苦的东西，“……你从来没有依赖过我。”
“我和你的地位，从一开始就是对等的，伊万。”他挺直身子注视着金发少年，说，“我不会一味地寻求
你的保护，我也相信……你不会一直站在我的前面为我遮蔽风雪。”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们总要分离。”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伊万的肩。
再见，我的布尔什维克。
他在雪地上踩出两行足迹，深深浅浅，点点滴滴，时有弯曲却永不回头。
这一次，他是真的和他走在了不同的路上。
伊万，布尔什维克对你来说是战士骄傲的染血勋章，但终究会佩在毫无起伏没有生气的胸膛上。在我眼里
——
这是一座充满了虚无光芒的坟冢，伊万。
恕我不能予你陪葬。
矮松树上积满了雪，有些树枝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折断，发出清脆的声响。耀走在阿尔身边，背后是寂寞
空旷的红墙连垣，面前是白雪沉落的地平一线。
地平线上方的云层，已经掺入了向日葵味的点点晨光。
太阳终究会照入阴冷的克里姆林宫室，为那具新生的尸首，驱散无边的寒意。
布尔什维克，万岁。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