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 什么纸
被指责说偷东西，方桦有点生气了，道：“这些东西是我买的，我没有偷！”
沙哑声音轻蔑地道：“那就奇怪了，你买的这些东西怎么跟我们丢的一样呢？对了，我们的东西是昨天什么时候丢的来着？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沙哑声音后面一个人不屑地看了方桦一眼，附和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吧？”
沙哑声音哈哈笑了起来：“你说说看啊，昨天这个时间你在哪里？找个人帮你做不在场证明啊！”
她跟方桦从小就认识，很清楚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她从小脾气就很怪，独来独往，极少跟别人打交道。后来她出了事，越发变本加厉了，从来都是这么讨厌到没朋友。要找人帮她做证？比登天还难！
最关键的是，方桦不是文修专业的学生，但是她是。在这个学校，谁会想不开得罪她们专业？
想到这里，她更得意了，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这口经年的恶气，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了。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清晰地传入她们耳中，道：“我可以证明。”
沙哑声音笑声一顿，愕然转头，看见一个年轻学生走过来，站到方桦旁边，微笑着重复道：“我可以证明，方桦是清白的。”
沙哑声音打量了一下对方，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对方道：“我叫苏锦，是方桦的室友，也是她同专业的同学。”
沙哑声音嗤笑一声：“室友也不要乱说话啊，难道你昨天跟方桦在一起？”
她话里给苏锦挖了个坑，苏锦却只是一笑，道：“那倒没有，我没住在学校，昨天只在课堂上见过她。”
沙哑声音笑了起来，方桦抿了抿嘴唇，看了苏锦一眼，又偏开了头。
苏锦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虽然没跟她在一起，但还是能证明，你们专业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沙哑声音的笑容一僵，讽刺道：“哦？原来你开了天眼了，不在旁边的人也能证明她在干什么？”
苏锦又摇了摇头：“不，我能证明的不是她，而是这些东西。你刚才说，你们丢了什么来着？”
沙哑声音刚才本来就是随口乱说的，她哪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还好她的同伴记性不错，冷哼道：“玉版宣、玉扣纸、罗纹宣，全部都是古籍和书画常用的纸张，老师给我们做样品的，让我们好好保管，价格可是很高的！”
苏锦点了点头，道：“嗯，玉版宣、玉扣纸、罗纹宣，你确定你没记错？”
沙哑声音微微有些慌乱了，几个人对视一眼，强撑着道：“嗯，当然不会有错！”
苏锦弯下腰，拣起地上的纸，翻了翻，道：“我只看见了龟甲宣、白棉纸、仿高丽纸，哪来的玉版宣，哪来的玉扣纸？而且……”
她抽出其中一张，在这些人面前晃了晃，道：“除了这张龟甲宣还值点钱，其他全部都是便宜纸，哪来的价格高昂？”
沙哑声音张口结舌，她同伴强硬地道：“这明明就是罗纹宣，怎么会是龟甲宣？”
苏锦无奈地看着她，问道：“罗纹宣和龟甲宣都是宣纸的一种，但是是靠什么来分别的？”
文修专业的学生齐齐一顿，这一刻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对面站着的，不是跟她们一样的学生——还是其他专业的学生，而是一个比她们厉害得多的老师！
其中一个学生终于想起来了，试探着问道：“根据纸面上的帘纹？”
苏锦向她点了点头，赞许地道：“说得没错，那你们看看，这张纸上的帘纹看上去像什么？”
宣纸是白色的，上面的纹路非常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苏锦一提醒，她们跟着也看清了。这张宣纸上的淡淡纹路，明显像龟壳一样，只要认出了它的形状，马上就能认出纸张的种类！
没错，这的确是一张龟甲宣！
苏锦道：“不仅如此，龟甲宣比罗纹宣更厚一些，可以用来当古籍的护叶，染色后可以当书皮。罗纹宣比较薄，通常用来当衬纸，两者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她侃侃而谈，方桦、沙哑声音和她文修专业的同学全部都听呆了。
　　　方桦注视着苏锦的侧脸，目光惊奇，好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
苏锦又道：“白棉纸和仿高丽纸都是桑皮纸的一种，白棉纸纸面洁白有光泽，像白棉花一样，通常用来修补书页；仿高丽纸特别薄，抗拉耐折，一般用来衬拓片。”
她把这些纸整理好，全部交还到方桦手上，道，“一共三种纸，没一张一样，当然能证明这事情跟方桦无关！”
方桦手上一沉，眼镜后面目光一闪，嘴唇抿得像一条直线。
“我也能证明！”
苏锦突然出去帮方桦说话，跟文修专业的几个学生一问一答，说得她们哑口无言，郭甜甜在旁边早就看呆了。

这时，她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大声补充，“昨天就是这个时间，方桦回了寝室的，呆了一个小时，换了套衣服，又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才出门。我从头到尾都在寝室，可以给她证明！”
苏锦看了她一眼，她小声嘀咕说，“怎么说也是室友，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
方桦目光微闪，脸上明显有些激动。
苏锦笑着拍了拍郭甜甜的肩膀，转向沙哑声音等人问道：“不在场证明也有了，是不是可以证明文修专业的事情跟方桦无关了？嗯……如果真的有东西被偷的话。”
沙哑声音面红耳赤，道：“这次就算跟她没关系，以后再靠近我们专业的话，还是很难说！哼，一个残废，就别想着一步登天了！”
　　　她一挥手，带着同伴离开了这里。
　　　苏锦眉头一皱，想叫住她们道歉，却被方桦拉住了。
郭甜甜瞪着那些人的背影，气哼哼地道：“你跟她们结了什么仇啊？怎么这样针对你？”
换了以前，方桦肯定不会多说，但今天又不一样，她简短地说：“从小就认识，我成绩一直比她好。”
苏锦和郭甜甜一下子明白了。对于沙哑声音来说，方桦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结果现在她考上了文修专业，方桦没靠上，就小人得志，想回来踩人了。
想到这里，郭甜甜打量着方桦，问道：“没觉得你哪里不对啊？那混帐怎么张嘴就乱说？“
方桦的表情略微阴沉了些，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了左手，摊平在两人面前。
郭甜甜马上闭嘴了，苏锦也同时明白了过来。
方桦左手的大拇指少了个指节，明显是后天受伤造成的。
这种伤势非常麻烦，放在平时可能还能想想办法，但文物修复对手部动作的要求非常高，像这样显然是不行的。方桦当初笔试成绩非常好，却在体检时直接被刷下来了。
想起刚才方桦那种执着而热爱的眼神，苏锦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不远处一个人突然道：“你们好……”
三人一起转头，苏锦和郭甜甜这才想起来，对了，柳萱还在旁边呢！之前她们明明就是跟着她一起过来的！
果然，走出来的正是柳萱，她拨了拨耳边的长发，对着她们微微一笑，道：“你们好，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
苏锦笑了笑，点头道：“请说。”
柳萱指了指沙哑声音等人离开的方向，问道：“刚才她们那么过份，明显就是在诬蔑这位同学，你们为什么不要求她们道歉？”
苏锦扬了扬眉，方桦突然道：“我不需要道歉。”
“为什么？”柳萱满含兴味地看着她们，好像真的很关心这个问题。
柳萱一出现，郭甜甜的脸立刻爆红，这会儿，她终于清了清嗓子，道：“那几个家伙是很讨厌，但她们是文修专业的啊！能把她们吓走已经不错了，道歉？哼！”
苏锦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柳萱突然笑了起来，问道：“哦？也就是说，你们不是不想要道歉，是害怕文修专业在学校的地位，不敢要求了？”
郭甜甜立刻直着嗓子叫了起来：“谁不敢了？！”她的气势很快就降了下来，有点无奈地道：“真的惹上她们的话，后续的麻烦会比较多而已……”
苏锦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拦在郭甜甜面前，反问道：“之前我看见学姐手上拿着手机，刚才的事情，你应该拍下来了吧？”
柳萱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晃了晃手机：“没错，我录了视频。刚才你表现得非常漂亮，我想同学们看了会很兴奋的。”
苏锦眉头一皱：“我希望柳学姐不要把视频发到网上，也不要报道这件事情。”
柳萱问道：“为什么？你表现得这么出色，还是为了维护自己同学的清白，如果被同学知道，你一定会多很多粉丝，这有什么不好的？”
苏锦道：“但是我不需要这么多粉丝，我来学校是为了学习的，不希望无缘无故受到打扰。”
　　　她的笑容消失，表情变得冷淡下来。
　　　柳萱一点也不害怕，偏了偏头，又问道：“文修专业受到学校和社会看重，因此在学校横行霸道，甚至无缘无故污蔑一位清白的同学。不久前，她们还在第三食堂旁边的餐馆里，抢了两位还没吃完的同学的座位……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学校的校风会越来越恶劣，关于这一点，你们也没什么想法吗？”
她打量了一下苏锦，道，“你应该也是学过文物修复的，跟她们算是同行吧。同行声誉被小人破坏，关于这一点，你也没什么想法吗？”

0013 网站专题
连续两个问题，柳萱直接问到了苏锦她们的心上。
尤其是后面那个问题，她是直视着苏锦的眼睛问的，苏锦心里格登一下，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错，这正是她刚才的想法！
她可以不在乎文修专业在学校里很受看重，她甚至有点乐见其成。但仗着这份看重就横行霸道，还强行污蔑一个同学的名誉，这点她就很不能忍了。
柳萱只在旁边看了短短一会儿，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这份观察力与判断力，的确非常难得。
苏锦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做什么？”
柳萱没有直接回答：“这样的事情，在学校发生已经不止一次了。最近一年，京师大学一共发生纠纷785起，比上一年增加了20%，其中相关文修专业的，占了48%。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文物修复现在的热度，这种趋势不制止的话，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劣。”
郭甜甜忍不住道：“没错，入校一个星期，我都听说过好几次了。”
柳萱道：“所以，我打算在学校网站上做一次专题报道，连续三期，强调这件事情。我想把今天的事件列为其中一件，现在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她洒脱地说，“你们刚才说的没错，以文修专业的势力，相关人员未来可能会遭遇一些麻烦。但本次专题，实际涉及到的不止你们，事实波及的人员更多，更是有可能影响到学校以及文修专业未来的发展。所以，我需要……请求你们的配合。当然，如果你们坚决拒绝的话，我也只好舍弃这个素材了。”
她思路清晰，语言干脆，最后这次以退为进，配合上她的容貌和表情，更显得无法拒绝。
苏锦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方桦突然道：“我接受。”
她淡淡地道，“我喜欢文物修复，我不希望这个专业被这群渣滓给毁了。我个人表示同意，只要她们俩也答应，就没问题。”
郭甜甜立刻道：“我也同意！”
柳萱的目光转到苏锦手上，她思索片刻，点头道：“我也同意，不过我希望成稿发出去前，我希望能先发给我们看一下。”
柳萱干脆地说：“应该的，我会提前发到你的邮箱，希望你能尽快回复。”
她记下了苏锦三人的邮箱，向她们点头道谢，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郭甜甜喃喃道：“我算知道，柳学姐为什么能在校花里学校排名第一了……”
她不仅拥有鲜花盛开般强势的美貌，更突出的是那种极具压迫感的气势，还有她灵活缜密的大脑和坚定的决心……真不愧是京师大学名气最响亮的美人啊！
郭甜甜突然一拍脑门，诡异地看着苏锦两人，道：“说起来，蒋学姐不也是文修专业的吗？柳学姐做这个专题，这是在跟蒋学姐作对呢！”
…………
时间不早了，苏锦收拾了一下，就离校了。
难得的，方桦跟郭甜甜一起回到了寝室，坐在椅子上发呆。
郭甜甜有点马虎，一转身，手腕不小心又把方桦的杯子碰倒了。
以前为这事，她被方桦甩过不止一次脸色，这次一碰，郭甜甜就惊得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
今天的方桦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郭甜甜连忙趁机把杯子给她扶回了原位。
方桦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杯子，低头道：“……以前是我脾气有点怪，对不起……”
郭甜甜吃软不吃硬，方桦一道歉，她也跟着软了，挠了挠头说：“也是我脾气太爆……当室友嘛，总有个摩擦，大家互相让让就行了。”
她干笑两声，鼠标一晃就把屏幕激活了，露出桌面上的视频。
她点开视频，看了一眼右下角，又拉开一个记事本，把这个视频的总时间记录了下来。
方桦走到她身后，紧盯着这个视频，问道：“这是什么？”
郭甜甜说：“哦，这个啊，苏锦让我帮忙搞的，挺有意思，说是给她的小女朋友做练习用的。”
苏锦明明已经澄清过了，但郭甜甜仍然一口咬定是“小女朋友”。
方桦追问道：“什么练习？”
郭甜甜说：“很小的姑娘，我看着像是一些手工活？”
五个视频都在桌面上，方桦一眼看见了，问道：“能全部放给我看看吗？”
郭甜甜没觉得这是什么秘密，就全部放给方桦看了。
方桦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仔细看完视频，又看了一遍，向郭甜甜点头致谢，回到了自己的桌子旁边。
先前的纸张和工具她全部带回来了，现在正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它们曾经掉到地上，沾了不少泥土。按照方桦平常的习惯，肯定要第一时间把它们擦干净。
而现在，她却只是抚摸着它们的表面，喃喃道：“龟甲宣、白棉纸、仿高丽……”
眼镜下面，她的眼中突然掠过了一道亮光！
…………

苏锦也在想着今天的事情。
被特殊待遇冲昏头脑，一路堕落下去的文修专业。热爱着文物修复，却因为手部残疾没办法学习这个的方桦……
她弯起自己左手的一个指节，尝试了一下，果然处处都不方便。
少了一个指节，就真的不能做这行了？
苏锦陷入了沉思，谢幼灵发现姐姐在想事情，立刻蹑手蹑脚，放轻了动作。
没一会儿，苏锦发现了她的举动，好笑地把她拉过来，刮了刮鼻子：“你在干什么呢？今天的练习完成了吗？拿来我看看。”
揭纸的练习比谢幼灵想像中难多了，到今天她还是没能完好地揭下一张。这时听见苏锦提起，她苦着脸把作业拿过来，撒娇道：“好难啊……总是会搞破。”
苏锦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笑着摇头道：“你很稳也很小心，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不能太小心了。这一项练习要求快和稳并重，一样都不能少了。”
谢幼灵眼珠子一转：“姐姐示范给我看看？”
苏锦答应了。她拿过事前粘好的两张纸，口中道：“粘连的时间长短，也会有影响。时间越长，粘得越紧，就越难揭。所以，这方面你也要留意一下。”
其实这两张并不是同一种纸，需要保持完好的是宣纸，需要揭下来的是毛边纸。
苏锦拿过一把刷子，把纸平铺在桌上，很快就把它刷得透湿。
谢幼灵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心领神会地道：“姐姐，该刷多少水，是不是也应该注意一下？”
苏锦眼睛一亮，毫不吝惜地赞道：“没错，能发现这一点，你果然很有天分。”
谢幼灵喜孜孜地笑了，只见苏锦刷湿后，拿起一把镊子，小心从旁边翻出一个角，毫不犹豫地平平一撕。立刻就有一块两厘米宽的毛边纸顺着镊子被揭了下来，下面的宣纸颤抖了一下，一点破损也没有。
苏锦目光专注，手下果然像她说的那样，又快又稳。没一会儿，宣纸还保持着足够的湿度，上面黄色的毛边纸就已经全部被撕了下来，一点残留也没有了。
谢幼灵完全看呆了，叫道：“姐姐你太厉害了！”
苏锦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以前曾经见过一个文物修复师，她用镊子起头，接下来直接上手，一次就能揭下画心后面整张破损的裱纸。”
谢幼想像着那种场景，向往地道：“好厉害……”
苏锦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说的这个文物修复师，其实就是她自己。当时她一手揭裱的手艺，在整个业内都是出了名的。
而且那种裱纸跟现在这种可不一样，都是粘连了数百上千年，几乎跟画心融为了一体的。当年，她每次揭裱，同事们都会聚过来，百看不厌。
苏锦伸缩一下手指，握了握拳。要恢复到那时候的能力，还得再多加练习啊！
她拍了拍谢幼灵，道：“要再练一次吗？”
谢幼灵毫不犹豫：“要！”
苏锦笑了起来。她帮谢幼灵调亮了灯光，自己又拿了几份纸，自己练习起来。
小姑娘侧头看着她，心想，姐姐都这么厉害了，还这么努力，我也要加油！
明亮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各占桌子一边。房间里寂然无声，却有一种默默的氛围流动着。
…………
第二天早上，学生们起床，习惯性地刷了下学校论坛，立刻发现论坛已经炸了。
顺着论坛的指引，她们去学校网站看了一眼，立刻又炸了。
学校网站的首页上，一个标题极为醒目——
“新时代的阶级压迫？文修专业，你凭什么这么嚣张？”
标题下面，明明白白写着专题策划人的名字——
柳萱！
京师大学的第一校花，这是要向文修专业开战了？
与此同时，京师大学的一间非常豪华的双人寝室里，蒋之欣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皱。
她旁边一个人正在唠叨：“之欣，柳萱这样做，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蒋之欣盯着专题下面，最显眼位置的那条视频新闻，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问道：“这个叫苏锦的，是什么人？”

0014 被毙了
明明只是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柳萱今天早上就把这个视频当成最主打的部分发出来了。
视频经过适当的剪辑，把当时的事情呈现得清清楚楚，还添加了背景音乐和一些音效，非常之燃。
当时柳萱到得比苏锦和郭甜甜更早一点，之前的部分也录了进去。
加上这些内容，方桦跟沙哑声音的冲突就更完整了。
沙哑声音名叫范鲁，跟方桦从小认识，从小就对她心怀嫉妒。
后来她考上了文修专业，方桦因为身体原因没考上，她就得瑟起来了。像昨天那样找方桦麻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关键的是，每次她都不是一个人上，而是带了好几个同专业的同学。
这一方面显得这人特别怂，另一方面也显出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不是认同了她的行为，怎么会这么多次都跟她一起行动啊？
大学生年轻气盛，看不顺眼找人麻烦，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没事找事找这么多次就不正常了，最关键的是视频里的这一次，竟然还诬蔑方桦偷东西？
正常找麻烦，嘲讽几句没问题，气上来了揍一顿大家也都接受，但是造谣诬蔑？偷东西？这也太过分了吧！
前面这段过程，看得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火，恨不得自己就在现场，能亲自揍这家伙一顿。所以后面苏锦一上来，大家就觉得爽了。
更别提，苏锦以一个专业外学生的身份，居高临下地教育这些文修专业的学生关于纸张的差别，说得头头是道，让她们个个懵逼，简直让所有人心里大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你们得瑟，也不过因为你们学了这个专业。但你们学了个屁！连非专业的学生都比你们懂行，你们有个屁的本事！
从早上第一个人看见视频开始，就有人在下面留言。没过多久，下面就盖起了高楼，学生们一边痛骂这些文修专业这些不要脸的小人，一边高呼酷毙爽爆，同时还在打听苏锦是谁，怎么会这么牛。
相比起这个看完爽爆的视频，专题其它的部分就让人很不愉快了。
专题里，一条条列举了近一年来围绕文修专业发生的纠纷，大部分都是这个专业的学生仗势欺人，各处要求特权的事情。柳萱之前对苏锦她们说过的数据，也都清清楚楚地列在了上面。
这些事情有不少都是学生们亲身经历，或者亲眼看见的。她们潜藏在内心的愤怒被这些内容重新掀了起来，纷纷跑到学校论坛留言，要求学校重新定位文修专业，严惩这种不讲道理的行为，给各专业一个公平的待遇！
事情大概在上午八点的时候达到高潮，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后续的发展和学校的反应。
结果八点半刚到，第一节课还没下课，学校网站上的专题、视频就全部被删了！同时被删掉的还有论坛上的贴子。相关这件事情，所有讨论得比较热烈的贴子都被删掉了，部分人被暂时封了ID，论坛出公告，要求学生冷静讨论，文明发言。
一时间，很多学生愤怒地摔了手机。
这就是学校的反应，她们要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继续维护文修专业！
…………
“这样做太不公平了！”
这时，柳萱站在学校网站的主编办公室里，愤怒得声音都变了调。
　　　网站主编是新闻学院的副院长，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她无奈地看着柳萱，道：“这个专题在发出之前，本来就应该先给我审阅的。柳萱同学，你这样做，是违反了学校网站的规定。”
柳萱愤怒地道：“先给您审查，让您把它毙掉吗？田院长，学校为什么要这么维护文修专业？国家现在是很重视这方面的事业，但不代表要让她们破坏学校的正常秩序！”
田院长叹了口气，道：“柳萱，去年你就做过这个专题的提案，当时就已经被否决了。今年为什么你还要一意孤行，强行上马？”
柳萱的双手重重拍在田院长的桌子上，道：“田院长，我一年级的时候您就给我上过课，当时您是怎么跟我们说的，您还记得吗？新闻报道要关心大家真正的需求，挖掘背后的真相。现在文修专业得到太多特权，影响非常坏，应该被治理了！”
田院长仰头看她，平静地道：“你说得没错，但你想过没有，学校为什么要给她们这么多特权？”
柳萱有些迟疑：“因为国家的整体政策？”
田院长面露微笑：“我们是高等院校，拥有相当的独立性。国家政策跟我们关系当然很大，但也不至于为这个破坏平衡。”
“那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们需要她们啊！”

…………
学校网站的新专题上了又下，影响其实有限。毕竟专题上线的时间太早，还没扩散开就已经被全删了，后面跟去的学生只能看见转述，就没有那么直观的感受了。
真正受到影响的还是苏锦她们几个人。
那个视频给人的冲击力相当大，站她们立场的会觉得很爽，对面立场的就会感觉遭到羞辱了。
别的不说，这天苏锦正常上课时，就有不少人特地转头过来看她，对着她指指点点。还有几个同学跑到她面前她，感叹道：“你真是太厉害了！”
苏锦昨天答应柳萱时，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准备。听见这种话，她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她按照往常一样，坐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中间位置，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在她旁边坐下，向她点了点头。
苏锦意外地扬眉，方桦！
她们俩是室友里唯一同专业同班的，按道理来说关系应该不错。但一方面，苏锦到现在还没真正住校，另一方面，方桦的脾气也很有点怪，两人到昨天为止，连一次正式的招呼都没有打过，这还是第一次坐到一起。
　　　两个人都是好学生类型的，上课时都没有说话。
　　　苏锦瞥了一眼，方桦的确听得非常认真，笔记做得一丝不苟，很有她的风格。
下课后，老师走出教室，苏锦没有起身，转身问道：“找我有事吗？”
方桦收起笔，整理好笔记才问道：“我想请问一下，你是不是学过文物修复？”
这点是瞒不了人的，苏锦很爽快地承认了：“嗯，学过一些。”
方桦的眼中闪出光芒，问道：“我还想请问一下，像我这种情况，真的没办法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吗？”
苏锦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左手。
她之前虽然没留意观察过这个人，但同学也有一个多星期了，竟然完全没发现她的缺陷，可见方桦保护得有多好。而现在，苏锦一低头，方桦就摊开了手掌，把自己的残缺展示在她的面前。
没错，她左手的大拇指残缺了一个指节，上面明显留了一些伤痕，是后天受伤造成的。
苏锦盯着这只手看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以试一下吗？”
方桦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锦拉过她的左手，按了几下，又拉着她的手指以及手掌进行各种弯折，试探她的手部反应。
苏锦沉吟道：“受伤之后，你还是有积极锻炼过这只手是吧？”
方桦点头。
“手部各项功能基本正常，灵活性和敏感度都够……”听见苏锦的话，方桦的眼睛越来越亮，里面饱含着期待。
苏锦诚恳地说：“老实说，昨天回去之后，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文物修复对双手的灵活性和协调性要求非常高，很多工作都是要两只手一起完成的。大拇指缺少一个指节，你的左手就没办法完成捏、掐、抓按等多种运动，而这些，都是在文物修复过程中经常要用到的。”
方桦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她抿紧嘴唇，过一会儿才道：“所以说，我其实还是没希望的吗？”
苏锦思索片刻，道：“客观来说，缺陷的确非常明显，很多工作没办法进行。但是，文物修复包含的范围非常广，这部分工作没法做，其它方面呢？”
苏锦注视着方桦，道，“客观缺陷明显，就要靠主观的努力和选择来弥补。这方面，你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方桦正要说话，突然教室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个人扬声问道：“苏锦是不是在这里？还有那个叫方桦的，也是你们班的学生吧？”
这个人的语气极为不善，一听就知道是来找碴的。
苏锦和方桦一起转头，只见门口拥进来五六个人，校徽在胸口闪闪发亮——全部都来自文物修复专业，有一年级的，也有二年级的。后面还有一个人躲躲闪闪，正是昨天被苏锦打回去的那个沙哑声音。
不用说也知道了，她们就是为了今天早上那个专题上的视频来的。
方桦身体一动，正要说话，就被苏锦按住了。
苏锦平静地站起来，道：“我就是苏锦，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0015 请勿破坏公物
“你就是苏锦？”
那些人为首的是个留着短发的高个子，她不屑地打量了苏锦一眼，问道，“昨天晚上就是你欺负我们专业的同学的？”
苏锦从容地道：“只是看见她们连基础都搞错了，稍微纠正了一下而已，如果你觉得这是欺负的话……”她摊了摊手，道，“那我也只好承认了，虽然我觉得这个标准实在太低了一点。”
高个女冷笑一声：“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你干的事情全校的人都看见了，让我们丢了人！”
苏锦挑了挑眉：“人是自己丢的，不是别人让你们丢的。”
“你！”高个女勃然大怒，她一脚把旁边的凳子踢飞。那凳子本来就比较破了，撞到墙上，立刻就散了架。
她迈开大步，就要朝苏锦走过来，苏锦先叫了一声：“慢着！”
这一声叫得很突然，高个女一愣，暂时停步了。
苏锦问道：“你们是要找我麻烦？还是找我们古代史专业麻烦？”
高个女冷笑一声，才要开口，被身后一个人拉了一下，立刻改口道：“得罪我们的是你，我们找的当然就是你！”
苏锦“哦”了一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破坏我们教室的公物？”
　　　几个人的目光顺着苏锦的，同时落到那张凳子上。
　　　高个女嗤笑道：“一张破凳子，算什么公物！”
苏锦道：“它放在这里，老师累了能坐，能放各种杂物，也能帮我们堵门，用处大着呢，怎么不算公物了？”
大家同属历史系，专业之间的矛盾本来就更多，今天早上的专题直接跟她们相关，现在在教室的学生至少有一半的人看过。文修专业这群人来势汹汹，来的是她们的教室，找的是她们的同学，踢的是她们的凳子，早就有人不满了。
苏锦这话一说，立刻就有热血上头的同学附和道：“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公物！破坏公物，应该照价赔偿！”
附和的不止一个两个，一会儿，教室里至少有十来个人出了声，剩下的人就算没加入，也在用很不善的目光看着她们。
高个女只是踢坏了个凳子而已，一下子就让自己陷入了不利的境地，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身后站着一个白衬衣，这时一拉她，自己站到了前面。
她不屑地看着苏锦，道：“不好意思，凳子是我们踢坏的，我们认！该赔就赔，没问题！二十块够不够？足够你们买个新的了吧？”
她很清楚，凳子只是小事，苏锦不过是想借题发挥而已。那行，她把小事先解决了，她还能找到什么幌子？
苏锦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们文修专业的果然财大气粗，好好一个凳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它还能用呢？买什么新的？”
她抬起眼睛，问道，“你们不是搞文物修复的吗？修一个凳子应该不算什么吧？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昨天是我欺负人，无非因为那几个家伙是新生，还没学到什么东西，我胜之不武。”
她把凳子往她们面前一推，道：“她们是新生，你们总该不是了吧？怎么，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文物修复，连一张凳子也不会修？”
包括白衬衫和高个女在内，这几个人全是一脸茫然。她们自己也搞不清楚，她们明明是来找麻烦的，怎么突然非得修这个凳子不可了。但仔细想想，苏锦这样做也不算没有道理。
文物里有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明清家具。那也是家具，凳子也是家具，虽然两种东西无论工艺还是设计都不能相提并论，但好歹也是一个范畴里面的，没有超出她们应该有的学习范围。
但是……京师大学文物修复专业主要学的就是书画和古籍修复，家具修复她们只是粗浅了解了一下，完全没学过啊！
苏锦蹲在地上仰视她们，微笑着问道：“怎么？纸张的种类认不出来，连个凳子也修不了吗？”
不过一个凳子而已！
高个女脾气火爆，被苏锦连激了几次，立马就爆了。她一推白衬衫，再次站到前面来，叫道：“修就修，一张凳子，有什么修不了的！”
说着，她蹲下身就开始检查。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冷哼：“工具呢？没工具怎么修？”
苏锦笑了笑，说：“工具？有啊？”
说着，她一伸手，一个拳头大的石头递到了高个女的手上。
谁也不记得这块石头是什么时候放到她们教室来的，反正从一开学它就在这里。就像那张破凳子一样，老师随手用它压一下东西，觉得挺好用的，也就没人会去特地扔掉。
　　　谁也没想到，苏锦这时候会把它拿出来。
　　　大家齐齐一愣，有人笑了起来：“对啊，这石头挺结实的，用来砸东西足够了！”
“这可是我们的镇室之宝，小心点用，别弄坏了！”
高个女被嘲笑得恼羞成怒：“不修了！”
“不修怎么行？”又一个声音笑眯眯地说，“苏同学说得没错，弄坏了公物，当然得修好啊。”

这声音听着就不是学生的，同学们一抬头，有人叫道：“马主任！”
马主任是古代史专业的副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教室门口，这时候突然开口，帮自己家专业站了次台。
文修专业的学生再嚣张，也不敢在老师——尤其还是一个副主任面前嚣张。高个女只能老老实实地接过那块石头，再次蹲下了身体。
凳子结构简单，理论来说不难修，但那是在工具齐全的情况下。
高个女勉强把它摆出了形状，但手上只有石头，没有钉子，勉强砸在一起也马上就会散开。她笨手笨脚地搞了半天，结果还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破烂。
她越搞越是恼火，要不是马主任一直站在旁边，早就咆哮起来了。
她的同伴见势不妙，相互打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人转身，跑去找钉子去了。
高个女又一次把凳子拼在一起，凳子再一次在她手上散开。她终于忍不住脾气了，把石头往地上一扔，叫道：“工具不够，没法修！”
苏锦一扬眉：“你确认你修不了了？”
高个女道：“没钉子就是修不了！工具齐全，分分钟修给你看！”
苏锦道：“谁说没钉子就修不了？如果我说可以呢？”
高个女刚才在那里试了半天，自觉很清楚这东西问题出在哪里了：“能修个屁！你要是能就这样修好，老娘以后绕着你们专业走！”
苏锦追问道：“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会找我们同学的麻烦了？”
“都绕着走了，找个屁的麻烦！”
白衬衫比高个女精明多了，一听苏锦这诱导性的话语，就感觉到了不对。但是无奈同伴又冲动又鲁莽，她还没来得及阻止，高个女就已经把保证下完了。
白衬衫有点恼火，但回头一想，刚才高个女修凳子她也是看着的。拼到一起就散，没有钉子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把乱七八糟的散件固定在一起？
苏锦得到了高个女的保证，微微一笑，盘腿在讲台上坐了下来。
高个女修理的时候，苏锦的同班同学还很矜持地远远站着观望，现在看见她要修了，一帮人立刻围了过去，挤得水泄不通。
还有一些同学一边向旁边同学科普今天早上看见的视频，一边用无比期待地眼神看着苏锦。
只见苏锦拿过石头，放在手上掂了掂，接着重重挥起，砸了下去！
她面前的地上横着一段直木，这一砸，就把直木砸成了两截！
…………
下一节课上课的时间已经到了，任课的高老师走到门口，发现学生们全部挤成一堆，完全没准备上课的样子。
她正要叫，一边的马主任把她一拉，微微摇了摇头。
高老师一怔，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马主任还没回答，人群里突然爆出一声欢呼，学生们吵了起来：“修好了，真的修好了！”
高老师人如其名，个子非常高。她踮起脚，往人群里看去，只见讲台上一个学生刚刚站起来，她拍拍面前的凳子，看向对面的人，问道：“怎么样？不能修？”
高老师表情古怪。这不是教室门背后的那张破凳子吗？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人群里，高个女、白衬衫，以及所有来找碴的文修专业学生全部目瞪口呆，紧盯着这张凳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苏锦修理的时候，她们一直在旁边看着，但是直到现在，她们也没搞清楚，苏锦到底是怎么把它修好的。
好像就是她弄了一些木条木段什么的，七拼八拼，就把它拼在了一起？
高个女呆了一会儿，重重哼了一声：“什么修好了？也就是摆着能看，随便坐两下就坐坏了！”
苏锦笑了起来，她退后一步，指着凳子道：“行，那就来随便坐两下吧。”
高个女盯着她看了一眼，果然走上前去，摆弄了一下那张凳子。
凳子移动了一下，没散。高个女又按了两按，还是没散。
摆着不散，不代表能够承重。
高个女重重一哼，转过身，一屁股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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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奇題材，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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