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尽管他表面从不承认,我也能感觉到,我被当作了现实世界的天使——在几乎所有人的观念里、以及在他的心里。
在他终于开始郑重对待有关天使的话题后,我却不再相信天使的存在。
当然,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而且,还有一些其它的更加尴尬与严重的问题。
确切一些说,我已经抛弃了当初的承诺与理想,这里面包括通过教皇大人言传身教的东西和与阿布共同讨论过多次的东西。
然而更令人沮丧甚至是绝望的是,连我自己也不太弄得清楚,为什么会导致这样的局面。
总之,在那段时间里,我诅咒这个世界、包括加载于我自身的宿命。
在同时,我始终陷于炼狱般纠结的泥淖与痛苦的深渊。
那是与鲜血一样明了的碟血之夜。
连北斗七星都像是被狼子野心一样的劲风吹斜了,偏在深沉的夜幕一角,若隐若现的微光如同无声的颤栗。
我就像眼前的教皇大人的尸体那样,纹丝不动,也许,行将就木。
我不想看到这一切与感受到这一切。
那无边无际的晦、寒冷彻骨的空气以及被自己刚刚手刃的教皇大人的遗体。
我不想做这一切。
尽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厌倦这一切、怨怅这一切以及无限憎恨这一切。
但是,我仍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的最终呈现。
我是……迫不得已的……
但是,谁让我在察觉自己体内阴暗一面的同时,即已抛弃多年信服的天使。
没有人可以挽救这个世界了。
更没有人可以挽救我的世界。
天使是不存在的。
我试着动弹,就像是垂死的挣扎,恶念就像匕首,毫不留情的插入我的体内,最最软弱的一部分神经里,使些微的忏悔都会变得痛苦万分。
良心正在鲜血淋漓、万劫不复。
我想到自杀。
这是一种最标准意义上的,被天使抛弃后的自戗。
然而,我以为我又一次看到天使的面容。
是那孩子——阿布来了。
记不清有多长时间的不约而同的噤若寒蝉后,我在模模糊糊的意识里朝他伸过手去……因为我看到他稍许背转身,抬起手臂,掠过纷飞的水蓝色发丝。
那时我误以为他是在偷拭不期滑落的泪水,后来我明白那是为了挥去一个念头、也是下定一个决心。
他转回头时,我问,“你不怕吗?”
他答非所问,“你……以前问过我,天使住在什么地方……那时我的表现很可笑。不,不是这个话题本身显得可笑,而是我的想法十分可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认为……你就是天使,撒加。”他显然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为的是强调自己的意思,“你不要笑,正因为当初我担心到你会因此嘲笑我,所以……”
我辛酸的答道,“算了,阿布……”
他迫不及待的打断我,“我认为,天使……都是纯洁、温柔与高尚的,除此之外,当然还要拥有强大的力量。这力量是足以维持他其余优点的必要条件。撒加,你就是这样的天使。”
这就是,他理解的天使吗?
我并不完全认同,但这并不防碍我听从他的意见。
他不过是个孩子,我不想太伤他的心。另外,我嚯然想起,传说中的天使都是善于在毒瘤的疮口敷上散发幽香的药膏,而不是选择狠心剜去业已坏死的肌肉。
从那之后,我倏忽觉着,原来天使并未如我想像的那样远离,而是就住在恶魔肆掠的羽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