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铭儿,德嗣大学的情况如何了?”
“新月学社在教学楼散发传圌单,受影响的庶圌民学圌生越来越多,也出现了几个类似的社团,尊顾敏为精神领圌袖,主要的思想动向是要求保圌障庶圌民圌权益,废除元老特圌权,还有针对元老及元老身边亲信的腐圌败的。”
“哦。你没在里面出头吧?”
“铭儿一向谨言慎行。”
“很好。你看能不能把局势再搅乱一些,不要闹到最后就是大学圌生之间的辩论与清谈。你要知道,局势越乱,越有利于我们。乱世出英雄。”
是越有利于我,不是越有利于你,辛以铭暗暗想。辛无罪想要洗白,将他也培植成自己的党羽,想控圌制金融界,还想攫取权力——疯了吧。他自认看得清楚,文马萧三足鼎立,吴南海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就连军圌队的席亚洲、张圌柏林、叶孟言,掌圌权的可能性也比辛无罪大得多。而他呢,与其做一颗辛无罪的得力棋子,不如抛开辛无罪重新建立个人形象,必要的话把辛无罪献给元老院也行——毕竟辛无罪离干净还差的远。他看得清楚,现在正是老元老与二代元老青黄不接之时,老元老已到垂老之年,二代元老还根基未稳,甚至有些还在为继承人之事勾圌心圌斗圌角,成九子夺嫡之势。像他这样的养子和元老亲生的继承人也隐隐分为两派,养子党大多将血统党看作只是碰巧投了个好胎,而血统党则将养子党只看作仆人、秘圌书、勤务兵。他虽然没有持这样的观点,但明显可以看出养子党向圌上圌爬的野心更大,而血统党更加倨傲。当然,他自己也符合这个描述,特别是辛无罪一直致力于将他培养成重攀权力高峰路上的一个抓手,教圌导他极其尽心,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穷尽了毕生所学。辛无罪教了他权谋、复仇还有“服圌从”——如果那些连续不断的夜晚算是“教”,或者得到的结果是“服圌从”的话。
好吧辛无罪,尝尝被棋子复仇的滋味吧。
张淑慧刚进大学,之前一路顺风顺水,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她的元老爸爸(或者万能的勤务兵哥圌哥)也会帮她摘下来。而她将面圌临第一颗爸爸没法摘下来给她的星星——周广宇。周广宇太遥远了,像是那天晚上偶尔落在她身边的一只青鸟,扑扑翅膀又飞到了她够不到的天际,连一根美丽的翠色羽毛都没给她留下。她特意打扮了一番,鼓圌起勇气去表白,得到的却是坚定的拒绝。她回宿舍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一种甜圌蜜的痛苦。
她托在图书馆做志愿者的同学找到了周广宇都借书圌记录,依次把每一本书借来。《微积分》、《锅炉设计基础》、《焚书》、《社圌会契约论》、《伪明社圌会制圌度概论》、《密码学》...只要是周广宇借过的她都会借来看,硬着头皮也要看下去。看着看着她发现:这是些多么大逆不道的书啊!它们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甚至让她在每个周末乘红旗马车回家时,在吃着勤务兵从广州紫明楼用冰匮带来的冰淇淋的时候浮上一丝负罪感。然而她止不住地看下去。她向来心软,勤务兵伏跪在地,让她踏在自己的背上登上马车的时候她总不肯,尽管勤务兵再三说“不妨事的,别家小圌姐都是这样登车的,为元老院服圌务是我的天职”,她还是觉得别扭,仿佛亏欠了勤务兵一般。她越来越觉得周广宇的形象高大深刻,与那天在云境的阔少们不一样。她对周广宇的爱情更深了。
“罢圌课?”辛以铭接到消息立刻往理科教学楼赶,“在哪,几零几?”
“二楼,205。”他身边那个学弟一路小跑着以跟上他的步伐,“我也不知道啥情况。”
辛以铭心想,这事怕不是比新月更激进的那几个社团干的。现在局势已经这样了吗?想着想着他已经到了205,学圌生们叽叽喳喳地挤在走廊上。辛以铭认出来一个学弟:“陈竞,什么情况?”
“上大英嘛,开始的时候默写,抽圌了左强跟何若蒙上黑板,突然老圌师开始发飙说左强偷看何若蒙的,左强就说没偷看,然后老圌师就开始啪啦啪啦骂左强,然后不知怎么就扯到左强父母了,左强就吼了声闭嘴,然后那个老圌师是元老的女儿嘛,就说左强犯上,越说越急,最后居然说没有元老院你们这些草民都要被卖掉,是元老院开恩才让你们有学上,元老院是你们的再生父母你们不要不知好歹小心她怎么怎么样的,然后左强摔门就走了,老圌师更火了罚全班互打耳光,谁理她啊,呼啦一下都走了。”陈竞撇撇嘴,“现在她还在教室里呢,我们就在外面堵她,看她敢出来。”
“是啊,骂人别带父母啊,感情就她是娘生爹养的,别人就是元老院生元老院养的?”另一个平头戴眼镜的男生说,“我家那三间大瓦房是元老院赏的?是我爸年轻时候在广州走街串巷卖叮叮糖攒的!”
“可别显摆你家那三间瓦房了万轲,人家辛主圌席可是货真价实的高富帅。”陈竞笑着捅圌了万轲一肘子,万轲不服气地说:“咋了,我爸也是勤劳致富,不是说吗,劳动最光荣,让我也光荣会。”
这时,德嗣大学的老校长钟利时在养圌女钟小英的陪伴下走来了。学圌生们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他满头白发,微微佝偻着,戴着一副玳瑁边眼镜,咳嗽了一声。像有魔力一般,学圌生们安静了下来。他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同学们,请不要扰乱正常的教学秩序,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反映,先让孙老圌师出来好吗?”
英语教圌师孙琪雯在里面听到了这句话,哭得两眼红肿地出来,重重地甩上圌门。学圌生们默默地看着她。她猛然扭转身指着学圌生们,嘶吼道:“你们这些虫豸!”
“孙老圌师,请你冷静一点。”钟小英说。
“你这冒名顶替的家伙,有什么权力这么对我说话?”孙琦雯的声音尖利地回响在走廊里。学圌生们一片死寂,偷偷互相看看,钟小英的脸色都变了。孙琦雯大踏步走开,走廊里只回响着她刚才的尖圌叫和她高跟鞋的咯咯声。
“同学们请相信,这只是孙老圌师一时的气话,并不代圌表她就是那么认为的,更不是学校的立场。”钟利时说,“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和名誉保证,德嗣大学将永远坚持人人平等的原则。我之后将会和孙老圌师谈一谈。但是同学们,基本的尊师重道还是要有的,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反映,我的办公室外面挂着一个信箱,你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意见与建议都可以投到那个信箱里,我每天都会看,像今天这样罢圌课的行为是绝对不可取的。你们每一位参加罢圌课的同学,下周一之前交一篇两千字的检讨,班长收齐交给我,另外这门课所有人的平时分都是零分。为首的同学出来。”
左强低着头从人群里出来:“对不起,我会去向孙老圌师道歉的,处分我一人背,请校长不要处分我们班其他同学。”说着他突然跪在地上。
钟小英赶忙扶他起来。钟利时严肃地说:“你要去向孙老圌师道歉,并且在下周的校会上当众检讨。你这门课零分。”他对同学们一挥手:“好了,去准备下一堂课吧。”
同学们目送钟利时和钟小英的背影慢慢远去。辛以铭默默地想,矛盾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