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你选了她，那我呢?
昨夜里，夜华派人来告诉我说他要宿在紫宸殿，我本以为是他政务又忙起来，可随后又有消息说，是因为那个叫浅浅的仙娥。夜华派人来说不回来，是为了照顾她。
心痛于他的直白
感动于他的直白
新婚当日他说往后不会瞒我，他倒是做到了。我能如何，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他让我等，说忙完就来与我解释。近十年了，我与他夫妻情分十年，他此前从不会如此。
一夜难眠，话本子说的独守空房竟是这般感受。我原以为他会一辈子都对我服帖。自古好物不牢靠，琉璃易碎彩云消，给你最好的再夺走，摧毁一个人就只是这般容易。
我等了他两日，两日他都不曾回来，耐不住他的冷漠，我主动去寻了他。那个名为浅浅的仙娥躺在他床上，他如此深情地看着尚且未醒的女子，眼里柔的都能掐出水，或者说，他眼里含着的就是泪水。
“夜华....”
他起身看着我，眼里的血丝过分明显，质问的话再说不出口。

“你来了....”
“嗯...”
他起身时有些无措，本想给我让个座又发觉有些不妥，不去理会他的尴尬，只是朝前走着。
在他身侧坐下，仔细看着眼前名为浅浅的女子。她生的的确好看，比我还要好看，只是此刻病着要虚弱些。当我接近她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原以为只是错觉。她脸色越发苍白，昏睡中宛若依稀在承受着巨大的痛。
“夜华，她怎么了？”
我如此问他，回头才发觉他比我更是惊讶，奈奈被他喊着去唤药王，我的夫君，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喊了一声素素.....我回头相应的时候才发觉，他喊的是她。
素素....
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我早前怀疑过我身份，却在夜华百般推诿劝诫下打消了追寻身世的念头。如今倒是这身世找上门来了？
药王匆匆赶了来，给她扎针之后却不见效，他忙活一阵子之后将目光定向了我，最后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法子，我竟是能看见白色的光雾来回穿梭于我与她之间。
“素素，你先回一揽芳华等我可好”
他话说得这般婉转，却无非是想赶我走，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过短短一年而已，就这样迷了他的心智。
“夜华...今晚你会回一揽芳华吗？”
“我....我....”
“罢了...”
“我今晚回去....兴许会有些晚”
“嗯”
我离了这紫宸殿，却不比来时轻松。
夜里，他来了，的确有些晚。我不问，他不说，倒是默契十足。可我想知道，若是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也就无谓过下去的必要。
“她是什么人?”
我只开口问了这么句，却得到了远比这多的答案。原来这天宫内看似至高无上的太子妃，居然是最愚昧无知的那个。我是结魄灯聚魂结出来的人，她是原本的素素。我一直，都是替身。如今正主回来了，我就没了存在价值。
“夜华，可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有感情，我同你做了十年夫妻，她只与你做了三年夫妻....”
“对不起，素素....”
呵....我冷笑一声，自嘲苦楚，心酸凄切尽数化在这一声笑里。
“素素?这名字都不属于我，你给我的一切都不是我该得的....”
“我原本以为....真正的素素已经...魂飞魄散，可结魄灯却不知为何将你结了出来...我不知她还活着，我本打算与你过一辈子”
“那如今呢？她回来了，所以我无需存在，对你而言可有可无，所以你从头至尾都在骗我....”
“不是的，你就是素素...她也是素素，我不知为何会这样...”
“所以你最后要选谁？”
除了他与阿离，我没有亲人朋友，我背着素素这个名号走了十年，到头却发现自己活得如此可笑。我还有奢望，奢求他不要放弃我，哪怕回不到从前，我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我自打有意识以来就一直被他照顾，他见我第一日时的激动痛哭尚且在眼前...我不知没有他，我该如何活。
他没有说话，他在犹豫...十年夫妻情分也比不过那三年的眷顾情深，他只谈结论，却不告诉我他们一起经历过什么，当年，他们二人可曾与我们一家三口一般，一起赏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十年了，夜华，我们在一起十年了....
于男子而言，果然是最初的情动分量最重吗？
“我知道了，早些睡吧”
同一张床，却不再两两相依，这是我最后的倔强，屋内的烛火熄灭下来，终是恢复平日的宁静。只是那个人再不会耍赖一样地搂着我睡。转眼间，他竟真的睡了，三天两夜不曾合眼，怕也是累的狠了。
“夜华，你真的爱过我吗？”
含泪问下这句话，他没有回应，却是自然而然将我拽入了怀。
夜华...

（23）迷雾重重
白浅在紫宸殿内躺了五日，终是醒来。睁眼入目的，便是阿离。她记不清那日的事情，只觉得头疼。
“阿离，我睡了多久？”
“这是第五日了”
“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下午”
她含糊应了一声就要起床，却又被阿离给拦了回去，他作为一个孩童，暂且不明白大人间的纠葛，他只知晓，他父君认了浅浅娘亲之后，素素娘亲不高兴，父君不高兴，浅浅娘亲似乎也不高兴。
“阿离，娘亲需要出门一趟，你先回一揽芳华陪你素素娘亲吧”
“娘亲要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
不容他再问，白浅拽着阿离往一揽芳华走，一路也还算顺利。匆匆出了南天门的白浅，直奔若水河畔。
若水河畔平静的很，丝毫不见异动，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带给白浅巨大的冲击，周身无来由有些颤。白浅更是断定，自己丢了什么。脑海中浮现的声音更是同擎苍如出一辙。当年跳下诛仙台后就在此地醒来，可关于这里的记忆却一丝不剩。思绪混乱地回了九重天，却发现洗梧宫里乱成一团。
她走进庆云殿时，竟是被阿离哭着抱住。
“阿离，怎么了？”
“娘亲，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要阿离了”
“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
总归恢复正常的庆云殿内孩童的哭闹声异常突出，纵使白浅哄了阿离许久，他也不肯停歇。
“娘亲，为什么阿离会有两个娘亲?”
“我也不知道...”
“娘亲，素素娘亲她昨日抱着阿离哭了一日，阿离不想她哭，可是阿离也不想娘亲你伤心，你是不是不喜欢素素娘亲”
“没有，娘亲很喜欢她，她性子很好”
“那为什么你从来不与阿离去见素素娘亲呢？”
“阿离，你父君给你做的陀螺你喜欢吧”
“喜欢，可是这有什么联系呢？”
“倘若有一日有人想与你一起玩呢，你高兴吗？”
“高兴”
.....
自觉不能将人同物件做比，吃了个瘪的九尾狐再行循循善诱，定要给她这于情之一事上没开窍的孩儿上一课。
“那阿离喜欢父君是不是，倘若有一日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孩子说你父君也是他父君，你舍得让给他吗？”
“阿离.....我....”
“那个小孩来了你父君不再只喜欢你一个孩儿，不给你做新玩具，不给你吃桂花糕，还要你处处让着他，你愿意吗？”
“阿离不愿意”
“这就是了，若是我陪你去见素素娘亲，那你素素娘亲也就会不高兴了，我也不想伤她的心，所以我不见她不是更好?”
“嗯....”
稀里糊涂将自家孩儿给骗着哄睡了，自己也心烦意乱的白浅在殿门外转个不停。
记忆不全，脑海中的奇异声色，靠近素素后灵力的消退，素锦所言情爱论，夜华表面的深情，似乎，一切都不简单。

emmm....设定是素素的骨血是结魄灯造的，一切都完整，然后灌入了一丝魂魄所以能成型，不是傻子....其实她的存在不是偶然，是白浅自己潜意识留下的，只是她忘了。白浅命魂在擎苍手里，生死由他定。

（24）暗杀第一回
突如其来的一声素素将白浅惊吓个不轻，她还未及转身去看这般喑哑的声色出自何人，还未想明白在天宫里头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喊她，却是转瞬被带入了一个冰冷冷的怀。
是他....
她隔着那一身虬龙服依稀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颤意，以及他由得呼吸不匀剧烈胸腔起伏。等到回神反应过来是他无误，白浅才看清楚他衣裳，似乎开了好几道口子，身后的发丝更是凌乱，一个太子怎的如此落魄?
“你去哪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太子殿下不是派了眼线跟踪奴婢么，怎的，这回又跟丢了?”
本想告诉她自己本意并非那般不堪，可看见屏风后头阿离模糊的身影，夜华施法将庆云殿内室的门关上，顺势加了层仙障。
“我之前的确疑心你，只是因为当时我不确定你是素素，自确信后我就不再要天枢跟着你，你去了何处？怎的去了那般久？”
不想再与他多说，拼尽全力脱开他的怀，可她越是挣扎，他便环得更紧，气力着实不如他，脾气上来的小狐狸幻化出玉清昆仑扇，呼呼两招之后才得以如愿。
“如今素素娘娘真是越发照顾不周了，君上衣裳都成了这般模样也不见提醒该换一身来的。”
“素素....”
“素素是太子妃的名号，奴婢名浅浅，君上可是糊涂了，如今竟是连人都认不清了吗，还是该早些寻药王诊治才是”
冷冷一瞥，不想探知他那一身伤如何回事，也不想知道他衣裳破败为何，将扇子啪的一声往掌心一收，直言相拒。
“奴婢累了，没心思与君上演这一出情深似海的戏，若是君上也累了，不如早些回一揽芳华就寝，还恕奴婢失礼，就此告退”
九重天上的风总是凉的骇人，庆云殿庭院桂树旁的玄色身影一直呆立看着那个名为浅浅的小仙娥越走越远。凉风吹起他撕了个口子的虬龙服在风中摇曳。
她向来容易迷路，这回她去了那么久，他以为她遇到不测，难以安心，怕她找不到回来的路，他彻夜在外寻她，从冥界找到魔族，从西荒寻到东荒...他印象里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子，是个凡人，直到方才见着她手中玉清昆仑扇他才幡然醒悟，她已经不是凡人了。可这些此刻都不重要。
他不知如何与她交谈，他说一句，她便顶回十句，句句都扎在他心上，他知，这些是他该受的，认错人是他的不对，可明明她们真的很相似，连那桃花香都一般无二。母子连心，也不该会假。他派人查此事，可如何，也得不到半点线索。
他亦不敢去一揽芳华，与白浅相反，不论他说什么，素素总是顺着他，哪怕说和离，她也是会笑着点头，说随他。每每看着她红着眼睛笑，他的心口就像被压着，喘不过气。
庆云殿偏殿里头的白浅想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浑身不舒服，不怎么勤用的脑袋瓜子是尤为的疼。却是刹那间，真真是头痛欲裂，一时眼前竟是花白一片。
“我要你今夜去杀他，再不动手，你还想待到何时？你可是忘了他对你的绝情?”
心宛若被一只手给竭力握在掌心，仿佛他再使上些力气，小狐狸的心就要碎成几瓣儿，她全身都开始泛冷，额头上沁出薄汗，额角的青筋隐隐约约。
没有一丝丝防备
就这么着了魔
早已经没了非取他性命不可这种损人不利己行为想法的小狐狸心志迷失在这无边的痛意里，是日夜里，她端着一盏汤，就这么光明正大走进了紫宸殿。
“素...浅浅...”
欣喜于她的主动来访，一贯稳重的储君将文书往桌边一扔，打翻了砚台竟是浑然不觉，墨汁留了一地，再淌下桌，在地上留下一抹与他衣着一般的玄色。
“今日的话是我过于意气用事，你别往心里去”
“无妨，这汤是给我的吗？”
“自然，这几日我听阿离说你日日都忙到很晚，所以特意给你熬了一盅汤，你尝尝”
亟不可待地接过碗勺，可听她措辞之后却是愣了会神，良久才道
“你亲自熬的?”
“嗯，为了能上这九重天，我练了许久，总归不会将房子烧了”
他不知此刻心中感觉该如何形容，有些发苦，有些酸涩，不想打破此刻氛围，只是故作无谓打趣地回答。
“总归没有将九重天烧了...”
弱弱地扯出个笑容，将手中这汤一饮而尽，这味道，勉勉强强也算是过得去。拉着他坐下，白浅与他一起顾念往日，时光宛若回溯当初，恍然如梦...如果，不曾发觉自己周身无力的话。
“可是觉得使不上力气?”
“浅浅....你这是?”
“因为汤里掺了药，九重天的太子竟是如此不懂防范吗？随随便便一个仙娥给的汤就这么喝了，是痴心一片还是愚昧无知？”
她眼里闪烁着寒光，说出的话都像是开锋的刀，一字一句将他割的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还来不及思量其他，寒凉刺骨的短刃毫无预兆地刺入了他心口，刀法之迅速，时机之准确，看不出半分怜悯同情。抬首紧盯着她看，却只得到她满是讥讽的脸色。
“你真的这般恨我吗？”
他脑中一片空白，无来由就问出这句话，可言罢霎那又反了悔，他不想要答案。
“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你可晓得一揽芳华门前石阶的风有多冷，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只晓得一揽芳华的花期和你夫人喜好饭菜的口味...夜华，我告诉你，我不光恨你，还厌恶你，你现在这般深情看着我的目光令我作呕，看在你是阿离父君的份上，我就不要你的眼睛了”
话还未尽，却是那

话还未尽，却是那比刀还冷的一只手握过白浅执剑的手，乍然使力，刀口又往心口扎地深了几分。冷笑，白浅脸上依旧是冷冷的笑意。
“怎么，你以为我会心疼吗，我这一回，本就是来取你性命的”
“你之前告诉我，欠人的总是要还，若是我还清了，你可愿意给....给我一......一个机会?”
淙淙鲜血从他心口泵出，将玄色衣裳染湿，却看不出半分血迹模样。气虚不足磕磕绊绊地说出这么句话，却是伽云与天枢闻见血腥味而赶了进来。
“全部出去”
“君上.....”
“出去”
犹犹豫豫地出了门，作为贴身侍卫，也只能听令。
“原来有力气说话，怎么，夜华君此刻还当我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满脸鄙夷地看着他愈渐发白的脸色，她只觉尤为畅快。他的眼神越发空洞，握着她执刀的那只手也越发无力，仿若下一刻就要倒地。
极不自然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出，白浅站起身的瞬间，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转瞬即逝又经久不息。脑中的声音一直要她杀了他，可她僵在原地，如何也动不了手。下一刻，却是他自己将短刃拔出，心口的血源源不断往外涌。
“三百年前本决心自尽寻你，却不敢抛下.....阿离....如今....能死在你手里.....也是理所应当......”
颤颤巍巍将短刃递还给她，竟是还等不到她接过那刀，就再撑不住自己身子，轰然倒地。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影影绰绰，只看见些微晕开的颜色，再接着，便是无尽的黑。

(25)祸不单行
除了天枢伽云，没有外人知晓紫宸殿内那一夜发生了什么。白浅很是顺利地离了九重天，夜华为了不走漏风声，以免天君有所察觉，甚至不曾召唤药王，致命的伤只是草草包扎，因为这伤不在身上，只在心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他想如何与阿离解释时，却是天君觐见。他在天枢帮助下更衣束发，匆匆赶至了凌霄殿。天君言，西荒起了战事，亟待他前去解决。他不曾想过推辞，只是如平日一般淡然接受。
“夜华，你脸色怎么如此不好，可是病了?”
天君见他孙儿面色比往昔憔悴的多的多，一时竟是有些心疼担忧。
“多谢天君关怀，夜华无事，今日午时即可点兵出征”
三言两语后告退，来去匆匆，不多言半句废话。

西荒一战凶险谈不上，最多是有些麻烦，可于此刻夜华而言，已不止是凶险。天枢伽云作为知情者，忠心耿耿护于他左右。只是此战里，似乎混入了一个奇怪的身影----素锦。
无空去探寻个究竟，一直到敌我双方鸣鼓收兵，这才叫夜华注意到她身影。
“君上，近来可是不舒服”
营帐里头，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个娇滴滴的女子，面色微微发红，端着盏茶问安眼神却是瞥向他，片刻不离。
“谁准许你来的?”
伤势在身，点兵时只草草一瞥，竟是不曾注意到她，此刻，只想离她远远的。虚弱的声色里依旧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那女子不知真傻还是装傻，忽视不见。
“君上无需动气，身子要紧....喝口茶润润嗓子如何？”
茶盏落地叮当响，惊扰了帐外的二人，可见着里头形式又识趣地退下。
“素锦，你可是以为本君不敢杀你?你不过一个容器罢了...”
夜华食指与拇指掐过她两颊，虎口顶住她下颚，目眦尽裂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如何害的素素，当真以为本君识不破吗？”
他手上力度愈发无度，眼里的神情杀意毕现，仿佛此刻就想要将她面骨捏碎。
“君上，难道.....我对你的情分就....一文不值吗....”
“没错，一文不值”

望着她眼眶里的那双眼，目光倏忽又柔下来。原本明亮无尘的眸子，怎的如此黯淡。若有朝一日还回去，她可会嫌弃。顷刻间将她扔倒在地，语气里依旧是那般的淡薄无情，眼里却饱含哀切。
“滚”
漫漫长夜里，唯有痛意相伴，他闭上眼时只浮现当年场景。诛仙台上，她一生怀六甲又无权无势的女子，如何能将素锦推下诛仙台。他救了素锦，却无法救她，他直愣愣看着素锦被伤的眼睛时，余光却满满的都是她。她孤立无助地坐在冰冷的地上，诛仙台的戾气上浮吹乱她耳后碎发。她还未能从这惊吓中回神，只是口齿不清地说她没有...没有推她。
在心痛里无法自拔，仿佛只有沉溺其中才能减少那么一丝丝的愧意内疚。是他要娶她，她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却要把属于他的责罚一一背负。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无权，可为何最后他受了太子印，她却走了呢。
太迟了...
六十年的心如死灰，三百年的翘首苦盼，终是等来了素素，他以为她已经原谅了自己，所以终是肯回到他身边，怎么如今，两个都是她。

浑浑噩噩地躺到了早上，新的一战又要开始。只是今日尤为的心神不宁，征战之中心不在焉，原就重伤的身子不痛不痒又多开了几道口子。
简简单单的一场战役却是历时了十一日，清扫战场这事自然无需他多虑，营帐内心绪不定，还是天枢一语道破关键。西荒与若水挨得很近。
一人只身前往若水河畔，东皇钟果然有些异样。通体青黑的东皇钟外散发诡异的猩红色光芒，像极了红莲业火。
“司音，怎么样，这情劫的滋味不好受吧”
“擎苍，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仰天长笑，语气里的讥讽不言而喻。
“青丘狐帝之女白浅，战神墨渊之徒司音，如今竟是落到了我手上，也不枉我与狐帝墨渊同窗一场....想不到修逍遥道的战神幺徒竟是如此勘不破情爱”
“放肆，如此辱我师门...”
幻化出玉清昆仑扇才发觉自己全然不能动，口头逞强的小狐狸自觉不妙，却依旧不减气势。为叫她死个明白，预想自己不日即可破钟而出的擎苍做了回好人。
“当年你落回了若水河畔，老夫在你昏迷时击碎了你的元神，虽不知为何你的三魂七魄消散了些许，却还是趁机将你命魂抽离，许是魂魄缺失，你竟是忘了这事，如此更好，我才得以利用你去刺杀九重天太子，那黄口小儿倒是像极了墨渊，怕是他投胎转世”
“师傅....他....怎么会...”
“看来传闻不假，战神之徒果然是爱慕师傅，不然为何记忆尽退也对那小儿一见钟情，只是苦了我孩儿离镜，这些年还一直寻你呢...”
满满的嘲讽羞辱之意，记忆不全的小狐狸不记得她师傅就在青丘的炎华洞里躺着，虽是满心怀疑，却也一时信了夜华就是她师傅转世...

尚且在云头之上还不曾落地，听见的却是这般言论。他打小就被人误会是墨渊转世，原来她，也是这般想的.....她是司音，是墨渊的最宠爱的小徒弟，她也是白浅，是曾经被他拒绝的正妃，离镜又是怎么一回事？
来不得再去深思，眼见着白浅脸色不对，本也身负重伤的夜华挺身而出，却是难抵擎苍攻势。
“师傅.....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看着两个玄色身影厮杀打斗下难舍难分，茫然无措的小狐狸伫立无援，甚至动不得分毫。慌乱中蓦然想起擎苍说自己命魂在他手里...元神碎了....可是谁的元神也曾碎过???
丢失记忆里有关元神碎裂的痛一点一点漫上心头，绞痛，全身冰凉，额头迸沁着冷汗。像竹签子从指缝扎入到底，再直穿心肺，脸色涮白。从不畏死的小狐狸怕了，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三百年不曾回家，阿爹阿娘肯定着急，还没有同阿离道过别，不知他这回又该哭多久，倘若夜华真的是师傅转世...是不是该向他道个歉，当年玄女偷阵法图一事在她心里生了根，成了执念，她想听他说一声为师不怪十七。

(26)大难不死
最后的最后却是帝君救了他二人。作为天地共主，自然不能要天定的储君殒命于此，至于白浅，不过念在狐帝交情，况且若是那小红狐晓得他见死不救，怕是又得缠着他。
未免多事，怕麻烦的东华帝君谴天枢伽云将这二人送回了九重天，他则有更重要的事需忙。早前就被君上叮嘱受伤一事不得外传，天枢将二人安置在紫宸殿内，叫来药王诊治之后不惜危言相逼，向来救死扶伤板正非常的药王在极为严肃的注视下给二位诊治开药后，急急忙忙就离了此处。
只是不肖多少时辰，夜华就先行醒来，望着熟悉的紫宸殿，有些吃惊。
“君上，你醒了”
无力地应了一声，本想即刻起身时才觉异样，似乎身侧还躺着一个人，转头看她时眼里神色说不清时惊诧还是激v动。看出太子的疑惑，天枢即刻上前解释。
“是帝君传音让我们前去若水河畔，再将君上与...她...一起送回来。只是药王来时说君上与......她....伤势皆重，还需尽快调养”
“可曾交代药王?”
“君上放心，已经交代过，不会走漏风声”
“都退下吧”
“可是君上，你的伤也还...”
“无妨，有事本君会唤你们，退下”
“是”

起身穿衣，束发窜簪，只怕她醒来时见到自己躺在他身侧，心生厌恶。都说爱一个人能把自己给放在尘埃里，夜华君亲身示范了这句话的真谛。坐在床边看着她，手悄然拂过她面容，心内却是一团乱。
她曾经喜欢他，可是因为她认错了，将他当成了她师傅。传闻都说墨渊最是疼爱他的小弟子司音，墨渊祭钟后司音甚至不惜离弃师门，将他仙体掳走。只心痛了一瞬，却是念头斗转，漫漫无穷的愧疚自责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向他涌来。他尚且只是猜想就如此受不得，可他却真真正正地认错了，曾经一年当着她的面，认错了人。他想起擎苍说的事，不由得担心起来，也不知帝君是如何解决此事，他决定待伤好些，该亲自去一趟若水才行。
伤重虚弱却不敢爬上那张足以睡四五人的床和衾而眠，只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地，一手握过她此刻不会挣扎的手，伏在床边而眠。伤势之下，纵使心口刀伤未愈，却是不堪劳累须臾入眠。

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手忽而被紧紧握住，迷蒙睁眼，却见躺着的她情况不对，面色红的有些瘆人。
“浅浅...浅浅你醒醒”
“浅浅....”
一连好几回，如何也无法唤醒她，惊慌失措下只喊了天枢去唤药王。如何也挣不开她的手心，只能单手扶着她坐起揽在怀中，心焦惶恐的他感知她身上温度愈来愈高，更是止不住地不安焦躁。
“师傅.....都是徒儿的错....十七不该心软”
她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念叨出这么句话，叫夜华难以接受，只是轻声地反驳言明。
“我是夜华，不是墨渊，不是你师傅...浅浅，你就算要恨我，要怪我，也该认对人才行”
最不清醒时说的话最是清晰真实，不会有过分的夸张修饰。她听不见他的话，在梦魇里沉沦漂浮，含含糊糊说着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
“不是我推得她......”
“师傅....东皇钟开启了....不要....”
“是十七心软才叫玄女偷走了阵法图.....都是十七没用....”
“师傅，你为何不怪十七.....”
“阿离要生了，奈奈，他为什么不来.....”
“奈奈....不许去找他.....我再也不想见他，陪着我....快生了，我痛.....”
他不曾亲眼见过七万年前的那场大战，只从史书上看到过关于那场战争的描写，尸横遍野，若水早已成了血海，天族战神殒命于此....他也错过她生阿离的日子，那日受太子印后领雷刑，一来一去就误了时机，事后还是他三叔说一众仙娥拦着奈奈不准她寻药王。若非三叔相助，怕是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