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和二代的研究是将舰装与武器本体联系在一起，而这次我们将它们分开，难度降低了很多，只不过在开发本体时有一些小小的困难，于是我们不得不使用了曾被遗弃过的本体。”
“被遗弃过的本体？”有人不解。
“是的，那是在过去的研究中不得不半途而废的本体，都未诞生出神智，不过虽被遗弃，但都被好好贮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女王听到这里，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悲伤。
“得到本体与舰装，我们开始了新一步的计划，通过成百上千次实验，协调了不同本体与舰装的神经联系，最终，展现在诸位面前的完成体就这样完成了。”
利桑德罗结束了讲话，桌上众人静默无声，每个人都在动些小心思。
“说得很敷衍啊，利桑德罗教授。”东方人淡淡地说。
“自然，里面涉及大量技术细节，没必要全部都说出来。”
“不不，教授你会错我意思了，我的本意是指你的态度很敷衍。”东方人笑笑。
“哦？敢问林宏远先生有何高见？”
名为林宏远的东方男人脸上笑意不减半分，继续开口道：“你欺骗了我，和在座的各位。”
昆恩感觉身上一凛，其他人也是如此，林宏远的声音初听平淡无奇，却总让人觉得有股寒气钻入你的脊髓。
“我不太懂林先生话中的意思。”利桑德罗直视着他的眼睛，浑浊的眼瞳多出份老狐狸般的奸诈。
　　

心累

林宏远踱步到利桑德罗身边，抬头注视培养槽里的少女，目光随着浮动的发丝飘忽不定，幽绿的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渲染出怪异的色彩。
很奇怪，他的眼神与利桑德罗的完全不同，像是一位年老的古董鉴赏家在打量刚刚入手的古物。
他轻轻叩了叩培养槽的外罩，由厚重的玻璃砖构成，发出清脆的回响。
“这些，全部都是失败品吧？”林宏远幽幽地说。
悄无声息的波澜在每个人的心中掀起，利桑德罗捏紧了手掌，又松了下去，先前颇有点气势的劲头黯淡了回去，用句烂大街的比喻，就是个珍藏多年的手办被亲戚家的熊孩子给毁了的死宅，他长叹一口气，本就不好的脊背又稍稍弯了。
“林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问。
林宏远的手沿着玻璃罩往上，说道：“她……是土伦的孩子吧，我去过那里。”
“……”利桑德罗低头不语。
里格变色道：“SHit！你做了人体实验？！”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利桑德罗为首的实验室虽然一直游离在体系之外，但始终遵守着任何一个科研人员都必须遵守的铁律——永远不能使用活人当作实验素材，即便这会使科技迎来更加快速的进步。
如果他们违反了这条铁律，人类社会的基本道德观是不会允许他们继续存活，也许会被枪决，也许会被关在黑牢里度过渺无希望的下半生，反正至少是不会让这批人活在社会之中，他们抽走了伦理的基石。
里格松了松骨骼，如果利桑德罗承认，他会第一时间逮捕他，即使老早退役了，那幅王牌士兵的身体也不会早早衰老，更何况对手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不是。”良久，利桑德罗否认道。
重压卸下，可里格仍然不放心，他问道：“那林先生说的话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他是个诚信的人，不会说谎。”
“林先生说的的确是实话，他没有骗各位，我也没有。”
“从何解释？”
利桑德罗满是皱子的脸浮现出追忆的神色：“她的原名是歌迪斯，纳塔莉·歌迪斯，古希腊中花神之名，她本人也跟她的名字一样美丽。”
“然后呢？”
“她生长在土伦的乡下，有个教堂，她们家世世代代都信奉天主教，纳塔莉也不例外，她十三岁时当上了唱诗班的班长，乖巧可爱，神父很喜欢她。她说她要将她的一生奉献给基督。”
“跟我这个背弃信义的叛徒完全不一样啊。”
“她像朵花般茁壮成长，在土伦温润的风中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女，在当地已是有名的女孩了，有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和自以为是的老男人表达对她的爱慕，她统统拒绝了，她不想陷入尘世的爱情。”
“要是在和平时代，她死后或许会被冠上圣女之名。”
“可是，和平早已烟消云散，战争的铁蹄践踏了土伦的大地，她为了掩护居民撤退，死在了铁血的炮火下。”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可恕我直言，我还是没听懂你讲的故事跟我们要谈的有什么联系。”昆恩插嘴道。
“慢慢听下去，昆恩你总是太急躁了。”利桑德罗说，“我们的实验室当时已经将遗存下的全部的本体用光了，但离最终目标还是很远又不能用活人做实验。”
“你们用死人的尸体做实验？”里格恍然大悟。
利桑德罗点点头，说道：“准确的说，是残留生命信息的尸体，那场战争固然很残酷，但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大量的原材料。”
“有够恶心的，一群疯子精神病对死尸动手动脚。”昆恩毫不留情地说。
“是很恶心，我们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研究处于要紧关头，所有人都疯了，东煌有句古话‘死马当活马医’说的就是我们。”
“切。”林宏远斜视道。

抱怨了一句科研系统，提了个小建议，就被卫兵们给骂了，上来一句“爱玩玩，不玩滚”，“别代表玩家”，受够了这吧阴阳怪气的氛围

“我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哦？请教授解释得更清楚点，我不太会解哑谜。”里格说道。
“我们成功了造出了武器，性能如所想般强大，各项测试都表现出应有的水准。”利桑德罗皱着眉头说道，“在情感稳定性上她们简直是群白 痴，我们还专门找了专业人员给她们做了情商测试，结果没一个超过60。”
“那不是随了你们的愿，你这个疯子不就是想造出没有感情的杀手舰娘吗？你之前还想跟我合作来着。”林宏远说。
利桑德罗摇头道：“没有感情不代表是个白 痴，她们估计连正常的指令都听不懂。”
“注意你的言辞！老东西！”女王终于忍不住，怒吼道。
“女王大人还是要修行一下禅术啊，作为舰娘的首脑，过于暴躁可不好。”他说，话中隐隐带点嘲讽的意味。
“禅术？你个老鬼还知道禅术？”林宏远愣了。
“古代东方的一种修行秘术，我年轻时学过一点。”
女王很想冲上前把这个老头的脑袋一巴掌打下来，去他 妈的东方秘术！
银发女仆贝尔法斯特暗暗拉着女王，“女王陛下，现在还在开会，这些事我们会在会后解决的，请稍安勿噪。”
女王恨恨地刮了他两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了。
“继续前面的话题，我们对这个现象束手无策，拿不出半点办法，这就是失败之处。”
　　

“最后一个问题，这些女孩……会有过去的记忆吗？”林宏远问。
“不会，她们身为‘人’的一面已经彻底死亡，从今往后，她们只会作为‘武器’而生存下去。”
“……也算是个……好消息吧。”林宏远垂下眼帘，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眼睛，否则肯定会有某些不开眼的家伙惊讶东方杀手组织“七色”的头脑竟然拥有如此纯粹又干净的悲伤。杀手的世界中本应只有红与黑两色。
“那么，诸位先生，我的发言结束了。”利桑德罗回到座位坐下。
里格解除了进攻状态，感慨道：“教授，你真是让我们惊叹。”
“离我们的目标还是很远啊……”
“好吧，就这个问题，我们还会与利桑德罗教授进一步讨论，在下次会议会继续向各位报告。
“现在开始第三项议题，关于夏季联合军事演习的问题。”
昆恩站了起来，一扫之前慵懒的态度，由一只澳大利亚树袋熊变成了一头
“这次军演好像就是昆恩先生暗地里推动的吧？”有人问道。
“是的，我本人十分希望能举行本次演习。”
“为什么呢？昆恩先生，你是知道的，如今战事紧张，贸然举办军演，可能会削弱我们在战场上的有生力量，后果不堪设想。”有人不解。

“如各位所言，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固然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危机，可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次军演将不同往日，是一次完全崭新的机遇。”
昆恩拿出一叠材料，分发给桌上的每一个人。
“这是我对本次军演的规划，请诸位好好看看。”
昆恩的报告不长，几分钟就可以读完。
他坐回到位子上，倒了杯酒，他知道，他们要消化他的计划需要一段时间。
果不其然，除了他的所有人看完之后都情不自禁地变了脸色，一个中东人颤抖着放下纸张，问道：“昆恩先生，你……在上面写的全部都是真的？”
“全部，真实无误。”昆恩啜了口红酒。
沉默了几秒后，房间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不愧是曾经的‘太平洋死神’，也只有昆恩先生敢想出这样大胆的计划了。”有人赞叹不已。
“以军事演习为饵，吸引敌军的有生力量袭击，使用海底武器一举歼灭，简直是李斯特的狂想曲。”

　　“下面就由我来更详细地解释吧。”昆恩说道，“本次军演的地点是在太平洋的夏威夷群岛，我们会在那里部署足够的军队来维护当地安全，赛制跟以前一样，参赛者分为两组，单循环一轮制，两组前三名出线，第二轮抽签决定搭挡，六人三组，一、二组出线，再然后就是决赛的‘乱斗’，胜者就是冠军，再根据表现排出二至四名。”
“夏威夷啊……昆恩你还真是老奸巨猾。”
“是的。”昆恩像是一只偷鸡成功的黄鼠狼般地笑了，“夏威夷是我们在太平洋的重要据点，我们举行军演，重樱主力和铁血在太平洋的支援舰队肯定会瞅准机会来袭击我们，如果他们坐以待毙，军演之后我们就可以趁机插入对方的势力范围，至于其他地方的防守，我们不必担心，我抽调的参赛者都不是什么重要海港的人，孰轻孰重，对方只能袭击我们的军演这一条出路。”，
“真是个明摆地写着‘你要是不打我我就跑到你家捣乱’的傻子鱼饵。”林宏远评价道。
“我已经将悄息偷偷放了出去，我们只要做好准备就够了，明面上会有第四，第六舰队来护卫，但其实还会有潜艇部队和‘亚特兰蒂斯’等着他们。”昆恩补充道。
　　

“亚特兰蒂斯？你又叫了那些家伙？”里格问道。
“嗯，有他们在，我们就不必担心计划会失败。”
“你还真是下了血本啊，把自己的学生都带过去打比赛，一个实战经验都没有的新手万一输了你觉得不会丢脸吗？”林宏远瞥了眼材料，上面是所有参赛者的资料，其中只有一个长着与他同出一地的面孔，黑色的眼眸透着股人畜无害的光。
“年轻人多受点磨练总不是什么坏事。”
林宏远没有多看他一眼，冷笑道：“是啊，如果一把刚刚打造好的刀不染上新鲜的血的话，胚子就算再怎么好，也成为不了绝世好刀的。”
昆恩沉默了片刻，并无反驳，只是说了一句：“还有人有疑问吗？”
无人应答，一致摇头。在座的人们大多明白昆恩与林宏远的恩怨，少有的不了解的看懂其余人的脸色后机智地选择闭嘴，再加上这份方案其实与他们心意暗合，无论是谁都早已受够了现在胶着的战况，他们迫切地需要一次反击解决这种情况，出口闷气。
“没有的话就下一个议题吧，里格。”
里格抿着嘴，很想说些什么，出口却化成了标准的过场话。
“下一个议题，大西洋后方基础设施的建设。”他终究不想再掺合他俩的事。
昆恩不再发表任何意见，一个人喝着闷酒，一杯又一杯，猩红的液体流入他的身体中，像是流入一个孤独的黑洞。
瓶中变得空荡荡时，会议也结束了，昆恩脸上多了些红润，他站起身的瞬间，脚步错乱，幸好立马扶住了桌角，否则又要丢脸了。
“酒量变差了啊，昆恩你这些年所有方面一直在退步吗？”林宏远路过他时，嘲讽了一句。
而他低头不语。
“昆恩……要不我叫辆车载你回去吧。”里格锁着眉头说道。
“多谢，不过不用了，这点路我还是可以走回去的。”他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拿起放在门边的伞，一头撞在雨幕上。
里格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多少年前，他的背影也是同样的失魂落魄，活像个妻离子散的乞丐。磅礴大雨浇在他身上，就像浇在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上。
孤寂得要死。

　　“指挥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当然可以啊。”
“指挥官，你为什么不穿制服呢？这几天总是看见你在穿私服。”
我顿下脚步，企业不问的话，我根本就不会提到这件事，除了那天演戏逮捕光辉，我从来就没穿过海军的制服，今天则是黑色长衫配纯白内衬。
“这个嘛……我本来就不喜欢制服，什么制服都不感冒，千篇一律的，我在军校读书时就把校服改了一下子，结果就被教导处给骂了。”我挠挠头，整了整自己的衬衫衣领，说道：“再来就是……嗯……怎么说呢，我不想跟你们只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啊嘞？”企业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我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本意是指……想跟你们的……那个……更亲密点……”
不对，感觉这样子误会更加深了。
企业面色剧变，再次后退一步，拉开我们的距离。
“不是指那种关系！是朋友上的亲密系啦！”迫不得已地找了个蹩脚的说法。
“是，是这样吗？”她仍然一脸怀疑。
“否则你以为我会干什么呢？”
“我以为是……是那个……”企业别开视线，这下反倒她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地说道。
“那个？究竟是哪个嘛，说出来让我听听。”
“就，就那个啊……指挥官你分明是故意的吧！”她纠结了一会，气急地回道。
生气了吗？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还是好想笑，看来企业在这方面也不是一窍不通。
“……都笑成这样子，绝对是故意的……”
“才不是，噗——”我几乎快笑成朵霸王花了。
“指挥官你在笑完之后再说这句话我觉得会更有信服力。”企业无奈。
　　

调整了下写作方式，好让性格更突出

我只是笑笑，说：“对不起啦，晚餐我给你多做点，咱们快去海上训练场吧，要迟到了。”
“唔……那就先这样吧。”
　　时间是企业她们抵达港口后的第三天，为了准备演习，前两天我利用这座破港口勉强还能用的机器将所有舰娘的各种数据进行了初次检测，确认无误之后定于今天开始我当任指挥官来第一次的编队练习。
我手头上的主力舰娘全是航空母舰，这从根本上决定了我的舰队的发展方向，企业和大黄蜂偏向于“不管是不是队友有没有敌舰先来一发炸炸海啦反正绝对不会亏而且还能让敌人看到我们的士气说不定就被吓跑了”的输出型，光辉和独角兽则属于“为了保护队友拼尽全力哪怕一不小心歪了也不能怪我们”的支援保卫型，而长岛嘛，她是我职业生涯中遭受的第一次挫折，我根本无法将她简单地归类，只好今天先叫她在宿舍休息，等我考虑好方案再让她归队，做出这个决定时，我还心存不安，毕竟不能和自己的同伴并肩战斗总会有所失落，不过当我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本人倒是很开心就是了……
计划中是将光辉与大黄蜂，企业与独角兽归为一队，可是光辉似乎对这个决定不太满意。
“光辉不是说指挥官决策不对，但我总感觉和大黄蜂女士不搭呢，指挥官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嗯……
仔细一想好像也跟光辉说得没差，虽说这两天舰娘们的氛围逐渐变得和睦融洽，但是她们之间微妙地有了层隔阂。

迎新晚宴上，大黄蜂作为最活跃的一份子，无愧于身上穿的牛仔装，活泼奔放，吃相像是西部荒漠里酒吧中的饕餮客，大声讲着各种各样没品的白鹰式笑话，几乎每个人都听得很开心，只有光辉默默收拾收拾餐盘，主动承担了厨房的工作，虽然她说了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但是着实让人不得不往其他方向上想。
数据测试时，光辉是排在大黄蜂后的一位，大黄蜂结束后，光辉迟迟没有下水，用舰载机先炸了一遍海才肯开始。她的原话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片海面脏脏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当初还傻乎乎地回了一句“可我已经好好检查了很久啊应该不会吧”，弄得气氛尴尬极了，现在想起来恨不得回头给自己一巴掌。
女孩子的心思远比我想像中的复杂，就算是舰娘也不例外。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临时调换，让企业和光辉，大黄蜂和独角兽一组，我对这个组合的信心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独角兽是个新手，黄蜂嘛……虽然资料上是多老将，但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让我担心她会不会和独角兽一起跑偏。
不过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企业啊。
她明明有着舰队中最老的资历，却没有任何与其她舰娘编队战斗的经历，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她就像一个灰色的幽灵，独自在世界上所有海域上漂泊游荡，没有一个固定的港口，没有一个固定的……家。
军校的特别课程上，我的一位心理学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无论是舰娘还是人类，在感情上的需求是完全一样的，无一不渴望着被关心，被爱护，她们的内心是片丰润的土壤，只要有足够的光和水就能长出绚烂的花儿。
人类可以与舰娘产生爱情，想罢也是这个原因。
企业的到来却让我迷茫了，几天的生活下来，我觉得她的感情不是残缺的，反而十分丰满，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独行三年，长官如流水般换了又换，同伴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唯一陪在她身边不变的，大概只有那头鹰了吧。
但是……
我不愿意。
我不想扮演企业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我想让她留下来，留在我的港口，陪她度过春花秋月，夏蝉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