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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浒大战:后金八旗的铁骑战胜了大明火器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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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18年5月,在亚欧大陆的东西两端,两场小小的民族冲突在相隔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相继爆发:在中欧的布拉格,5月23日,波希米亚(捷克)起义者冲进王宫,将国王的两个钦差从窗口扔了出去,随后宣告波希米亚从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下独立。而仅仅十四天前,在几万里外的辽东半岛上,一个蛮族部落首领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以所谓“七大恨”祭告上天,宣布同明王朝之间彻底决裂,随即攻占了明朝的抚顺城。
无论对于欧洲还是对于中国,这两场冲突的规模都微不足道。但随后的连锁反应却出乎每一个人的意料,布拉格的起义最终酿成了将整个欧洲卷入其中的三十年战争(1618-1648),而抚顺的陷落则标志着波澜壮阔的明清战争揭开序幕。一代人之后,整个亚欧大陆的旧秩序都将因此改变。特别是在东亚,战乱将延续六七十年,一个帝国将被摧毁,另一个帝国将勃然兴起,数以千万计的中国居民将在这过程中丧失生命,而所有人的生活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深刻影响到几百年后中国迈向现代化的进程。最后一个可能一劳永逸地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时机是1619年4月14至17日,旧历三月初一到初四。在赫图阿拉城周围几十公里内,两支截然不同的军队将决定未来中国的命运。








IP属地:湖南1楼2017-09-20 10:13回复
    一、皇帝、可汗与经略
    后来被称为明神宗的万历皇帝朱翊钧和清太祖努尔哈赤,虽然是同一时代、同一年龄(努尔哈赤比万历大四岁)、直线距离也只有几百公里的两位帝王,命运却悬殊到不可以道里计的地步。一个是天皇贵胄,从出生起就注定将成为世界上最古老、最伟大、最繁荣帝国的统治者;一个是小小的建州女真的部落首领,父祖双双被明军所杀,自己也成为明朝大将李成梁的家奴,后来在极其恶劣的境遇中以十三副遗甲起兵,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当万历皇帝在深宫中坐享祖宗福荫时,努尔哈赤却不得不为了生存和梦想在白山黑水间浴血奋战。后来,即使他地位稳固了,也只是明朝一个“羁縻卫”的首领,对任何一个边将或官员都不得不点头哈腰,还常常得亲自去北京进贡。但矛盾总是向相反的方向转化,当万历帝几十年不上朝而日益闭目塞听时,努尔哈赤已经在多年的征战中统一了女真大部,训练出一支精锐的八旗军,并对明朝的外强中干洞若观火。为了抑制努尔哈赤的势力,明朝边将开始拉拢叶赫、哈达等部落打压建州,试图阻止女真各部的统一,并几度卡断关市贸易。这些既不坚决,也不巧妙的措施只能更加激化双方的矛盾,促使努尔哈赤下定决心自立门户,放手一搏。万历四十四年(1616),努尔哈赤仿效五百年前的完颜阿骨打,建立“大金”,定都赫图阿拉,自称“天命可汗”。最初,努尔哈赤还遮遮掩掩,只是关起门来称孤道寡,但看到明朝毫无反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终于在两年后攻占了抚顺,并消灭了明朝派去的援军一万人。
    消息传到北京,万历皇帝感到了多年未有的深深震怒。即使这不是他第一次知道,也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努尔哈赤其人。关外一个小小的酋长、还是朝廷封的建州左卫都督,龙虎将军,受了朝廷的深恩厚泽,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建国称汗,攻城略地,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从知道这个消息起,万历就给自己倦怠已久的皇帝生涯找到了新的目标和兴奋点:打垮那个自称“天命可汗”,挑战自己权威的男人:努尔哈赤。
    大举围剿是必然的,为此,爱财如命的万历破天荒地从内帑银中抽出十万两,以资助平辽的费用。他预计的目标是六月出兵,年内解决问题。但他大大低估了明朝官僚机器的腐朽程度,即使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也无法让它运转自如。到了七月,努尔哈赤又攻占了好几座边防重镇,计划中的大军还只是在万历的想象中。矛盾千头万绪:兵部嚷着要钱,户部哭诉没钱,各军镇找理由不肯调兵,调来的军队也不愿出关,叠床架屋的各个部门推诿扯皮,朝中各党趁机互泼污水,出兵的日期不得不一拖再拖,任由拖着辫子的野蛮人在关外纵横驰骋。七月二十二日,清河在孤立无援中陷落,又给了万历一记狠狠的耳光。皇帝终于火了,赐给刚刚到任的辽东经略兼巡抚杨镐以尚方宝剑,命他率属下各总兵立即出山海关,筹办剿夷事宜,如有任何人阻挠畏缩,都可以先斩后奏。至此,万历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心目中的“边材”杨镐身上。
    杨镐,万历八年进士,正途科举出身,作过几任知县,也在朝中担任过御史。他在辽东地区任职时,屯田颇有功效,又击溃过个把蒙古部落,博得了“知兵善战”的美名。此后杨镐的“事业”越来越转向军事方面。在抗倭援朝战争(1592-1598)中,杨镐风生水起,出任经略,最初也打过几次胜仗。但蔚山战役中,杨镐在敌军面前率先逃窜,导致明军全盘崩溃,两万人丧生,几乎毁了整个战局。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本来早该正法,但杨镐在内阁里有人说话,居然捡了一条命。只要不死,便能东山再起,援朝战争的胜利又让朝廷逐渐淡忘了杨镐的无能,重新起用他到辽东任职。二十年过去,杨镐又成了经略,到辽东来大显身手了。
    其实,这次在辽东的几个总兵,如杜松、刘綎等人,在以往的战斗中功勋卓著,无论是军事才能还是作战经验都胜过杨镐。但按明朝的体制,武将的升迁到总兵一级就算是封了顶,经略这样的主帅,必须由科举出身的文官担任,以抑制武将的权力。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大多数文官自然对带兵打仗一窍不通,像杨镐这样粗通军事甚至还打过几次胜仗的文官的确是凤毛麟角,也是体制内的最佳选择。将后来明军惨败的责任完全归咎于杨镐是不公平的。明军根本的问题不在于杨镐这样的个别人选是否合适,而在于官僚政治下被扭曲的军事体制本身就难以知人善用。


    IP属地:湖南2楼2017-09-20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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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6 00: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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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杨镐运筹帷幄
      万历满心以为,既然杨镐已经到任,那么最晚到八九月间就可以开始出师征讨。但明朝军事机构的工作效率低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八月间,还只有宣府、大同、山西三路兵马动身,其余各路甚至还没有开始筹办;到了年底,各路兵马总算云集辽东,但诸军镇都各怀私心,有意留下能征善战的军队,只派来羸弱不堪的老弱士卒敷衍充数,结果经过检查,大多数人都不合格,得重新征选,一来二去,到了万历四十七年二月,距抚顺陷落将近一年,军队的动员和集结才终于完成。
      这是怎样一支“大军”呢?明朝自称有四十七万人,后金方面也认为至少有二十多万,但事实上,各军镇派来的兵马大都不过五千、一万,能打的主要就是西北几个军镇、四川的川兵和戚继光训练出来的浙兵,加起来还不到九万人,再加朝鲜的援军一万三千人,总共不过十万人上下。而努尔哈赤手下的八旗兵已经至少有六万多人!
      和一般人的想法不同,当时明朝人口虽然已经接近两亿,理论上也有一百五十万的军队,但在兵力上并不享有很大的数量优势,不可能随便出动“百万大军”。明朝后期实行募兵制,由国家拿出钱来,交给将领自行招募,结果流弊无穷。募来的军队有不少是各级将领“吃空饷”报的虚数,剩下的也有很多是为了省钱而找来凑数的市井游民,没有受过多少军事训练,少数有战斗力的精兵又多被各级将领私自占为“家丁”,断然不肯外调。这样一来,明朝可以调拨的机动力量就相当有限。直到最后灭亡的二十多年间,明朝在辽东战场上投入的实际战斗力量最多也不过十来万人,而且大都来自全国各地而不相统属。后金军虽然人数稍少,但都是战斗力强劲的八旗精兵,不但精诚团结、弓马娴熟,而且熟悉辽东的地形和气候,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杨镐多少有点军事常识,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贸然进行战略决战有相当的冒险性。他本来的如意算盘是稳固防守,缓慢推进,靠明朝在综合国力上的优势拖垮“建夷”。但朝廷并不这么看:既然能打赢,当然是越快越好,否则多耗一天,就得多消耗一份天文数字的钱粮,而朝廷最怕的就是花钱。从皇帝到内阁、兵部,不论懂不懂军事,知不知道建州在哪里,都在催杨镐早日进剿。
      既然非打不可,杨镐硬着头皮,从以往的用兵经验出发,想出了一个看似不错的计划:由杜松、马林、李如柏、刘綎四位总兵每人领军一支,分进合击,从四个不同的方向直捣赫图阿拉城。杨镐料定,面对四个方向的攻势,后金不是分兵抵御,就是顾此失彼,最多只能集中在赫图阿拉城下背水一战。而一旦四路大军云集赫图阿拉,就可以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围而歼之。这个模式实际上是抗倭战争时他指挥的蔚山之战的翻版,那次明军已经兵分三路包围了蔚山城,只是由于其他日军的援救才功败垂成。而这一次,努尔哈赤总不能指望还有其他援军。
      杨镐的这个计划是同蓟辽总督汪可受、巡抚周永春等文官商议后得出的。这些人不谙兵事,自然只有点头称是的份。而担任实战任务的各总兵却根本被排挤在决策层之外。命令下达后,马林、杜松、刘綎等总兵都多少提出异议,杨镐对这些“次要”意见置之不理。杜松不死心,想走高层路线,派人去北京向上级反映情况,要求暂缓出兵,结果送信人中途被杨镐截了回来。面对强烈的反对意见,杨镐最后拔出尚方宝剑,威胁说不从命就要军法处置,才终于压制了下去。
      在杨镐的一手包办下,明军的战略计划最终确定,具体的战斗序列如下:
      北路:总兵马林率军约二万人,偕同叶赫部盟军一万多人,由清安堡出,经开原、铁岭,进攻赫图阿拉,此为开原路。
      西路:总兵杜松率军约三万人,由沈阳出抚顺关,渡浑河入苏克素浒河谷,进攻赫图阿拉,此为沈阳路。
      西南路:总兵李如柏率军约二万五千人,由清河出鸦鹘关,进攻赫图阿拉,此为清河路。
      东路:总兵刘綎率一万多人,由凉马甸出,会合朝鲜盟军一万三千人,进攻赫图阿拉,此为宽甸路。
      杨镐自己,当然哪一路也不去,舒舒服服地在沈阳烤火炉,准备接收各路捷报。当然,杨经略也不傻,为防万一,还留下了一支精兵保护自己。
      二月十一日,明军在辽阳誓师,随后四路军赶往各自的出发地点。本来定于二十一日出兵,但二十日天降大雪,出师的日期又推迟到二十五日。具体的计划是,以南路军的凌厉攻势牵制金军,而以西、北两路军为主攻力量,于三月二日在赫图阿拉以西四十里外的二道关会师,随后一起挺进赫图阿拉,三月三日,四路大军会集在赫图阿拉城下。率先到达阵地的以炮声为号,然后一起攻城,一战而彻底摧毁后金。
      其实,这一战略的弱点并不那么明显,也不像一些人事后所批评的那样完全不可能成功。如果遇到一个平庸点的对手,或许明军会大获全胜,而这次战事也将作为一次普通的平叛之战被载入史册。可惜,杨镐的对手是不世出的军事奇才努尔哈赤,相反的结果让这次会战成为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战略决战之一,即本次的萨尔浒之战。


      IP属地:湖南3楼2017-09-20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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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月初一:血染萨尔浒
        杨镐的“锦囊妙计”层出不穷:二月二十四日,明军出师前夕,他派人去赫图阿拉,把明军即将分路大举进攻的消息告诉了努尔哈赤。
        杨镐的想法并不像后来一些论者说的那么愚蠢,想靠这个消息把努尔哈赤吓得投降,当然更不是“通敌卖国”。他其实是企图以假情报迷惑和震慑努尔哈赤,他首先把明军的数量夸大了将近百分之五百,说共有四十七万人的大军;其次又将出师日期说成是三月十五日,比实际上晚了二十天。如果努尔哈赤真的按这个日期准备作战,恐怕莫名其妙就被人端了老窝。杨镐一定还歪曲了主攻的方向,想引诱努尔哈赤作出错误的判断。但问题是,努尔哈赤本人在辽东经营多年,有更可靠的情报来源,足以识破杨镐的拙劣谎言,而杨镐提供的假情报在经过后金方面去伪存真的分析后,反而暴露出明军战略计划中的若干真实情况。努尔哈赤当然不会笨到如杨镐所希望的那样分散兵力,或者决战城下,而决定以主力军机动作战,各个击破,所以当时,努尔哈赤自信满满地说了一句后来流传甚广的名言:“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二月二十九日,在赫图阿拉以南百余里的山岭间,金军的侦察骑兵发现了一支纵队正在冰天雪地间向北方跋涉,这正是刘綎的宽甸路军。消息很快被报给努尔哈赤本人。努尔哈赤正确地分析出了明军的意图:明军有意让刘綎部率先进军,是为了迷惑自己将主力放到南面,实际上,主要的攻势将来自西北方向。虽然两方面的路程差不多,但从宽甸到赫图阿拉一路上要翻山越岭,还有努尔哈赤事先设下的路障和伏兵,两三天内决到不了。而从西面沿浑河河谷东行,要方便迅捷得多。此时也传来了在西面发现明军的情报,证实了努尔哈赤的判断。于是,努尔哈赤命各贝勒、旗主立即率八旗军出城,向杜松军发动突袭。此时八旗军以骑兵为主,具体组成如下:
        正黄、镶黄旗,约一万五千人,由努尔哈赤统领;
        正红、镶红旗,约一万五千人,由努尔哈赤次子代善统领;
        正白旗,约七千五百人,由努尔哈赤八子皇太极统领;
        正蓝旗,约七千五百人,由努尔哈赤五子莽古尔泰统领;
        镶蓝旗,约七千五百人,由努尔哈赤侄儿阿敏统领;
        镶白旗,约七千五百人,由努尔哈赤长孙杜度统领;
        八旗军看起来就是努尔哈赤的家族企业,全部由自己家的父子兄弟统带。然而正因为如此,肇建之初八旗军的战斗力和凝聚力远非明军可及。在三十多年的女真统一战争中,这支军队积攒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八旗无论是分进还是合击,都异常迅捷勇猛,正是这支军队将给自投罗网的明军带来毁灭性打击。
        由于早半天左右出发,杜松的沈阳路在各军中进军速度最快。一些记载说杜松是被李如柏逗引,贪功冒进,想抢头功。但杜松前不久还坚决反对冒进,似乎不太可能这么快转变态度。无论如何,杜松军的进军大概过于快捷。三月一日晨,比预定的日期早一天左右,西路军的兵锋已经直抵浑河。
        河水并不深,才及马腹。杜松便命令全军趟水过河,千万名士兵、马匹、几百辆战车络绎进入河中。不料后金军早已在上游筑有水坝以阻拦水势,一得知明军渡河,便开坝放水。大队明兵被冲得稀里哗啦,上千人被冲走或淹死。这倒也罢了,毕竟大部队已经过了河。最严重的是后面的辎重部队被阻拦在浑河北岸,其中有大量的火炮,这使得明军在后来的战斗中的火器优势大为减小。
        杜松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刚一渡河,当湿漉漉的士兵还在春寒中瑟瑟发抖时,杜松便意气风发地命令继续前进,一路烧了两个山寨,俘虏了十几个女真人,全军进驻萨尔浒山。他们前面是浑河的支流苏子河,隔河有一座界藩山,是通向赫图阿拉的最后屏障,越过界藩,后金便再也无险可守。杜松将明军分为两部,两万人驻扎在萨尔浒山麓上,等待和滞后的辎重部队会合,杜松亲率一万人的精兵渡过苏子河,率先攻打界藩的吉林崖。
        杜松的这个决定将明军分隔成两部分,犯了兵家大忌,是导致萨尔浒之败的致命失误。原因在于明军得知吉林崖上只有几百名金兵驻守,杜松以为靠上万人的力量,攻占吉林崖将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吉林崖上还有一万五千人的民工,此时正在修筑防御工事;他更没有料到,后金军的主力这么快就已经大举西来。将反过来对自己占有数量优势。
        杜松率军渡河时,尚未完毕就受到后金军的夹击,黎明时分,天还没有亮,山谷就已经被火把照亮,数千名骑兵从山谷中涌了出来,领军的是金将哈都。这是后金事先设下的一支伏兵,但明军此时士气正锐,轻易击溃了哈都的突袭,杜松率军追击,直到界藩山的吉林崖下。上万名明军骑兵呐喊着策马冲向山崖,少量的后金兵将和许多没有战斗经验的民夫据险防守,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明军看到胜券在握,个个都松懈了战斗意志,开始盘算着自己的战功。有时杀了一个敌兵,竟然有十几个人下马抢夺首级。杨镐在战前规定了十四项纪律,其中一条便是“马步兵前队以冲锋陷阵为功,不许割级……如贼未败,而争先割级,来抢级者斩”,现在看来,根本是官样文章,形同虚设。军纪的涣散导致了吉林崖久攻不下,也为后金援军的到来争取了时间。
        战斗正酣时,后金著名的“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率服色各异的八旗军主力赶到。面对吉林崖危在顷刻的局面,代善的决定是派四旗增援右翼吉林崖的守军,另派四旗牵制左翼萨尔浒明军主力。这看起来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当金兵正在部署时,努尔哈赤本人也率增援部队赶来。他立即看出这个计划中的问题:这最多只能守住吉林崖不被攻占,却无法迅速给明军以致命的打击;而只要战斗再拖延一两天,明军各路部队都赶来时,那就大势去矣。目前必须速战速决,努尔哈赤迅速做出了重大调整:命两白旗在右翼监视吉林崖杜松部,而其余六旗的主力调到左翼,进攻萨尔浒的明军大营,以摧毁其根本据点。
        留在萨尔浒大营中的明军大多老弱,战斗力远不如杜松亲率的精兵。他们本在营中等着前线告捷的消息,做梦也想不到血腥的战斗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等到发现敌军向自己猛扑过来,明军才仓促列阵应战。两军临近交战之时,风云大作,天色阴霾,明军燃起火把照明并用火器射击,忙乱中命中率很低,熊熊火光反而成了女真人放箭的活靶子。一排排明军倒下后,眉目狰狞的辫子军便策马冲击明军营垒,越过壕沟,拔掉栅栏,大举屠戮。攻打萨尔浒的金军在四万人以上,超过明军一倍以上,战斗力更不可同日而语。包括总兵王宣、赵梦麟等明军数千人战死,但更重要的是士气崩溃导致抵抗的瓦解:大多数人还没有投入战斗就纷纷溃逃,最后竟有一万四千人逃归。
          河对岸的形势急转直下,杜松不可能没有察觉。但他此时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而无法阻止,他所率的军队也被一万多人的后金军所牵制,如果要渡过苏子河去救援,必然会遭到敌军的半渡而击。杜松目前唯一的指望是抢先攻下吉林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明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但两白旗将山崖守得固若金汤,在杜松急躁的进攻之下纹丝不动。
          萨尔浒山上的战斗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了。后金军主力再度渡河进攻,而山上的两白旗也急冲直下,开始对杜松部的最后反攻。杜松军中的四百名朝鲜火枪手全部战死,杜松眼见大势已去,率残部冲杀数里,想要设法突围,结果空留下了一路尸体,却始终无法摆脱金军的包围。包围圈越锁越小,最后在浑河岸边,杜松被一箭穿脑,落马而死。一部分军队设法渡过了浑河,转战河北,但终究没有逃过覆灭的命运,在硕钦山下被全歼。明军一万多人被一网打尽,北国的冰雪大地被鲜血染红,浑河中漂满了明军的尸体和军械,这场血战以后金的大获全胜而告结束。
          但整场“萨尔浒之战”仍在继续,西路军的覆没最多只消灭了明军四路大军中的一路。而在北方,马林正同努尔哈赤的死敌叶赫部女真率军南来,仍对赫图阿拉构成严重威胁。第二天一早,在经过一夜的休息后,努尔哈赤即率主力军北上,迎击马林的北路明军。


        IP属地:湖南5楼2017-09-20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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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三月初二:尚间崖之败
            当杜松战死沙场时,在北面数十里外,马林正率军匆匆赶来。马林是个怯懦无能的主将,出兵之前,监军潘宗颜曾经要求杨镐换掉他,杨镐置之不理。这次联络叶赫部一起出兵的事情很不顺利,叶赫部只肯象征性地出两千骑兵,还要随后才能赶来,所以马林更有理由感到畏缩。他有意放慢前进的速度。约定的时期已过,马林仍然在三岔口外的稗子谷,直到听说杜松军已经渡过浑河,马林才急匆匆地赶路。可是当天夜里,马林收到一个如同五雷轰顶的消息:杜松的沈阳路全军覆没。马林惊慌失措,忙命军队在尚间崖就地扎营,转为防御。马林分兵三处,将大营设在尚间崖下,围着营地挖了三道壕沟,在壕沟外布置火器,而将骑兵安排在火器营后。又命潘宗颜、龚念遂各率一部,在东西数里外扎营,营外布置战车阵,以为犄角之势,其实反而分散了自己的兵力。
            三月三日清晨,后金军主力在歼灭杜松部后大举北上,最先与龚念遂的营地接触。皇太极大显身手,先以骑兵横冲,再以步兵直撞,龚念遂部兵力太少,很快被后金军冲破,龚念遂战死,军队也被歼灭。马林想要应援,却被后金军以优势兵力压制住,无法打破包围,最终落得各个击破的局面。
            随后,努尔哈赤亲率主力军进攻马林的大营,马林军依靠火器的优势,枪炮齐发,一度遏阻了后金军的攻势。努尔哈赤于是率一部分部队从后方山上夹击。在这个时代,火器还不足以对冷兵器具有绝对优势。火枪和大炮射击之间有较长的间隔,往往是一轮发射之后,还没来得及准备第二轮,后金兵已经冲到了跟前。八旗军勇猛无伦,代善带头,阿敏和莽古尔泰跟上,三大贝勒亲冒硝烟,冲到明军营中。马林再也没有鏖战的勇气,率先掉头就跑,一万将士也纷纷跟着溃逃,整个防御体系全盘崩溃。负责殿后的潘宗颜被后金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歼灭,潘宗颜本人也战死沙场。这样,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明军西、北路尽皆覆没。此时叶赫部的援军刚刚开到中固城,听说明军惨败之后,不敢再前进半步。几天后,杨镐的退军令快马传到,命叶赫军速回本寨防守。叶赫军又是侥幸又是害怕,快马加鞭赶回营寨去了。
            扫平了西,北两路,努尔哈赤刚刚回到赫图阿拉,又接到西南、东南两路军队活动的情报。西南方向是李如柏,努尔哈赤知道此人虽是当年辽东名将李成梁的儿子,其实沉溺酒色,胆小怕事,不足为惧,但另一面,南路军的主将刘綎却是明朝着名的勇将。于是,努尔哈赤命抽调四千人防守赫图阿拉,而率各大贝勒率八旗军主力立即南下,迎击刘綎。


          IP属地:湖南6楼2017-09-20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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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三月初二-初三:刘綎的进军
              刘綎或许是萨尔浒一役中最大的悲剧人物,《明史·刘綎传》中给予他极高的评价:“綎于诸将中最骁勇。平缅寇,平罗雄,平朝鲜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在当年“万历三大征”中的抗倭战争及播州之役中,刘綎都立有殊勋,给明军带来了决定性的胜利。他本来长期在西南地区任职,这次万历帝特命将他调来,对他器重有加。本来以刘綎的才能和资历可以发挥大得多的作用,但县官不如现管,刘綎当年在朝鲜时和杨镐结了怨,这次到了辽东,正好落到杨镐的手下,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刘綎三番五次要求调他在四川亲自训练的精兵,杨镐故意拖着不予办理,兵部也嫌麻烦而不肯管。最后刘綎手上只有几千川兵,杨镐另外拨给他几千浙江、福建兵,总共一万多人,军队来源不一,质量参差不齐,连火器也没有。以这样劣等的军队,杨镐还命他在东南方“诱敌”,同其他诸军远远分开,用心的险恶不言而喻。
              二十五日,刘綎部和朝鲜军一万三千人在亮马甸子会师。朝鲜是明朝最密切的藩属,加上当年抗倭援朝的恩德,于情于理,都非出兵相助不可。但朝鲜人和女真人世代比邻而居,素知女真人骁勇善战,这次如果和后金结下深仇,一定后患无穷,因此出兵非常勉强,战斗意志也相当薄弱。据说朝鲜元帅姜弘立还奉了国王的密令,要尽可能私下同后金通好,以免殃及池鱼。等到两军会合后,姜弘立等人发现刘綎兵弱势孤,明摆着要靠自己出死力,自然很不高兴,对明军不免有很多腹诽。但刘綎却并未觉察,还对朝鲜人大吐苦水。
              两军会合后,开始向西北进发。一路之上都是崇山峻岭,道路险阻,荆棘丛生,深雪难行,如努尔哈赤所预计的,行军的速度相当缓慢。二十九日,大军到达牛毛寨。努尔哈赤在这里设有第一道埋伏。明军遭到几百人小股部队的袭扰,很快将来犯之敌击退。虽然只是小规模的冲突且明军取胜,却已经让朝鲜人心惊胆战。朝鲜元帅姜弘立劝刘綎派人先去招降为妥。刘綎觉得试试无妨,于是派手下一名通事和几个朝鲜人一起先行前往赫图阿拉,去劝后金方面归降。刘綎至死也不知道,朝鲜人的真实使命其实是潜通努尔哈赤,表明朝鲜无意为战的一番委曲。
              此后几天,明军在前,朝鲜军在后继续北上,沿途又击溃了几支努尔哈赤设下的伏兵,都只有几十到上百人。前进过程中,朝鲜人的粮道被努尔哈赤派兵截断,加上负责运粮的朝鲜官员也不尽心,耽误了行程,只好逗留一天,等待军粮。如果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刘綎便可以按期抵达赫图阿拉,而这时西北的战斗尚未结束,这将给战局带来有利于明军的重大变化。但正如克劳塞维茨所说,战争中的“摩擦力”无处不在,按照一个缺乏弹性的刻板计划机械行动,最终出问题是不可避免的。应当为此负责的,除了杨镐外便是怯懦不进的李如柏。如果他能够及时挺进赫图阿拉,合剩余东、南两军之力,夹击后金连战疲弊之师,或许还有扭转局面的机会。
              三月初二,东路军到达深河,这是后金重点防守的区域,驻有几千人的军队,由牛录额真(即佐领)托保统领。两军发生激战,后金军寡不敌众,死伤两千人以上,被迫撤退。刘綎渡过深河继续深入,至此已经深入后金境内三百多里。由于通讯系统瘫痪,刘綎完全不知道,就在自己在深河获胜的时候,北面杜松、马林两路已经被歼灭,李如柏逡巡不进,只有自己还在继续往对方的套子里钻。但深河之战让刘綎多少有些警觉,他怀疑前面还有伏兵,于是原地扎营,暂缓前进。
              三月三日晨,努尔哈赤率军回到界藩山,命军中杀牛祭旗,稍作休整。由于军队连日转战,已经疲劳之极,代善和皇太极随后驰回赫图阿拉调集后备部队。当天夜里,代善等和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以南,瓦尔喀什附近的原野上会师。后金军在这一带设下埋伏,打算以逸待劳。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引诱刘綎进入伏击圈了。


            IP属地:湖南7楼2017-09-20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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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三月初四:最后的悲歌
                三月初四上午,一匹快马自北而南,与刘綎北上的大军相遇。马上乘客浙江口音,自称是杜松派来的传令官,拿出一枚令箭,说杜松已经率部顺利抵达赫图阿拉城下,请刘綎迅速进军,一起攻城。刘綎有些不快,说令箭是号令下级偏将的,我和你们杜总兵官阶相等,他岂不是把我当作下属发号施令了?“传令官”连忙解释说,军情紧急,这枚令箭只是用来取信,没有别的意思,将军不要在意。刘綎又质问说,当初不是约定以炮声为号,为什么不发炮反而派你前来?对方愣了一下,随口回答说,这里离城还有四十多里,三里传一炮很不方便,还不如派轻骑传讯快捷。刘綎虽见此人确实来自杜松军中,但多少有一丝疑虑,要听到炮声才肯进军。对方答应了,掉转马头而去。
                这位“传令官”其实是杜松军中一名浙江兵,在萨尔浒和哥哥一起被后金俘虏。后金以他哥哥的生命要挟,逼迫他诱骗刘綎入毂。此人驰回后金营中,立即将放炮为号的情报汇报给后金方面,努尔哈赤于是命令军中放炮,以坚刘綎之信。
                “传令官”去后,刘綎左思右想,生怕被杜松抢了头功,命令军队立即拔营。最初倒还秩序井然,行军途中,忽然听到北面炮响,刘綎对来使的话更加深信不疑,又想到如果杜松用重炮将赫图阿拉城门轰开,率先进城,自己岂非毫无功劳可言?于是他让康应乾及朝鲜军后行,自己率领一部分精兵,抛下用来扎营防御的鹿角等辎重,以最快速度挺进赫图阿拉。明军官兵眼看功名富贵唾手可得,也不顾纪律,乱哄哄地向北方涌来。
                不久之后,明军前锋部队已经到达瓦尔喀什南面的山谷。后金军伏兵四起,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攻向这支猝不及防的队伍。转眼之间全军覆没。刘綎此时才如梦初醒,命剩下的军队集结起来防御作战。此时,代善已经率三万骑兵从瓦尔喀什密林中杀出,明军将士从极度的兴奋滑向极度的恐慌,刘綎急率军队占领阿布达里岗的高地,结阵防守。
                整场战役中最激烈的一幕开始了。皇太极率大股骑兵从东面的山上冲下,直取刘綎中军,但却一再受阻于明军的火器防线。刘綎以善用火器闻名,可杨镐分配给他的火器却少得可怜,让他难以尽展所长。当明军的左翼吃紧时,右翼又受到代善的夹击,代善命令八旗兵穿上从杜松那里缴获的明军军服,冲入明军阵中厮杀,岗上的明军真伪难分,出现了很大的混乱。接下去战况混乱,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明军溃逃,有的说是金兵佯败。大概是明军占据有利地形死战,金军久攻不下,皇太极便按照“围城必阙”的古训,佯为撤退,在后金的包围圈上打开了缺口。明军斗志瓦解,纷纷下岗逃走。到了几里之外,在瓦尔喀什南的一个谷口,明军又遭到达尔汗、阿敏等人的伏兵袭击,代善也从前方猛攻。明军被彻底包围。刘綎率残军左右转战,却始终不能突围,最终战死。关于刘綎之死,野史中记载详细:皇太极如何一箭射中刘綎左臂,刘綎如何一手拔箭,一手抡刀大战,如何面部又中了一箭,最终被代善一刀砍落马下云云。虽然这些记载近乎演义小说而不可尽信,但也可以看出此战的异常惨烈。
                当刘綎的主力军在瓦尔喀什浴血奋战时,留在后面的朝鲜军及监军康应乾所率的后继部队根本不敢前来救援,而在“富察之野”的平原上就地结成了防御阵势。刘綎败死,后金军乘胜追击,便遭遇到这支还有一万多人的军队。明军和朝鲜军将大炮和鸟统密密麻麻地排列起来,以火器迎战。上天再一次无情地愚弄了他们,正当枪炮轰鸣时,天色忽变,西北风猛吹,将火药所带来的滚滚烟尘都吹向明-朝鲜军。两军官兵连眼睛都睁不开,后金军乘势冲杀,在第二轮火器发射前已经冲破防线。朝鲜军左右营死伤惨重,朝鲜人本来无意苦战,见到战局不利便告投降。后金军已经收到朝鲜方面的消息,对他们还算宽大,只是将其中的明军士兵挑出来处死,而把剩下的数千朝鲜将士驱赶到赫图阿拉,去向努尔哈赤俯首称臣,这位“天命可汗”如今已经是东北亚新的霸主了。
                当刘綎正在东方被围时,李如柏的副将贺世贤劝他火速进军,救援被围困的东路军。如果李如柏听从了这个建议,刘綎部还有很大的机会突围。但李如柏瞻前顾后,再次错失战机。而杨镐手头虽然仍有一支可观的机动兵力,在整场战役中却一直躲在后方而无所作为。他几乎只作了两件事:一开始敦促进军,最后的命令撤军。
                三月六日,收到杨镐从沈阳发来的撤军令后,李如柏如蒙大赦,急忙率部逃窜,生怕被后金追兵全歼,在途中遭遇到二十人的后金侦察骑兵。明军以为后金军大军将至,居然不战而溃,自相践踏而死的士卒就有上千人。整场萨尔浒之战便以这个令人笑不出来的黑色幽默而告终。


              IP属地:湖南8楼2017-09-20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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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尾声

                  站在历史的观点看,过多责备清朝征服的残酷,杀戮的惨重并无多大意义。但萨尔浒之战的另一个重大后果却常常引起笔者的叹息:八旗劲旅一半靠英勇善战,一半由于机缘巧合,轻易战胜了明军的火器部队。当时的火器尚不发达,后续打击能力不够,对于冷兵器的优势尚不明显,加上明军使用不得法,主要靠火器来掩盖自己的孱弱怯懦,让野蛮精悍的八旗将士对火器充满了蔑视,即使是日后的几次挫折也并没有改变这一既有心理定势。从后金到清朝,“骑射为本”成为满洲统治者深信不疑的最高法宝,而火器的制造和使用一直受到压制。相反,在同一个月爆发的三十年战争确立了火器对冷兵器的优势地位,也大大改良了欧洲军队的组成和素质。三十年后尘埃落定,而东西方的命运也就此注定:这一切将在两百年后给中国带来致命的灾难性后果。


                IP属地:湖南9楼2017-09-20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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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6 00: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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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鬼魅 @宁玖雪 @回不去曾經 @同平章事七号 @黄无衣 —————————————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唐虞,今有强汉。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於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IP属地:湖南10楼2017-09-20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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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9-20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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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其实就是腐败内斗保守败亡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9-21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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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9-22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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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失去地利人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2-04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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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年战争之后,西方军队彻底超越东方军队。


                            IP属地:广东15楼2018-02-11 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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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6 00: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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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袖手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8-03-25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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