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猫吧 关注：95,438贴子：449,913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第二章 Choice
娇虎把刚做好的麻婆豆腐汤端到阿宝桌前，“久等了。”
阿宝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辛苦你了。”见娇虎在旁边取了碗作势要帮他盛，“别别，我自己来。”
娇虎扑哧一笑：“您这客人真奇怪，这么客气做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见不得她顶着这样的样貌低眉顺眼地给他盛东西，咳嗽了下，道：“我……我就是不太习惯。”
娇虎被他的样子逗得直乐，“不知道您家乡那边的人是不是也都这样，客人是哪儿人啊？”
“岭……”他下意识要答岭南，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改口道，“蜀中人。”
娇虎听了略诧异道，“年初时有个蜀中来的商队在和平谷歇脚，我听客人的口音倒跟我们这儿挺像的。”
阿宝掩饰道：“嗐……我、我很小的时候就……就离开家了，这些年各处转悠，乡音早没留着多少了。”
“您别在意呀，”娇虎觉得他语焉不明，只想着离乡的人大都想家，眼前的这位大抵也是如此，“您要是介意，我就不问了。”
“当然不是……”阿宝见她一副感叹在异乡为异客的样子，不由一笑：“还有，就别‘您您’的了，我叫阿宝，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
阿宝站在风雪中，喘着粗气，看着自己连夜赶出来的木桩子，运气凝神，正要一拳过去，就被来人稳稳接住。
他在心里庆幸自己没真把这木桩当天煞玩命揍，或者她还是留了点力气，不然凭他的惨痛经历，他的手现在非肿起来不可。
娇虎冷冷地甩掉他的手，“不要做无用功了。”
“会有用的。”他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看着娇虎的眼睛说。
娇虎紧紧盯着他，想把他一切荒诞的念头掐灭在摇篮里，“你现在脑子不清醒。”
“我没有。”他说着就要绕过她继续练，娇虎抬膝攻他下路，正好踢中他的膝盖，阿宝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你还是不懂。”
可他却生生被这仿佛已经宣判了结局的话拨撩出了火气：“我怎么就不懂了？”
他一腿屈在地上，另一腿以它为支点挨着地横扫过去，想绊她的小腿。娇虎手撑着地做了个空翻躲过，他乘胜追击，不想娇虎刚一落地，脚尖点地的瞬间发力，朝他冲了过来。
阿宝心知不妙，想硬冲过去，而娇虎却用手摁着他的前胸，半是警告道：“我见过天煞，也见识过他的本事。”
阿宝闭了闭眼，大力甩开她阻止他的手，向左拧腰转身，左臂迅速伸臂向她颈侧横扫平击。
娇虎抬手格开他的鞭拳，紧接着猛地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也压着阿宝的大臂，让他挣脱不得。
“可他没见识过我的本事。”阿宝得空的那只手往娇虎肩上使劲一推，逼她放开对自己的封锁，他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趁娇虎弯腰时从她背上翻了过去，局势翻转就在瞬息之间。等娇虎直起身来，她的手被阿宝捏着，他的小指在她手的上方抬着，离得极近。
那个动作她自然熟悉：“无锡指？”娇虎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这就是你的办法？”
“这是我的绝招，”阿宝小声道，像是对自己鼓劲一样，他耸耸肩，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只要我能靠近他，抓着他的手指头给他这么摁一下，他就能回他该待的地方好好蹲着。”
“这么做行不通，”大概阿宝没注意到他还抓着娇虎的手，她也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摇来摇去，“他有一支翡翠军队，那些变成了翡翠的亡魂现在成了他的耳目，你怎么突破他们的防守接近他？”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做不到？”阿宝想起曾经的泰郎，想起和平谷的平民，想到现在熊猫村里的他的族人，焦灼和因知道前路坎坷，他的努力很可能是螳臂当车而生出的怒意，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发抖。娇虎定定地看着他，而她眼里的担忧和恳切，他看不懂。
他曾做过同样的事，没道理做不到，阿宝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泰郎瘫在地上时粗重的喘息和自己的脚步声。
“我可以的……”他的记忆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到泰郎身旁，记忆里的泰郎撑着膝盖爬起来，“你打败不了我。”
“我会的。”他会的。
泰郎的攻击将会被他轻松避过，阿宝感受到他如记忆中一般抓着泰郎的手指，耳边是泰郎难以置信、又带着隐隐悲意的低语：“无锡指？师傅不可能教你这个……”
“当然没有，”记忆中的他无所谓地笑笑，“是我悟出来的。”
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担忧的，接下来的事情也会顺理成章，他会战胜他的宿敌，还百姓一个太平。
他已经成功了一回，为什么这次不可以？
“阿宝。”有人提声叫他。
就凭你，算是神龙大侠吗？
这句话像出自泰郎的声音，又像是他自己内心的疑问。
他抓着对方手的紧了紧，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对方一连声地叫他，还开始小幅度地挣扎，他本能地更用力地拽住。
是泰郎吗？
他是命定之人，肩负使命的神龙大侠。
鬼使神差地，他按了下去。
……
反正过了饭点儿，娇虎索性坐了下来，好奇道：“我看你也不像和同伴一起来的样子，客人……阿宝晚上要住哪儿啊，我可以介绍几家相熟的客栈给你。”
阿宝在心里嘀咕这方面我比你熟多了，他算了算这几天的花销，还是道：“不碍事，我自己可以找地方睡，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
娇虎听这口气，不由笑道：“要是人人采风都像你这样毛躁，见了东西囫囵吞枣的，便也赏不了什么的。”
“我……”阿宝叹了口气，“我不是来玩的。”他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他们之前从未碰面，本该萍水相逢擦肩而过。但当他见娇虎认真看着他的样子，他心软了。“我是来找人的。”
“我的一个朋友，现在离开了我。因为我的过失。”
娇虎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她瞧着对方的神色，试探道：“是去外乡了？”还是不在了？
“算是外乡吧，”阿宝一手抵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道，“如果只是去外乡了倒算好了，我查不到她的下落。”
“总会有办法的，”娇虎安慰他道，“听你这么说，你们俩感情挺好的吧。”
阿宝苦笑地点点头：“算好的吧……她会使拳脚功夫，又是个难得的好心肠。我第一次见她就挪不开眼，后来……发生了些事儿，我本以为我们的关系也就那样了，不过……等事情过去，我们的关系倒近了些。”
娇虎也说：“兄弟之间越吵感情越好嘛。”
“我们没怎么吵，”阿宝尴尬地解释道，“而且……她是个姑娘。”
“这样啊。”娇虎窘迫道。
两人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娇虎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位……姑娘要是会功夫，真要碰上什么也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个世界的娇虎和他所认识的那位年龄相差不大，眉眼也极像，只不过他认识的悍娇虎大师的眼神如同无波古井，而这一位却像一汪清泉，喜怒哀乐一看便知。阿宝看着她眼中毫不遮掩的劝慰，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承你吉言。”
娇虎眨了眨眼睛，决定把心中的疑问按下不提。他们既然交情不浅，那那位姑娘是怎么……
阿宝盯着汤碗，腾腾的热气扑着他的脸。他想起出事的那天，是个阴霾天。
手指摁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回魂一般，浑身猛地抖了抖，终于反应过来。阿宝见金色的光晕徐徐而决绝地向外扩散开来，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娇虎的神情混合着诧异和担忧，眉头皱得死紧，也对当下的情况束手无策。
她张了张口，还是把快到嘴边的一串话吞了回去，见阿宝呆愣愣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间不多了，她捏了捏阿宝的手心，垂下眼， 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别怕。”
……
刺眼的闪光后，阿宝睁开眼时，发现娇虎已经消失了。
周围实在安静，一丝人声烟火气都没有，只有谷风呼呼作响，他第一次觉得，站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上，是那么地孤独。
……
他还是赢了，天煞一败涂地，灵魂被驻于翡翠的功夫大师们得以恢复肉身，和平再一次停留于中原大地。被天煞破坏的翡翠宫开始在和平谷居民的帮助下重新修缮，因战争而被迫中止的生产生活步入正轨，人们忙着补葺房屋，翻犁农田，日子总归在一天天变好。
“是你？”
师傅和五侠其他人顺利地恢复了原身，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师傅僵在了原地，许久没有作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摆摆手，一摇一晃地拨开人群，离开了。相比师傅，五侠其他人的反应要激烈许多，他们和娇虎都是战场上拼杀下来建立的交情，但怎么着也不能对阿宝说什么重话，脸色十分不好看。仙鹤明白其中的厉害，冷冷道：“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阿宝低下头，后悔不已，“我……真的对不起。”
“你跟我们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灵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又气又伤心，见着阿宝颓唐的样子却骂不出什么来，最终按下火气低声道，“……你也别太难过，一定会有法子的。”
那天众人就这样不欢而散。稍加整顿后，翡翠宫众人很快和熊猫村的人告辞，回了和平谷。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阿宝敲响了师傅的房门。
他这几天都在房间闷着，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阿宝见了师傅不说别的，将自己的计划照实和盘托出。
他在打败了天煞之后见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乌龟大师。他告诉阿宝，娇虎并不在这儿——冥界作为容纳被施无锡指的人的去处和功夫大师们故去后的场所，在天煞的大肆破坏，强行进入人间后，出现了较大的变化。
原本绝对不可逆的冥界与人间之间的通道，出现了松动。已经有人从通道出去了。娇虎可能是其中之一。
阿宝喜出望外：“那她是回去了？”
乌龟摇摇头：“她离开了冥界，但并没有回到你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他曾在修禅的时候听过师傅所讲的三千世界观。世界并不是唯一的，冥界收留的是各个世界的来客，自然它的通道后面有着三千世界的无数可能。
他可以凭借功夫宗师乌龟所赠的勾玉权杖成功选择他所要回去的世界，但是对于来到冥界毫无准备，完全状况外，又无人帮衬的娇虎而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要去找她。”阿宝手托着勾玉，诚恳道。
“这你得想好，”师傅心疼娇虎，但也为阿宝的行踪担心得不行，“不是有了勾玉就能一下子找到人。如果不能确定她具体去了哪儿，你用勾玉也只能是碰运气。”
“那我就一个一个试，”阿宝摸了摸勾玉的纹路，答得干脆，“她没有勾玉，便只能待在同一个地方，我挨个找过去，总能找到她。”
“哪里这么简单……”师傅连声叹气，看了阿宝一眼，告诫说，“有的地方连年战乱，有的你说不定还会碰上过去见过，但是脾性不同的人，谈何容易。”
阿宝顿了顿，“我知道。”
“唉……”师傅劝说未果，抬头敛住神色，沉声道：“你心意已决，我就不再拦你。万事注意安全，多加小心。”
阿宝应是。
师傅定定地看着他，最后叮嘱道：“娇虎，于公是和平谷的守护者，于私，是我的养女。如今既已发生了这种事，作为老师我要求你，作为父亲我恳求你——将她带回来。”
娇虎把刚做好的麻婆豆腐汤端到阿宝桌前，“久等了。”
阿宝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辛苦你了。”见娇虎在旁边取了碗作势要帮他盛，“别别，我自己来。”
娇虎扑哧一笑：“您这客人真奇怪，这么客气做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见不得她顶着这样的样貌低眉顺眼地给他盛东西，咳嗽了下，道：“我……我就是不太习惯。”
娇虎被他的样子逗得直乐，“不知道您家乡那边的人是不是也都这样，客人是哪儿人啊？”
“岭……”他下意识要答岭南，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改口道，“蜀中人。”
娇虎听了略诧异道，“年初时有个蜀中来的商队在和平谷歇脚，我听客人的口音倒跟我们这儿挺像的。”
阿宝掩饰道：“嗐……我、我很小的时候就……就离开家了，这些年各处转悠，乡音早没留着多少了。”
“您别在意呀，”娇虎觉得他语焉不明，只想着离乡的人大都想家，眼前的这位大抵也是如此，“您要是介意，我就不问了。”
“当然不是……”阿宝见她一副感叹在异乡为异客的样子，不由一笑：“还有，就别‘您您’的了，我叫阿宝，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
阿宝站在风雪中，喘着粗气，看着自己连夜赶出来的木桩子，运气凝神，正要一拳过去，就被来人稳稳接住。
他在心里庆幸自己没真把这木桩当天煞玩命揍，或者她还是留了点力气，不然凭他的惨痛经历，他的手现在非肿起来不可。
娇虎冷冷地甩掉他的手，“不要做无用功了。”
“会有用的。”他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看着娇虎的眼睛说。
娇虎紧紧盯着他，想把他一切荒诞的念头掐灭在摇篮里，“你现在脑子不清醒。”
“我没有。”他说着就要绕过她继续练，娇虎抬膝攻他下路，正好踢中他的膝盖，阿宝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你还是不懂。”
可他却生生被这仿佛已经宣判了结局的话拨撩出了火气：“我怎么就不懂了？”
他一腿屈在地上，另一腿以它为支点挨着地横扫过去，想绊她的小腿。娇虎手撑着地做了个空翻躲过，他乘胜追击，不想娇虎刚一落地，脚尖点地的瞬间发力，朝他冲了过来。
阿宝心知不妙，想硬冲过去，而娇虎却用手摁着他的前胸，半是警告道：“我见过天煞，也见识过他的本事。”
阿宝闭了闭眼，大力甩开她阻止他的手，向左拧腰转身，左臂迅速伸臂向她颈侧横扫平击。
娇虎抬手格开他的鞭拳，紧接着猛地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也压着阿宝的大臂，让他挣脱不得。
“可他没见识过我的本事。”阿宝得空的那只手往娇虎肩上使劲一推，逼她放开对自己的封锁，他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趁娇虎弯腰时从她背上翻了过去，局势翻转就在瞬息之间。等娇虎直起身来，她的手被阿宝捏着，他的小指在她手的上方抬着，离得极近。
那个动作她自然熟悉：“无锡指？”娇虎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这就是你的办法？”
“这是我的绝招，”阿宝小声道，像是对自己鼓劲一样，他耸耸肩，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只要我能靠近他，抓着他的手指头给他这么摁一下，他就能回他该待的地方好好蹲着。”
“这么做行不通，”大概阿宝没注意到他还抓着娇虎的手，她也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摇来摇去，“他有一支翡翠军队，那些变成了翡翠的亡魂现在成了他的耳目，你怎么突破他们的防守接近他？”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做不到？”阿宝想起曾经的泰郎，想起和平谷的平民，想到现在熊猫村里的他的族人，焦灼和因知道前路坎坷，他的努力很可能是螳臂当车而生出的怒意，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发抖。娇虎定定地看着他，而她眼里的担忧和恳切，他看不懂。
他曾做过同样的事，没道理做不到，阿宝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泰郎瘫在地上时粗重的喘息和自己的脚步声。
“我可以的……”他的记忆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到泰郎身旁，记忆里的泰郎撑着膝盖爬起来，“你打败不了我。”
“我会的。”他会的。
泰郎的攻击将会被他轻松避过，阿宝感受到他如记忆中一般抓着泰郎的手指，耳边是泰郎难以置信、又带着隐隐悲意的低语：“无锡指？师傅不可能教你这个……”
“当然没有，”记忆中的他无所谓地笑笑，“是我悟出来的。”
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担忧的，接下来的事情也会顺理成章，他会战胜他的宿敌，还百姓一个太平。
他已经成功了一回，为什么这次不可以？
“阿宝。”有人提声叫他。
就凭你，算是神龙大侠吗？
这句话像出自泰郎的声音，又像是他自己内心的疑问。
他抓着对方手的紧了紧，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对方一连声地叫他，还开始小幅度地挣扎，他本能地更用力地拽住。
是泰郎吗？
他是命定之人，肩负使命的神龙大侠。
鬼使神差地，他按了下去。
……
反正过了饭点儿，娇虎索性坐了下来，好奇道：“我看你也不像和同伴一起来的样子，客人……阿宝晚上要住哪儿啊，我可以介绍几家相熟的客栈给你。”
阿宝在心里嘀咕这方面我比你熟多了，他算了算这几天的花销，还是道：“不碍事，我自己可以找地方睡，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
娇虎听这口气，不由笑道：“要是人人采风都像你这样毛躁，见了东西囫囵吞枣的，便也赏不了什么的。”
“我……”阿宝叹了口气，“我不是来玩的。”他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他们之前从未碰面，本该萍水相逢擦肩而过。但当他见娇虎认真看着他的样子，他心软了。“我是来找人的。”
“我的一个朋友，现在离开了我。因为我的过失。”
娇虎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她瞧着对方的神色，试探道：“是去外乡了？”还是不在了？
“算是外乡吧，”阿宝一手抵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道，“如果只是去外乡了倒算好了，我查不到她的下落。”
“总会有办法的，”娇虎安慰他道，“听你这么说，你们俩感情挺好的吧。”
阿宝苦笑地点点头：“算好的吧……她会使拳脚功夫，又是个难得的好心肠。我第一次见她就挪不开眼，后来……发生了些事儿，我本以为我们的关系也就那样了，不过……等事情过去，我们的关系倒近了些。”
娇虎也说：“兄弟之间越吵感情越好嘛。”
“我们没怎么吵，”阿宝尴尬地解释道，“而且……她是个姑娘。”
“这样啊。”娇虎窘迫道。
两人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娇虎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位……姑娘要是会功夫，真要碰上什么也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个世界的娇虎和他所认识的那位年龄相差不大，眉眼也极像，只不过他认识的悍娇虎大师的眼神如同无波古井，而这一位却像一汪清泉，喜怒哀乐一看便知。阿宝看着她眼中毫不遮掩的劝慰，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承你吉言。”
娇虎眨了眨眼睛，决定把心中的疑问按下不提。他们既然交情不浅，那那位姑娘是怎么……
阿宝盯着汤碗，腾腾的热气扑着他的脸。他想起出事的那天，是个阴霾天。
手指摁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回魂一般，浑身猛地抖了抖，终于反应过来。阿宝见金色的光晕徐徐而决绝地向外扩散开来，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娇虎的神情混合着诧异和担忧，眉头皱得死紧，也对当下的情况束手无策。
她张了张口，还是把快到嘴边的一串话吞了回去，见阿宝呆愣愣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间不多了，她捏了捏阿宝的手心，垂下眼， 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别怕。”
……
刺眼的闪光后，阿宝睁开眼时，发现娇虎已经消失了。
周围实在安静，一丝人声烟火气都没有，只有谷风呼呼作响，他第一次觉得，站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上，是那么地孤独。
……
他还是赢了，天煞一败涂地，灵魂被驻于翡翠的功夫大师们得以恢复肉身，和平再一次停留于中原大地。被天煞破坏的翡翠宫开始在和平谷居民的帮助下重新修缮，因战争而被迫中止的生产生活步入正轨，人们忙着补葺房屋，翻犁农田，日子总归在一天天变好。
“是你？”
师傅和五侠其他人顺利地恢复了原身，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师傅僵在了原地，许久没有作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摆摆手，一摇一晃地拨开人群，离开了。相比师傅，五侠其他人的反应要激烈许多，他们和娇虎都是战场上拼杀下来建立的交情，但怎么着也不能对阿宝说什么重话，脸色十分不好看。仙鹤明白其中的厉害，冷冷道：“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阿宝低下头，后悔不已，“我……真的对不起。”
“你跟我们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灵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又气又伤心，见着阿宝颓唐的样子却骂不出什么来，最终按下火气低声道，“……你也别太难过，一定会有法子的。”
那天众人就这样不欢而散。稍加整顿后，翡翠宫众人很快和熊猫村的人告辞，回了和平谷。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阿宝敲响了师傅的房门。
他这几天都在房间闷着，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阿宝见了师傅不说别的，将自己的计划照实和盘托出。
他在打败了天煞之后见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乌龟大师。他告诉阿宝，娇虎并不在这儿——冥界作为容纳被施无锡指的人的去处和功夫大师们故去后的场所，在天煞的大肆破坏，强行进入人间后，出现了较大的变化。
原本绝对不可逆的冥界与人间之间的通道，出现了松动。已经有人从通道出去了。娇虎可能是其中之一。
阿宝喜出望外：“那她是回去了？”
乌龟摇摇头：“她离开了冥界，但并没有回到你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他曾在修禅的时候听过师傅所讲的三千世界观。世界并不是唯一的，冥界收留的是各个世界的来客，自然它的通道后面有着三千世界的无数可能。
他可以凭借功夫宗师乌龟所赠的勾玉权杖成功选择他所要回去的世界，但是对于来到冥界毫无准备，完全状况外，又无人帮衬的娇虎而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要去找她。”阿宝手托着勾玉，诚恳道。
“这你得想好，”师傅心疼娇虎，但也为阿宝的行踪担心得不行，“不是有了勾玉就能一下子找到人。如果不能确定她具体去了哪儿，你用勾玉也只能是碰运气。”
“那我就一个一个试，”阿宝摸了摸勾玉的纹路，答得干脆，“她没有勾玉，便只能待在同一个地方，我挨个找过去，总能找到她。”
“哪里这么简单……”师傅连声叹气，看了阿宝一眼，告诫说，“有的地方连年战乱，有的你说不定还会碰上过去见过，但是脾性不同的人，谈何容易。”
阿宝顿了顿，“我知道。”
“唉……”师傅劝说未果，抬头敛住神色，沉声道：“你心意已决，我就不再拦你。万事注意安全，多加小心。”
阿宝应是。
师傅定定地看着他，最后叮嘱道：“娇虎，于公是和平谷的守护者，于私，是我的养女。如今既已发生了这种事，作为老师我要求你，作为父亲我恳求你——将她带回来。”
B
ird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第三章 Relationship
第二天一早，娇虎把早已擦洗好的桌椅板凳搬出院子，卸了门闩，开门准备做生意。她走进厨房，把前天晚上醒的面团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猛地一拍脑门，反身蹬蹬蹬地爬楼梯上了二楼，敲了敲房门：“阿宝，还睡着吗？”
阿宝睡得正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差点没让他从床上滚下去。他呼噜了把脸，含糊道：“醒、醒了！”
娇虎在门后又跟了一句什么，但是阿宝起猛了，耳朵里嗡嗡响，没听清楚，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又下去了。
阿宝搭着眼皮摇摇头，看着和记忆中相比更规整些的卧房，从床底翻出鞋袜，穿戴整齐后把床单被子铺平弄好，怎么说现在这也是娇虎的房间，总得帮主人收拾一下。
平先生昨天去进货，卧房空出一间来，平先生的房间小，怕阿宝伸展不开，娇虎建议他住自己房间，她去住平先生的房间。
临出房门前，他瞥了眼窗台，昨晚天黑没注意，现下才发现窗台上没有像他那样摆着盖世五侠的人偶，只随意摆着个用小瓷盆装着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和一本书。
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下楼后，正好见到娇虎背对着他揉面。他刚想叫她，娇虎耳朵抖了抖，转过头来诧异道：“这么早就起啊。”
阿宝抓着耳朵嗯了一句，娇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道：“哎呀，是不是我把你吵醒的？”
“也不算，”阿宝连忙道，“我平时这个点儿也该醒了。”他没来翡翠宫时天蒙蒙亮就得起来准备材料，加入五侠后更是要早起训练，偶尔的赖床犯懒也给治好了。出了事之后在各个世界奔波，倒没有多拘作息，不过生物钟一旦养成也就难改了。
娇虎笑笑说：“我原想问问你要不帮你带点早餐，话都说了才想起来这个时间点儿，也没几个人这么早爬起来吃饭。”她看着阿宝脑门前支得乱七八糟的毛，抿嘴笑道：“反正你现在也起了，正好我这儿面粉都备好了，给你做现成的。”
……
翡翠宫的生活跟阿宝想象中的没什么区别——听着钟声起床，在训练厅钻燃着火的铁圈、打木人桩等等，日复一日地训练，简单枯燥。和五侠的区别不过是师傅因为他之前没系统练过，安排他长跑、扎马步，练习基础体能。
只是出乎他意料外的，是他崇拜了许久，如今却成了同僚的盖世五侠。一天天的朝夕相处下来，他发现市井里人人称道的、似乎只可远观的五侠，跟他所了解的并不一样。仙鹤喜欢买带香料的衣服，摆碗筷能摆得特别齐整。螳螂爱站高。灵蛇做饭的手艺不差。有天晚上他们开茶话会，不知道聊到什么，她拿了丝带给他们即兴跳了首舞。她习武之后，那些和跳舞有关的家伙事全压了箱底，再也没练过。可他见着灵蛇勾着水红色的丝带仍旧娴熟地扭动身形，眼神灵动舞姿曼妙，比起坊间的那些舞娘来，也毫不逊色。
阿宝在真正与他们打成一片后，觉得他们像是走下了神坛一样。并不是说接触了本尊之后觉得有落差感，十分幻灭。而是觉得他们身为战士的责任和身为自由人的个性在其身上得到了最好的糅合。他不再仰望他们，因为他们也是要过日子的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阿宝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上翡翠宫前台阶的最后一级，爬上去后四脚朝天瘫在地上，伸着舌头呼哧带喘的。
“他们走路的是没想过修个滑梯吗？”阿宝吃力地翻了个身，“啪”的一下伏趴在地，浑身酸痛的肌肉和关节同时宣布造反，小腿肚子那块一抽一抽地疼。
“我们平时不常下去，”一个声音在他脑袋上方响起，阿宝仰着脖子自下往上看，娇虎逆着光站在他前面，低着头看他，语气平淡，“和平谷的居民家里如果没事，也很少上来。”
“娇、娇虎！”她走路没声，阿宝被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想爬起来，身上又不得劲，娇虎伸手一把抄住他的腋下，将人托起来。
“谢、谢谢……”离他当上神龙大侠，打败泰郎不过个把月时间，不管他对功夫是怎么看的，或者前期心理建设是怎么样，阿宝潜意思里对悍娇虎有种天然的敬畏感，低着头不敢看她，悄悄抹了把汗，听到对方说：“走台阶可以协调肢体，过段时间习惯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别说再过一阵，”阿宝叫苦不迭，“我现在看到台阶都犯恶心。”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拧成一团，耷着眼皮，看起来苦兮兮的。娇虎摇摇头，问道：“你现在上来是？”
“我上来吃午饭啊，时间也差不多。”
娇虎点点头，擦肩而过，一脚已经踏在台阶上了。阿宝诶了一声叫住她：“你上哪儿去啊？”
娇虎回道：“下山办点事，午饭在镇里吃。”她顿了顿，又说：“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帮你捎上来。”
“我自己就行，”阿宝转念一想，“干脆我跟你一起下去好了，你、你拎着东西走来走去不方便。”他说完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会不会麻烦？”
娇虎遥看山下的和平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似乎还能听到镇子里小贩的叫卖声，一派尘俗习气。她回过头冲阿宝淡淡道：“走吧。”
……
阿宝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坐在桌子边，看娇虎在案台边忙活。炉子里火烧得很旺，做面条要用的底汤正坐着。需要的配料如荠菜萝卜等，早已洗净晾在竹篮里，娇虎右手用菜刀刚把片好的萝卜拨到一旁，另一只手就从竹篮又摸了根脆生的，没耽误一点工夫。
娇虎手上咚咚咚地切菜，嘴上不忘道：“饿的话拿个桃子垫巴下吧，我前两天去集市挑的，卖桃的羊老板跟我熟，都给的最新鲜的。”
“没事儿，我没多饿。”阿宝站起身，也走到厨房。厨房的陈设改动不是很大，他四处看了看，见面条已经拉好盛在碗里，“我先把这面下水焯一遍啊。”
娇虎侧过头，见这情形忙道：“诶，就放那儿吧……哪能让你帮我干啊。”
阿宝说“没事”，灶上坐的一锅水正好开了，他把面条夹到漏勺里，在水里过了一遍，不时抖抖手腕使面条不要结团，计算好时间出锅，能去掉面里的碱味。
阿宝一手持勺，另一手猛地拍了下灶台，灶台上放着木板，上面放着海碗，板子有一部分是悬空的，阿宝拍中了那空着的部分，板子就像跷跷板一样，另一边放着碗的部分一下子翘起来，碗也跟着飞到半空。阿宝凝神聚气，脚尖发力，拧身跳起接住了碗，稳稳落地。
他顺顺当当地把面条倒进碗里，娇虎在一旁把这段插曲看得一点不差，她惊讶道：“你会功夫啊！”
阿宝眼睛都不眨地说瞎话，“会一点。”
娇虎语气羡艳：“你身手真好。”
“功夫不是那么好玩的，”阿宝看着娇虎，猜想他曾经脸上可能也流露出过一模一样的表情，“……它在厉害的同时，也很危险。”
它也许会伤害你的伙伴，你不愿意伤害的人。
说到危险，娇虎想到什么，耳朵也耷下来：“前些天，灵蛇大师也伤着了，现在还在翡翠宫修养呢。”
阿宝脸色一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娇虎滴溜溜转着挺大的眼睛看他，想让他开心点，于是道：“底汤快熬好了，你帮我把调料拿来吧。”
阿宝愣了一下，“行。”胳膊下意识地往案台底下伸。
娇虎哎了一声拦住他，“不在那儿，我放桌子旁边的竹架子上了。”
阿宝的动作顿了顿，“知道了。”
……
阿宝一步三晃地跟在娇虎后面，喘着粗气道：“能慢、慢点吗？”
娇虎回过头横他一眼，阿宝自觉道：“我就随口一说……”
他走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好容易爬上山，怎怎么现在又下来了？”
娇虎一边走一边道：“就当饭前消食。”
“早消没了……”阿宝低声嘟囔。娇虎没听清，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宝摇摇头。沿街有卖糖葫芦的、肠粉的，他好奇娇虎会中意哪一家。又觉得走的路十分眼熟，越来越眼熟。
……一定是错觉。
埋头走了一段路，前面娇虎平声道：“到了。”
阿宝抬头看看分外熟悉的匾额，里面招待客人的平先生眼尖，见他儿子站在门口不进去，跑出来问：“杵在门口干什么，客人都进不来了。”
娇虎笑了笑，拱了拱手道：“我们也是来吃饭的，我请他。”
虽然是自家儿子，但这次毕竟是悍娇虎带来的，平先生带他们找了个僻静些的位置，客气道：“有什么就招呼。”
阿宝把他往旁边推：“你去招待他们吧，我们想吃什么再点。”
等平先生走远，阿宝才坐下问：“你想吃什么，凉粉，锅边，还是面条？”
眼下天气正好，娇虎眯着眼看了看墙上的菜单栏，略一思索：“文思豆腐。”
“那我也要这个，”阿宝笑嘻嘻道，“不过我还以为你不会点这道呢。”
娇虎托着腮，看着很放松：“为什么？”
阿宝组织一下语言：“我觉得你不是那么追求生活品质……”他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看起来没什么烟火气。”好像更不对了，“这个……”
“我以前来过这儿，”娇虎打断他，“当时平先生跟我推荐的，我觉得味道不错。”
那就难怪了，文思豆腐是这店里最贵的菜，娇虎看起来又不常到镇子上来，不宰她宰谁。阿宝觉得很有道理，突然觉得不对，差点跳起来：“这不可能，你、你要是到店里来，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娇虎歪着头想了想，“那个时候你不在店里。”她看着阿宝的脸，耐心道：“怎么了？”
“没、没有……”阿宝支支吾吾，对面传来极轻的气声，他抬起头，见娇虎看着他，看起来有点无奈。
他猛然低下头，告诉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他奉若神衹般崇拜了那么久的，被他抢走神龙大侠之位，又曾对他没个好脸色的娇虎，眼下的神情竟然能用平和形容。
然而他确实听到了悍娇虎在桌子对面不大，却很清晰的声音：“抽空我们可以再一起过来。”
“啊，啊？”阿宝方寸大乱，“这个，我……”
“现在这是神龙大侠父亲开的店了，”娇虎坦然地看着他，“味道总不会差。”
那天下午，他们坐在角落的位子，吃完了两碗文思豆腐。桌子不大，两人吃得常常头碰着头，娇虎不爱放佐料，店里调的沾酱她没怎么碰。大约是刚做好的缘故，隔着氤氲水汽，阿宝留意到她吃得很慢，用勺子小口小口地舀汤喝，突然觉得往后那么长的时光，可以慢慢真正了解，寻常生活中的悍娇虎。
……
娇虎麻利地端了两碗新下的面过来，“趁热吃吧。”
阿宝从筷笼里拿了筷子，“你也坐下吃吧。”他挑了两根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喝了汤，不管从手艺还是原料来说，都是无可挑剔，阿宝由衷道：“好吃。”
“是吧，”娇虎撑着桌子看他吃面，很开心道，“我家的无极面，味道是最好的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这时，门外传来翅膀拍打的响动声，娇虎皱了皱眉，拉开椅子道：“你坐着吧，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来人已经以惊人的速度闯了进来，竟是平先生。他看起来惊魂未定，气都没喘匀，见到阿宝更是一惊，“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儿？”
娇虎怕他问个没完，打断道：“爸，怎么回事啊？”
平先生看了女儿一眼，急切道：“出大事了！”
第二天一早，娇虎把早已擦洗好的桌椅板凳搬出院子，卸了门闩，开门准备做生意。她走进厨房，把前天晚上醒的面团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猛地一拍脑门，反身蹬蹬蹬地爬楼梯上了二楼，敲了敲房门：“阿宝，还睡着吗？”
阿宝睡得正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差点没让他从床上滚下去。他呼噜了把脸，含糊道：“醒、醒了！”
娇虎在门后又跟了一句什么，但是阿宝起猛了，耳朵里嗡嗡响，没听清楚，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又下去了。
阿宝搭着眼皮摇摇头，看着和记忆中相比更规整些的卧房，从床底翻出鞋袜，穿戴整齐后把床单被子铺平弄好，怎么说现在这也是娇虎的房间，总得帮主人收拾一下。
平先生昨天去进货，卧房空出一间来，平先生的房间小，怕阿宝伸展不开，娇虎建议他住自己房间，她去住平先生的房间。
临出房门前，他瞥了眼窗台，昨晚天黑没注意，现下才发现窗台上没有像他那样摆着盖世五侠的人偶，只随意摆着个用小瓷盆装着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和一本书。
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下楼后，正好见到娇虎背对着他揉面。他刚想叫她，娇虎耳朵抖了抖，转过头来诧异道：“这么早就起啊。”
阿宝抓着耳朵嗯了一句，娇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道：“哎呀，是不是我把你吵醒的？”
“也不算，”阿宝连忙道，“我平时这个点儿也该醒了。”他没来翡翠宫时天蒙蒙亮就得起来准备材料，加入五侠后更是要早起训练，偶尔的赖床犯懒也给治好了。出了事之后在各个世界奔波，倒没有多拘作息，不过生物钟一旦养成也就难改了。
娇虎笑笑说：“我原想问问你要不帮你带点早餐，话都说了才想起来这个时间点儿，也没几个人这么早爬起来吃饭。”她看着阿宝脑门前支得乱七八糟的毛，抿嘴笑道：“反正你现在也起了，正好我这儿面粉都备好了，给你做现成的。”
……
翡翠宫的生活跟阿宝想象中的没什么区别——听着钟声起床，在训练厅钻燃着火的铁圈、打木人桩等等，日复一日地训练，简单枯燥。和五侠的区别不过是师傅因为他之前没系统练过，安排他长跑、扎马步，练习基础体能。
只是出乎他意料外的，是他崇拜了许久，如今却成了同僚的盖世五侠。一天天的朝夕相处下来，他发现市井里人人称道的、似乎只可远观的五侠，跟他所了解的并不一样。仙鹤喜欢买带香料的衣服，摆碗筷能摆得特别齐整。螳螂爱站高。灵蛇做饭的手艺不差。有天晚上他们开茶话会，不知道聊到什么，她拿了丝带给他们即兴跳了首舞。她习武之后，那些和跳舞有关的家伙事全压了箱底，再也没练过。可他见着灵蛇勾着水红色的丝带仍旧娴熟地扭动身形，眼神灵动舞姿曼妙，比起坊间的那些舞娘来，也毫不逊色。
阿宝在真正与他们打成一片后，觉得他们像是走下了神坛一样。并不是说接触了本尊之后觉得有落差感，十分幻灭。而是觉得他们身为战士的责任和身为自由人的个性在其身上得到了最好的糅合。他不再仰望他们，因为他们也是要过日子的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阿宝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上翡翠宫前台阶的最后一级，爬上去后四脚朝天瘫在地上，伸着舌头呼哧带喘的。
“他们走路的是没想过修个滑梯吗？”阿宝吃力地翻了个身，“啪”的一下伏趴在地，浑身酸痛的肌肉和关节同时宣布造反，小腿肚子那块一抽一抽地疼。
“我们平时不常下去，”一个声音在他脑袋上方响起，阿宝仰着脖子自下往上看，娇虎逆着光站在他前面，低着头看他，语气平淡，“和平谷的居民家里如果没事，也很少上来。”
“娇、娇虎！”她走路没声，阿宝被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想爬起来，身上又不得劲，娇虎伸手一把抄住他的腋下，将人托起来。
“谢、谢谢……”离他当上神龙大侠，打败泰郎不过个把月时间，不管他对功夫是怎么看的，或者前期心理建设是怎么样，阿宝潜意思里对悍娇虎有种天然的敬畏感，低着头不敢看她，悄悄抹了把汗，听到对方说：“走台阶可以协调肢体，过段时间习惯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别说再过一阵，”阿宝叫苦不迭，“我现在看到台阶都犯恶心。”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拧成一团，耷着眼皮，看起来苦兮兮的。娇虎摇摇头，问道：“你现在上来是？”
“我上来吃午饭啊，时间也差不多。”
娇虎点点头，擦肩而过，一脚已经踏在台阶上了。阿宝诶了一声叫住她：“你上哪儿去啊？”
娇虎回道：“下山办点事，午饭在镇里吃。”她顿了顿，又说：“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帮你捎上来。”
“我自己就行，”阿宝转念一想，“干脆我跟你一起下去好了，你、你拎着东西走来走去不方便。”他说完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会不会麻烦？”
娇虎遥看山下的和平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似乎还能听到镇子里小贩的叫卖声，一派尘俗习气。她回过头冲阿宝淡淡道：“走吧。”
……
阿宝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坐在桌子边，看娇虎在案台边忙活。炉子里火烧得很旺，做面条要用的底汤正坐着。需要的配料如荠菜萝卜等，早已洗净晾在竹篮里，娇虎右手用菜刀刚把片好的萝卜拨到一旁，另一只手就从竹篮又摸了根脆生的，没耽误一点工夫。
娇虎手上咚咚咚地切菜，嘴上不忘道：“饿的话拿个桃子垫巴下吧，我前两天去集市挑的，卖桃的羊老板跟我熟，都给的最新鲜的。”
“没事儿，我没多饿。”阿宝站起身，也走到厨房。厨房的陈设改动不是很大，他四处看了看，见面条已经拉好盛在碗里，“我先把这面下水焯一遍啊。”
娇虎侧过头，见这情形忙道：“诶，就放那儿吧……哪能让你帮我干啊。”
阿宝说“没事”，灶上坐的一锅水正好开了，他把面条夹到漏勺里，在水里过了一遍，不时抖抖手腕使面条不要结团，计算好时间出锅，能去掉面里的碱味。
阿宝一手持勺，另一手猛地拍了下灶台，灶台上放着木板，上面放着海碗，板子有一部分是悬空的，阿宝拍中了那空着的部分，板子就像跷跷板一样，另一边放着碗的部分一下子翘起来，碗也跟着飞到半空。阿宝凝神聚气，脚尖发力，拧身跳起接住了碗，稳稳落地。
他顺顺当当地把面条倒进碗里，娇虎在一旁把这段插曲看得一点不差，她惊讶道：“你会功夫啊！”
阿宝眼睛都不眨地说瞎话，“会一点。”
娇虎语气羡艳：“你身手真好。”
“功夫不是那么好玩的，”阿宝看着娇虎，猜想他曾经脸上可能也流露出过一模一样的表情，“……它在厉害的同时，也很危险。”
它也许会伤害你的伙伴，你不愿意伤害的人。
说到危险，娇虎想到什么，耳朵也耷下来：“前些天，灵蛇大师也伤着了，现在还在翡翠宫修养呢。”
阿宝脸色一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娇虎滴溜溜转着挺大的眼睛看他，想让他开心点，于是道：“底汤快熬好了，你帮我把调料拿来吧。”
阿宝愣了一下，“行。”胳膊下意识地往案台底下伸。
娇虎哎了一声拦住他，“不在那儿，我放桌子旁边的竹架子上了。”
阿宝的动作顿了顿，“知道了。”
……
阿宝一步三晃地跟在娇虎后面，喘着粗气道：“能慢、慢点吗？”
娇虎回过头横他一眼，阿宝自觉道：“我就随口一说……”
他走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好容易爬上山，怎怎么现在又下来了？”
娇虎一边走一边道：“就当饭前消食。”
“早消没了……”阿宝低声嘟囔。娇虎没听清，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宝摇摇头。沿街有卖糖葫芦的、肠粉的，他好奇娇虎会中意哪一家。又觉得走的路十分眼熟，越来越眼熟。
……一定是错觉。
埋头走了一段路，前面娇虎平声道：“到了。”
阿宝抬头看看分外熟悉的匾额，里面招待客人的平先生眼尖，见他儿子站在门口不进去，跑出来问：“杵在门口干什么，客人都进不来了。”
娇虎笑了笑，拱了拱手道：“我们也是来吃饭的，我请他。”
虽然是自家儿子，但这次毕竟是悍娇虎带来的，平先生带他们找了个僻静些的位置，客气道：“有什么就招呼。”
阿宝把他往旁边推：“你去招待他们吧，我们想吃什么再点。”
等平先生走远，阿宝才坐下问：“你想吃什么，凉粉，锅边，还是面条？”
眼下天气正好，娇虎眯着眼看了看墙上的菜单栏，略一思索：“文思豆腐。”
“那我也要这个，”阿宝笑嘻嘻道，“不过我还以为你不会点这道呢。”
娇虎托着腮，看着很放松：“为什么？”
阿宝组织一下语言：“我觉得你不是那么追求生活品质……”他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看起来没什么烟火气。”好像更不对了，“这个……”
“我以前来过这儿，”娇虎打断他，“当时平先生跟我推荐的，我觉得味道不错。”
那就难怪了，文思豆腐是这店里最贵的菜，娇虎看起来又不常到镇子上来，不宰她宰谁。阿宝觉得很有道理，突然觉得不对，差点跳起来：“这不可能，你、你要是到店里来，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娇虎歪着头想了想，“那个时候你不在店里。”她看着阿宝的脸，耐心道：“怎么了？”
“没、没有……”阿宝支支吾吾，对面传来极轻的气声，他抬起头，见娇虎看着他，看起来有点无奈。
他猛然低下头，告诉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他奉若神衹般崇拜了那么久的，被他抢走神龙大侠之位，又曾对他没个好脸色的娇虎，眼下的神情竟然能用平和形容。
然而他确实听到了悍娇虎在桌子对面不大，却很清晰的声音：“抽空我们可以再一起过来。”
“啊，啊？”阿宝方寸大乱，“这个，我……”
“现在这是神龙大侠父亲开的店了，”娇虎坦然地看着他，“味道总不会差。”
那天下午，他们坐在角落的位子，吃完了两碗文思豆腐。桌子不大，两人吃得常常头碰着头，娇虎不爱放佐料，店里调的沾酱她没怎么碰。大约是刚做好的缘故，隔着氤氲水汽，阿宝留意到她吃得很慢，用勺子小口小口地舀汤喝，突然觉得往后那么长的时光，可以慢慢真正了解，寻常生活中的悍娇虎。
……
娇虎麻利地端了两碗新下的面过来，“趁热吃吧。”
阿宝从筷笼里拿了筷子，“你也坐下吃吧。”他挑了两根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喝了汤，不管从手艺还是原料来说，都是无可挑剔，阿宝由衷道：“好吃。”
“是吧，”娇虎撑着桌子看他吃面，很开心道，“我家的无极面，味道是最好的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这时，门外传来翅膀拍打的响动声，娇虎皱了皱眉，拉开椅子道：“你坐着吧，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来人已经以惊人的速度闯了进来，竟是平先生。他看起来惊魂未定，气都没喘匀，见到阿宝更是一惊，“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儿？”
娇虎怕他问个没完，打断道：“爸，怎么回事啊？”
平先生看了女儿一眼，急切道：“出大事了！”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