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叫阿宝送命的。”娇虎闭上眼,喃喃道。
“什、什么……”师傅看了看被火燎有点掉毛但仍然健康的、还在滔滔不绝的熊猫,一脸惊讶。
“从头开始吧……”
“当我们第一次对峙沈王爷的时候,阿宝犹豫了……之后我们从即将坍塌的塔楼里逃了出来,在宫门城的监狱里碰面,因为有……一些鼓励,阿宝对我们坦言在他小时和他亲生父母在一起时,沈王爷也在那里。”她这样解释道。
“我建议阿宝留在监狱里,沈王爷已经魔怔了,大师。阿宝是躲过了一次,但是沈王爷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我认为阿宝能明白这都是为了他好。”
“可他还是来了,不是吗?”师傅了然地笑笑。
“他固执,幼稚,又很无私……”娇虎无奈道,拳头紧紧攥起,“就算沈王爷真的知道当年他父母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阿宝真的觉得他会告诉他?”
“阿宝永远能最先看到别人最好的一面,这一点我们都清楚。”师傅温柔地笑着说。
“我懂,这是君子该有的,可他早晚要因这个品质而死。”她说,他觉得她的声音是颤得那么厉害。
“继续吧。”
“……按原计划,我们会用沈王爷自己的火药来摧毁整座工厂和舰队,”娇虎向师傅解释道,“我们点燃了炸药桶,马上要撤退的时候,我看到阿宝在工厂的梁架上和沈王爷大打出手。”
师傅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让她继续。但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们切断了引信,但这时沈王爷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这都是小事,但我得到阿宝那儿去,他那时太情绪化了,我必须帮他。”悍娇虎一直是最隐忍的,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却不像平时那样从容不迫,眼里满是自责。
“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他去和沈王爷拼个你死我活,我得去找他,那时候我有一种感觉,就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一样……老师,那是前所未闻的危机感。等我到了之后,沈王爷正好点燃了引信,火药炸响了,就在阿宝面前。我记得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人的尖叫声,等我反应过来,”娇虎说着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发现脸颊湿漉漉的,她意识到自己哭了,“——才发现那个人是我。”
“时间像放慢一样,我能看到阿宝他在看着我,”悍娇虎闭上了眼,甚至没有注意到师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在向我道歉,我亏欠他,可付出代价的人却是阿宝。火球砸在他身上,他因为剧痛合上了眼……这个场面在我脑子里一遍遍浮现,根本忘不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被俘虏的,哪怕等到偃旗息鼓,”悍娇虎摇摇头,“我都觉得阿宝用眼睛盯着我,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的女儿……”师傅拉她低下身,她顺从地蹲下身,胳膊松松地环着他的背,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抱着她,知道她情绪恢复平静。他知道一旦她松手,他的女儿梁津将再次躲在冷淡的悍娇虎大师身后,“听我说,认真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对不起阿宝,如果有人要对此负责的话,这个人只会是沈王爷。阿宝已经知道了他的教训,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
“代价是流血的指节和断裂的骨头。”娇虎笑了笑。
“另外,就像你所见到的,”师傅努努嘴,阿宝正在和欢庆的人民跳舞,“他走过来了,再次证明了他是当之无愧的神龙大侠,是我们的阿宝。”
“他就是这个样子。”师傅注意到他养女言语中的赞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他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可以说是大难不死,娇虎……梁津,因此,”师傅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然后松开,转头去看欢腾的人群。在他看着阿宝时,无数思绪掠过师傅的脑海。他想起平先生和阿宝之间的和睦,对比起自己和娇虎之间无形的隔阂。
“您说的是,老师。”娇虎抱拳回道。师傅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们之间已经一丝温情了吗,还是他把她推得太远了?像是有尖刀在他心头上戳刺,他最不愿回顾的记忆一下子浮现在脑海——泰郎洞悉梦想破灭时无望的叫喊,他给予他的长子以不可得的期望,并在期望化作泡影时不说辩解,连像样的安慰也未曾给他。但他心里仍怀有隐隐的希望,这不是全盘皆输,在几分钟前,他的女儿在迷茫、疲惫的时候,还会如此信任他……
或许他真的改找平先生好好聊聊。
“来吧,悍娇虎大师,别让阿宝落单。”师傅边说,边和娇虎一起走向热闹的人群。
在沈王爷的战队残骸中,一小队鹅和猪在寻找幸存者。到达旗舰时,他们发现已经一些负伤的狼,大约是狼群撤走时留下的。“我数到三……”其中一个聚集到已经被破坏的主炮口旁,打算把它搬开,“一,二……三!”他们喊着号子,把沉重的铁管缓缓抬起,移向一边。
“再下一点,好……”伴随着扬起的尘埃,救援队中的一员慢慢顺着绳索降落到一个被炮火砸中的人身上。断裂的肋骨戳出皮肉,早已气绝。这时,一声老虎的咆哮声响彻云霄,救助者吓了一跳,转头发现他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空气中尽是浓重的血腥味和散乱的羽毛。而那位偷袭者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向他靠近。一只橙黑条纹的手臂向他挥来,已经伸出的利爪闪着寒光。
这是他最后的记忆。
袭击者将那名救护人员的尸体随意扔到一旁,转身看着伤痕累累,但仍活着的沈王爷:“看来你失败了,沈。”袭击者发出恼怒的喉音:“但你不是第一个低估熊猫和他同仁的人,或许我们可以联手……”
孔雀慢慢睁开一只眼,盯着这位突袭者——狂战士。
“或者就这么放任你在这苟延残喘,让你慢慢死去呢,就看你怎么选了,沈王爷。”
孔雀疲惫地闭上眼,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狂战士笑了笑,将这具受伤的身体拉起,消失于夜色中。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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