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请看着我的手指，很好。现在往左边看，然后右边。”
社坐在检查室的椅子上，乖乖地一项项执行着兽医嘱咐他做的动作。他暂时没有合身的衣服，只能松松垮垮地穿着狗朗的外套。精神比昨晚好一些了，但看起来同完全健康还有一段距离。
“请将双手平举，对就是这样。你有觉得四肢乏力酸痛或者麻木吗？”
“没有，先生。”
“好，可以放下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兽医让社压力不小，他趁着对方在记录单上写字的间隙，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狗朗。
“好的，小猫咪，现在让我听一下心脏和肺，就结束了。”有着丰富经验的医生一眼看出社的情绪，从桌上的盒子里拿了一块白色放糖一样的东西递给社，随后面向狗朗解释，“这不是糖果，里面的成分对半兽有好处，能帮他放松。”
社低头看看手心里的白色药丸，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下，求助似的再次看向狗朗。
“没事，吃掉吧，对你有好处。”狗朗用手骚动社耳朵后面的毛发。
社这才放心地吃了下去。
这个白色药丸尝起来倒和社想象中完全不同，不是甜的，而是一种清爽的，凉凉的味道。社形容不出来，就觉得挺好吃。
“你的猫没事，刚才验血的结果也出来了，完全正常。他看起来却还是像吃坏了东西，能详细说一下昨晚他吃了些什么吗？”
狗朗仔细回忆了昨晚的菜谱，甚至连用的调料都一一告知给了医生。
“正常的猫型半兽吃这些都没问题，”医生陷入了思考，“您没有给他吃别的，或者他自己不小心吃了什么别的不能吃的？”
“没有，先生。我就吃了晚饭，别的什么都没吃。”这次社抢着说，生怕医生怪罪狗朗没照顾好他似的。
“恐怕这不是食物的问题，狗朗先生没有不舒服，我的助手也化验了一下你们带来的原材料，没有霉变和污染。你可能只是比别的小猫肠胃弱一些，这次我给你开些保护肠胃的药回去，要乖乖吃，知道吗。”
社对自己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严肃地点了点头。
医生安抚好社，打发他去门外面的护士那里测量身高体重，而后悄悄对狗朗解释，“我也遇到过这样的半兽，体检结果一切正常，但就是没法和他其他同类那样吃人类的食物。他们的肠胃只能适应动物那半边基因里携带着的饮食习惯。”他观察着狗朗的表情，试探着告诉他，“出于这个原因被丢弃的半兽，也占了大多数。”
“原来是这样……”狗朗不知该喜该忧，但社没有患病，至少不是坏事，“那么接下来社只能吃肉？淀粉类的食物也不可以吗？肉类得是生肉还是烹调过的，可以放调料吗？”
“哦，一下这么多问题。我建议你读一下这本书。”医生从自己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搜寻了片刻，递给狗朗。
那个章节的标题写着一长串专业术语，狗朗看的半懂不懂。
医生总结了一下，“大致意思是遇到这类半兽，应当减少蔬菜这种纤维含量多的食物，精制米面这类淀粉可以适量吃一些，肉类的生熟倒是没有特别要求。调味料可以加，但口味仍应以清淡为主。”
狗朗记下了书名，打算回去买一本。
“你会好好对待他吗？”兽医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冷不丁问，“如果被丢弃第二次，大概收容所也不会给他机会了。”
“机会？”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重新戴上眼镜，显得疲惫，“人类为了消遣培育出了半兽，一旦觉得他们麻烦，又不愿意在他们身上投入时间和金钱。”
狗朗惊讶之余越发庆幸自己的决定，他隔着玻璃窗看向外头社翘着尾巴小心翼翼站上体重秤的模样说，“我既然决定收养他，必定不会弃养的。”
医生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递给狗朗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小白如果再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好歹也是个搞研究的。”
狗朗接过来一看。
Dr Walter。毕业于XX医科大学。
这家大学似乎就是半兽技术的创始地。
刚才狗朗没有注意Walter医生工作服上的名牌，现在才觉得这个姓氏十分耳熟。狗朗刚上大学那会儿，似乎还有位十分出名的Walter教授，出名到连狗朗这个非医学专业的学生，都有所耳闻。
狗朗默默将名片塞进兜里，没有多问任何问题。他从护士那里把社带走，去药房领了药，就带走社准备回家。从诊所出来后，社就不停偷瞄狗朗，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在人类面前，社作为一只猫实在不能算作擅长隐藏情绪。
狗朗等了他一会儿，最后走到车门前忍不住出言鼓励，“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谎的。”社目光飘忽不定，动了动尾巴，把头低下去，“我知道自己不能吃蔬菜，但是我没有告诉你。”他越说越小声，耳尖瑟瑟地抖，“对不起，我怕你因为这样就不要我了。”
狗朗将社的脸托起来的时候，发现对方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你怎么这么喜欢哭。”
社视野模糊，看不清新主人的表情，他抽噎两下，为了自己差劲的表现而沮丧，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
“对不起，我忍不住。”
“为什么要道歉，想哭不是你的错，你吃坏肚子吐了也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可我弄脏了你的屋子，我让你破费带我来看医生。社心里如此谴责自己，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说出来。因为狗朗似乎和别的人类不太一样。
过分讨好他，反而会让他不太开心。
社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个不停。
TBC

dd

6.
哭累了的社缩在驾驶座上睡着了，等他醒过来，先是迷茫地看了眼狗朗，然后又竖起耳朵，探头看向车窗外。
陌生的街景在不停往后退。
“这不是回家的路。”社揉揉眼睛，小声提醒。
“嗯，我们先去买东西，你需要合适的衣服。”
社记性很好，想起昨天狗朗的确这么说过。他现在正穿着狗朗的衣服，他觉得这些就已经很好了。而且，他很喜欢有狗朗气味的衣服，让他有种归属感。只不过，社觉得要是自己拒绝新衣服，会让狗朗不开心，就没有再做推辞。
狗朗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打开了收音机。
广播里传出歌声。
社只好奇了一会儿，很快就把注意力再次放到窗外的景色上去了。他侧着头，身体却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尾巴从身后弯到前面，被自己的两只手握着。
狗朗等红灯的时候，没忍住伸手往那颗白色的后脑勺上揉了一把。
猫耳朵果然敏感地抖了两下。
“呃，抱歉。”狗朗记起这点后立马住手。
社疑惑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狗朗，他一点都不讨厌狗朗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的触感，甚至还想要他更多碰碰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快。
“我……”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毛茸茸的猫尾巴，想要第一时间澄清，“我的耳朵它不是故意的，并不是因为不舒服，它们天生就这样……”
狗朗大概猜出这是种生理反射，而且，社的态度似乎也在说明着什么，“所以？你想让我多摸摸你么？”
社点头，眼神里充满忐忑和期待。
大概是这次就诊的经历让狗朗彻底赢得信任。社渐渐活泼多话起来，和他刚到家时言听计从又忧郁的模样截然不同。
“只要你不讨厌。”
如果不是还在驾车中，狗朗十分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安抚。
他们绕路去的商场有家综合性的宠物店，既可以带猫狗去洗澡美容，或者让逛商场的客人暂时寄存自家猫狗，也可以买到宠物食品和用品。社以前虽然在人类的家庭里生活过，但从没去过人类住所以外的地方游荡。
人群密集的程度在停车场里就可见一斑，社刚从车上下来就贴到狗朗身边拽住他的衣袖。
狗朗有点不习惯这份突如其来的粘人，但还是牵住了社的左手。虽然社的身体很瘦，但手心却软软的，与猫科动物肉垫的触感十分类似，并且温度很高。
这算不算建立亲密关系的第一步呢？狗朗侧头看，社神情略带紧张，冲他笑了一下。
“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狗朗问。
社觉得不该再同狗朗撒谎，于是坦白，“有一点……”
“别担心，”狗朗解释，“我们要去的地方人不多。”
宠物用品点开在商场一楼偏僻的角落，他们刚一推门进去，社的出现就立即引起了大厅里几只大狗的注意。它们本来三三两两地玩着玩具，现在立马丢下嘴里的球快活地围过来，一下就推搡着越过狗朗，把社挤到墙角去了。
社有点害怕，又不敢出声，只好用眼神向狗朗求救。
大狗们没有恶意，只是过分热情，想要和社打招呼。
狗朗立刻上前把那些狗嘘开，“走开走开。”
正在照顾一只长毛猫的店员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赔罪似的迎上来，他牵走动物，热情地推荐了很多为了半兽特制的零食。
“我们是来买衣服的。”狗朗纠正他。
人类的外套大衣这类衣服，猫型和犬型半兽都可以穿，所以宠物店里卖的最多的不是时装，而是专门为半兽设计的，方便放置尾巴的睡衣和内衣。狗朗对这些一窍不通，就听着店员的推荐搭配给社买了几套合身的。
选外套的时候狗朗总算能插上话，他一票否决了所有店员推荐的热销款：看起来颜色夸张或者有毛绒镶边的过分“宠物化”的设计，他坚持要让社有“正常人类的审美”。
虽然社并不知道审美是什么意思，但他发现了一件能把尾巴和耳朵完全藏起来的大衣，觉得十分新奇，尝试着和狗朗提出要求，“我可以要这件吗？”他带着帽子，把耳朵藏在帽檐下，缩起尾巴卷在大衣下摆里，然后站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小声地自报家门，“我叫社。”
白猫得意的模样十分可爱。
没有哪个饲主能拒绝这点小要求。
因此他们选完衣服配饰鞋袜之后，甚至还买了冬天的围巾帽子手套。
TBC

啊啊啊

dd！催更！

半个月过去了，。

……我勒个去，又是一个有生之年系列

8.
晚饭之后狗朗邮购的书到了，他坐在沙发里开始阅读。
社稍微观察了一阵，然后靠过来，直接挤进狗朗怀里。
“你在看什么？”
狗朗为了腾出位置，双手不得不讲书举高一点。若非这本书的内容不太合适，他会十分欢迎社和他一起分享阅读的乐趣。然而这本书第一章的标题就十分直白：怎么处理半兽的发情期。
毫无疑问社是只健康的小公猫，虽然救助中心留的信息里登记着社还没有发过情，但他年纪不能算是幼崽了，或许他们很快就都得面临这个问题。
狗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和社解释这本不是睡前故事书，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必担心。
白猫只是晃晃耳尖，在他怀里扭过身子，对书页上一行行黑色墨印的东西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狗朗内心庆幸，还好这书的第一页没放什么奇怪的插图，就算是科普性质的书籍，鉴于半兽的由来，想必也不会放出什健康向上的照片。狗朗默默合上书，掩饰地问，“你不识字吗？”
“看不懂。”社诚实地回答，他对于书籍产生兴趣多半还是因为狗朗在这上面投入了很多精力。
“我来教你识字怎么样？”狗朗提议。
这个提议让社兴奋极了，虽然社不知道什么是“识字”，但他一口答应，生怕狗朗反悔，“好的我要学！”
“不过这本书对你来说太深奥了，不适合用作启蒙，你需要从字母开始学。”狗朗暂缓了读书打算，找来纸笔，开始教社写字。
社虽然有着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手指，甚至因为基因优化的原因，他的手指比普通人更加修长漂亮一点，但握笔时却显得异常笨拙，那姿势都好像在握一根树枝而非执笔。
“不对，要像我这样。”狗朗演示给他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夹起笔尖。
起初社不得要领，因为在半兽的生活里，绝无接触到这类文具的经历。狗朗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在纸上试了几次之后，社很快就能独自将SHIRO这几个字母歪歪扭扭地呈现出来。
“真厉害，”狗朗鼓励地挠挠社耳朵后面的毛发，又去找了一个练习册来，“这支笔和本子送给你练习写字吧。”
“谢谢！”得到表扬和礼物的社似乎想表现地矜持一点，但他昂起头点了一下，看向狗朗的目光简直要比一些粉丝还热烈，“我还想学写你的名字。”他身后的尾巴则快乐地卷曲，一小截搭在了狗朗的手臂上。
“我们还是从字母表开始会比较好，”狗朗心里闪过一丝让社得到系统教育的想法，他沉思着说，“不过，你得明白学习都是枯燥的。”
“枯燥。”社原样重复了这个单词，表情很快就从迷惑转为了然，“我不怕枯燥。”
狗朗笑了，“你会的，每个人都会。”他一直在将社默认为一个完整的人类，不过这样想并没有错误，“不过我觉得你同样也能克服。”他注视着身边的年轻男孩，如果社没有与生俱来的动物的部分，那他就是一个健康成长着的年轻人。社本就该享有这些权利，被尊重，被爱护，而非仅仅是个玩物。
被狗朗的情绪影响，社重复了一遍，申明自己会好好学习，“我要识字。”
识字只是个开端，狗朗意外地发现社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认识。虽然社和人交流时日常用语完全没有障碍，但一些常用的单词社只一遍就记住了拼法还是让狗朗有点吃惊，他甚至今天才第一次接触字母表而已。
这一切又十分合理，社体内人类的那一半基因，同样是择优筛选的结果，但创造他的人类却只将他视为一个漂亮的伴侣而已。
“你很聪明，如果你能上学的话肯定会有不错的成绩。”狗朗做出了评价。
社正在写字的手停了下来，他抬头朝着狗朗眨眨眼，没有回应这一好评，却把不开心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不知道是出于对社交的恐惧，还是觉得狗朗有厌烦教导他的嫌疑。
“别担心，我不会送你去任何地方。”狗朗赶紧安抚。况且也本没有哪家学校会接收半兽。
得到保证的社乖巧地点头，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字母表练习中去了。
原本狗朗担心自己工作时社会感到无聊，而现在他的顾虑已经完全打消。社练习写字很认真，也没有因为被要求反复练习而抱怨。
所以九点之后狗朗索性将办公场所转移到了客厅。他打开电脑，试图进入工作状态，社同样伏案写作，安安静静陪在他身边。
是个工作的好氛围。
狗朗手头暂时没有即将截止的稿件，本想提前把连载的下一章写出来，忽然想起昨天发的帖子，顺手就去看了眼。回帖数和粉丝们讨论的热度着实让狗朗吃了一惊。社受欢迎的程度远大于狗朗的预计。只一个晚上，这篇关于社的那篇文章，比他目前最火的连载下面的回复数量还要多。
这些粉丝似乎更想看看社每天都做了些什么，而不是他下一章里主角会干些什么。而且回帖里被点赞最多的一条只是句简单的“想看更多小猫照片”。
这让狗朗生出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他偷看一眼手边还在埋头写字的社，忍不住嘴角上扬。
猫科动物的天性让社很快就察觉到狗朗的注视，并随即转过头来，用明亮的褐色眼睛回看他，
最后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曾被抛弃和流浪经历在社心里留下的阴霾，几乎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狗朗并不是喜欢倾诉的类型，却忍不住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写了下来并发了一个新的帖子。他既有种难以形容的炫耀（晒猫）心情，又想听听网友们的饲猫建议。按下发送键之后狗朗心情舒畅，埋头工作去了。
TBC

顶顶，我也想摸小白的猫耳

催更(´･ω･`)

我愛太太

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