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大袖随风拂荡。街上的人群皆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各自的家中,关门叩窗,唯独那说书先生仍不紧不慢地漫步于街上,仿佛芸芸众生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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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快步追了上去,头发因奔跑而变得凌乱不堪,额前细碎的乌丝略有些挡住她的视线,而这时小小的雨点也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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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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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尖着嗓子大喝了一声,说书先生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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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下雨之前,清珩只想把那两文钱收回来填饱肚子,可现如今情况有变,天将降大雨,清珩却依然没有找到落脚点,她可不想成为这大风大雨的泄愤对象,所以为今之计就是暂且缠住这个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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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收走了我身上仅有的两文钱,现在快要下雨了,我无地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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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但既然这两文钱都已经献出来了,她的事情就与说书先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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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说书先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想着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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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也是做买卖的,我卖出我的故事,而你花钱听我的故事,既然这是双方交易成功的事情,那这两文钱理应归我,你有没有地方去也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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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一听气胀红了脸,无措之下抓住了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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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你说明天会接着讲,那么我们的这笔交易就还没有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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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仍然不为所动地低头看她,这时候雨落得越来越大了,清珩的真丝彩云裙已经被肮脏的雨水弄得污浊不堪,原本梳得精致的发髻也零零散散地蹦出几撮发丝,全然没有了以往那般小姐柳弱花娇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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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挥挥手里的折扇,想要离开,奈何衣袖被这个小姑娘死死抓住,况且看着乌云蔽日,大雨滂沱,留一个姑娘在大街上仿佛真的有些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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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若是不嫌弃小生寒舍简陋,就随小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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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清珩不是不懂,可现在这进退维谷的境地实在是让她左右为难……况且清珩见这说书先生一副彬彬有礼正人君子的样子,心里的那块石头再重也得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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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心想着这说书人好歹也算半个书生吧,就算再简陋也不会太差,可当她绕过好几个阡陌纵横的羊肠小径之后,却被树林里那个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弄得彻底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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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的蓬顶有一个小窟窿,雨水如柱地灌了进去,屋内的一个角落已经积了水,茅草弱不禁风的样子仿佛暴雨再大一点它就会被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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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拔茅连茹来形容它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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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低下头,对着清珩做出了一个“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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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酸红了眼,举步维艰地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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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虽简陋,但与风雨凄凄的屋外相比却是温暖一点,内屋前有一张小桌,桌上摆着几柱苟延残喘地燃烧着的蜡烛,发出了忽明忽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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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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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静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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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家是朝廷大族世家,她的父亲位高权重,在朝廷上极有发言权,且不说他们家的府邸有多豪奢,单说年年到她家来献殷勤送礼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家里的亭榭楼阁多得数不胜数,园内荷塘烟波浩渺,突然置身于这一无所有的破屋子里,清珩仍有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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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清珩头发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的样子,说书先生为她寻来了一张小帕,示意她用来擦擦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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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姑娘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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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看着他的眼,答道:
“清珩。”
“段清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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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珩没有见到,一听到这个名字那说书先生的眼里就闪过了一丝落寞,淡淡的愁苦犹如萧瑟的秋水,收也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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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位公子呢?……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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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姓闵名玧其,字瑾瑜,清珩姑娘唤我瑾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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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瑾瑜公子……”
“谢谢你收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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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闵玧其笑了一笑:
“姑娘不必谢我,明日故事讲完,姑娘就且离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