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一伙的宴会依然同他们刚刚出海时一样喧闹聒噪。弗兰奇在餐厅安装了他刚刚做好的宴会用灯,鲜艳明亮的灯光于是就像装点舞台一样在房间里来回闪烁。路飞依然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获取最多的食物,当然也在持续不断地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愤怒的攻击。乌索普因为新客人的到来格外兴奋,他满面红光地坐在蕾玖面前,把谎话掺进真话又把真话混进假话,几乎要从世界诞生讲到世界末日。而乔巴已经迫不及待地跳起从约瑟夫强尼传给路飞、又从路飞传给他的筷子插鼻孔的舞蹈,他甚至热情地邀请甚平和他一起,但还是遭到了鱼人老者慌张的双手拒绝。罗宾始终如同置身事外一样在餐桌的一角轻笑,她用能力把红酒倒进自己和临近几人的高脚杯,然后同甚平、布鲁克和弗兰奇碰起杯子,一起享受年长者的小小仪式。
面对眼花缭乱的食物蕾玖仍然保持着从小培育的良好礼仪,她边听着乌索普的故事边有条不紊地食用料理,而所有看见她样子的船员都会忍不住感叹她与山治之间惊人的相似性,即使他们生命中的大多数时间都不曾相见。
在乌索普讲到那场高空一万米的冒险时她突然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专注目光,她将叉子上刚刚割好的肉块塞进嘴里,接着果然就看到了弟弟那只好像钉在她身上的蓝色眼睛。
她了然地笑起来——连她自己都要惊讶过去这么久她仍能一下子看透山治的想法:“我让你想起了什么?”
“你真的和她越来越像了,”山治如同沉湎在某种回忆中般轻声说,接着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一样喝了一口酒,“感觉怎么样?对我这海上厨师的手艺?”
“无可挑剔。”她发自内心地回答。
在蕾玖开始享用饭后甜点的时候,娜美黑着脸猛戳了一下索隆的侧腰。“该你上场了,”她恶狠狠地说,“再像之前那样掉链子的话小心利息加倍!”
“还不是为了你的珠宝啊你这个女人!”
“少废话!”
索隆于是在沉重债务的威胁下满不情愿地站到了蕾玖和山治中间,他身上仍旧穿着那一身让他很不自在的西服套装,眼镜最后还是在他的抗议下被摘了下来,头上的发胶已经快要失去效果,绿色的短发像是刺猬一样一绺一绺地从头顶竖起。
“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山治不怀好意地抬头看他。
“我不想知道,”索隆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又转向坐在一旁的蕾玖,“……我想跟你……谈谈。”
“?你们俩有什么好谈的?”山治晃悠着椅子问他,脸上已经略微染上酒精带来的红晕。
“不关你事啦,吃你的饭吧白囘痴卷眉。”
“那么……要出去吗?我们单独?”蕾玖问道。
“……去甲板吧。”
“嗯,让我猜一下,是关于山治的事吗?”蕾玖趴在甲板的栏杆上,清凉微咸的海风让她感到很舒服。
“……算是吧。”索隆有点无所适从地抓了抓脑袋。
“想告诉我你们是恋人吗?”
“!”索隆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你——”
“我怎么知道的?嗯……一看就看出来了吧,你看那孩子的眼神,还有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你这一身明显不像是平常会穿的打扮,是特别为我准备的吧?”
“……”
“来专门跟我讲,是想征求我的同意吗?”蕾玖问他。
“……嘛。”
蕾玖轻声笑起来:“其实没有必要啦,我不可能会阻止你们的,更何况我根本没资格去管那孩子的任何事。”
“但你毕竟是他的姐姐,”索隆认真地看着她,“而且……那家伙跟我说过,如果没有你,我永远都没可能遇见他。”
“……你们大概对我有点误会,包括山治,”蕾玖垂下眼睛,看着随桑尼号的行驶在海面上翻起的泡沫,“我虽然是他的姐姐,但并不是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好。”
索隆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我一生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为父亲而活的,我杀人,看着他们痛苦地死去,为了达到父亲的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她平静地说,就像在讲述一个全然与她无关的故事,“……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也并不是为了救他。”
“……”
“至少要像个人一样地死去,仅此而已,”她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眼球在眼眶里轻轻晃动,“我只是抱着这种想法才放走他的,如果没有成功,那孩子或许就会成为我这辈子杀的第二个人。”
“……第一个人是谁?”索隆问。
“为我挡子弹而死的士兵,正中心脏,”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没再说下去,索隆也没有回应她,他们只是沉默地站在甲板的边缘,听着餐厅中传出的连绵不绝的宴会声。
“你们真的很像,”索隆开口道,“不仅仅是长相。”
蕾玖的手轻囘颤了一下,然后她笑起来。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怪不得他会喜欢你。”
索隆一下子觉得脸有点热,连忙回过头,像刚刚的蕾玖一样仔细钻研起船底的泡沫。
“谢谢你能接受他,海贼猎人先生。”蕾玖笑着说。
“……彼此彼此吧。”
“这就要走了吗?”桑尼号停在洛赖姆岛的港口,岛上到处都飘着红发海贼团的旗子。草帽一伙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前甲板准备为自家厨师的姐姐送行。
“不再留一下了嘛!”乔巴依依不舍地抱着蕾玖的小囘腿。
“以后会见面的。”蕾玖拍了拍乔巴的帽子说。“对了,航海士小姐,”她边说边掏出一小袋银光闪闪的珠宝,“这个是给你的~”
“哇啊!!!!”娜美瞬间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叫,接过珠宝后极力控制住自己才能不往上亲一口,“姐姐!您以后就是我亲姐姐了!”
“才不是好吧。”乌索普吐槽道。
“那么,”蕾玖笑着跟草帽一伙挥了挥手,并特别朝着索隆的方向眨了眨眼,“我走了~谢谢你们照顾啦~”
她说完后便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紧接着另一个身影也跟着跳了下来。
“来做什么?”蕾玖问道。
“送你啊,你好歹也是我姐姐嘛,”山治叼着根烟耸了耸肩,“你一个人走吗?”
蕾玖伸出手指了指港口的不远处,脸上有雀斑的齐刘海女孩正站在那里朝他们微笑。
“蕾玖殿下!山治殿下!”她叫道,并朝他们挥了挥手。
“珂赛特酱!!”山治顿时冒出心心眼疯狂地回应起来。“你怎么不跟我说珂赛特酱也来了啊!都没来得及招待她!”他问蕾玖。
“我们是分头行动的,这样比较安全嘛~”蕾玖说,“对别的女人就这么好,小心我会嫉妒啊。”
“随便你咯,”山治说,“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旅行。”她回道。“把你去过的地方都去一遍,海里的火山、比岛还大的章鱼、能飞上天的海水……”她一个一个地数着,“还有什么来着?”
“漂亮的人鱼姐姐啦。”山治答道。
“到时候就换我来跟你讲我的故事了。”
“嘿诶~那还真是值得期待。”
山治刚点上烟,却发现蕾玖朝他伸出了两只手,脸上还挂着微妙的笑容。
“干……干嘛?”
“不拥抱一下吗?”蕾玖说。
“你真肉麻。”山治抱怨道,却还是走上前,把他在记忆里一直仰望着的女孩拢入怀中。
她比想象的还要细小。她的身体永远都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柔软,永远都残留着改造后的坚硬触感。但仍然温暖,就像久远记忆中的母亲一样。
这就是蕾玖。他想。
她放开他,朝他笑个不停,然后挥了挥手,转身朝珂赛特走去。
山治站在原地,看着她愉快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桑尼号甲板上聚成一团看着他们的船员,想起宴会残留下来的还没整理过的狼藉,轻笑着叹了口气:
“……我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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