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先让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这是我前几天在杂志上读到的。 从前,有一对爱梦游的母女。一天晚上,当万籁俱寂之时,母亲和女儿再次在睡梦中漫游,她们在雾蒙蒙的花园中相遇。母亲说:“完了,完了,我的仇敌,是你,摧残了我的青春,它消逝了——是你,在我的生命的废墟上建起你的生活!我多想亲手杀了你!”女儿也开口了:“喂,你这令人厌恶的自私的老太婆!是你扼住了我向往自由的天性!你妄想让我年轻的生命成为你腐朽生命的回声!我多么希望你快去死!”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鸡鸣,母亲和女儿都从梦游中醒来。母亲温柔地问道:“是你吗,宝贝?”女儿柔声回答:“是我,亲爱的妈妈。” 这其实是一首散文诗。我觉得它很贴切描述了母女间的微妙关系。母亲为了生育孩子,耗的是自己的生命——大多数有了孩子的女人都会失去昔日的美好身材,加速向黄脸婆进军的步伐;更甚的是,很多母亲,生孩子是生死大劫,有多少母亲用自己的命拼死换了孩子的命。对于孩子,母亲往往是他们的启蒙者,同时,也必然是他们来到世间后的第一道束缚的制造者。而女儿,因为和母亲是同性,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但也同时存在着同性相斥的问题,女人之间为小事而偶有摩擦,吵吵闹闹,是难免的。 正如我和你,妈妈。我常笑你,笑你的肚子上有一大堆赘肉,其实我一直都明白,那儿曾是我的温暖小窝。年轻时候的你,也有着苗条的身材,这有你和爸爸那张在西湖边垂柳下迷得死人的照片为证。不谦虚地说,也有你的女儿,我,为证。试想,一个妈妈怎么生得出一个纤细的女儿呢?你一擦地就开始抱怨,我常报以“干活就别唠叨,要不,索性别干,烦死了。”的回应,其实我知道你的腰是生我的时候就弄坏了。你爱管我,爱限制我,这也都是为了我。而且,据我所知,你从小到大对我的一贯的教育方式已经算很“和平”的了,你只打过我一次。在外人面前,我从不提这事,“我妈从没打过我”是我一贯的说法。或许因为我的乖巧,更确切地说是极端服从,成就了你在外人眼力成功母亲的典范形象,你恐怕一直给自己对我的教育打无限趋近于满分的分数吧。这一点上,我很想和你探讨一下。我心里,一直只给你98分,一分是你少给我的自由,另一分是你强加于我的你的思想。 连表哥都明白小路已经长大了,你为什么对我总放不下心呢?是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是每个母亲一生的牵挂,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我自以为是个绝不会闯祸或给你带来麻烦的淘气孩子,我从小做事情就很讲理,很懂事,这不是你一直引以为豪的吗?我需要面对这个不乏肮脏丑陋和残酷的世界,你母爱的翅膀不可能成为我一辈子逃避社会的象牙塔。我希望你能放我去做风雨和彩虹下的铿锵玫瑰。即使,我将面临的是一路坎坷,一路的摸爬滚打,至少我的心里会有永远温暖的一角,那是任何风雨都吹打不到的港湾,那是有父亲母亲的家。家应该成为可以疗伤,可以给予无穷力量的东西,它可以叠进旅行包里,因为它可以很小,小到母亲一个牵挂的眼神。家不应该是一个囚笼,不应该给人带来任何的丝毫的痛苦,我不应该成为你的囚鸟。正如歌里所唱的,“离开你和我的小小城堡,我还有什么可以依靠?”可有时候,你的无微不至反而成了我生活的负担。 对于我,你假装看得很轻,假装给我一个“顺其自然”,其实,你无意间的举动都告诉我,你有多看重我。或许,我身上是承载了你的遗憾和你的梦想。但你总让我觉得你对我的“宽松”是恩赐,总让我在无意间瞥到伪善的嘴脸。对不起,或许我不该这样说自己的母亲。我要的,我渴求的不过只是你的一份理解和宽恕。我只求问心无愧,尽力而为。 算了吧,说得太多伤感情。我虽然有时候恨你,但我世间最爱的,最离不了的还是你。几个月前,当你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将进入更年期,日后,发什么无名业火,要先请求我的原谅时,我就明白了。其实你一直也在努力克制自己,你也想给我以谅解。妈妈,其实,或许,我想,我也不过是青春期,年少气盛吧。你我之间,一直有天性的依存,天性的爱和天性的默契,天性的理解。这封信,我不会给你,但你一定读得懂我的心事和我对你的爱吧。 妈妈,晚安。 爱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