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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咖啡色的相框(柚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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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送给柚木


IP属地:贵州1楼2017-07-06 23:04回复
    咖啡色的相框
    日暮将要降临的时候,女儿还没有回家。
    送走父母之后,先生拉开了卧室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了那个咖啡色的相框。
    那是雅去伦敦时买下,在四年前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我,那天我在其间夹了一张我们一家三人的相片,把它立在了梳妆台上。
    但自从先生把它放回抽屉里,他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我很想回忆起把相框放回抽屉里的那天,可是记忆却十分模糊,连那是什么季节都想不起来了。
    我对那天好像没有印象,那天,真的存在吗?
    午后父亲和母亲驱车到来。先生在院子里摆好座椅,泡好茶和他们交谈。
    夏末秋初的周日午后,七月流火,但还是阳光明媚。窗外那棵已生长多年的桃树在夏末的风里摇曳,斑驳婆娑的树影打在先生刚刚为父母泡好的苦荞茶茶面上。
    他们寒暄了一小会儿,时而微笑时而缄默。像是在谈笑风生。
    他们就公司上的问题探讨了一段时间,好像是因为年中时某张项目表出了差错,弄得他们后面的计划没法正常进行。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终于结束了这一问题上的交谈。我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喝先生亲手泡的苦荞茶,或者讨论公司经营上的问题。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来意——我拜托他们来的,拜托他们在这九月的第二个周日,交递给先生一件东西。
    之后父亲沉默了须臾,终于从身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白色信封。他搓了搓信封干净的纸面,递到先生的面前。
    就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先生没有直接伸出双手接过信。只是直直地望着没有寄信人和收信人的信封,然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接着又望向已是满面愁容的父母。先生可能想问这信的来历,可似乎有什么东西粘合住他的嘴唇,让他无法开口,或说不想开口。
    父亲早已布满寿斑和褶皱的眼角似有泪水漫出,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抓住先生的手臂,将信封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中,也没有说话。
    受不了气氛太过死寂,母亲终于开口,“裕子给你的,她让我们在九月第二个周日把这封信给你,梓马。”
    先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捏紧了信封,微微侧过头颔首。
    之后我没有再过注意他们的言谈,只是一直看着先生的神情。和往常一样,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先生在院子里目送他们离开,之后他没有立即锁上大门,因为女儿还没有回家。
    他望着那棵挺拔的桃树。脑后束起的低低的马尾迎着风扫着他的背脊。我听见他在念我的名字,声音轻和,柔情似水,“裕子……”
    啊,我想起来了,他把相框放回抽屉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傍晚,那是今年春末,池塘里的睡莲刚刚冒尖,春花正在凋谢。
    那天早晨,我刚刚入殓。


    IP属地:贵州2楼2017-07-06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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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5 16: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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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正拿着那个相框,擦拭它内陷的玻璃。白色的信封依旧摆在梳妆台上,他还没有打开来看。
      他的眉眼温柔,仿佛在触碰一件宝物。
      “梓马……”我轻唤他的名字,即使明知他无法听见。可他居然侧过了头,眼神飘忽,似乎想在这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看见什么,寻到什么。
      他听见了吗?
      我正看着他而他却没有望着我。或许他的目光正指着我,但我知道,他没有对上我的眼神,他的双眼睁透过我看向别的地方。他看不见我。
      去年冬天我得了肺病,春天快来临的时候做了手术,然后看起来会逐渐康复。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我终将好起来,我却撒手人寰。
      可是我的意识还依依不舍地停留在这个早该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我的骨灰安静地躺在一个市郊的木盒里,连同成百上千个人一起永远呆在那个不分昼夜没有喧嚣的彼端。
      无数个夜幕降临的时候,黑暗都会敲响我一个又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记忆之门,那个我本该不存在的世界无数次靠近却又远离我。
      我在那个春意阑珊的清晨永远合上双眼。窗外桃树上的桃花正飘散着花瓣,像雪花,纷纷扬扬。它们在我的身前分开,又在我身后聚拢。
      可我始终没有被拉去死后的世界,而在我原来的世界停留,徘徊。
      他们说人死后会有自己已死去的亲人或好友作自己的渡人将自己引领到彼端,可是我却和所有人不同。我知道不是我的渡人不来接我,他只是迟到了,无论多久,一天,一月,一年,百年。他一定会来把我带到某片净土,这个世界原本就容不下我的存在。
      我知道,天神垂怜我,让我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继续游荡,能看见能听见能随着自己的意识去到任何地方,却碰不到任何东西,说出的话也没人能听见。但是,足够了。让我还能看见女儿,看见他。
      最终他叹了口气,把相框重新放回抽屉。合上抽屉的时候,他的手肘碰掉了一支笔,他捡起来放回原位的时候我发现那是我过去很喜欢的眉笔。在我死后,他没有收起来。或说,我生前的所有东西,他都没有收,所有东西都在原位。
      我的大衣还挂在最靠墙的柜子;我不喜欢自己的长裙上带有褶皱,他索性就容忍我再拿一个柜子挂我平时穿的裙子;我还没看完的《洛丽塔》还摆在床头,第206页夹着一张书签;梳妆台上还摆着我的化妆品和那把深色的檀木梳;现在他每天回到卧室就会像我以前一样打开空气加湿器,尽管他喜欢空气更为干燥;梳妆台上的花瓶只插一支花,有且只有一支,谢了再换,向日葵,或者天堂鸟……
      就仿佛,我还活着。
      先生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再望向窗外。天色越来越沉。
      他走出房门到厨房,从架子上取下围裙拴在身上,他拿出锅清洗,接着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女儿的电话。
      “你还有多久到家?”
      电话的另一头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很快就到了,今天路上出了事故,所以晚了点儿。中田先生说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样子……”
      “知道了,以后周末和同学出去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会很担心。”他的肩膀夹着手机,双手把锅摆上火架。
      “以后我会注意的,父亲。”
      先生说了一声“嗯。”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准备做煎秋刀鱼。嗯——菜篮里有两条,都是雅今天早上拜访的时候拿来的,先生不爱吃,但是女儿爱吃。
      结婚前在家里所有人的菜都一样,因为母亲不喜欢谁挑食。但十多年后,结了婚,有了女儿,我没有像母亲一样非要逼着谁吃什么东西。这导致了每次做饭都要好好动动脑筋,看怎样做最合适。
      先生也是大家庭中出生的人,也应该和我一样每天都吃着相对固定的食物。后来我发觉这人真是能忍,在一些环境下即使是自己厌恶至极的东西还是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这人其实非常挑食,不吃油腻的,不吃辛辣的,不吃苦味的,也不吃过酸过甜的。对于像纳豆这种粘稠至极的东西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我清楚地记得,结婚第二年的一天,就因为他对食物的挑剔让我忍无可忍,让我辛辛苦苦做的晚餐几乎都倒进了垃圾桶,我压抑着怒意问他他到底要吃什么才满意,他明显听出我话语中某些不对劲,只回答了一句“你自己看吧”。之后有一个星期我都不想理他。之后没有人道歉,没有人和解,因为我和他之间很多时候有过眼神交流,自然而然恢复如初。
      我明白他身体不好而不能吃刺激食物这一点,他也明白我一面上班一面操持家务很辛苦这一点。我们有时会怄气,但一定会互相理解。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再好不过。
      现在,他常常不会只按自己的食谱,他做的食物更慢慢偏向女儿的胃口。他是个好父亲。我死之后,从没有质疑过他是否能代替我将女儿带大。


      IP属地:贵州3楼2017-07-06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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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enice狂歡節 @璇心一意 @Empowing @Yunoki海带 @箭雨穿@heart薄荷星空@红棉贝贝


        IP属地:贵州4楼2017-07-06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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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你简直是神啊——【捂胸口】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7-07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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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7-08 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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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来就看到你的文太开心了,上两天翻看到你2015年那篇不朽,心隐隐地一直想着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7-08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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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会每天来等更文,加油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7-08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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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5 15:5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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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哦原创女主鲤鱼终于跨出这一步了(◦˙▽˙◦)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7-09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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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到家后,先生的菜也差不多做好了。他们在沉默中吃完了饭。女儿像往常一样主动收拾碗筷并清洗干净。其实对于她这个十一二岁的年纪来说,能主动承担家务,也勉强能算是懂事。先生对于她这些举动也习以为常,从没有过褒奖。
                    老实说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女儿小到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先生倒是常常把她抱在怀里,念一些晦涩难懂的句子给她听。这点,我也不懂他在想什么。她能走路了,会说些简单的句子了,先生会让她坐在膝盖上,和她一起看连环画。但是她五六岁的时候,公司经营出现了问题,先生常常在公司就沙发而睡,少回来,之后和女儿的交流就越来越少,直到她九岁的某天,我在晾晒衣服,她帮我的忙,她忽然问我:“父亲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我只是回答她:“浅,你要知道,你父亲对你的爱比我对你的还要深。”
                    我不知道她最后是否真正理解了我的意思,我认为这不需要解释,即使她当时不明白,时间的磨洗也一定能让她明白。
                    我记得我刚刚过世的那几天,女儿吃不下早饭。常常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先生在那个星期里让司机回去休息,自己接送女儿。第一天准备出门的时候,先生弯下腰帮她整理有点凌乱的碎发,他说:“你母亲并不想看见你成天食不下咽,神不能安的样子,”然后他抚着她的脸颊,“我更不希望看到。”女儿点点头,她嘴里有些呜咽,“是……”接着先生蹲下帮她理了理衣领,拍拍她的头便让她跟着他上车。
                    我曾告诉过她,除了在父亲的怀里,她不能哭泣。
                    晚上先生坐在客厅里整理文件。
                    我原和他一起管理着公司,但是我过世后,这些原本该由我做的琐碎的事务全部砸在了他的头上。他的助理确实可以帮着分担,但是他不放心,再者助理的公事也繁忙,他也就像个滥好人一样自己承担。
                    “是该招个新助理了…….”他喝了一口女儿为他泡的清茶,把手撑在额头,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焦力竭。看来下午父亲给的东西有点复杂。
                    我飘到他的身旁,看着他布满细纹的眼角。
                    “明天去书屋吧……”他最终侧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
                    周一临近黄昏,不冷不热,阳光没有退去的意思。书屋前架子上铺满了藤萝,在阳光照射下呈现斑驳的影子,很漂亮。
                    书屋是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开的,我们都热爱读书。我自己经营三年后,先生公司里的事物越来越繁重,那时候女儿也快要出生,于是就招了两个大学生来帮忙。之后也有换人,现在是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在书屋里打工,我的初衷只是为了结交更多爱书的人,并不想声名鹊起,没有为书屋做宣传,也不让任何人拍照发布到网上。
                    我死之后,先生接替了这个工作而不是把屋子拆掉。原来的人也依旧沿用。在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还要照顾这家书屋,真是辛苦他了。
                    周一早晨他处理好其他事之后,就来到书屋。
                    他取下了领带,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另一只手提着公文包,稍稍低头看着地面。他的长发搭在肩上,嘴角眼角都些许下垂,似乎很倦怠。
                    他抬头的时候,我也抬头,看到前面有女子在拿着手机给屋子拍照。
                    先生和我一样我下意识地要阻止她。他走上前去,轻说:“女士,这里不能拍照……你……”
                    “啊,抱歉…….我不知……道……”女子转过了头。
                    我认得她,我在婚礼上见过她。我从雅的相册里翻到过他们的照片,那时他只有十八岁。那时的他和她一样年轻,精力旺盛。这么多年,她和先生一样,眼角开始长出细纹,但是她和先生不同,我初见先生时,他眼里有着不可磨灭的光,但后来有愈发黯淡愈发模糊。我知道他眼里的光亮没有消失只不过这光亮到了别的地方。但她不同,即使到了中年,她眼里还是闪着少女般的明亮。
                    我还记得她的名字,那时她还叫日野香穗子。我也知道,她曾是他的恋人。
                    可能因为多年未见,先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开口:“日,日野……?”然后他立刻收回了方才的惊讶,“啊,不好意思,应该叫月森才对。”
                    女子也露出恬淡的笑容,她稍稍欠了身,缓缓说道:“多年不见了,柚木前辈。”
                    先生伸出手臂,做出请的姿势,然后打开书屋的门,绅士般的轻点一下头,“不介意的话,叙叙旧吧,请你喝茶。”他微笑。
                    女子笑得也开朗:“好啊,那先谢谢你了,前辈。”
                    走进屋中,他们找了块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坐下。他招呼店员稻森,“帮我沏壶茶,和平常一样。然后你和绿川就可以下班了。”
                    女子轻轻笑道:“没想到您是这里的老板,前辈。”
                    “不过是个股东而已。”
                    “您的资产,百个这样的书屋都能收入囊中,怎么区区做个股东?您谦虚过度了。”
                    “随你想吧。我无所谓。”他接过稻森递过来的茶,帮她也倒了一杯。“现在月森太太你才更应该在我面前露出成功当上演奏家的骄傲不是吗?你的演奏会我去过,很动听的音色。”
                    “谢谢。不过您还是不要叫我我先生的姓了吧,像以前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女子抿了一口茶,露出苦笑。
                    “香穗子?这样的叫法,真是怀念。”
                    眼前这个叫香穗子的女子在十多年前嫁给当今音乐界颇负盛名的小提琴家月森莲,她自己也是个不错的演奏家,活跃于国内各大乐团。好像他们有个儿子叫月森启,也是拉小提琴的高手。
                    我站在一旁,靠近窗户,屋外雏菊开得正欢,我闻不到,但我知道空气一定清香。我知道自己思维有点混乱,因为我清楚得很,谁见到自己的初恋情人内心不会有丝激动呢,即使是二十年后。
                    他们的对话里,很多我都不清楚,大多都是高中和大学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柚木梓马这个人。


                    IP属地:贵州10楼2017-07-09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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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enice狂歡節 @璇心一意 @Empowing @Yunoki海带 @箭雨穿@heart薄荷星空@红棉贝贝


                      IP属地:贵州11楼2017-07-09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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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7-09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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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7-09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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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mmmm看了一半以为柚木要和日野上演一出初恋相遇再生感情的好戏……再往下看居然是日野已经和月森在一起了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7-10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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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5 15:4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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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不太懂香穗子的苦笑是指什么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7-10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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