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糖果SUKOOK|原创|170501^幕后玩家（中长 虐 he）

Chapter 7
“所以你想怎么样。”田柾国甩头挣开他的手，扶着沙发坐起身，往远离他的方向靠了靠，“说就是了。”
闵玧其站直身子捋了捋衣服，一声讥笑：“不反抗也不反驳？”
“……我只要活着就够了。”
他语气淡然到理所应当，仿佛除了这样苟且偷生的活下去，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惹起他强烈的情绪变动，激得闵玧其怒火滔天，全化成了一口戾气堵在喉咙里，叫也叫不出来。
于是他顺手拿起身后茶几上的保温杯，揭开盖子，顺着田柾国头顶尽数倾洒——
田柾国已经很久不喝冷水了。
“啊……”
头皮一阵尖锐疼痛，像是被万根小针齐齐扎动一般，田柾国无法控制脱口而出的痛吟，在第一时间条件反射的躲避开了剩下的热水，向旁边歪去。
闵玧其就凭着这个机会又把他攥在了自己手里，盯着他惊惶未定地脸色冷声开口：“想活着？没问题，我让你活。”
“但你活成人还是活成鬼，我说了算。”
田柾国未语，也痛到难以言语。
便又过了许久以后，疼痛渐缓之时才睁开了眼，嘴唇被他自己咬的嫣红。他点点头，又应了下来：“好。”
全然是一副为了活命可以不择手段的模样，再次堵得闵玧其无从回应，最后只好掏出手机，给柯然拨去了一个电话。
“带人进来。”
门外当即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下一秒，柯然就带着几个神情肃穆的人鱼贯而入。
“收拾东西。”
“你要带我去哪里？”田柾国自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打从闵玧其起死回生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的心里，怕是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闵玧其却没回答，兀自转身离去。走之前给柯然比了个手势，柯然立即会意，走近沙发，搀起田柾国。
“田先生，我们走吧。”
.
田柾国人间蒸发了。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金硕珍登时紧张了起来。
眼下在找他的也无非就是两股势力——白暄和闵玧其。
田柾国当初是硬生生从白暄身边逃出来的，如果被白暄抓回去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至于闵玧其……
如果被闵玧其带走，那就更糟糕了。
金硕珍捂着脸一声叹息。
闵玧其假死的事情，可以说，他是唯一的知情者。
当时，为了确认田柾国背后的主使，闵玧其干脆将计就计，对外宣称他已死于这场惨烈的车祸，并且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意料之中的，田柾国自那时起就跟在了白暄身边，一直没有离开过，也算是坐实了他和白暄关系非同一般的事实。
闵玧其恨的咬牙切齿，可尚未来得及有所行动，闵老爷子就因了他的去世打击过大，在葬礼结束的当晚心脏病发进了医院。
闵家一连两任家主出事，上上下下都乱作了一团，闵天扬作为老爷子的次子，成为了当仁不让的领头羊。他安顿好一切，把老爷子平静的送离了人世。
可闵玧其身为已故之人，不仅没有正式的身份，更因了那一张熟脸不敢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更遑论以亲孙儿的身份尽孝，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这根刺儿，得扎在他心里一辈子。
等到金硕珍察觉田柾国和白暄的关系似乎与想象中有所不同之时，闵玧其心里眼里都种满了仇恨，再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闵老爷子和闵玧其双双故去，闵家的担子自然落在了闵天扬身上，闵玧其早先便跟闵二叔不怎么和气，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把假死的把柄送进他手里。
所幸之前与孟家两兄弟有所结交，闵玧其干脆同意了他们的邀请，带着几个心腹前往B市，继续走那条见不得光的黑路。
目的很简单，他要东山再起。

田柾国的事情也一时间被他搁置下来，可金硕珍私下里却瞒着闵玧其一路调查，直到田柾国误打误撞的逃到B市，他当即派人把田柾国保护了起来。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他不大愿意让自己这可怜的表弟再做出以后可能会后悔的事情。
闵玧其人生中第一件追悔莫及的事情是没有提前告知老爷子自己假死的消息。不知怎的，金硕珍隐隐觉得，如果再有第二件，那便一定会和田柾国有关。
为此，他没少和闵玧其周旋。
这一年来，闵玧其势头渐起，身边虽有柯然在，可少了田柾国这样的人物跟随，还是白白走了许多弯路，虽然闵玧其还不至于蠢笨到再让人把田柾国找回身边出谋划策，可这人无时不刻的存在感，到底还是吵的闵玧其心焦了，抓他报复的情绪就更是一次次的浮上心头，压也压不下。
如果抓走田柾国的人是闵玧其，那么想必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已经有所知晓了……
金硕珍一阵头痛，整整一天，脸色都没放过晴。
“你怎么了？”
说话的人是音像店老板金南俊，他今天又穿了一件花衬衫，一头小短毛染成了灰绿色，叼着根棒棒糖吊儿郎当的坐在金硕珍的甜品店里。
真是格格不入。
金硕珍嫌弃：“你就不能稍微放弃一下你的花衬衫吗？”
“花衬衫挺好的啊。”金南俊莫名，“快说说怎么了？你苦着脸苦一天了，还有，这两天怎么都没见柾国来？”
“就是在苦他的事情……”金硕珍顿了顿，一拍桌子，“小兔崽子前天跟我借了两万块钱，别是卷着钱跑了。”
“跟你借钱干什么啊？”金南俊摸摸脑壳，不明白。
“他说他妈妈病了，需要钱治病。”
金硕珍胡乱绉了个理由，眼睛一瞥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了街对面。
心下一凛，便推着金南俊出去赶人：“我要关门了，你回去看你的去。”
“诶诶诶你怎么一言不合就赶人呢！”金南俊一激动一张嘴，“吧唧”一声，棒棒糖掉了。
金硕珍看着心烦，顺手捞起块儿蛋糕：“赔你的，我真有事儿，你赶紧走。”
“真是不识好人心……”金南俊捧上小蛋糕，嘟嘟囔囔的走回了自己的音像店去。
金硕珍飞速关上店铺，站在门口理了理思绪，这才向着对面的车子进发。
“表哥。”闵玧其脸色不阴不阳的坐在车里，扭头看他，“等你很久了。”
金硕珍抿抿嘴唇，双手下意识的交叉在了一起：“是你把他带走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田柾国就在B市的。”
“……”金硕珍无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的确是他对闵玧其的一种背叛。
“拿着手术刀的手，居然肯为了田柾国钻进烹饪室，你喜欢他？”
前半句语气平静，最后一句却蓦然拔高，也许是带着些惊讶的意味，但更多的却是让他无从辩白的警告。
的确听上去像是那么回事儿，怎么说也说不清楚。
“玧其，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田柾国的事情，我觉得还可以再调查一下……”
“不用了。”闵玧其打断他，“我没兴趣。”
金硕珍无奈：“你别这么固执。”
“我要是不固执，爷爷就白死了。”
“……”
金硕珍彻底无言。
他一早就知道，老爷子的去世，势必会成为闵玧其心里一块儿碰不得的软肉。
偏偏这件事和田柾国有脱不开的干系，且不论田柾国和白暄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单单是老爷子的意外过世，就能让闵玧其疼一辈子。
“那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他在他该在的地方。”
“……我能去看看他吗。”
“不能。”闵玧其拒绝的干脆。
“……算了。”金硕珍干脆放弃了这个话题，“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最好离开B市一段时间。”
“怎么了？”
“回去盯着闵天扬。”
“……？”
“……我暂时也不清楚他要干什么。”闵玧其眯了眯眼睛，“但他最近很奇怪，一直削尖了脑袋想往B市钻。”
“也许只是想把公司的业务再扩大？”
“不。”闵玧其略一沉吟，“不像，他一直试图联系孟昇，似乎想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运进来。”
“是吗……”金硕珍也皱了眉头。
“所以，你回K市帮我看着二叔，闵家可以落在他手里，但是，绝对不能毁在他手里。”
金南俊搬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一勺一勺的挖蛋糕，直到他把蛋糕胚都挖了个干净，街上那辆停靠许久的车子才重新发动了起来。
他扬了扬手臂，把小勺子连同蛋糕外包装一起扔进垃圾桶，顺手从桌子上又捉起了一根棒棒糖。
“喂？”
“我让你看着田柾国，你把人看到哪里去了？！”
“抱歉，老板。”金南俊嘬了一口棒棒糖，“但是我想，比起田柾国，您现在可能有一件更感兴趣的事情。”
“闵玧其……”他故意拖长声音，直至听到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屏得呼吸愈来愈轻时，才缓缓接上下一句——
“老板，您可要小心了，闵玧其他，死而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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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闵玧其差人带着他辗转了两天，最后将他送去了他们曾一同在B市居住过的独栋小别墅。
花园里的双人秋千还在，田柾国眼睛眨了眨，不可自拔的将视线定了上去。
“田先生？”柯然在一旁出声提醒，“进去吧。”
“……抱歉。”田柾国收回眼。
事实上，故地重游并没能给田柾国带来多大的冲击，他那时呆在这里，背负着一身的秘密，只觉得度日如年，事到如今全都败露，反倒让他轻松多了。
“老板说，您以后就住在这里。”
“我能出去吗？”田柾国在客厅扫视了一圈，房子已经落了灰，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不能。”
“谢谢。”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柯然转身出去，不多时，便领了一个男孩子进来。
年纪不大，长的很好看，圆圆的一双眼像极了田柾国当初的模样。
“他会陪您一起在这里。”
男孩子瑟瑟发着抖。
田柾国微不可闻的蹙眉，不明白闵玧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却没有任何立场去询问甚至反驳对方这样的做法，只得点头应下：“还有呢？”
“老板随时可能过来。”
“他过来……需要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他留下这个男孩子，便不言不语的转身离去。
柯然向来都是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田柾国只得站在原地，和男孩儿大眼瞪小眼。
“你叫什么名字？”
“田先生，叫我阿四就好了……”
“阿四？”
“嗯。”阿四低垂下头，点了点。
田柾国便也没再往深处询问，想了想，说道：“收拾屋子，你会吗？”
阿四狂点头，仿佛他被派来，就是要做这件事情的。
田柾国笑了笑：“好，一起吧。”
闵玧其抖抖手指，落下长长一截烟灰。
“老板，人送到了，外面的人也就位了。”
“嗯。”
“监控也都确认过了，画面没有任何问题。”
“嗯。”
“您和金先生见过面了？”
闵玧其的回应这才终于有了些变化：“我让他回去盯着二叔了。”
“他这么费尽心思的搭线联系孟昇，一定有问题。”
“金先生突然回去，是不是不太妥当……”柯然想了想，“毕竟您假死的事情没有别人知道，金先生当初是以散心为由来到B市的，时隔多年突然无缘无故的回去，以您二叔的个性，恐怕会怀疑……”
“没关系，这边的痕迹我会帮他都清理掉，二叔就算派人来，也绝对查不出什么。”闵玧其把烟灰缸往自己身边挪了挪，“况且，他现在忙着联系孟昇，恐怕也没什么时间去研究一个专攻医学的小辈。”
正说着，孟昇的电话就打来了。
闵玧其干脆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接通：“怎么了？”
“我听说你去逮田柾国了？”
“嗯。”
“逮到了？没碰到别人？”
这问法很是奇怪，闵玧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嗯……不好说，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到底怎么回事？”
闵玧其深解这话的含义，但凡孟昇说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他觉得内里有古怪。
“还有别的人在找田柾国。”
别的人？
闵玧其眉头一扬：“你说白暄？”
“不。”孟昇在电话那头咂了咂嘴，故意吊了吊他的胃口，“不是白暄。”
“那是谁？”闵玧其眼色一沉。
他从未想过，田柾国还会和第三方莫名的势力牵扯上关系。
“你想知道？”
“废话。”
“那你过来，我们当面谈。”
闵玧其挂了电话，烦躁的起身出去，临行之前又点起了一根烟。
“……”柯然眼皮跳了跳，却没说什么。
“我自己去找孟昇就行了，你去盯着田柾国。”
“是。”
.
“我叫田柾国，闵玧其既然派你过来，大概和你说过了？”
阿四点头。
“他让你过来的时候，说让你做什么了吗？”
“照顾田先生……”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阿四一惊，赶紧往他身边又蹭了几步：“田先生，您别赶我走。”
“你跟在我身边没有什么好处。”田柾国顿了顿，“我是闵玧其的仇人。”
阿四却拼命摇头，甚至又往前几步拽住了他的胳膊：“求求你了，田先生，不能呆在你身边的话，我就完了……”

他说着说着又颤抖起来，像是刚被柯然领进来时候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柾国一时心软，拉着他到自己身边：“别这样。”
“田先生……”阿四紧抓着他的胳膊低声呜咽，“请您一定要留下我……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田柾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轻易去触碰阿四的伤心事。
这少年看上去单纯无害，只怕是哪里招惹到了闵玧其，才被他打发来跟在自己身边。
然而闵玧其派人在他身边，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照顾他呢？
田柾国叹气，却还是主动伸手摸上了阿四的头发：“别怕，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谢谢田先生……”
“我也没有赶走你的权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比我自由多了。”
阿四咬着嘴唇不说话。
“去帮我接一杯热水来，好吗？”
阿四点头，起身一路小跑的端着杯子往厨房走。
这房子许久没有人住，喝水都是个大问题，阿四只得翻找出水壶来烧开，等他端着一杯滚烫的热水走回客厅时候，田柾国已经胳膊撑着脑袋，半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阿四小心翼翼的把茶碗放在茶几上，半蹲在沙发前，开始盯着田柾国的脸发呆。
不得不承认，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眉宇相似，却也只到相似为止，没有他的半分气质。
难怪闵先生每次看到自己就会发脾气……
阿四这么想着，转身跑去了楼上，准备取一床被子下来，给他盖在身上。
可还没等他找到被子，楼下先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阿四一惊，赶忙一路小跑了回去：“田先生……？！”
楼下站着两个人。
见他下来，闵玧其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闵，闵先生……”阿四一缩，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田柾国擦了擦嘴角，脸色不大好：“对不起。”
这动作看在闵玧其眼里刺目至极，往日，他们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如今，他还没有来得及兴师问罪的背叛……已经这么彻底了吗？
不顾阿四在场，闵玧其一个跨步向前，掐着田柾国的脖子把他按回沙发里，狠狠吻了上去。
田柾国这次没挣扎，被他发了狠的掐着脖子，也一声没吭。
他本来在沙发上睡着了，闵玧其进来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动静，可收拾了一整栋房子的他太劳累了，意识迷糊的不愿清醒过来。
下一秒，闵玧其的嘴唇贴了上来。
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初被白暄囚禁的日子里，顿时惊惧，猛然一个挣扎，推的闵玧其一个踉跄，茶几上的水杯被他碰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田柾国低头盯着洒的精光的水，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阿四畏畏缩缩的唤道：“闵，闵先生……”
“对不起。”
他开口向闵玧其道歉，却似乎惹得对方更恼怒了，不管不顾的掐着他倒回了沙发上。
阿四傻眼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闵玧其掐的凶残，吻的凶狠，听着田柾国无意识发出的无助呜咽，心头一片畅快。
“我真想掐死你。”
半晌，他才松开蹂躏已久的红唇，停在距离他的脸不足三厘米的地方。
“掐死你一了百了。”
田柾国却轻咳了几声，对着他艰难的摇摇头，开口道：“你答应我，不杀我了。”
“活成人还是活成鬼，你说了算。”
“但我要活着。”
闵玧其紧盯着他的眸子竟一时失语。
贪生怕死，为了保住性命愿意放弃一切，活像一只存活于阴暗角落的弱小蝼蚁。
他从前认识的田柾国不是这样的人。
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闵玧其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起来。”
田柾国乖顺的起身，肿着嘴唇抬头看望他。
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时也是在这栋别墅，参加完孟源的婚礼回来，因为交谈之时孟昇多看了他两眼，闵玧其很是不悦，抓着他在沙发上狠狠亲吻。
“玧其……”
田柾国被他抱在怀里，抵着他的胸膛十分抗拒。
“他为什么觉得你有意思？”闵玧其却就这样皱着眉头一整晚都没松开，“你们谈了什么？”
“你在一旁不是都听到了。”田柾国很无奈，“只是提了几句他弟弟和弟媳的初印象而已。”
“那哪有意思了？”
“也许是觉得我看人看的比较准，说中了吧……”
“那你为什么看人看的那么准？”
田柾国想了想，没答话，只道：“玧其，看人看不准，是会吃大亏的。”
后来，闵玧其又说了什么呢……？
田柾国记不完整了，他蓦地从回忆中抽离，茫然的盯着面前这个面色可怖的闵玧其，只觉得两个人，几乎完全重叠不到一起。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我觉得我看人还是很准的。”那时的闵玧其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才会以为你是符合我所有理想条件的不二人选。”
“所以才选中了你跟在我身边啊。”
“田柾国。”
“国儿。”他拉着田柾国从沙发上坐起来，盯着他被自己亲到红肿的嘴唇，怜爱的摸了摸。
“我真喜欢你。”
“你就等着……”他再次逼近了田柾国的双眼，目光里带着逼人的锐利和无情的狠戾：
“活成鬼吧。”

Chapter 9
“田先生……”阿四唯唯诺诺的抱着被子，嘴唇直哆嗦，一直等到闵玧其走了也没缓过神来。
田柾国捂着被掐狠了的脖子咳嗽几声，开口道：“没关系，去休息吧。”
“您……”
您没事吧？
他张着嘴巴却问不出口，只觉得方才所看到的闵先生，和以往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
田柾国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被子往楼上走：“你也看到了，闵玧其有多恨我。”
阿四晃了晃神，赶紧抬脚跟了上去：“可是……”
可是为什么，闵先生一定要我过来照顾您呢？
阿四着实想不出头绪。
“你现在除了跟在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进卧室之前，田柾国突然回过身，对他嘱咐，“你记着，闵玧其过来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现。”
阿四点头，想了想，绞着手指，不安的对田柾国说：“田先生，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谢谢。”田柾国只懵怔了一瞬，便摇头，“但我不是。”
“……”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当然也就没有绝对的坏人，你只和我相处了一个下午，看到的也仅仅只是我维护你的这一面。”田柾国笑了笑，“可是，我当年是怎么害了闵玧其的，你一点儿也不知道。”
“如果您是真的想害闵先生，现在又何必任由闵先生对您为所欲为？”
阿四壮着胆子顶回了一句，却见得田柾国脸上笑意愈发苦涩。
“我的想法不重要，我害了他，这就是事实，有再多的身不由己也没法抹杀的事实。”
“田先生……”
“你知道的越多，对你反而没有好处。”田柾国垂下眸子，“我不清楚现在的闵玧其是什么样子的人，所以，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和我保持距离，就够了。”
他说完便转身进了卧室，再没给阿四说话的机会。
闵玧其曾经待他那么好，他无数次的痛苦纠结，真想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就那样和他厮守一辈子。
可天总不遂人愿，那时，他还没能享受那份平静多久，便有人找上了门来。
“先生让我来告诉你，我们和白暄重新合作了。”
田柾国坐在副驾驶，一时无言。
“柾国……”
“我知道，我没忘。”田柾国急促的打断了他的话头，有些难堪的回应道，“先生是要我，和白暄恢复，那样的关系吗……”
郑号锡攥着方向盘的手一阵发紧，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的发声困难。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帮你承受？
除了看着你被人推来推去，我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可他到底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恨不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白暄要求的。”
“我明白了。”田柾国脸上表情有些凄凉，可他脑里除了闵玧其，其实什么都没想。
本来就是注定没有办法在一起的人，他何必做那些痴心妄想的白日梦呢？
是闵玧其待他太好了，才让他舍不得背叛他，伤害他。
可他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伤害他。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不妨和先生……”
“先生既然已经默许了，就代表他分清楚孰轻孰重了。”田柾国摇头，“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好。”
郑号锡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顺从了田柾国的说法。
可他心里憋闷的快要发疯了。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把自己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送到别人身边更让人痛心断肠的了，可他却总在做这种事情。
把田柾国送到闵玧其身边，把田柾国送到白暄身边。
他每一次的懦弱都加诸在了田柾国身上。
如果当初，他能把反抗的字眼说出口，那田柾国现在，会不会就好过一些？
“哥，我还有人需要你帮我照顾呢……”田柾国在一旁轻声说道，“所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每每他产生了抗争的念头，田柾国这一句话就会把他敲醒，带回现实。
是啊，田柾国的牵挂，他是唯一能帮他照顾他们的人了，如果就那么贸然的反抗了先生，他们要怎么办……？
“你放心。”于是郑号锡只得再一次的把愤怒通通压回心底。
“我一定照顾好他们。”
回去的时候，闵玧其站在大门外面等他，见计程车停在门口，便走了过来。
他猫腰透过车窗看，田柾国翻翻找找的似乎在找钱。
闵玧其把视线转向司机，敲了敲车窗，郑号锡便顺从他意，把副驾驶的窗子摇了下来。
只是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田柾国就找好钱递给司机，继而拎起一个袋子，开门下车。
“去哪里逛了？”闵玧其只好又把车门撞上，搂着他往进走。
“我实在没事情干，就出去随便走走，散散心，看到这条件衣服还不错，顺手给你买了回来。”

“你是故意的吧。”闵玧其接过他递来的袋子，哭笑不得，不知道他是逛去了什么地方，才会买回来这样一件做工粗糙，配色奇怪，而且是被透明塑料袋随随便便裹起来的花衬衫回来。
田柾国故作惊讶：“哎呀，你不喜欢吗，我今天可是找到了最亲民的地方，市集啊。”
狡黠模样看的闵玧其爱意迸发，便使劲把他往自己怀里揽：“喜欢，你买的我都喜欢。”
“嗯，明天让柯然再去给你买一条大红领带回来，你系上，一定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小坏蛋，拿我寻开心啊？”
揽着人进了卧室，压着他就往床上倒，知道田柾国怕痒，双手就故意在他腰间作怪，直让田柾国笑到求饶。
“啊哈哈……别…我错了……别挠了……”
“受不了了要笑死了……闵…闵玧其……”
他极少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虽然是因了被迫才笑的这样开心，却也还是让闵玧其十分满意。
他说过，他只想田柾国平安喜乐，仅此而已。
“看你下次还敢拿我寻开心？”
田柾国不答，却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把闵玧其惊傻了。
田柾国脸皮薄，在床上从来都是顺从多于主动。
这段时间，因为他被人强迫了的缘故，闵玧其疙瘩一直拧着，不敢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压着他上下其手，生怕他把自己和那施暴的人混为一谈。
“我已经没事了，闵玧其。”他勾着对方的脖颈索吻，“是你说你对我心无芥蒂的。”
“当然。”
闵玧其真以为他想开了。
可只有田柾国自己知道，这是他最后的自由，最后的狂欢。
我实在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所以只想享受现在。
既然我能纯纯粹粹给你的只有这么多，那我便不再保留，通通都给你。
“明天，我们就启程回去吧，你把那边的事情放手这么久……”
“好。”闵玧其想也不想的应下。
“去洗澡……”
田柾国推了推他。
闵玧其拉着他起来，抱了个满怀，因为他的释怀，满心满眼都是笑意。
“好，我们洗鸳鸯浴。”
.
“这是什么人？”
闵玧其皱着眉头看了看孟昇递给他的照片，意外的，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还不清楚。”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找田柾国？”
“赶巧了。”孟昇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拜托的私家侦探是金泰亨。”
“金泰亨？”闵玧其微微拔高了声音。
“嗯，是不是很巧？”
最早便是孟昇帮他把找人的事情托付给了金泰亨，他才得以知晓田柾国在B市的下落。
“那他是怎么回复的？”
“当然是应下了，他说，如果拒绝，反倒让人起疑。”
“那这个人叫什么？”
“郑号锡。”孟昇笑着顿了顿，“金泰亨今天是来找我求助的，他说人在闵玧其手里，他上哪儿找人去，这次怕是要砸招牌了。”
“这个人有没有说，他到底为什么要找田柾国？”
“没有，依你看呢？”
“我不认识这个人。”闵玧其把照片放回桌子上。
“你和田柾国在一起那么久，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孟昇有些诧异，又有些幸灾乐祸，见闵玧其古怪着脸色不说话了，便又打趣道：“你现在能明白，我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田柾国，就说他有意思了？”
“既然你看人这么精准，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冤枉了。”孟昇举着手挥了挥，“我只看得出这人不简单，想着是跟在你身边的人，不简单也不足为奇，哪儿知道他之后差点儿把你害死，再说了，你们朝夕相处坦诚相对都摸不准的心思，我哪儿能知道？”
闵玧其一声冷笑：“你是想拐弯抹角的说我傻，身边跟着个定时炸弹还不自知？”
孟昇笑眯眯的，不说话了。
他这人有时候着实像只老狐狸，只比闵玧其年长十岁，却能护着弟弟孟源，两个人在B市只手遮天，就算是继承下来的家族产业，也不得不承认，孟昇不是泛泛之辈。
“别这么说，自古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该高兴，说明你是个英雄。”孟昇笑呵呵的扔下一句不怎么靠谱的安慰，复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个郑号锡，要查吗？”
“不查。”
“不查？”
“我不查，他也会自己浮出水面的。”闵玧其往沙发上一仰，“除非他不想找到田柾国了。”
“那金泰亨那边呢？”孟昇一想到友人那满脸愁苦的模样就想笑，“你不打算和他交流些什么？”
“既然金泰亨找上的人是你，当然还是要你帮他解决。”闵玧其皮笑肉不笑，“人我是不会放的。”
孟昇遗憾的摇摇头：“好吧，那阿四呢？”
“我让他去照顾田柾国了。”
“什么？”孟昇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见闵玧其面色如常，只好说道，“那好吧，我当初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多留他几日，你把他打发到田柾国身边，他欠我的两条命，什么时候还？”
“再过几天。”闵玧其闭紧眼，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田柾国的模样。
“再过几天，我亲手帮你了结他。”

Chapter 10
尽管一直被闵玧其催促着回去，金硕珍也还是在B市拖了三天才离开，他心里挂念田柾国是一回事儿，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整理是另外一回事儿。
他这次回S市恐怕要长住，起码当初带来的一大箱子医学书籍要跟着他一起回去。
他醉心医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两年前闵玧其出了假死这档子事儿，恐怕他现在还留在S市好好当他的院长大人。
只可惜，是天意弄人啊，最后跑去B市当了个甜点师。
金硕珍遗憾的咂了咂嘴。
不如这次回去，把他的医学事业重新发扬起来……？
金硕珍这样宽慰着自己，取了行李箱，慢悠悠的往出口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撞了一个踉跄。
“哎哟喂……”
墨镜都差点儿被人撞飞了，金硕珍黑着脸扶着箱子站直了身体，扭头一看——
“……金，金南俊？！”
金南俊穿着个工装裤，背着个大背包，反复揉着被撞疼的鼻子：“你反应这么强烈我还挺高兴的但是能不能不要突然停下来啊撞的我好疼啊……”
“……”
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金硕珍腹诽，重新把墨镜戴好：“你怎么来S市了？”
“……我家在S市啊。”金南俊放下手，盯着他看了看，“我记得我跟你提过的。”
“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过了？”金硕珍狐疑。
“哎不管了，你来S市旅游？”他盯着金硕珍的这身装扮上下扫视了一眼，“看你这模样，不仅来旅游，是不是还想来波艳遇？”
“……”金硕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难得正式的黑色西服，强忍住了把墨镜摔他脸上的冲动。
“反正都遇到了，一起走吧。”金南俊抢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你住哪里？酒店？”
“……我家也在S市。”金硕珍无奈的任他拖起自己的行李箱，一道往外走。
“这么巧。”金南俊漫不经心的左右环顾着，突然拉着行李箱往远离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
“厕所。”金南俊回头，无辜的回答道，“行行好，陪我一起去吧。”
“……我在外面等你。”
“不行，你得跟我进去。”
“我拖着箱子陪你进去？！”
“你把箱子放在外面，没人偷。”
“……”
最终他还是被金南俊一起拉进了洗手间里，翻着白眼站在洗手池前对着镜子整理衣服。
“把你手机借我用用呗。”
“上厕所要什么手机。”
“我手机没电了，我给我朋友发个短信告诉他我回来了。”
“……”金硕珍不情不愿的把手机递了进去。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听到了“咚”的一声。
“……”
他现在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金硕珍……”
“说。”
“我把你手机掉厕所里了。”
谁来阻止他一下，他要打死金南俊。
.
“轰隆隆——”
金硕珍离开的当天，B市就开始下雨。
田柾国被困在别墅里出不去，身边除了一个阿四，也没有任何人能说得上话。
就连闵玧其，这几天也一次都没有来过。
“田先生，您尝尝我烤的蛋糕！”阿四捧着盘子一路小跑，献宝一样的端到田柾国面前。
上面加了几颗樱桃做点缀，说实话，卖相实在一般。
不过田柾国还是拿起小勺挖了一块儿：“有点儿太甜了。”
“啊是吗……”阿四失望的垂下头，“我还以为自己能做的挺好吃呢。”
“挺好吃的，只不过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是他烤的太好吃了……”
他一连多日没消息，金硕珍会担心吧？
当初逃来B市的时候浑身是伤，太过狼狈，如果不是金硕珍，他大概不会这么健康的活到今天。
“阿四，你能出去吗？”
“啊？”阿四一愣，下意识以为田柾国又要赶自己走。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出去帮我一个忙？”
阿四这才明白，却摇头：“对不起，田先生，就算我能出去，也会有人跟我一路的……”
“那还是算了。”
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是不要把金硕珍也牵扯进来了。
“没什么事情了。”田柾国从沙发上站起来，“去休息吧。”
阿四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
“田先生，我能和您，一起睡吗？”
田柾国皱眉。
“我，我在地上睡就可以了……”
“你知道，如果闵玧其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对你吗？”
“……”阿四垂下头，不说话了。

“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再牵累其他人了。”
“我明白……那我，在您门外，好吗……我做噩梦，做了两天了……”阿四断断续续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一直到半个月前为止，阿四都是一个幸福的人，不过，打破幸福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那天，他被同寝室的室友带去酒吧，磕了药，喝了酒。醉鬼胆子比天高，午夜时分，他开了室友的车在马路上横行。
撞死了两个人，吓得当场逃跑。
好巧不巧，两个人是孟昇亲自派出去的，不明不白的被人撞死当场，连个说法都没有。
孟昇戾气重，把事情压下来以后亲自调查，硬是把阿四从学校里揪了出来。
他撞死孟昇两个手下，被人带到孟昇面前时害怕的发抖。
闵玧其进去时，刚好看到孟昇把枪指在阿四头顶。
“等等。”
闵玧其低头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
“这个人，我帮你处理吧。”
孟昇有点儿意外，但还是把枪收回来：“这小子欠我两条人命，我没去迁怒他的家人就不错了。”
“我知道，欠你的命他要还，但还之前，借给我用用。”
“给我个理由？”
闵玧其沉默很久，才沉声说道：“他长的像田柾国。”
孟昇一愣，这才低头掐着阿四的下巴仔细看：“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的没发现，是有那么点儿相像。”
阿四哆哆嗦嗦的一点儿也不敢反抗。
“长得像，但是脾气一点儿也不像。”
孟昇收回手：“好，那卖你个顺水人情，什么时候用完了，记得给我送回来。”
半个月来，闵玧其把他留在身边，却往往只让他站在自己面前，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什么都不做。
继而又会在阿四畏畏缩缩的快要哭出来时，突然冷冰冰的发怒：“滚出去。”
直到被送到田柾国身边，他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田柾国对他做下的错事一无所知，是唯一会维护他的人……
阿四感恩戴德，即便是迟早会死，也想在死之前好好照顾他，报答他这样的对待。
“田先生……”
“那好吧，我今天开着门睡。”
“谢谢您！”阿四眼睛都亮了。
他蹦蹦跳跳的跑上了楼去，还像个孩子一样，有那么一瞬，田柾国心软的要命。
他有多像以前的自己，不认识先生时的自己，不知道闵玧其时的自己。
如果能回到过去，保留当初的那份天真，他宁可，什么人都没认识过，也就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轰隆隆——”
田柾国被一道惊雷劈的收回了心神，缓慢的抬起步伐，走回了卧室去。
阿四已经抱着被褥坐在门口，随时准备躺下入睡了。
“多拿一点，下雨的时候天气冷。”
阿四不迭的点着头，告诉他自己不冷，便视线追随着他一路进去，一时间入了神。
没人听到楼下传来的响动，也就没人注意闵玧其踩上台阶的声音。
直到他迈上最后一阶，站定，阿四才惊恐的扭回头看他。
闵玧其手指放在嘴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继而走近，掏出手枪，在阿四绝望的目光下，把枪管塞进他的嘴里，低声说道：“欠孟昇的两条人命，你是时候还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田柾国不安的唤了一句：“阿四？”
除了暴躁的雨声，没有人回应。
田柾国开灯下床，却蓦地见到闵玧其双手沾血，一身黑衣宛若死神。
田柾国一个腿软，差点儿跪在地上：“闵……”
“别叫了，他死了。”
闵玧其走近，强硬的拽着他走出去——
地上一滩惊心怵目的红色。
田柾国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是你害死他的。”闵玧其伸手，把血抹在他脸上。
“你……你答应过我……不碰那些……不碰那些……”他一时慌乱茫然若失，只觉得这滩血红刺激的他神经一阵跳痛，几欲游走在崩溃边缘。
阿四瞪着眼，死不瞑目。
“我答应的是以前的田柾国。”闵玧其扳过他的身体正对自己，望着他惊惶双目只觉痛快。
“可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Chapter 11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田柾国双腿愈发疲软，扶着门框强行撑在原地。
不敢倒下，不能倒下。
他想过那么多闵玧其报复他的方法，却万万没想到，他选择了最反叛，最极端的那一种。
田柾国宁愿他打骂自己，折辱自己，把最沉重的恨意都加诸在自己的身上，可闵玧其反其道而行之。
闵玧其缓慢的把枪塞到他手中，残忍的又一次指向了阿四的尸体：“砰——”他嘴里模仿着子弹飞出的声音，故意落在田柾国耳边，惊的田柾国浑身一颤。
“他是因为你死的。”闵玧其强按着他蹲下，抓着他的手，将枪口在阿四圆瞪的眼前晃了晃，“你好好看看，他的眼睛，像不像你？”
田柾国仓皇又无措，失去神智一般任他把自己按到阿四脸前，对上他已然涣散的瞳孔。
大而无神的双眼，哀怨的望着他。
田柾国脸色愈发苍白，眼眶红红几乎涌出眼泪来，阿四的血流了满地，浓重的血腥味狠狠刺激着他的嗅觉。他猛地甩开闵玧其的禁锢，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呕——”
田柾国虚脱一般的扶着马桶干呕，呕到眼泪流了满脸也还是停不下来，蓦地又想起闵玧其抹在他脸上的血，便伸出衣袖胡乱抹开。
抹的脸上血泪交加，袖子上血迹斑斑。
“我还以为，你现在除了死，什么都不怕呢。”闵玧其走近，弯腰，笑着拿指尖擦擦他的眼泪，“不过，别人死也算是死，硬说起来，你还是怕死。”
“田柾国，你想活，总得有人替你死。”他掐着他的下巴摇了摇，“别怕，阿四死了，还会有阿五阿六。”
“刚好，我想看一看，你一个人的命，要多少人才够换。”
“闵玧其……”田柾国双目含着眼泪，迟迟接不出下半句。
可我不想你变成这样的人……
我不想你变成这样的人……
我不想……
“玧其……”他仰头望着闵玧其，眼里带着微不可闻的眷恋希冀。
如果闵玧其能回头……
只要闵玧其能回头……
闵玧其望着他泪目却脸色骤变，手掌高扬“啪”地一声将他抽倒在地：“别这么叫我。”
田柾国没防备，身子一歪，一头撞在了浴缸上。
闵玧其任他蜷在地上痛着，站立在一旁，一动不动：“从你第一天背叛我开始，就该想到今天。”
“不要妄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东西。”
.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闵玧其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继而弯起手指，十指相扣，“我一向说到做到。”
“我知道。”田柾国盯着相扣的十指，脸上也不自觉的沾染了笑意。
就连要与白暄再次“幽会”的愁云惨雾，也一时消散了些。
可他总觉对闵玧其愧疚，闵玧其对他越好，他就越是愧疚。
他有多少次想不管不顾的把一切都说出口，他自己有软肋被人攥在手里，才被驱使着攻击别人，闵玧其何其无辜，为何要让他又成为他的软肋，让闵玧其被自己的软肋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呢？
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好害怕。
一旦坦白了，对他这么好的闵玧其就要化为记忆的泡影了。
那时他又该当如何？
他把头倚进闵玧其怀里，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隐隐有泪花在眼睫上打颤。
可闵玧其看不到，只任他这么抱着自己，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他的背。
抱抱我吧，闵玧其。
他在心里哀泣。
求求你，抱抱我。
“国儿，我们该走了。”
田柾国“嗯”了一声，眼泪无声无息的滴到了闵玧其的衣服上。
一滴而已，转瞬即逝。
他扭头，对闵玧其笑了笑：“我们走吧。”
.
“我走了。”闵玧其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冷淡的道，“明早会有人来帮你收拾阿四的尸体。”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田柾国一个人在冰凉地上，他蜷着身体，额角撞得淤青。
一直到闵玧其离开了，他才急切的把手捂上自己的胃，扶着手边的浴缸重新站了起来。
好痛……
他蹙着眉，一抬头，对上摆在面前的镜子，骤然心悸——
镜子里的他狼狈不堪，身上脸上都沾了阿四的血，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
阿四是他杀的一样。
“对不起……”
田柾国走到洗手池旁，拧开开关，哽咽着出了声。
“对不起……”
他捧起冰凉的水，拼命拍打在自己脸上。
“是我害了你……”
“是我害了闵玧其……”
“是我害了你……”
……
半个小时后，田柾国才惨白着脸，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一扭头，却又看到了阿四露在门口的尸体。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便猛地冲回洗手间。
“呕——”
他止不住的呕出一阵难闻污秽，把白天吃下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田柾国捂着胃再也蹲不住，腿一软直接栽在了地上。
但他终于停下了呕吐的行为，虚脱无力的躺在地上，苦笑。
闵玧其不仅仅是把他自己变成了恶魔。
“刚好，我想看一看，你一个人的命，要多少人才够换。”
闵玧其要的，是让他被愧疚压垮。
彻底压垮。
.

被迫失联的金硕珍，又被金南俊拉着，被迫过家门而不入。
他按着手指头怒气已经飙升到了一个巅峰值。
“咳……你冷静点……我这不是带你去买手机吗……”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车停下，让我把行李箱放回家。”
从厕所出来，金南俊自告奋勇说朋友之前已经把车停在了外面，说要送他回家，金硕珍虽然已经气到冒白烟，但还是没能狠心拒绝他的好意。
现在看来，他当时果然应该直接拒绝。
说好的送他回家呢？
这又是去哪里的路？
金南俊尴尬一笑：“咳……你冷静点……我这不是带你去买手机吗……”
金硕珍干脆往后一靠，揉着太阳穴不说话了。
算了算了，就当是他前几天在B市浪费金南俊一根棒棒糖的现世报吧，他不跟金南俊计较。
拿到新手机和手机卡的第一时间，金硕珍就给闵玧其拨了个电话。
对方声音冷的让人害怕：“谁。”
金硕珍隐约猜到他现在心情不怎么样，便极其迅速地说道：“我，金硕珍，我换手机了，以后用这个号。”
“知道了。”扔下三个字，对方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
“……”
表弟，你亲爱的表哥刚被你派回S市就换了手机号，你不觉得这很值得你问一问吗？？？？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金南俊站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叼起了一根棒棒糖，笑眯眯的对金硕珍挥爪子：“这次我送你回家，我发誓，真送你回家。”
金硕珍果断拒绝：“不用，我打车走。”
“诶别这样嘛……”
“你离我远点，不然我不保证不下手揍你。”
“那好吧。”金南俊惋惜的后撤两步，对着他摆手，“那再见。”
“再见。”
近期内最好是再也不见！！！
金硕珍拖着行李箱，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手机店。
金南俊目送他上了计程车，才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枚小小的SIM卡。
他心情甚好，甚至忍不住把SIM卡抛起，像抛硬币一样，任它转了个圈，再夹在自己一掌一拳之间。
移开手掌，笑了笑：“反面？”
嘬了一口棒棒糖，无所谓的把SIM卡收回口袋：“就算你的主人不是我，也别这样揭穿我，我怎么也算不上反面人物啊。”
他出门，上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打开手机搜索号码：“喂？”
“号锡，你在哪儿呢？”
“我去接你啊。”
郑号锡沉默半晌，拘谨的说道：“不用，我在先生这里。”
“哦，老板又有事儿吩咐你？”
“嗯。”
“那成吧，你们说完了给我打电话，咱们两个出去搓一顿。”
“好。”
郑号锡简单的做了回应，挂断电话，这才推门进去。
“先生。”
“金南俊回来了？”
“是的。”
“我让他看住田柾国，他居然给我看丢了。”
“我会想办法尽快找到柾国的。”
“你找不到。”中年男人一晃一晃的坐在总裁椅上，悠悠的转了个圈。
“我那个侄子，你还不了解吗？”
他拉开抽屉，翻出一张家庭合照来，举在面前看。
“玧其啊，就是这么不讨喜的性格，明明活着，却非要告诉我他死了。”
相框一点儿一点儿下移，露出中年男人的半张脸，与合照上的闵天扬，刚好重合。
“闵先生……”
“田柾国一定在他手里，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被他发现，当初指使田柾国害他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白暄，而是我的话……”
闵天扬顿了顿，把相框收回抽屉里。
“那我就被动了。”
“我预谋了这么久的事情，可不能为了一个田柾国，功亏一篑。”

Chapter 12
第二天一大早，柯然就又领了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来。
田柾国几乎瘫在地上一整晚，他不想再跨出这个门，见到阿四的尸体。
“田先生。”柯然面无表情的走近，搀着他起来，“接替阿四的人来了。”
田柾国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挣开柯然的手，倚到了一旁的门上。
柯然也没再伸手扶他，只站在原地，唤了一句：“何五。”
中年男人顿了顿，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在下一个人到来之前，就由何五代替阿四照顾您。”
“下一个人……”田柾国无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抬头，对上了何五稍显阴鸷的双眸。
他身体干瘦，脸色奇差，分明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可眼神却又显得过分可怖，他只盯着田柾国看了片刻，就立即低下了头去。
田柾国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他偏头看了看柯然，对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我明白了。”
田柾国点点头，挪动身体往床边走，步伐有些摇晃。
“柯先生，那我继续去收拾尸体……？”何五缓慢且艰难的，以极其嘶哑的声音说出这一句话，听得田柾国心惊。
声带似乎已经被损坏了……
“以后，田先生是你的主人，你的事情听他吩咐。”
何五点点头，便又转身，向田柾国靠近。
田柾国这才发现，他脚也是跛着的。
“田先生……”
“你去吧。”
他潜意识里不想与何五有过多交流，对方眼里的阴森总让他不寒而栗。
更何况，何五这副样子，恐怕，是闵玧其造成的。
他无力去想何五又是怎么样招惹到了闵玧其的，他只知道，既然何五已经被弄成了半残废的模样，眼下又被派到自己身边来，大概，过不了多久，闵玧其就会亲手将何五了结。
他的身上就会又搭上一条人命……
田柾国动作迟缓的藏进被子里，试图将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
大脑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除了背负着别人的性命活着，他竟不知道，眼下他还能做些什么。
大概是贪生怕死的情绪诠释得太到位了， 不仅骗过了闵玧其，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开始相信，他本就是那样的人。
也对，如果不是贪生怕死，他当初怎么会险些害得闵玧其车毁人亡？
是他找的借口太多了，牵挂也好，牵绊也罢，通通都是贪生怕死的借口。
“田先生，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被子里的人没有回应，柯然眼睛闪了闪，迈步向外走去。
临近何五身边之时，柯然脚步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最好安分一点。”
“柯先生，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能威胁到谁呢？”何五擦干净地上的血，扶着墙站起身来，低垂着头，表情不明。
柯然盯着他的跛腿片刻未语，又半回身的看了看床上的田柾国，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老板当初虽然毫不犹豫的叫他领何五去找田柾国，可当他将何五从刑室里拖出来时，老板却眼神闪烁，心不在焉。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老板在一天之内问了他三次，监控是不是万无一失，藏在外面的人是不是能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冲进去抓人。
想来，之前那毫不犹豫都是一时冲动。
何五的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把他放在田先生身边，只怕田先生，会像那砧板上的肉……
一细想便头大起来，柯然在心里微微叹息，却只说上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谢谢柯先生提点。”
何五这才把头抬起来，他仰视着柯然，竟微微扬起了嘴角。
饶是柯然见识颇多，也还是被他这诡异的笑容惊到了几分。
柯然头皮有些发麻，片刻都不想再在何五身边停留，便迈开了步子迅速离开了。
.
S市。
傍晚时分，小餐馆都渐渐热络了起来。
郑号锡推开餐馆大门，在稍显简陋的大厅里扫视了一圈，又低头看了看腕表，皱眉。
金南俊果然又迟到了。
还未来得及再往下想，肩膀便被一片温热柔软覆盖，郑号锡回头，金南俊笑眯眯的站在他身后。
“号锡，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两人在大厅最角落落座。
“你这几年在B市过得怎么样？”
“你是想问我怎么样，还是想问我，田柾国怎么样？”金南俊笑着夹起一颗花生豆扔进嘴里。
郑号锡抿抿嘴唇，被他看破不免有些局促：“……都想知道。”

“明白明白，都想知道，但主要还是田柾国。”
“……那你说不说。”
“被闵玧其掳走之前，他过得挺好的。”
郑号锡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先生不许我轻举妄动。”
“老板顾虑多，万一他暴露了，到时候闵玧其直接杀回来，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可不就是落空了。”
“但先生毕竟是闵玧其的亲叔叔，对待闵玧其尚且如此，更何况对柾国……”
金南俊拍拍他的胳膊：“你别着急，先不管老板让不让你找人，闵玧其应该不会杀他的。”
“可柾国当年的确是险些害得他命丧黄泉，就算他顾及旧情不杀人，柾国在他手上一天，就危险一分。”
“话不是这么说。”金南俊捉起瓶子给他倒了杯酒，“对了，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郑号锡摇头：“我只知道，柾国也是被白暄摆了一道。”
“闵玧其不是傻子，就算当时他认定了田柾国是和白暄串通一气，但现在田柾国无端出现在B市，他不可能没疑虑。”
“我不管闵玧其怎么想，总之，我已经托人寻找柾国的下落了。”
“……要是被老板知道，就麻烦了。”金南俊无奈，“你怎么这么冲动，我记得你以前做事很有分寸的。”
“我承认我有点儿莽撞了，但是，我不能眼看着他落在仇人手里，却无所作为。”
金南俊一听这话，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听得郑号锡皱眉：“你笑什么？”
“人家是曾经的恋人，你倒好，直接给扣了个仇人的大帽子，这要是万一以后真的有什么转机，被闵玧其知道了，非追杀你不可！”
“转机？”郑号锡也听得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还能有转机？”
“为什么不能有？”
“自己差点儿被害得下去见阎王，连带着闵老爷子也被气得病逝，闵玧其能不恨柾国？”
金南俊想了想，点头：“恨。”
“柾国还没成年就被先生带到身边训练，这么多年受下的苦，不是闵玧其随随便便一句爱他就能抵消得了的。”
金南俊想了想，又点头：“是，抵消不了。”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转机？”
“他们毕竟相爱。”金南俊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可他们的确相爱，闵玧其要是真想杀他，田柾国活不到现在，反过来，田柾国要是一开始就下了狠心，闵玧其也活不到现在。”
郑号锡语塞。
“我这个人比较迷信，这在我看来，就是天注定的，该缠绕在一起的，解也解不开，不该缠在一起的，系也系不上。”
郑号锡端起杯子，“咕咚”灌了一口闷酒。
“我和你们不大一样，你们跟着老板有特殊原因，那我嘛，纯粹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金南俊神神秘秘的把手摸进口袋。
“但是认识你这个朋友叫我高兴得很，所以，我破例免费给你些福利。”
“什么？”
郑号锡疑惑的顺着他的动作，伸出手来放在桌上。
只见金南俊，献宝一般的，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掏出一张小小的手机卡——
郑号锡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发愣：“这是什么？”
“我摆了金硕珍一道，从他那里弄来的。”
手掌蓦地攥成了拳：“……金硕珍的手机卡？”
“嗯。”
“那……”
“里面肯定有闵玧其的联系方式，至于要不要联系，怎么联系，以什么身份联系，那是你的事。”金南俊又夹起一颗花生米，“我可是好说歹说，才哄着金硕珍直接去办了个新的，不过以防万一，这张旧卡上的数据，你还是尽快存档。”
郑号锡攥着手机卡，半天没说话。
“不会是太感动了感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吧……”
“……不是。”郑号锡抿抿嘴唇，突然扭头对上他的视线，“南俊，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我想过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下决心。”
他表情太过严肃，连带的金南俊都忍不住放下筷子跟着严肃了起来：“嗯，你下什么决心了？”
“我想……”
他嘴唇张张合合，以极细微的声音，吐出了四个字。
却震得金南俊愣在了座位上。
他从前觉得郑号锡虽然能力颇强，但在某些方面却是极为懦弱，尤指爱情。
可自打田柾国被抓走以后，他似乎真的变了……
“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他又问话，金南俊才回神，抹了把嘴，端起酒杯大力一撞：“没什么好说的。”
郑号锡微微笑了起来。
“今天这顿酒，就当是提前庆贺了。”
“祝你成功。”
郑号锡也端起杯子与他相碰，在这稍显喧闹且烟火气息浓郁的小餐馆里，撞出了干脆又清灵的一声“当”。
“谢谢。”

Chapter 13
“田先生，您的报纸。”
何五缓缓把报纸放在床头柜上，便在田柾国稍显慌乱的目光下，又平静的转身离开。
他与阿四全然不同，阿四是个孩子心性，时常在田柾国身边叽叽喳喳。而何五，本就因了声带受损极少开口，腿虽然跛了一条，走起路来动静却不大。
与他的初次相见多少让田柾国心里留存了些恐惧感，但同住多日，也并未见何五有什么越矩行为，唯一令人感到不适的，就是他每天早上都会悄无声息的进到卧室送报纸。
收拾好沉睡过后的思绪，田柾国拿过一旁的报纸，翻看了起来。
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闵天扬。
田柾国攥着报纸的手一紧。
上面大概讲，闵天扬资助的那对夫妇病情突然加重，双双昏睡不醒，恐怕命不久矣。
田柾国掀开被子下床，紧抓着报纸，茫然的在卧室里踱步。
他得想办法联系郑号锡。可眼下，他连大门都出不去，更不要提找人……
“田先生，如果您起来了，就用餐吧。”何五嘶哑的声音传来，“今天闵先生要过来。”
“……我知道了。”
田柾国垂头，盯着报纸上的照片，咬住了嘴唇。
如果，如果，如果他求一求闵玧其……
这想法刚一稍微露头，就被田柾国重新摁了回去，他没理由帮他，与其求他帮忙，倒不如求他给个痛快。
一直坐到了餐桌上，田柾国也始终没能回过神来，握着餐具只觉得这食物难以下咽。
他上一次感到这样无能为力，是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陪同闵玧其一起回到S市，却不得不听从闵天扬的吩咐，与白暄继续往来。
白暄那时刚被他摆过一道，心里怨恨颇深，又仗着有闵天扬在幕后，笃定他不管受了什么欺负也不会再主动暴露在闵玧其面前。
“你之前再得意，现在不也乖乖的回到我身边了吗？”白暄泰然自若的坐在他对面，“不过，你放心，在扳倒闵玧其之前，我都不会再动你。”
田柾国有些诧异，他本以为，白暄不会放过这个羞辱他的机会，未曾想到，对方居然在闵天扬的指示下，学聪明了。
但这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他可以暂时不用违背自己的心，去做对不起闵玧其的事情了。
“别高兴的太早。”
“当初你告诉我，给你下套，要付出代价，现在，我原话奉还给你。”
他在白暄阴鸷的目光之下，缓缓抬起了头。
“田柾国，给我下套，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上了你，付出的代价不过是损失了一笔钱，但你可就不一样了。”
“你猜猜，闵玧其死了以后，你会怎么样？”
田柾国心里阵阵发冷，白暄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闵天扬训练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安插到闵玧其身边，那么，闵玧其被扳倒以后，他自然就失去了作用。没用的棋子，要么被丢掉，要么被毁掉。白暄肯接收一个废棋，闵天扬当然要卖他这个人情。
他的宿命早已注定，离开闵玧其，便只有任人鱼肉。
“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执行计划？”白暄端起杯子，吹了吹，“你拖了太久了，闵先生已经不耐烦了。”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计划是我定下的，什么时候执行，当然也要由我来决定。”
白暄一声嗤笑，从一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报纸，推到他面前：“我欣赏你的嘴硬，但你是不是忘了，田教授现在人在何处？”
田柾国下意识的把手覆在了报纸上，一直不愿去面对的现实，到底还是被白暄剖在了面前。
见他脸色难看，白暄便继续道：“当然，倘若你为了闵玧其什么都不要，没关系，田教授夫妇死亡的消息，明天就会见报。”
“白暄……！”
“你现在，还有这个底气告诉我，闵玧其什么时候死，由你来决定吗？”
.
“我二叔派人联系你这件事情，有什么眉目了吗？”
孟昇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你不是已经让人回去盯着了吗？”
“表哥是外姓，不能接触闵家内部的生意。”闵玧其皱着眉头，挥手把烟圈打散，“我虽然让他回去了，但一直到现在也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孟昇咂咂嘴，摇摇头：“我也没有什么眉目，不过，我会帮你留意的，现在，我们不如谈谈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来了个朋友，要见见你。”
“谁？”
孟昇盯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得先说见不见。”
“你不告诉我是谁，我怎么决定。”闵玧其不悦的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能通过我见你的，当然不是什么不知名的阿三阿四。”
“那就见。”
“行。”孟昇站起身，示意屋子里的人都跟着他出去。
闵玧其愣了愣：“你不留下？”
孟昇摇头：“我不方便。”
闵玧其锁着眉头，不说话了，屋子里只留下了柯然一个人，站在沙发旁时刻保护他的安全。
人都撤出去不到一分钟，便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闵玧其定睛一看——
隐约觉得眼熟，却并没有深刻的印象。
两个人谁都没先说话，对方倒是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片刻之后，闵玧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起来。
闵玧其一惊，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是谁？”
“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谈。”
柯然立即会意，下意识的瞥向闵玧其，见对方首肯，便顺从的离开了房间。

Chapter 14
“闵玧其，要杀你的人，一直都是你的二叔，闵天扬。”
郑号锡话说的不轻不重，可他砸在闵玧其心里究竟有几斤几两，无人知晓。
他们谈了很久，闵玧其走出来以后，柯然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老板。”
闵玧其面无表情的扭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至发出一声沉重叹息，才终于开口：“我们走。”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柯然敏锐的察觉到，闵玧其思绪很乱。
“老板，您今天还去看田先生吗？”
他看到闵玧其猛地滞住了呼吸，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僵在原地，指尖却微微颤抖着藏进衣服里：“不去了。”
仿佛天人交战了许久，他才又说道：“柯然，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
“他姓田，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一位教授。”
柯然一愣：信息太过模糊，这要从何查起……？
闵玧其闭上眼，抬手狠狠按了按眉头：“对了，他是二叔资助的那个男病人，我猜，他以前和二叔多少有过交集，你去仔细的查一查。”
“明白。”
交代完这些，闵玧其就仰身靠在车椅上，一言不发。
他现在还无法信任郑号锡，无论对方说出的话里有多少是他急于窥探的真相，他至多也只能相信一半。
他相信，要杀他的人是闵天扬。
这很显然，他们老早就不对盘了，只是闵天扬人面兽心，一向把自己伪装的很好。毕竟，他要是真的像表面一样醉心娱乐，自己假死之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挑起闵家的大梁的。
闵玧其往日虽然对他有所戒备，但顾念亲情，他本以为闵天扬不会心狠至此，没想到，闵天扬不仅不念亲情，还心狠手辣到要挟别人为他做事。
而这个被要挟的人，恰恰是他曾经的挚爱——田柾国。
郑号锡告诉他，当初的车祸，确实，是一场意外。
“你应该不会忘了，在你出车祸之前曾经接到一个电话吧？”
闵玧其望着他，并未作答。
郑号锡也不介意，继续说道：“那天，我按照柾国的计划，以他的性命做饵，把你引到海边，当我始终等不来任何人的时候，我就知道，出事了。”
“为什么要把我引到海边。”
“为了让你死。”郑号锡回望着他，目光沉静，“或者说，是为了让闵玧其这个名字，就此消失。”
“名字……？”闵玧其蹙眉。
“闵天扬要杀你，田柾国要救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假死。”说到这里，郑号锡有些无奈，“虽然你最后的确假死了，但你的假死，却让所有人，包括柾国都信以为真了，这不是他的本意。”
闵玧其下意识的环住双臂，靠在了沙发上：“你是在告诉我，田柾国为我布置了一个充满善意，但是结果却糟糕透顶的谎言吗？”
“闵玧其，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还活着。”郑号锡面上不太好看，“我今天来，不全是为了帮柾国开脱罪名。”
“那你是来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并且，只有你知道了，柾国才会安全。”
安全？会吗？闵玧其这样问着自己。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他现在，没有办法面对田柾国。
他那么不顾一切的对田柾国好，恨不得把一颗真心挖出来捧在他面前，可到头来，他竟然都没有办法让田柾国对他卸下心防吗？
还是说，自始至终，田柾国根本就从未有过要对他卸下心防的想法？
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被人威胁，田柾国，根本不会跟他走到一起？
往日他只觉得曾经的浓情蜜意是讽刺，可现在，他却觉得是刀子，一刀一刀的插在心口上，鲜血淋漓。
闵玧其压抑的难受，呼吸蓦地粗重了起来。
“老板，您怎么了？”
“柯然，我很难让人信任吗？”
柯然顿了顿：“老板，我不知道别人，但我对您的信任，就像您对我的信任一样。”
闵玧其苦笑：“我做了什么，能让你对我这么死心塌地？”
“您没做什么，只是因为您信任我，我感觉到了，并为此感激，所以我也信任您。”
“那依你看，我对田柾国，是怎么样的呢？”
“……您是说过去，还是现在？”
“过去和现在。”闵玧其抿紧了嘴唇。
柯然也叹了口气，把车停靠在了路边，才郑重其事的回答：“您过去很爱护田先生，只要是田先生希望的，您能办到的，您绝不让他失望。”
“至于现在……”
闵玧其屏住呼吸，耐心等待下文。
“现在，现在……您也很爱护田先生。”柯然硬着头皮说道，“虽然因为老先生的过世，您对田先生耿耿于怀，但您自始至终，也没有真正伤害过他。”
闵玧其眸子一黯，摇头：“不，我不是没有伤害他，只是我给他的伤害，你看不到。”
说着说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的愣住了：“也许你说得对，我只是以为我自己能伤害到他，但，他的内心无动于衷。”
柯然静默。
“如你所说，所以，我对他的爱护，换不来他对我的信任吗？”
柯然摇头：“抱歉，老板，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您，我只知道，我对您给予我的一切心存感激。”
“而他却对我给予他的一切心存矛盾，内疚又怨恨。”闵玧其垂下头，摆摆手，“我累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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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闵先生大概不会过来了。”何五慢吞吞的收拾了桌子，对田柾国说道。
田柾国点点头，思绪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