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彌生

【到了杭州，第一件事不是游西湖，而是去拜会一个人，郁雪岩，——资巨万万，田产遍于杭州的豪富。只不过学着圆滑的我，到底还是碰了壁，去了酒楼四趟，回回不见人影，让人干着急又没辙。】
【又惦着西湖的景，见不着人，好歹也见一见风景。蔫着一张脸，其实，也没那心思看那西湖的水，我满脑子里，只想着郁老爷的库房里，那堆成山的金子。】
【忽闻亭边有婴泣声，又有俏小姐一人，不对劲】李绂，你去看一眼，是怎么一回事？

（ 我生而一个女人，您评评理罢、这会子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 这该死的、作孽的男人，他抛弃了我。可他偏偏又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不走个干净，最终留我个孽障——这怀里粉嘟嘟的小东西。要知道，此时他正搁我怀里哭天喊地地哭呢，许是怪我没给他吃够奶罢、又或是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这又要什么紧呢，反正我娘俩都要死了。）
（ 于是，我也可劲儿地哭，用尽浑身气力哭。眼睛一黑，身体前倾。）

【李绂磨叽了半天才去，我还没来得及想，那姑娘已移了身子，和她怀中的小儿一并，就要落到那阎罗婆的口袋里。好在我脚底快，一臂就搀住，再缓缓从她臂弯处，将孩子裹着棉被递给李绂】
瞧着哭那么凶，八成是饿得慌，你去找船上的妈子，给这孩子奶几口。
【扶稳她时，我感到一段极冰冷的悲怆，从这女子的身体，迅速窜进了我的体内，——我大概明白了，男人跑了，留了孽障，这样的戏码在江南，尤其是苏杭，仿佛很常见。】
【西湖水，倒也阒寂。故作疑惑，摇了头道】有什么事，值得这么想不开，要带着孩子一并赴死？孩子他爹呢，是嗜赌啊还是酗酒，把你逼成这德行

（ 在我将要解脱时，老天像开了玩笑，我的命兜了个圈子又回来了。一抬眼，是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男子，我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与他紧紧相贴着，忙推开他，向后退几步。）
您哪位呀！我寻自个儿的好去处…您还是尊重些的好。
（ 一开口，又觉得不妥，收回也未免太晚了些，忽的想起那混账王八蛋的脸，没好气地嘟囔句。）男人果真不是好东西！

【对于这种求死的心态，我也时常有过，只是不为情也不为别的，只是纯粹的一种冲动。而她这种妇人的轻生，实际上是懦弱，所以我是不赞同的，毕竟，那怀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嗐，一时没忍住，坏了你的好事。只不过，你这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可不好，男人也未必都是坏东西。
【比如我，对女人一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往檐下的凳子一坐】 说说罢，是哪个男人让你这样作死？你没家人么

（ 两眼并着睫毛一并下垂，挂着几滴泪，鼻尖也带着一点红。低下头去，手背上沾着泪珠。还有昨晚的抓痕，末端已经消了色，而中间仍是触目惊心的红。）
他们是不会要我的。像我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说的话。您别听了，要污了您的耳朵。
（ 转身去瞧，西湖的水在轻轻波动，卷着散落在里边的阳光，碰触着岸边。）您说得对，我不该在这儿了。我要脏了这儿的水。

【乌眸一瞟，目光定在她的手背上，骤时变了神色，眉峰低沉】妈的，打女人的男人，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告诉我，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你放心，我是大清的宝郡王，专治渣滓败类， 一个不留。
【虚伪得极正经，继续道】不过，错的又不是你，你家里人何故不要你，一个孩子又能怎样，我看你的穿着相貌，也不该是那不堪之地出来的啊

（ 呀，宝郡王— —话一入耳，登时搅浑了脑汁，连带眼珠也翻上去，偷偷瞄一眼他。郡王，原是这么个样子。）
（ 可在我心底里，久久萦绕地仍是那份不安，紧紧地抓住心脏的底端，再用力地向下扯。）
您知道，这样的女人，是没有归宿的，脊梁骨都要戳烂。小女不贞、不孝，若是能硬气些，也不至于苟活至今。

【我打从明白事起，就不在乎甚么规矩，除了分清黑白善恶，别的既定真理，在我这，全都是一通狗屁。啧了一声，道】
什么破规矩，这就不贞不孝，那普天下有情人，都得拉去放天灯。
【摩挲着翡翠扳指，随口问她】所以，你是被你爹赶出来了？看来，你爹也是个糊涂蛋。

（ 又埋了头，谈起父亲，我的嘴角总是被莫名的牵扯，像皮影戏一样，被人夹起了嘴角，硬生生地弯成一道弧，是一声尴尴尬尬地笑。）
他哪里糊涂！他分明是打好了算盘，早早将我卖了出去，好换一条亲上亲。这会子我没皮没脸，出了事儿，他郁老爷正恨得我牙痒痒，生知我再也见不得人，没了好亲家，他再老些，如何在杭州说得上话。

【她孤立在风里，好似一吹便倒的柳条，分明有甚好的风情，思想却被牢牢地捆住了。我听不清她的啜泣，正欲打断时，却闻了郁先生之名，这简直是荒唐】
【心绪波澜大起，我原本要施恩于她，而今看来，不是这样的。启口问道】郁老爷，你的意思是，你爹是杭州赫赫有名的郁先生？【又一哂】看来，本王是不得不会一会他了。
【无边的邪念由心生，我倒要看看，他郁雪岩还如何对我避而不见。】倘若我说，我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地，做回你郁家小姐的身份，你可愿意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 一听他话，忙抬了头，眼睛闪着光，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您，当真？快说说。
（ 话出了口，始觉有些急切、失了礼，这才缓了调儿，逐字逐句，又行了礼。）
倘若郡王真有法子，小女这厢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