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桌案,背部微微的起伏。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我该是把他叫起来的?
……但那是怎样的一张睡脸。
一只手臂垫在下面。橙红卷发凌乱的遮住半张脸。眼镜有点歪,鼻子被架出了红印。是那样辛劳吗,来眼镜也来不及褪下?……是怎样的辛苦,才会睡的如此香甜?
他是在做什么梦呢。
抵抗入侵者,研究原石的机能,还是在阳光下奔跑,和年轻的女孩子约会?
明明还只是一副孩子模样,窄窄的肩膀,瘦瘦的胸膛。
我忽然开始莫名的心疼。
但我只能走过去,轻轻的摇动他的肩膀:“请起来,入江大人。”
“呜嗯……别烦我……”他随着抖了抖肩,语调氤氲不清,“再睡一会儿啦,姐姐……”
……姐姐?
他刚才叫我……姐姐……?
我一瞬间竟忘记了该如何动作。
然后我想起是应该把他叫醒的。我就从椅子下把手揽过去,顺势把他抱了起来。
好轻。
他没有睡醒,但他清楚自己换到了比较舒服的地方。他顺从的贴过来,靠紧我,含糊的低喃……
“好暖和……”
好暖和……。
好暖和。
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我。
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我这样的一个切贝罗。
我控制不住的想象起来,如果我有一个弟弟的话会怎样?
他会不会像他一样营养不良的样子,把菜里的青椒挑出去说“别再做这个给我啦姐姐!”
他会不会像他一样把我赶出房门,在属于他的小小基地里隔着门大喊“混蛋姐姐不许进来这是我的秘密!”
他会不会像他一样扭扭捏捏的脸红起来,拿出漂亮的许愿瓶说“……这个给你啦,生日快乐……姐姐……”
那样的一个弟弟的幻象忽然漫卷占据了脑海的全部空间。
他明明如此酷似入江大人,偏偏绝不可能是入江大人。
他不会知道我在梦着什么,他兀自在梦着他自己的姐姐。
切贝罗无名无姓。
切贝罗公正公平。
切贝罗不能流露自己的感情。
只有这一瞬,请让我这一瞬忘记一切。
请让我只拥有这一瞬间,仅仅一瞬间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低下头,把靠近他的耳朵。
小声的说。
“晚安,小正。”
>>>>>
子弹穿进身体那一瞬间我不曾感觉到痛。
我看到一个和入江大人很像很像很像的小孩子,在不远处向我招手,冲我喊:
“姐姐,快过来呀!”
我想应声我的嘴无法张开。我想跑过去我挪不开脚步。
“快过来呀,姐姐!”
“快过来呀……姐……”
“……快……呀……姐……”
人影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姐姐来了啊,姐姐就要过来了啊!等着我啊小正……等着我啊……
我努力想象自己的手伸过去,努力去碰触,努力去抵达……
……然而最终视野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然后是降下的永夜。
为什么……?
为什么……抓不到……?
是不是我,贪恋了只属于一瞬间的温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