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机不可失
阳历十月的小县城，天稍微有点阴冷，对面小笼包的热气全然被看地一清二楚，为了和老天爷来个押韵合辙，县城的男人都稍稍缩手缩脚，以自己的行动来证明最近的天气确实有点凉意过度，女人用洁白的口罩和厚重的装束充分抗议着深秋的微寒。
这是我独立谋生以来的第十四个离别西吉的年份，每年都有两三回别离，谋生的地方在宁夏最北，而我故乡的位置却几乎在宁夏最南，多亏四通八达的交通，来回一趟，不费多少功夫和花费。父母在什么地方，牵挂便在什么地方，这便是每年回两三趟的理由。和我新疆的二弟对故乡如饥似渴的热恋不同，对于故乡的那个小山村，对于这个曾经有着三四年成长经历的小县城，唯有每年的别来别去，除此，别无他恋。
而今颇有点忧伤，忧伤的不是离别和乡愁。长途车上近望西吉北山和南山，晚秋将这两座山染成了红黄绿相间，像一副水彩画浸入眼帘，无疑这都是极为美丽的景色。县城街道有点风尘仆仆，似乎是专门为了展示这里的农业气息，街道上骄傲十足的三轮车，毫不谦虚地嘈杂声，伴随着微微潮湿阴冷的空气，更加显得寒酸寂寞，虽然人声也不断，然而却丝毫掩饰不了县城冷清。县城东西约长十五六公里，至于南北，则恐怕不到两三公里，夹在北山和葫芦河中间，故而县城长而消瘦，像极了西吉的农民，瘦的只剩下岁月。
县城每年雷打不动的翻新，好像乡亲对土地的耕种一样，暑假的时候，整个县城的街道萧瑟冷清，除了文化宫和西市场的某处，有几个老人在打牌消遣，还有老回中门口稀稀拉拉不多的几个老人，似乎整个县城遭了灾荒，没有生气。十月的县城，凉意已然袭人，但依然没有多少干净的改观，如同一个邋遢的男人几日没有洗漱。自我九十年代在县城孤身一人，到如今，在这个县城倒有不少朋友同窗，只是他们有他们的世界，而我仍然像风一样，每年匆匆离去。回忆当成了便饭，有时觉得寡人淡无味，有时候觉得往事恍惚。
没有什么牵挂，便没有什么割舍，新疆的某个同学，在微信里极力称赞西吉，而我丝毫没有称赞的愿望，哪怕看着网上的照片眼泪模糊，我依然觉得这一切好像与我无关，而这真的和我无关。我总是坚强地认为，有钱，在哪里都是故乡，没钱，故乡也是他乡。如今十几年，他乡真的变成了故乡，我全然喜欢上了银北的楼房瓦舍。在这个务实的世界里，所谓的思念和情怀，在我看来，都是一种矫情，而我们一旦离开，就永远不想回来。
长途车载着我的思绪，路过熟悉的很多地方，翻过盘山路，故乡的秋色离我越来越远，紫红的树叶点缀着某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山，小山底下的村庄，似乎被抢劫一样，没有多少生机和生气，像极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多年的银北生活，没有忘记乡音，却把一个勤快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懒惰的中年人，如今，当年那个像猴子一样爬山如平地的男人，已经不敢走上某些看起来不算陡峭的山坡。胆子越来越小，儿时乡村生活的习惯，如今加上县城谋生的需要，在故乡的小山上，气喘吁吁不说，却不敢去某些原来熟悉的地方，丧失了某些技能，徒然增加了胆怯。
想我十几岁的时候，和我那二弟，在故乡的不大不小的山坡，互相背负着爬山，全然没有感觉地憧憬着未来的光辉。如今每年为了父母，不愿意和土地为伴的我，很不情愿地回故乡帮助我年迈的父母劳作。想来真是没有半点出息，当年豪情万丈，如今只剩下惆怅和来不及做完的诸多事情。岁月磨平了当年我们的梦想，我不似我们某些矫情同窗，已然念叨着故乡说不尽的美，或者他们是真情流露，或者他们矫情万状，离开和到来，都是淡淡的思绪而已。就如同在祖母坟前，多想抱着坟头，把心中的苦闷一一哭出，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流出眼泪，心里只有一句“岁月安好”。
没有矫情的赞美，也不像某些人赋诗吟唱，用最美的词说着某些毫不沾边的故事，长途车载我在固原去银川的高速路上，熟悉的秋色，熟悉的路标。内心只希望父亲放养的二十多只羊膘肥体壮，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的思绪万千，落得个寒蝉凄切的悲伤，伴随着窗外玉米田里土黄，闭上眼睛远离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