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F红眼的格局,是和别的贴吧不同的:都是渣渣异界套,强散套大水比,可以随时发帖装x。打团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几百万,买一个金团票打团,——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金团掉价了,——划水的划水;控制的控制,倘肯多花一百万金币,便可以买一堆药,或者py,做打团条件了了,如果出到一千万,那就能直接站街,但这些吧友,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史诗套的,才在团里当主c,要酱油喊666,慢慢地打boss。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网吧当网管,掌柜的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史诗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异界强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主机加时间,看过自己电脑时间够了没有,又亲看钱是不是假的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网吧打团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网管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色,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屠戮哥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屠戮哥是唯一穿着异界套上火山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武器是大屠戮,别人便从武器上的“大屠戮天下第一”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屠戮哥。屠戮哥一到店,所有打团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屠戮哥,你怎么又虚弱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来一个深渊宝珠,刷一个半小时深渊”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屠戮哥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盗了某主播的号,吊着打。”屠戮哥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盗号不能算偷……盗号!……DNF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双刀不是无色,什么“单刷火”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屠戮哥原来也坐过金,但终于没有出荒古,又不会当商人;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有身异界套,便替人家划划水,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坐不到几天,金团其他玩家装备,游戏币,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打团的人也没有了。屠戮哥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屠戮哥的名字。
屠戮哥打了几把深,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屠戮哥,你当真打过团么?”屠戮哥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个副c也捞不到呢?”屠戮哥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屠戮哥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打过团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打过团,……我便考你一考。天下第一套,是什么装备?”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装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账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将假猪套打团;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假猪套么?”屠戮哥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假猪套有几种搭配,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屠戮哥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屠戮哥。他便给他们深渊票刷,一人一票。孩子刷完票,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屠戮哥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票,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⒀。”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打团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大主播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