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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图文活动】《异乡人》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YOOOOOOO泥萌好这里乌离
本来图文大赛就打算看看但是通关了日月发现确实有值得一写的东西,老家断网的3天里肝了一篇一万八的短篇出来,比想象中写的长果然还是有点啰嗦么....
温暖治愈向(大概),然后厚着脸皮求评OVO吐槽挑刺感想什么的都可以~
萌萌哒南枭鸟镇个楼吧
未见END请不要插楼哦谢谢!

ID=61179271


IP属地:上海1楼2017-01-31 21:21回复
    【1】
    母亲说,移民到阿罗拉的那一天,我整整哭闹了一路。
    彼时她正为我收拾着离家远行的行囊,上锁已久的储物室时隔多年终于被再度打开,由此解开了尘封的记忆。我看见她的手指搭在一张陈旧的相片上,照片上的孩子面容模糊,但我知道她在流泪。
    你这孩子啊。她叹息似的说着。
    储物室的灯光歇停了许久,如今再度打开时灯光已然有些昏黄。我费力地觑着眼睛,试图分辨出书本封面上的标签,以便将它们分门别类地码进抽屉,闻言仅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老实说,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
    回头之时正撞进母亲的眸子,浅灰的,却深得彻底的眸子,映着暗沉的灯影,无数情绪在其中交织牵连,结成一张密密的网。她看着我,双唇几度翕张,最后却仅是问: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停顿了几秒表示我有在认真地思考,随后模棱两可地应道:多久以前的事了。
    ——是八年前,八年前的夏末秋初。那是圆朱的枫叶开始泛红的季节,是我离开故土远走他乡的那一天。
    是的,我记得,并且从来不曾忘记。
    时至如今我仍旧记得那天倦怠的细风,门前枫树黄绿的叶,阴沉而绵密的云朵笼在铃铃塔的塔尖,海绵似的挤巴出阵阵雨来。击打在车窗上的雨滴漫开稀薄却致密的水雾,模糊了我投向圆朱的最后的视线。
    铃铃塔。浅葱市。最后连漩涡岛都在视线中消失不见。海,海,海,只剩下无尽的海,我知道我正在远离城都,远离这片被我视作家乡的土地。
    甲板上的雨已经停了许久,露出了头顶明净的天空,而我的眼前依旧模糊。我一直在流泪,自铃铃塔的塔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的那一刻起。那些蜿蜒着淌下脸颊的泪珠,挟带着家乡带来的温暖与安定,最终蒸发在了阿罗拉燥热而潮湿的空气中。
    【2】
    “阿罗拉是气候温暖的地方,有山有水,有很美的自然风景。”
    “阿罗拉的人们充满活力,待人热情。”
    “阿罗拉有着它独有的宝可梦,还有独属于那里的阿罗拉形态。”
    “比如说,那里有着与大地不同的冰系穿山鼠哟。”
    “凉,你会喜欢那里的。”
    父亲这一套陈词自从做出了移民的决定后便不知对我说了多少遍,然而了无成效。终于,他在我执着的哭闹下失了耐心,选择将一切交给时间而不再提及。再过了许久,当我真正踏上阿罗拉的土地的时候,我蓦地意识到我已然不在城都了,我已然回不去了,不论我哭闹地如何惊天动地。
    我将眼泪逼回眼眶里,默默地伸手抱住了大地。
    大地是我的穿山鼠,关都形态的穿山鼠。
    它大约也是不安且不愿的,告别了定居在旧居花园里的波波朋友们,跟随着我们来到一片全然陌生的土地。在轮船驶往阿罗拉的几十个小时里,大地始终依偎在我身边,许是因为漫长的海上航程,神色有些恹恹——来自城都的异乡少女与关都形态的穿山鼠,在这片阿罗拉的土地上我们是同病相怜的来客。
    我们在好奥乐市郊的居民区中定居了下来。
    散发着热气的灿金色阳光,油墨般的浓绿的椰树,阿罗拉风情的木制双层小屋,洁白如棉的云朵与蓝得纯粹的天空,这些构成了我在阿罗拉的“家”。
    每天的早晨我前往利利小镇为大地购买新鲜的树果,带着大地一路踏过1号道路的返程,饭后在书房中完成每日例行的课业,然后在夕阳西斜之时与大地一同在十克拉山丘附近的海边散步。
    与我不同,大地在这里适应得很快。或许是由于这里同样能吃到它最喜欢的甜桃——阿罗拉人称之为“桃桃果”,又或许是因为宝可梦有着优于人类的随遇而安的本能。总之,不出多日它已然能和1号道路几只活泼的猫鼬少打成一片,已然愿意同停歇的小笃儿们慷慨地分享我买来的树果,已然学会和栖息于那里的芭瓢虫们趴在阿罗拉的阳光下聊天。我很为它高兴,与此同时,心中却又生出一股淡淡的,类似于寂寞的情绪。
    “相处得很好嘛。”
    某一天我照例在返程的道路上放下装满树果的篮子,在大地和它的伙伴们分享美食的间隙拧开水杯稍作休息,那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如是的感叹。我喝够了水,不紧不慢地拧上水杯,然后说:“是啊。”
    来人是库库伊,居住在我家附近的宝可梦博士。年轻力壮,目光炯炯,肤色在常年的外出研究中晒得黝黑,白大褂总是大喇喇地敞开着,露出一片惹人羡慕的腹肌。初次见面之时我简直被他这奔放不羁的尊容惊得言语不能。他和我认知中研究者那文质彬彬的形象实在是相去甚远——即便阿罗拉气候炎热,学者风范的白大褂内至少也得规规矩矩地穿上衣服吧?
    彼时的库库伊对我惊悚的目光报以爽快的微笑,仿佛对这般的反应早已习惯于心,也并未对我的失礼流露出半分恼色。他是土生土长的阿罗拉人,足够奔放,足够包容。
    “不,我说的是你们哦。”
    他咧开嘴笑了,一口整齐的牙齿在肤色的衬托下洁白得闪闪发光。大约是看我有些迷惑,顿了一顿,又解释地补充道:“这么短短一阵子,你和1号道路的小家伙们处得相当好嘛。”
    意料之外的褒奖,然而我的心中却没有滋生出高兴的情绪。惊讶,茫然,不知所措,我心下涌动的复杂心绪中只来得及辨出这三种,随后便被骤然扑上脚边果篮的团团身影夺去了全部注意力。
    “啊啊——你们这些家伙!这些果子不能吃啊——”
    倒霉地吃到了辣樱的小笃儿们飙着眼泪扑打挣扎起来,凄惨的叫声夹杂着翅膀拍打声顿时四起。一片混乱中,我听见库库伊博士忍俊不禁的大笑,带着阿罗拉式的畅快与爽朗。
    【3】
    阿罗拉式。没错,阿罗拉式。
    我第一次对我的邻居德拉尔提及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笑容里带着些许不以为然的味道——你才来多久呀古川,哪里晓得阿罗拉是什么样、阿罗拉人是什么样、阿罗拉式又是什么样。
    才不是呢德拉尔,正因我是异乡人,对阿罗拉的感受与体悟才来得更为清晰啊。我说。
    阿罗拉是温暖的。阿罗拉人是热情的。阿罗拉式是奔放的。德拉尔、以及更多的阿罗拉人或许不曾察觉,当他们在这片名为阿罗拉的土地上降生成长的时候,他们的举手投足便被荏苒上了这个地方特有的味道。
    就比如我穿过1号道路一路走进利利小镇的卖场,沿途遇见的人们会这样毫无负担地大声招呼我——“阿罗拉,穿山鼠女孩!”素不相识也无妨,他们可以迅速而灵巧地编造出一个合适的,且有足够辨识度的名字。“新鲜采摘的桃桃果,快来吧!”
    新鲜采摘的桃桃果,快来吧!萄葡果也有货了,买一点如何!——他们的句尾仿佛带着无形的感叹号,倾注着阿罗拉人的热情,咬字吐音带着力道,足够地精气神,强迫感却在唇齿间轻巧隐去。因此,即便要拒绝也完全不必有心理负担——不需要别的吗?那就谢谢惠顾了!他们发出浑厚而爽气的笑声,将沉甸甸的果篮递还给你。好好享用啊!最后他们这样叮嘱,神色里隐隐含着郑重,因为每一枚成熟的树果都是阿罗拉的馈赠。
    又比如德拉尔,那与我同龄的邻居,他是标标准准的阿罗拉人——他短短的头发与家门前浓绿的椰树叶子呈现出如出一辙的颜色,他小麦色的皮肤是常年笼罩着美乐美乐岛的金色阳光的杰作,他湛蓝的眼映着暖洋洋的美乐美乐海,爽朗的笑意在蕴在其中如同游鱼般地舞动。“嘿,马拉萨达时间到咯!”,“去看骑乘展览会如何!”,“时间还早,去十克拉山丘吧!”,标标准准的阿罗拉式语气念出的盛情邀请,纵然彼时的我尚处于远离故乡的伤感中,拒绝的字句也是凝在嘴边难以出口。
    那天我们去了十克拉山丘,同他喊来的三位阿罗拉伙伴一起,德拉尔从家中偷偷牵来的肯泰罗撞开挡路巨岩的一角,我们趁着看守者的不备溜了进去。德拉尔的岩狗狗出身于十克拉山丘深处的草丛,小家伙灵巧地奔跑在凹凸不平的陡峭岩路中,带领着我们向着最深处的草丛前进——德拉尔说,那个地方能真真切切地看见月亮,置于眼前的玉盘似的,又大又圆,是看过一眼便难以忘怀的美丽风景。
    不过,若你认为那是一次美好的童年回忆,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我们最终没能见到月亮。因为我在穿过狭窄陡峭的岩道时摔了一跤——我那走惯了古都街道的脚,那习惯于在花雨中漫步的步速,那见惯了柔亮路灯的眼睛,如何能让我钻过岩洞,踏过纵横交错陡峭不平的岩道,在阴暗的洞穴中跟随上同伴们的脚步?于是在某一时刻,不可避免地,我的脚下一个磕绊,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开了花。
    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天我是被德拉尔送回家的——被安在肯泰罗的背上,一颠一颠地走向家门。我浑身是岩洞中沾上的灰土,过度运动的身体处处酸痛,一路高歌似地大哭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我对这些浑然不觉,只是专心地哭——我讨厌月亮,讨厌十克拉山丘,讨厌德拉尔,我还讨厌带领全家移民到这里的爸爸,讨厌阿罗拉。身体上的疼痛与心理上的压抑在那一刻将负面情绪推向了顶点,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家,回城都的家。
    我的哭声愈发响亮起来。
    事情的最后当然是德拉尔被痛揍了一顿——我的父母起初虽是震惊,确认我除了膝盖处的轻微磕伤基本无恙之后也未责骂什么,父亲甚至还对满怀歉意的德拉尔双亲予以宽慰:“小孩子爱玩也没什么,我小时候比他们还要贪玩十倍,身上的小伤从来没断过……”话音未落便淹没在我惊天动地的哭声中,这哭声中大多是对父亲的控诉,控诉他将我的疼痛我的难过说得轻描淡写,控诉他将我带到远离故乡的远方。父亲能否听出这层意思来我不得而知,对我了解甚少的德拉尔父母决然是听不出的。于是事情的结局便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了如此。
    负面情绪在那晚的大哭中得到了发泄,随着愤怒与伤感的抽离,冷静与理智逐渐回归。事后的第二天,我趴在房间的阳台上看见鼻青脸肿的德拉尔蹲在房屋后的花园里为岩狗狗擦拭着身体(当然,他被禁足了),突然意识到,德拉尔或许不会再理我了。
    细想之下他似乎并未做错什么,他只是一如往常地向着伙伴们做出了邀请,倒霉的是他碰到了我。那天,若是没有我,以这群习惯于在十克拉山丘上蹿下跳的孩子们的身手,定然是能瞒天过海,在欣赏完难以忘怀的圆月美景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中,然后与伙伴们一同兴奋地回味,策划出又一次离经叛道的行动。
    他一定讨厌我了。我生出些许烦躁感,却又有另一种无谓的情绪压在心头,对我说:那又如何?你本来便是不喜欢这里的。
    可是德拉尔是你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啊。另一道声音反驳道。
    两道截然相反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唇枪舌剑,搅得我脑袋发昏,然后红药水涂得彤彤红的膝盖无意识间蹭到了阳台的栏杆,我痛呼出声。楼下花园中的德拉尔向着这个方向抬起头来。
    糟了。我条件反射地想躲回去,然而未愈合的膝盖不允许我这样做。那一刻,我甚至想过把窝在房间里睡觉的大地喊出来,挖个地洞让我躲下去,然而那终究只能是想想。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暴露在德拉尔眼前。
    美乐美乐的晴空之下,他睁着那双湛蓝得仿佛倒映了天空的双眼看着我。似乎是良久良久,在我准备摆出冷漠无谓的表情之时,他向着天空伸出了双臂。
    张开的双手在空中各自画过一道由上至下的半弧,合成一个大大的、规整的圆,标标准准的阿罗拉式动作;脸上贴着OK绷的男孩眉眼弯弯,暖暖的和风将他的声音送上来,标标准准的阿罗拉式语气:
    “阿罗拉——”


    IP属地:上海3楼2017-01-31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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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2 04:3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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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我叫古川凉。
      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过身面对着新班级介绍自己时,我有些意外地在一张张陌生脸庞上看见了德拉尔式——或者说阿罗拉式的明朗微笑。
      这里是阿罗拉。
      阿罗拉的孩子们有着更甚于大人们的热情,我必须承认。而这些盛意的热情,将我——一个来自异乡的转学生的初来乍到的尴尬与疏离,如同破冰一般迅速地消融了。
      古川、古川。他们这样亲昵地称呼我。这样的称呼放在关都、放在城都仅仅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带着距离感的称呼。但这里是阿罗拉,人们的名字写在姓氏之前,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取了写在前方的[古川]二字。对故乡的执着让我倔强地保留了名后姓前的写法,然而同学们不知道也不在意,老师们即便知道也并不在意。
      就这样被叫作古川也好,我想。
      遥远的阿罗拉在世上的诸多地区中可谓是最为与世隔绝的地区之一,少量的外来人口让人们的文化隔阂意识极为稀薄,比起“来自城都的家伙与我们的格格不入”,他们更愿意研究“来自城都的家伙所具有的新奇之处”,而我的穿山鼠大地便成为了他们关注的焦点之一。他们将大地团团围起,争着抚摸这不同于阿罗拉穿山鼠的土黄色身躯,其余的一些则围在我身边,询问我关于城都,关于城都的人们,关于城都的宝可梦们。
      我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我在班级中受到热捧,与我同班且相识在前的德拉尔是相当受用的。
      “好啦朋友们,”他用骄傲的语气宣布:“我该带着古川和大地去吃饭啦。”
      同学们都还未来得及惊讶他与我的熟识,便听见另一道柔和一些的男声插了进来。
      “或许我们应该叫她凉哟?”
      目光聚集之处,珊瑚色头发的男孩子支着下巴开口。他的皮肤也晒得接近小麦色,颜色漂亮的头发下,有着一张线条阴柔的脸。
      “关都那边啊,写在后面的才是名字哟。”他竖起食指,用科普般的语气说道,随后求证地看向我:“我说的对不对,凉?”
      我有些惊讶地迎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先前一直叫你古川也太生分了!”德拉尔惊讶地说,随后又看向方才开口的男孩子,钦佩地点了点头:“不愧是伊利马!”
      伊利马?
      仿佛回应我心底的疑惑一般,珊瑚色头发的男孩子向我伸出手来,笑容好似城都阳春的日光。
      “我是班长伊利马。请多指教。”
      【5】
      我很快和班里的同学熟络起来,其中,关系最好的要属德拉尔和伊利马。
      德拉尔是搬至阿罗拉后第一个相识的邻居,可谓是朝夕相处;伊利马是班里最博学的男孩子,对我的故乡了解甚多,我与他十分合得来。
      德拉尔的梦想是成为马睿因先生(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是谁)那样的科学家,伊利马钟情于宝可梦对战,想成为岛主哈拉先生那样的强大训练家。
      大巴在亮起红灯的街口停下,珊瑚色头发的男孩子抬手指向马路对面漂亮的褐色校舍,灰色的眼眸浮动着满满的憧憬。“所以我啊,国中就准备进入好奥乐市东的训练家学校呢。”
      我和德拉尔凑过去看,大巴却在此时不凑巧地发车前行,车身不稳地抖动了一下,我们的脑袋狠狠磕在一起。
      德拉尔捂着脑袋哀哀叫痛,伊利马忍俊不禁地笑,然后问我:“凉呢?未来想做什么?”
      我吗?我皱起眉头思考。来到阿罗拉之初,库库伊博士在前来祝贺乔迁之喜时曾经问过我是否有进行诸岛巡礼的意向,那时我拒绝了。我真心实意地关爱着大地,但体贴的照顾与以变强为目的的训练终究不同,我不舍得让它去战斗——我不想做训练家,也对科学兴致缺缺。
      我想做什么?我确实没有思考过,但我唯一确定的是,在未来,我想回家,回到那个我最爱的城都去。
      父母总是将我对搬家的抵触归结于安于旧状,惧怕改变的怠惰,其实不是的。若是那样,如今在阿罗拉欢笑的我,就不会时时感受到那从心底传来的寂寥。这种淡淡的情绪似有若无,却始终存在于内心深处的真空地带。每当快乐满满涨上了心头,那位于心灵深处的一处空虚便愈发明显——那是这里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填补的空白,它是名为归属感的存在。
      “我……”我顿了顿说,“我没有想好。”
      德拉尔略显失望地耷拉下眉毛,伊利马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得好好考虑。”他说,“梦想啊,一旦下定决心,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呢。”
      大巴停在了好奥乐海滩区的入口,我们此次郊游的地点,关于未来的话题也就此搁浅。
      与我和大地先前时常造访的,位于十克拉山丘附近的海滩不同,好奥乐市的海滩区是实打实的旅游景点。最东面的港口泊着漂亮的巨轮,海滩沿街区域开满了售卖零嘴或纪念饰品的小摊,我和女孩子们一同在各色的贝壳饰品间流连忘返了许久,最后想到微薄的零花钱,便毅然转身奔向了沙滩。
      四季温暖的美乐美乐岛不存在旅游的淡季,在这个本应是秋天的季节依旧能看见泳衣打扮的男男女女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上,踩在海水中,抑或是在大海中畅游。我脱下鞋袜,赤足踩进水里,微凉的水漫过脚踝。我用力踩了几下水终于适应了温度,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德拉尔的衣服,于是他也学着我的样子踩水报复回来。伊利马也很快加入了这个游戏。
      那是记忆中最快乐的一天之一了,在那一刻以前都是。
      我忽然感觉到扎在右脚底的刺痛,后踢起脚跟探手一摸,便有什么细细小小的东西握在了指间。我对着日光查看它——是碎屑状的东西,表面泛着淡淡的粉红。这是小女孩喜欢的颜色,我当然也不能免俗。
      虽然不知是什么,但我还是决定将它珍藏起来。这个时候伊利马探过了头来。近距离之下,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看见我手心的碎屑时,常年停驻在面上的微笑神色仿佛遭受重击的玻璃一般,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我被德拉尔和伊利马联手拖去医务老师处检查,然后终于知道了那是为什么。
      扎在我脚心的碎屑是太阳珊瑚留下的,更确切地说,是[被好坏星杀死的太阳珊瑚]留下的。
      医务老师说,如果超坏星杀死太阳珊瑚的时候在这些碎屑上留下了毒素,而我的脚又被碎屑扎破的话,情况就危险了。所幸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她瞅了瞅我身边的两个男孩子,拍拍我的肩膀。要好好谢谢他们啊。她说。
      我木然点头,即使我并没有关注她在说什么。
      我满脑子都是太阳珊瑚,好坏星,太阳珊瑚,超坏星。我知道太阳珊瑚是什么样子,那拥有着粉红色与白色交错的漂亮身躯的孩子,我永远记得它弯着黑豆似的眼睛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而在这里,它一个不小心便会葬身于天敌之口,化为齑粉般的碎屑。
      阿罗拉,是存在着宝可梦之间的食物链的。
      阿罗拉人,是深知且习惯了这样的食物链的。
      可是我不能接受。
      大巴将我们送回学校后我和德拉尔一同回家,我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目睹了事件的全部过程的德拉尔大约也是明白症结所在的。走到分道扬镳的小路前时,他叫住我:“凉,”他的语气小心翼翼,“不用那么在意那些事情……我爸爸说,那些都是自然的规律,习惯就……”
      “怎么可能习惯那种事情?!”我尖声打断他,声音拖着长长的哭腔。
      仿佛压抑心绪的封印随着这一身尖叫松动了一般,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掉下来。德拉尔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转身冲进了家门。
      我不知道被我抛在身后的德拉尔是什么神色,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的母亲是什么神色,在客厅中看报的父亲又是什么神色。我兀自冲进房间,将脸埋在大地的肩膀上,抑制不住地大哭出声。
      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昏暗,在这浓重的昏暗里我看见阿罗拉熠熠生辉的阳光,看见纯净天然的蓝天白云,看见生机勃勃的绿岛与被阳光烘烤得暖洋洋的海洋。
      然后它们在我眼前轰然崩塌,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6】
      父亲说,你会慢慢明白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会慢慢明白,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终有一日能像阿罗拉人一样对这里的法则平淡处之,我现在唯一知道的是,我又对德拉尔过分了。
      值得庆幸的是,对于德拉尔这样的人而言,主动和好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凉——快下来!”郊游日之后的那个周末,当他站在阳台下像一如往常地挥着手呼唤我的时候,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也已然回归了往常。
      甚至不需要我的一句道歉,仿佛一切都已过去,仿佛一切他都了然于心。
      我带着大地走出家门,意外地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库库伊博士。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阿罗拉的穿山鼠和大地长得不一样!”他兴冲冲地说着,转过头扯了扯库库伊博士的衣袖,“博士,给她看看呀!”
      库库伊博士冲着我笑,然后打开了手里的精灵球。红光纷涌,出现在我眼前的精灵有着与大地相似的外貌,腹部以外的身体却是被坚冰覆盖,它怯生生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珠是深深的墨蓝。
      “这是……冰系的?”纵然不是第一次听说,眼前所见却依旧让我感到惊讶万分,我试探着摸了摸穿山鼠冰块般的坚硬耳朵,迟疑着说:“太不可思议了……”
      博士叉着腰朗声笑起来,末了冲我眨了眨眼睛,带着顽皮又自豪的意味:“这里是阿罗拉嘛。”
      库库伊博士将这只穿山鼠托付给了我。
      冰系的宝可梦大多栖息于阿罗拉唯一的寒冷之地——拉纳基纳山脉,小家伙会出现在这里,似乎是被训练家遗弃在美乐美乐岛上的。拜托啦,凉。库库伊博士说。它在这里有些水土不服,不过有你和大地在的话,能把它照顾得很好吧。
      我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抱起来,它墨蓝的眼珠有些不安地转动着,满满地映着我的身影。我说好。
      我的父亲是本地大学的精灵生物学教授,母亲是精灵中心中的医师。我有信心照顾好它。
      我给这只穿山鼠取名为芭洁儿。
      父亲为芭洁儿腾出了一间小屋,在那里堆积了一些保持低温的不融冰,以便让她足够舒适地住下来。不出多日,睡在我房间的篮子床中的大地便搬了过去——同为穿山鼠却属于不同形态的奇妙缘分让两个小家伙格外亲近,母亲甚至开玩笑说,指不定那一天你就能抱上宝可梦蛋了。为了这一句玩笑话我一直扒着门缝苦苦守候,直到数日之后才筋疲力竭地丧失了耐心。
      和大地最为亲近的我是和芭洁儿亲近起来的第一个人。在它见到其他人会怯生生地躲到大地身后的时候,它已经愿意偎在我的身边同我一起读书看电视了。周末的时候我仍旧会去利利小镇的市场采购树果,这一回陪在我身边的变为了大地和芭洁儿,需要购买的树果则加上了涩栗。小镇上的人们初见这阵势时会惊讶一番,旋即又露出爽气的笑来。“阿罗拉!”他们朗声说,“名副其实的穿山鼠女孩!”
      芭洁儿的笑容开始越来越多了,完全不复现初见之时那怯然而谨慎的情态。然而她时时会发呆,对着书页上大雪纷飞的插图,对着电视机上一闪而过的拉纳基纳山,我知道它的心里还住一个故乡。
      就像我一样。
      我伸开手臂轻轻抱住它。“会回去的。”我低声说,对它,也是在对我自己。
      新年到来的那一天我们举家前往利利小镇参加庆典,没有繁复漂亮的和服,没有神社,没有求签和许愿,这是在异乡的第一个新年。祭台上的战斗火热而激烈,舞蹈热烈而奔放,那喧嚣的、鼎沸的人声几乎要将我吞没。
      祭典的最后,在阿罗拉人们的大声欢呼声中,篝火飞蹿而起,照亮了星罗棋布的夜空。我抬起头,透过那熊熊燃烧的明亮火焰,看见的是那绽放在铃铃塔后的绚烂烟花的影子。


      IP属地:上海4楼2017-01-31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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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在那之后又过了很久很久。
        伊利马如愿去了好奥乐训练师学校,不久后又前往遥远的卡洛斯留学;库库伊博士成了家,却依旧奔放地在白大褂里打着赤膊;大地和芭洁儿相继进化成了穿山王,属性不同却亲密依旧;德拉尔与我升上同一国中,却不再是朝夕相处的同窗。他被时光荏苒成了一个英气的男生——个子蹿得飞快,眉眼间的青涩褪去,声音在声带的成长中浑厚起来,只有当他咧开嘴角,对我露出不变的爽气笑容的时候,我的心中才会滋生出德拉尔依旧是德拉尔,他确实不曾改变的实感。
        时间像是长了腿脚,走得飞快。
        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我的知识愈发丰富,我的心智愈发成熟,我开始认同“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开始接受“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法则,开始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比“好坏星吃掉太阳珊瑚,铳嘴大鸟吃掉甜竹竹”要残酷得多。
        然而我依旧想回到故乡去。
        我依旧没有彻底地接纳阿罗拉这片土地。
        也许是因为我引以为傲的白皙皮肤于这里而言不过是一种略为另类的肤色。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服装店中样式单一的T恤衫与热裤。
        也许是因为比起我偏爱的清爽马尾,这里的人更愿意把双马尾作为潮流。
        也许是因为繁复冗长的西式名字总是让我觉得拗口且难以记忆。
        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轮回的季节,没有樱花盛开的绚烂与红枫飘落的华美。
        也许仅是因为,这里不是城都,不是我的故乡。
        十八岁。高中三年级。升学压力与填报大学不论在何处都是摆在学生眼前的难题。那一阵子,几乎全班同学都忙于在图书馆与咨询办公室间奔波,对着申请表格苦思冥想,意图向紧握在手中的未来给出一份深思熟虑的答复。
        是的,几乎,除了我之外。
        “梦想啊,一旦下定决心,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记忆中,伊利马这样说过。自那之后我便时时在脑中构想,我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未来又是什么。
        我申请了位于乌拉乌拉岛的马利埃静市立大学,以高质量教育与多对外交流项目而著称的阿罗拉知名学府,我偏爱的医药专业是它的专长之一。
        另一个理由藏在那夹在书页中的马利埃静市宣传册里,册上印着的当地风光中,我看见久违的古朴街道,看见久违的日式建筑与素雅门帘,翻过一页,是马利埃静庭院中的石砖小道与小桥流水,亮黄色的古塔在掩映的绿意后拔地而起,直指天际。
        然而这些也不是重点,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在那所学校长长的培养方案的某一行白纸黑字地印着的,“2+2赴城都圆朱大学交流计划”的字眼。
        递出申请的那一天我站在好奥乐市的海边,遥望着被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绯红夕色之中,我仿佛看见水波向两侧散开,八年前的来时航迹再次出现在眼前,一直延伸向很远很远的远方。
        踏上这条航线的日子,不会再远了。我眯起眼睛,出神地想。
        【8】
        十八岁是一个多事之年。啊,纯属字面意思的形容,没有包含任何贬义。
        事件一。我收到了来自马利埃静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是与美乐美乐岛一岛之隔的乌拉乌拉岛,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彼时我还在整理高中用下的课本,母亲便早早地开始为我准备远行的行囊。
        她对我提起搬家那天的事情,面色欲言又止。纵使我委婉地表示不愿再提,意图用模糊的答复一笔带过,她最终还是叫住我,轻声开口:“凉其实,一直想回去吧?”
        我顿住脚步,没有说话。
        母亲微微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如水的温柔。
        知道么,凉。为什么你爸爸执意随着工作调动带着我们来到这里。她说。阿罗拉,是父亲真正的故乡啊。
        我拍了拍身边箱子上的灰坐下来,做出倾听的模样。
        他是很小很小的离开阿罗拉的。母亲说。在城都生活了也有三十多年,但是一有调动的机会,还是毅然决定回到这里。
        我沉默着看着自己的指尖。来到阿罗拉起的一直以来我始终对父亲心存些许芥蒂,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与隐情。或者说,倒没有想到,时时与我意见相左,被认为认知不合的我和父亲,实际上……
        “你们父女俩啊,实际上出乎意料地相像呢。”
        母亲的眼睛弯了起来,不论我和父亲如何针锋相对,她总是温柔的、调和的存在。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凉。”她顿了顿,说:“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
        我点头说好,声音带着些微的哽咽。
        事件二,伊利马归来。
        从库库伊博士的口中听到负责葱郁洞窟考验的队长名字时,我正在剥着的甜桃啪的一下砸在了地上。闻名遐迩的阿罗拉宝可梦博士颇为惋惜地盯着那碎裂在地上的果实看了一会儿,无奈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不闻窗外事的古川凉小姐。”
        我正要反驳他我是个高三升学党便听见德拉尔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上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他拿到辉克拉尼大学工程系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凉啊——!”我打开门,看见他撑着膝盖大喘气地道:“你听说了没有!伊利马——”
        库库伊博士对我耸肩:“看,又一个。”我瞪了他一眼,转向门口的德拉尔抿起嘴笑:“葱郁洞窟啊,我们去看看吧。”
        依旧是珊瑚色的头发与深色的皮肤,五官长开的面容愈发阴柔俊秀,身材颀长的少年向我们转过头来,明亮的灰色眼睛里盛着熟悉的笑意。“凉,德拉尔,阿罗拉哟。”熟稔亲昵的称呼,一如八年前站在明亮课室中的少年。他与德拉尔拥抱,随后看向了我,眯起了眼笑:“更漂亮了嘛。”
        “你也是,彼此彼此。”我揶揄地笑,如愿地看到他脸上吃瘪的无奈神色——由于他阴柔的相貌,从前我们就爱开玩笑说他会长成漂亮的女孩子。而如今他那蓄到半长、在脑后扎成小马尾的珊瑚色头发也确实让他看上去更加中性了。
        彼时伊利马正在对诸岛巡礼的训练家进行葱郁洞窟的考验。我们站在高处的岩坡上,看着挑战者在岩窟中四处奔走,听着宝可梦的技能碰撞出高高低低、或沉闷或清脆的声响,不知不觉就想起了数年之前跟随着德拉尔在十克拉山丘的岩道上摔跤的旧事。
        时至如今我已能如履平地地走过十克拉山丘的岩道,走过通往利利小镇的斜坡,走过飓风横行的3号道路,走过美乐美乐岛的每一处。这个,是否也算是阿罗拉在我这个异乡人的身上,留下的淡淡痕迹呢。
        “嘿,凉。”
        晃神间听见伊利马叫我,我抬起头,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参加考验的训练家的伪螳草正在与洞窟内的猫鼬少对峙。那只身形瘦弱的猫鼬少已然是强弩之末,它用短小的前足支撑着地面,勉力地支起身子,向着偌大的岩窟,齿间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嚎。
        叫声么?似乎又不是。我正心下疑惑,忽得听见声音窸窣,另一只猫鼬少从附近的岩洞中探头,长鸣一声,转瞬跃至了先前那负伤的猫鼬少身边。
        它伏低身子,眼露凶光,迎着伪螳草的目光发出了威胁般的低吼,俨然是支援者的姿态。
        “阿罗拉的宝可梦啊,”伊利马与我望在一处,目光柔和,“比起其他地方,更加珍惜同族之谊呢,因为食物链存在的缘故。”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目光移向了我。
        记忆深处有什么被勾起来,心脏蓦地跳慢了一拍。我看了他一眼,又别开视线:“是哦,所以你为什么要看着我说呢。”
        “诶——?”他做出诧异的模样地扬起眉毛,眉眼好看地弯了起来:“是我记错了吗?小时候看到被好坏星杀死的太阳珊瑚留下的碎屑的时候,你可是哭了好久呢。”
        我毫不客气地扬起肩上的挎包作势打他,他却狡猾躲向德拉尔身后。包上的穿山鼠挂件擦过了德拉尔的发顶,墨绿色头发的男生发出了夸张的痛呼声。
        伊利马和我纷纷停下了动作。我们三人互相看着,随后一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事件三,来自关都的女孩。
        时隔八年,我们所在的居民区再度迎来了新的人家。那是与我家相似的,由遥远的关都搬来的母女,女儿叫作沐恩,肤色白皙,剪着波波头的十四岁女孩。
        同为来自异乡的孩子,再加上关都与城都仅是一山之隔,我对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充满了好感。女孩子怀里抱着喵喵——关都形态的喵喵,在看见大地之后一人一宠快步走上前来。“是穿山王呀,”她捉着喵喵的爪子依次与大地和芭洁儿友好地相碰,墨黑的大眼睛愉快地弯了起来:“真怀念。”
        然而沐恩与我又是截然不同的。我不得不承认。
        沐恩。Moon。她的名字与阿罗拉人们信奉的最高神袛——月神露奈雅拉完美地契合起来。基于这个巧合,我总有一种沐恩是为阿罗拉而生的预感。不论是她在陌生的阿罗拉土地上没有任何不情不愿的表现,或是异乡的她容貌气质却意外地适合阿罗拉的潮流发型——吉布森发辫,还是她到来没有几天便应了库库伊博士的邀,带着哈拉赠送的木木枭,入乡随俗地开始就名为“诸岛巡礼”的仪式,抑或是之后从伊利马出听来的她接二连三通过大小考验的消息……这些无一不印证了我的预感。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9】
        那年的秋天我离家来到了马利埃静市,过上了再寻常不过的大学生活。占座,听课,写论文,日日
        在教学楼、宿舍与市立图书馆奔波。大学的宿舍不允许蓄养宝可梦,于是我把大地和芭洁儿和它们的宝可梦蛋——那是我离家五个月后的事,全部留在了家中。那枚宝可梦蛋三个月后孵化出了小小的阿罗拉穿山鼠,我通过可视电话看见初生的穿山鼠宝宝。那是个男孩子。“叫斯诺怎么样?”我提议,芭洁儿高兴地点了头。
        不久之后我和好友们在聚餐时造访了马利埃静的一家回转寿司店,是典型的日式建筑,门前垂着绘着竹子的门帘,屋中装点着雅致的盆栽与书画,系着头巾的厨师站在回转寿司的吧台后熟练地捏着寿司,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姑娘巧笑倩兮,满溢而出的城都风情。
        老板姓桥本,土生土长的城都人,他在我们点清酒的时候笑容满面地插话:“我们可不能卖酒给未成年人哦。”我会心地笑,面上却不甘示弱道:“我们是成年人啦,成年人!”


        IP属地:上海6楼2017-01-31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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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怀石。混合在酱油中的芥末散发着清新的辣味,生鱼片的细腻在齿间荡开,米饭糯糯的口感令人欲罢不能,味增汤奇异的鲜味缠绕在舌尖经久不绝。相当正宗,也相当美味。虽然在家中也时常能吃到城都风味的料理,然而在乌拉乌拉岛——这个异乡中的异乡品尝到故土的风味,依旧让我的心中涌起由衷的激动与怀念。
          我在这家店做起了兼职。
          我来应聘的那一刻,桥本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你一定很喜欢城都吧,古川。”开始工作之前,他将工作服递给我——那是和服,我阔别已久的和服,墨蓝色的底子上绣着缤纷的樱花,很是漂亮。我蹬上木屐,对着镜子将长长的黑发盘起来,在侧面别上逛街时买下的簪花。镜中的女孩有些陌生,却又带着久违的熟悉感,她是一个城都人,真真正正的城都人。
          “欢迎光临!”
          桥本的店是城都风味的店,对客人要说“欢迎光临”“谢谢光临”而不是“阿罗拉”。
          那一日走进店来的是沐恩。
          彼时距离沐恩开始旅行已然大半年,女孩的肤色在旅途的跋涉中略深了些,却依旧明眸皓齿。“小凉姐?”她惊讶地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由衷地称赞:“和服很漂亮。”
          我笑着说谢谢,然后把菜单递给她。女孩子对着菜单研究了一番,点了Z怀石舞姬和四份宝可梦专用色拉。我一边记下点单一边说,已经有四只宝可梦了?
          她带着几分骄傲之色点头,将她的同伴们一一放出来——狙射树枭,皮卡丘,阿罗拉形态的冰系六尾,还有一只披着画皮被叫作谜拟Q的宝可梦。真不错呀。我由衷地点点头,然后忍不住问,在这里会不习惯吗?
          沐恩答得不假思索——一开始的话,会啊。可是……
          可是?
          可是阿罗拉很有趣嘛。她想了想,笑容明朗地说道。
          沐恩走后我开始清理桌上的空盘,正擦着桌面的时候,坐在柜台后的桥本问我,“认识刚才那个孩子?”
          “我家的邻居。”我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从关都搬来的。”
          “看起来如鱼得水嘛。”桥本说。
          我点点头,忽得生出几分感慨,停下就擦拭的动作。
          “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对阿罗拉还讨厌得不得了,满心想着回去呢。”
          桥本生出几分兴致似的放下报纸,“现在呢?你喜欢阿罗拉吗?”
          “…我不知道。”我摸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道,“但其实现在我也想着回去……桥本先生,我是不是……过于恋旧了?”
          这是遇见沐恩之后我开始反复思考的问题。同为异乡来的少女,沐恩显然要比那时的我(或许现在也是)要快乐得太多。
          桥本将手里的报纸移开,无框镜片后的眼睛凝视了我一会儿,然后笑了。
          “顺其自然就好,古川。”他说,“你也不是不喜欢阿罗拉呀。”
          喜欢?我微微怔住。[喜欢]与[阿罗拉]被放在一起,这于我而言是第一次。
          “古川,”我发愣的间隙桥本又叫我。他眯起眼睛问,“你猜我为什么要来阿罗拉开城都风味的店?”
          我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索性说,“赚钱。”
          桥本闻言朗声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也是阿罗拉式的。
          “不对哟。”他摇了摇手指,带着几许顽皮的意味。
          “那是因为,我既喜欢阿罗拉,又喜欢城都呀。”
          我对着这个答案愣了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来。


          IP属地:上海7楼2017-01-31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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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暑假时我回到了美乐美乐岛,这一次,每天是带着两只穿山王和一只穿山鼠去利利小镇遛街。
            “穿山鼠一家来啦!”这一回,集市上的人们这样称呼我们。某一天我碰见岛主哈拉,他看着我颇为感慨地道:“穿山鼠女孩长大啦。”
            我走过1号道路后回过了头,这条通往利利小镇的,不知走过多少遍的坡道,俨然贯穿了我在阿罗拉的全部记忆——十岁的古川凉带着大地在1号道路上行走,斜阳将她瘦小的身影在地上拖得很长;十五岁的古川凉在1号道路上笑着奔跑,大地和芭洁儿在她的身后打闹;最后,十九岁的古川凉正在向我缓步走来,眉眼温婉含笑,跟前走着穿山鼠一家,簇拥着蹒跚学步的穿山鼠宝宝,一派温馨。
            我恍惚地抬手捂住了眼。
            我似乎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我想。
            生活在阿罗拉的日子始终安然宁静,却在那一年卷起了风暴。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那一丝奇异的光亮出现在天际的时候,我和穿山鼠一家正在利利小镇逛摊。
            风声骤起之时人们纷纷抬起了头,夜空中的那一线白光正在不断扩大,仿佛在正被狂风不断撕扯着。不祥的预感,斯诺有些不安地扑腾起来,芭洁儿将它抱在怀里,紧紧靠在大地和我的身边。周围人群开始慌乱地奔跑,我带着穿山鼠一家顺着人流,小心地撤离到了中央广场的一角。
            风声转急,我再抬头之时,天空中的裂缝已然很大了,巨大的裂口中,隐隐能看见色泽诡谲的黑色漩涡。最后,外形可怖的异兽从漩涡中现身,降落在了美乐美乐岛上,降落在了利利小镇的南方。
            如今回想起来,我忍不住要用儿时看过的动画片《奥特曼》中怪兽出现的场景做个比喻——四散奔逃的人群、肆意破坏的怪兽、力不从心的警察、来不及逃离的孩子、拼死护住孩子的母亲、以及,及时出现的、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奥特曼。是的,那天的一切都如出一辙。只是,在这个真切发生过的故事里,那个英雄是卡噗·鸣鸣。
            钻头般的金色电光狠狠轰开了满身肌肉的红色异兽,噼啪闪耀的电火花之中,我看见了高扬的橘红的发,锋利的冰蓝的眼,漆黑而尖锐的双臂,以及对称地拖在臂端的、带着双翼,绘着图腾的奇异半圆体,那是卡噗·鸣鸣,美乐美乐岛的守护神。在异兽降临的天灾之前,它终是站了出来。
            那一天我们躲在广场的一角,目睹了这场战斗的全部过程——卡噗鸣鸣释放出天雷般的电光,卡噗鸣鸣与异兽狠狠相撞,卡噗鸣鸣一次次被击中,卡噗鸣鸣一次次地站起……这是一场持久的拉锯战,来自哈拉的、来自岛民的宝可梦们——当然也包括大地,这些支援者们被一波波击退、倒下,而卡噗鸣鸣一直在战斗,阻挡在异兽前进的道路中,不曾挪开半步。
            这是美乐美乐岛的守护神。
            它——或者说它们,不是神话中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的土地神,是尽忠职守的守护者。
            这是阿罗拉的神灵。
            【11】
            那场战斗结束于再次裂开的天际,身负重伤的异兽长嘶一声,消失在了裂缝之中的漩涡之中。
            后来库库伊博士告诉我,是沐恩和她的同伴们(原谅我记不清名字)击败了打开究极之洞的异兽,究极之洞被关闭,阻止了源源不断的异兽降临。
            彼时我正坐在库库伊博士的研究所中,捧在手里的冰水在听见这一句的时候险些砸在了地上。
            ……厉害了我的沐恩。
            “所以凉找我什么事呢?”感慨完一番,库库伊博士问我。
            我没说话,在衣袋里摸了摸,摸出两枚宝可梦球来。
            库库伊打算在阿罗拉建立宝可梦联盟,在拉那基纳山的山顶。
            一年半以前他便向宝可梦协会递交了申请,在那之后的一年中陆续敲定了四天王人选并办理了诸多手续,数月之前他飞往石英高原,以体验交流为名与那里的四天王与冠军们进行了比赛。“真强呀。”一番苦战之后他终于败北,三十而立的博士抓着脑袋,略显懊丧的神色间却是掩不住的兴奋与满足。
            我想我依旧是个异乡人,一个来自城都的异乡人,不然不会在库库伊博士挠着脑袋说着“被穿着斗篷带着龙宝可梦的家伙碾压了一顿呀”这样的话时悄然地生出促狭又自豪的情绪——那是我的故乡的人们呀。是的,我依旧惦记着家乡,所以我今天来到了这里。
            “博士要去拉那基纳山的话,能否帮我一个忙呢?”
            我请求库库伊博士带着芭洁儿和斯诺同去。
            拉那基纳山是芭洁儿的故乡,是冰系的斯诺本应生活的地方。我应当让它们回去看看。
            我至今仍旧记得,芭洁儿对着杂志上的拉那基纳山露出的模糊眼神,记得我对它那句“会回去的”许诺。然而我无暇也无力去攀爬那高耸入云的雪山,现在,既然库库伊博士要去那里,那么这是最好的机会。
            库库伊博士摸着下巴看了我一会儿,点头答应。
            他将装着芭洁儿和斯诺的宝可梦球放进口袋,瞥了瞥我手中晃动着的大地的精灵球,歪过头露出了好整以暇的笑:“要是她们不愿意回来呢?”
            手中宝可梦球中的大地一僵,我也怔住。
            我低下头,透过半透明的红色球壳和大地对了对眼神,然后抬起头答道:“它们会的……如果它们不回来,那是它们的选择。”大地在球中坚定地点头。
            库库伊眼中的笑意更盛。
            “Ok。”他说。
            【12】
            几个星期后我在学校的宿舍接到了库库伊的电话,窗外天色暗沉,细雨霏霏,平日里能看清的马利埃静庭院塔如今被笼罩在袅袅雨云中,只能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一个塔尖。
            手机听筒中传来的声音振动着我的耳膜,库库伊博士说,芭洁儿和斯诺留在了拉那基纳山。
            心脏咣的一声沉了底。
            消息到来的瞬间我心乱如麻,我无法想象大地的心情,也无法揣摩芭洁儿和斯诺的心境。要是它们不愿意回来呢?库库伊博士这样问过我,“那是它们的选择。”——彼时我那样答了,心里却没有将这个可能放在心上——大地是斯诺的父亲啊,芭洁儿是斯诺的母亲啊,大地芭洁儿斯诺,是父亲母亲和我的家人,是古川家的家人啊。它们会离开么?
            可是它们真的离开了。
            在某个时刻心中生出一点怨来,却又迅速消解在芭洁儿望着雪峰时的朦胧眼神中了——那是拉那基纳山,那是芭洁儿的家,若它没有被一个可恶的不负责任的训练家抛弃在美乐美乐,它应当是在那里生活无忧的啊。“会回去的。”彼时我这样对它许诺过,如今我践行了承诺,又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我应当高兴的呀。
            淅沥雨声中,有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滚落下来。我知道我还是难过了。
            “……是么。”可是我强自压抑着声音对库库伊说,“好吧,那也是……它们的选择啊。”
            电话那方的库库伊却陷入了沉默。
            我等待了片刻也没有听见他有说话的苗头,“博士?”我唤了一声,正打算道别,突然就听见他开了口:“你就只有这些要说?”
            “嗯……?”
            “没有别的话了?”愈来愈上扬的尾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狡黠笑意。
            我骤然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抓住那一丝可能,“博士,你——”
            “骗你的哟。”库库伊博士在电话那端大笑出声,该死的阿罗拉式大笑,“芭洁儿和斯诺,早就回来了哟——哎,怎么会留在那里呢?”
            他的语气渐渐柔和了下来,是醇厚的男低音,宛如大提琴流淌出的温柔旋律。
            “大地在这里,你们在这里,它们的家,当然就在这里啊。”


            IP属地:上海8楼2017-01-31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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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2+2城都圆朱大学交换生”的申请批准在大二那年的阳春三月下发到了我的手中,学期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带着宿舍里全部行当回了家,马利埃静的大学生活就此落下帷幕。
              我的行装里放着来自室友的阿罗拉纪念画册——封面是圆圆的太阳,封底是弯弯的月亮,书页间是阿罗拉的自然风光;还有四岛卡噗们的泥雕工艺品,是包含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卡噗鸣鸣的阿罗拉的土地神们;同窗们写下的同学录中夹着诸岛巡礼的纪念书签——那是桥本在我最后一次打工时交给我的。“凭借这个享九折优惠哟。”他微笑着说,我在店员们惊羡的目光中朗声地笑起来。
              在飞机与轮渡这两种回家的交通方式中我选择了后者,虽是行程漫长一些,但比起飞离得迅速又仓促的飞机,我更愿意坐在轮渡上看着马利埃静缓缓远去,对这个优雅的城市不慌不忙地做出优雅的道别。
              马利埃静的澄明的天空,马利埃静的古朴的街道,马利埃静的亮黄色的高塔,马利埃静的雅致的校园,还有,那些在栏杆边向我挥手的马利埃静的人们,他们的身影在轰鸣的汽笛声中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海平面的彼方。可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那些曾有过的欢笑与羁绊,安定与温暖,始终都停驻在这座赋予我归属感的异乡城市中,永远不会离开。
              再见了,马利埃静。还有。
              谢谢你。
              【14】
              那个假期我在利利小镇遇见了沐恩——现在应该称之为阿罗拉的初代冠军。她的个子长高了些,肤色有白回来的趋势,五官变化不大,但周身的气质已然大变——先前那文文静静的气质,如今已然化成了沉静如水的气场。她近期结束近两年的旅程,进入了训练师名校深造,于是也自然而然地染上几分知性气息来。
              早前我曾目睹过她在马利埃静庭院与骷髅队的战斗,女孩子目光沉着,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始终是那个样子,即便她面对的是敌人的羞辱与挑衅——你们在说什么呢?为什么不用战斗证明呢?她这样笑着,带着一点不明所以,带着一点我行我素,带着一点处变不惊。然后她丢出精灵球,沉静的指令在场中悉数化为凌厉的攻势,将敌人收拾得干脆利落。
              沐恩日后会是个人物,我那时就有所预感。
              但我没有想过她会以势如破竹之势通过阿罗拉四岛大大小小的考验,以主力军的身份挫败骷髅队的阴谋,然后登上拉那基纳山,击败阿罗拉联盟的四天王,问鼎冠军,阿罗拉的初代冠军。
              然后时间拉回现在,当我看到她对着身前的露奈雅拉——没错,就是那个阿罗拉人民信奉的最高神袛,认真地交代了几句,随后把它收入球中的时候,下巴哐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沐恩转过身,见到我时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神乎其神啊你……”我们坐在街边的长凳上分吃着集市上买来的煎果小吃,我看着她放在腿上的大师球托腮感叹,“你是怎么收服它的?‘你好我叫沐恩是月亮的意思,和你的名字一样哦所以来做我的宝可梦吧’,这样?”
              “哈哈,才不是呢。”她笑起来,然后低下头,轻轻戳弄着放在装着神灵的大师球,“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是莉莉艾啦,它还是被坏人盯上的小星云的时候,是莉莉艾一直把它藏在包里保护它哦。”
              小星云。莉莉艾。都是陌生的名字,但我知道那都是她的朋友——沐恩啊,已经有属于她的朋友,属于她的生活了呢。
              “沐恩呀……”我露出笑容,向后仰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合上双眼问她:“你喜欢阿罗拉吗?”
              阿罗拉的灿金色阳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的脸上。闭起的眼睑下,一片漆黑的眼前在阳光的照耀下变为了暗沉的金,模糊的光影中我听见女孩带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嗯,很喜欢哦。”
              与沐恩分别之后,我提着装得满满的果篮,沿着1号道路独自回家。
              今天是斯诺的生日,父母和我商议着要给穿山鼠一家一个惊喜,于是今天前往利利小镇购买树果的,只有我一个人。
              依旧是蓝天白云,依旧是阳光晴好,依旧是野花芬芳——记忆中无数次走过这条通往利利小镇的坡道,它所展现给我的,几乎都是这不变的明快风貌。
              日头渐烈,距离到家约摸还有半小时的教程。我寻一处浓荫坐下歇息,拧开水杯却发现水量不多,
              饮尽了犹觉不足。我皱了皱眉头,目光转向了刚刚买来的一篮子树果,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这可是严格按照母亲的菜谱购买的啊,少一个都难保会产生麻烦。我叹了口气,预备着站起身来继续我的路程,却突然感受的右脚边传来的轻触的压力。
              转过头,入眼的是一只硕大的甜桃,甜桃后露出猫鼬少小小的脑袋。
              “这是……”我惊讶地看了它半晌,才迟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他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点了点头,转身蹿回了草丛——在那草丛中的负手而立的,是一只猫鼬探长,它连连我叫了几声,柔和而陌生的鸣叫,我却渐渐从中辨出了熟悉的成分。
              “你是——”
              时针哗啦啦倒转回我稚气的年岁,彼时我坐在相似的浓荫下,看着尚是穿山鼠的大地和熟识的猫鼬少扑打玩闹。阿罗拉的澄金日光穿过交错的椰树叶,温柔地照耀着它的孩子们,映亮了一段悠然静好的岁月。
              暮色逐渐四合,玩闹累了的大地回到我身边讨要刚买回来的新鲜甜桃,猫鼬少也蹭过来冲我软软地叫。我将捏在手中把玩的一颗递给大地,又从树果混杂的果篮中寻出另一颗放在它面前。小家伙们较劲似的将清甜的树果嚼出咔咔的声响,甜桃的香味与清脆的咀嚼声徜徉在柔柔的风里,将陈旧的时光修饰得温暖而生动。
              “原来是你,已经进化成猫鼬探长了啊……”
              清爽的桃香与清甜的滋味从记忆中走了出来,软软地缠绕在了齿间。我迎着眼前的冲我微笑的阿罗拉的孩子,露出相同的明朗微笑,然后珍重地将那颗甜桃拢在胸前。
              “谢谢你,我会好好享用的哟。”
              猫鼬探长的身影消失在了浓密的草丛中,草丛摇动的窸窣声响转瞬即逝,不留一丝痕迹。意外的温暖总是来的那样突然,就好比我不曾想到旧时玩伴的主人会被铭记在旧时猫鼬少的心里,就好比我不曾想到,成长后的猫鼬探长会寻来旧日的果实,然后准确地送到旧时人的手中。
              就好比我不曾想到,十年的阿罗拉时光,竟然在我不知不觉的岁月中,走出了一个圆满的形状。
              【15】
              时隔十年,我又一次来到了美乐美乐的港口。
              渡轮、海风、扑腾而起的长翅鸥,它们隔着漫长又短暂的十年时光与来时景致遥相呼应。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我恍然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十岁的古川凉哭泣的面容,然后在粼粼水波间化为二十岁的古川凉含笑的脸庞。物是却人非。这句话形容在今天并不那么惆怅,较之十年前的苦涩与孤寂,今天站在这里的我,拥有了超乎想象的更多更多。
              我转过身,对着前来送行的人们扬起灿烂的笑容。
              “照顾好自己。”母亲的眼里有微微的潮湿,但她依旧在微笑;“有事就打电话。”这是一度与我冷战的父亲,冷峻的眉眼被阿罗拉的阳光熏染上了柔和的暖意;“你爸爸是说有空就要打电话啦,”爽气的笑声来自库库伊博士,他拍拍我的肩膀,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阿罗拉式笑容,“随时都,欢迎回来哟。”
              我笑着点头说好。
              伊利马将一块圆润的灰色石头塞在我手中,冲我眉眼弯弯地笑,“这是不变之石,好好保存哟。”——我想我明白这件礼物所包含的深义,我将石子握在手中郑重点头;德拉尔——他大概是今天最不给我面子的人,向来笑容洋溢的男生今天竟然微红了眼眶,他看着我踌躇了半天,最终只是小声道:“阿罗拉……”
              “阿罗拉!”我踮起脚,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曾经身高与我齐平的男孩子,如今已然是高我一头了——伊利马也是一样。我们都长大了。
              “德拉尔,伊利马,”我认真叫着他们的名字,“一直以来谢谢你们了。”
              伊利马愣了一下朝我温和地微笑,德拉尔愣了一愣,眼眶更红,我转过头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许哭啊!”他捂着脑袋吃痛地低下头,我趁机附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不是告诉过我,阿罗拉的深层含义吗?”
              他睁开有些茫然的蓝眼睛看着我,随即又浮出记起什么般的恍然,眼中的光彩渐渐亮了起来。
              我拖着行李登上甲板,与大地、芭洁儿以及斯诺——我此行的同伴们,一同向着岸边的人们挥手。
              “阿罗拉!”我说。
              阿罗拉的海风吹起来了,比往日里柔柔的和风更加剧烈一些,将盘踞在美乐美乐岛上的树果的香气送到了我的鼻间。悠长的汽笛声中,我看见了愈来愈远的好奥乐市,我看见蓝天白云下飞舞的长翅鸥,我看见生长岛上的郁郁葱葱的草木,它们在海风的吹拂下柔柔摇曳,仿佛也在对我轻轻挥手,温柔道别。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问过德拉尔,为什么阿罗拉的人们总是在说阿罗拉,相逢时这样说,道别时这样说,还有许多许多别的时刻也在这样说。德拉尔说,那是因为,阿罗拉既表达着问候与欢迎,又表达着道别与祝福啊。
              ——阿罗拉的人们不会区分相逢时的问候与离别时的道别,它可以是相逢,也可以是离别,它有不同的着可能,当然也包括着,离别后又相逢的可能性。
              ——所以啊凉,我们所说的阿罗拉,即使在道别的时候,也从来不包含着[再见,再也不见]的意思哟。
              蓄到脊背的长长黑发在海风里飘扬起来了,我逆着风转过头去,面向着视野中渐渐远去的岛群,将双手拢在嘴边,迎着阳光,向着这片温暖又祥和的、承载了我十年时光的、我厌恶过又喜欢上了的异乡土地,大声喊出了那一句独属于这里的宣言。
              “阿罗拉————”
              不要难过啊,德拉尔,伊利马,库库伊博士;不要难过啊,爸爸,妈妈。
              我们,不是还会相见的吗?
              END.


              IP属地:上海9楼2017-01-31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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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才不会告诉你们这篇参赛文最初最初的灵感来自于打日月的时候“卧槽日月的衣服样式好少”“卧槽日月的理发店造型里居然没有马尾”“卧槽日月好多黑皮”←诸如此类的吐槽】抱头逃
                于是写了这么一篇关于异乡女孩在阿罗拉的生活中逐渐接受喜欢上阿罗拉的故事,果然我还是喜欢治愈的温暖向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写出这种感觉】忧伤叹气
                恋旧大概是很多人的本能,所以人从一段安定的生活投入到另一段生活中多多少少会有不习惯甚至抵触。比如楼主搬家的时候也是又哭又闹难过好久,文中的凉少女还要恋旧所以她对阿罗拉从抵触到接受花了更长的时间,所幸阿罗拉是足够美好的地方,最后凉少女还是喜欢上了那里。
                文末一句“我们不是还会相见的吗”一定程度上也暗示她日后会回阿罗拉来,不过是永久定居还是仅是回来看看没说明也不太重要——她最终还是喜欢上阿罗拉了,不论她最终的最终去了哪里。未来她可能像父亲一样回到最爱的故乡去,也可能像母亲像芭洁儿一样跟随自己的家人——两者都是寻得归属感的途径,当然也有可能干脆就跑到了别的地方,哈哈。
                所以阿罗拉真是个好地方】点头(?!)
                呼呼,在老家花了两三天肝出这篇文来,第一人称也好短篇也好参赛也好都是第一次有点紧张嘤嘤嘤
                果然还是重在参与,虽然质量一般般但是看着肝出来的短篇就有一种蜜汁满足感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篇完结文啊(∩ᵒ̴̶̷̤⌔ᵒ̴̶̷̤∩)
                但还是打着滚求各种评各种吐槽或者各种有感而发或者想说什么的】被平底锅砸
                最后丢一张吉布森发辫真心觉得沐恩这个发型美哭了嗯!



                IP属地:上海10楼2017-01-31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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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2 04:2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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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1-31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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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头好像很好看??M!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1-31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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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好棒......这是我目前以来最喜欢的一篇了呜呜呜呜超级治愈的!
                      温柔的文字把凉作为一个异乡人从一开始的抵触到慢慢的接受的感情变化完完全全的写出来了,能有感同身受的感觉。穿插着的主角日常也很有阿罗拉的味道!果然能了解到游戏剧情是更好的啊
                      到最后被感动到了啊呜呜呜呜【语无伦次
                      天哪真的太喜欢这篇了给乌离大大笔芯!!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1-31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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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晒晒自己装扮 咋办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7-01-31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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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先马×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1-31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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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罗拉整个游戏过程中给我印象最深的除了女主的迷之微笑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了,我没有玩过游戏,不过看过一遍实况。
                            沐恩的微笑我给一千个好评×
                            啊好的以上的忽略掉。
                            这篇文章嘛,我看了一遍,难得的不需要重新看一次就能回想起文章内容的故事。
                            可能是因为看得很认真吧,也很舒服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比较好,至少那种舒服的感觉我真的很喜欢。为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
                            怎么说呢,我觉得自己又要颓废了【躺】
                            虽然不知道这位dalao该怎么称呼,但我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勇气来参加下一次活动了
                            还好我文发的早,要不然就算窗掉了也不稀奇←
                            啊这篇文写的很好,真的。
                            反正我很喜欢就是了。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2-01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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