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辕希看着眼前的佳人安静的睡颜,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睡罢,等你醒了,便看不见这些原本你不该看到的一切。
然而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淳于辕希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撕裂成两半的躯壳,不由得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
已经空了的瓶子应声落地,瓶底还积淀着未能倾倒干净的半缕猩红,散发着浓郁而腥甜的味道,引得原本便有意靠近的孤魂们纷纷聚拢来,贪婪地汲取着最后残存的血迹。
淳于辕希惊恐不安地摆动着唯一能够操纵的右手,看着自己剩余的三肢不受控制地同时触及莲孱弱的娇躯,唇畔的血渍却让他发不出任何声响。他五百年来第一次,感到是如此的恐惧与不安。
“哈哈哈哈……”
那是尖利而又刺耳的笑声。
淳于辕希艰难地转过脖颈,却看到算命先生原本披散着的白发被精心地束起,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黑瞳却散发着冷漠而又戏谑的光。“淳于辕希啊淳于辕希,想不到你最终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下。”
算命先生径直穿过原本便大开的门,侧身踢了踢莲纹丝不动的身躯。“看清楚,我是圣上赐婚给颜若的江涉扬。”淳于辕希的心蓦地一惊,不由得想起那个桀骜不羁,却又狂傲自负的少年。
“我原本该是樱阳国继任的王,可就因为你!为什么颜若独独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小子,为什么她从来都只是对着你一个人微笑!”江涉扬狠狠地盯着淳于辕希已经四分五裂的躯壳,忽的露出一个解恨的笑意,“呵,你也终于败在我的手上了。我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涉扬,算我错看了你。”沁人心脾的柔声响起,打断了江涉扬狂妄的笑声。
是莲。
莲强撑着痛楚支起身子,目光炯炯望向错愕的江涉扬:“长乐宫的那场火,是你纵的吧?”江涉扬转瞬又换上一副轻浮的模样:“是又如何?我看不惯你与他的无间。既然得不到你,那么别人也同样别想得到你!”莲苦笑着起身:“你要知道,我现在只是莲,而不是颜若。那个颜若,在五百年前早就已经死了,只因你的爱太偏执,给不了你思考的空间。”
江涉扬张狂道:“呵,你还不是因你特殊的体质想起了一切,若不然,你又为何回来找他?”莲走向淳于辕希,抬手抚上淳于辕希的颜:“他太痴,等了颜若五百年,却不知道颜若早已忘记了他。我现在只是以莲的身份去爱他,而不是颜若。”
江涉扬阴冷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喃喃道:“说到底,你依旧没有爱上我……”
他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慢慢地蹲下身去:“为了你,我布下了这个五百年的局,千方百计寻来那块能吸收魂魄的嗜魂玉,盼能有朝一日你佩上他,然后由他亲手解开封印,自己将自己变得魂飞魄散。”
“你做到了。”莲绝望地看着那块透着隐隐寒意的嗜魂玉,望着它一片片吞尽淳于辕希的魂魄。江涉扬失魂落魄地合上眼,口中依旧还唤着他的公主。
“颜若……”
莲凄然地伸出手,抖出一柄银质的匕首——那是今早,她向江涉扬所讨要来的。
原本,她是想等至望日,用它来划破自己的静脉,将血滴至淳于辕希的额前。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空谈。莲轻轻地用匕首划过早已伤痕累累的玉臂,看着嗜魂玉一点一滴吸进她的血,无知觉地滑落,手中却还紧攥着那块变得殷红的玉。
满地凄然,笑看桃花。醉卧林深处,妃竹泪斑驳。
翌日清晨,那些争执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那块嗜魂玉及一地残红证明,
那个跨越了五百年的故事曾经发生过。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