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圣尊者。”
　　梅花林中，剑雪毫不意外地与眼前的白衣佛者对视。
　　“剑邪。”兜帽遮住了表情，却遮掩不住佛者慈善的声音。
　　“您坐。”青年将对方领到石桌石凳旁，自己也跟着坐下。
　　佛者环顾四周，这里所种植的皆是梅树，一半开着梅花，一半却结着梅果，而院中温度，又是不同于开花结果季节的温暖宜人。
　　一步莲华轻叹：“原来魔族的结界下，也能生出如此美景。”
　　绿衣青年勾勾唇：“是，最初我也不信的。”
　　一步莲华：“不讲讲复生之后的经历吗？”
　　剑雪点点头：“最初，九祸将我复生，本欲除我记忆，转而效忠魔界。不料，中途被吞佛童子发现，他将我救下，一直安置在这里……直到现在。”
　　佛者抬眼：“他囚禁你吗？”
　　剑雪摇头：“是我自愿留下来的。”
　　“为什么？”
　　青年笑了：“从北域双邪开始，本就是在一起的。”
　　“他是一剑封禅吗？”
　　剑雪中肯地回答：“是封禅，只不过，改变了立场。”
　　一步莲华定定的看着他：“你这算自我安慰吗？”
　　“不，”剑雪微笑，“他待我，的确如当初一般好。”
　　圣尊者叹气道：“剑雪，你该知晓，佛界可容一剑封禅，但绝容不下吞佛童子。”
　　海藻头沉默。
　　一步莲华继续道：“你将他交给我，不日，我当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一剑封禅。”
　　“圣尊者，”剑雪恭敬的拒绝。“吞佛童子，哪儿也不去。”佛者诧异看他，他便进一步解释道：“吾不会让他回魔界，却也不会让他随您回佛界。”
　　“你忘记一剑封禅了吗？”
　　“没有，”剑雪摇头，“他们两个与我不同，当初鸠槃离开异度魔界是自愿的。可封禅吞佛的人格转化，没有一次是他们自愿的。我很清楚当一个人想要拼命留住自己的意识时，到底要受多大罪。但最恐怖的是——当封禅是封禅的时候，便有夜重生用尽极刑逼他变回吞佛。现在吞佛是吞佛了，圣尊者您又跟我说要再把他变回去。”剑雪苦笑，“变回去之后呢？有朝一日，异度魔界某天发现自己的战神还活着，一剑封禅便又成了被针对的目标。这种残忍的轮回根本就是永无止境的……”
　　“剑雪……”
　　“圣尊者，我会带吞佛童子远离异度魔界，我会带他归隐。”
　　一步莲华隐隐露出不忍的神情:“剑雪，吞佛童子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样单纯。”
　　“我会看住他的！”
　　“呵……”
　　“圣尊者！”
　　佛者拍拍海藻头的肩膀，柔声道：“你的意思，我知晓了，就按你说的去做吧。但是剑雪，如果有朝一日，吞佛再现身异度魔界，我便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放过他了。”
　　剑雪微微俯身：“多谢圣尊者成全。”
　　“你呀……”白衣佛者无奈叹息着离开了梅花林的结界。

文章更新，今天写的很乱，很崩……

【二十九】
　　送走一步莲华，剑雪进屋找吞佛，后者正盘腿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都听见了？”剑雪坐在床边，“我和圣尊者的对话。”
　　吞佛点头，依然勾着唇角。
　　“那你的意思呢？”剑雪问道。
　　“不可能。”果断的拒绝，笑容不减反增。
　　刺啦啦——
　　是金属划过地面尖锐的声响。
　　吞佛听的一愣。
　　只见莲谳抓着朱厌剑的手柄，一点一点把朱厌剑往屋外挪，这柄似刀似戟长剑对她来说实在太高太沉，她根本拿不动，所以只能用拖的。
　　“莲谳。”吞佛诧异皱眉。
　　莲谳停下动作，抬头冲两个主人讪讪地笑着。
　　“你在干什么？”吞佛的表情严肃了些，我都舍不得拿着朱厌这样在地上乱划拉你知道么！
　　小女孩怕挨骂似的一直陪笑，她指指手中红白相间的长剑：“我在玩儿朱厌哥哥的房子……但！但朱厌哥哥同意了的！！”
　　话未落，却听：
　　咚！咚！咚！
　　一把通体黑色的莲谳剑一蹦哒一蹦哒地从所有人眼前经过，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直接横拍在地上。
　　嘭！啪啦啦啦——
　　吞佛、剑雪：“……”
　　小女孩干笑：“呵……呵呵……朱厌哥哥，也在玩我的房子……”
　　吞佛、剑雪：“……”
　　莲谳剑看起来被磕碰得更惨，吞佛也就没再说什么。
　　绿衣青年干咳两声，认真道：“好了莲谳，你们两个出去玩儿。”
　　小女孩如蒙大赦般地笑着点头，先把装着朱厌剑灵的莲谳剑给抱了出去，又跑回来硬生生把朱厌剑给拖走。
　　刺啦啦——
　　魔者：“……”
　　“吞佛，”剑雪将他的脸扳过来看向自己，“我们走吧，离开江湖，去过平静的生活，就像曾经在这片梅花林中一样。”
　　魔者转转下巴，挣开了对方的手，完全收敛了看热闹似的笑容，他低着头，陷入死寂。
　　“吞佛。”剑雪抓着他胳膊等待回答。
　　“不可能。”依然是冰冷的三个字。
　　绿衣青年的目光中显现一丝黯然，在这件事上，他俩从来都说不服对方的。
　　吞佛童子这种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回到异度魔界。
　　自己答应过圣尊者会看住他，其实自己本心里更想留住他。
　　可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看住与被看住。
　　时时的算计与提防。
　　直到一方屈服为止。
　　唉……
　　“剑雪，”终是魔者开了口，“我们分了吧，各自回去，此后，若因佛魔之争相遇，谁也别留情。”
　　剑雪感觉自己脑子都木了，他以为吞佛会选择偷偷逃走，或者再动用心机，在把自己骗得团团转时，大摇大摆地离开。可真的没想到，这个心机魔，会这样直截了当的把想法全说出来。
　　吞佛却笑了：“别摆出一副很震惊的样子。当初在异度魔界，我坚持留下你的记忆时，女后吩咐：日后魔胎若成祸患，则必须杀。”魔者眼中泛出一丝寒光，“剑雪无名，此时此刻，我就该杀你。”
　　剑雪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那眼神，那眼神仿佛再说:我现在没有跟你打起来，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苦境的人说，狼喂不熟，吞佛童子你是狼吗？
　　你想招惹我的时候，就招惹我，做出一件件让我感动的事。却在与异度魔界有所对立的时候，你立刻就变了脸，将矛头指向我。
　　在你心里，我是你想怎样对待就怎样对待的存在，是吧？
　　“吞佛，你杀我。”剑雪冷冷地靠近他，“你别留情面，现在就杀我！”
　　吞佛将视线移向另一边。
　　剑雪攥着他的手掌往自己脖颈上放，冷嘲热讽地说道：“反正又不是没杀过，第二次手法更熟练对吧？你动手啊！听你女后的话啊！”
　　吞佛却在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掌。剑雪狠狠推了他一把，他便倒在床上，伸出一支胳膊，疲惫地遮住了眼睛。
　　两厢无言，屋里安静的仿佛时间停止。
　　良久，手臂被人轻轻掀开，不适强光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竟将强忍在其中的泪水压迫出来，又被对方的手指接住。
　　“吞佛……”剑雪低头，反复轻吻着他的唇，“我们都少说两句。”
　　吞佛搂着他，也在用安抚般的轻吻不断回应着他：“剑雪，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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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更新，今日剧情依旧粉奇葩……

【三十一】
　　不知步出梅林多远，吞佛才发现自己的失魂落魄。
　　兼顾魔界与剑雪。
　　曾经居然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今日自己不肯沦为佛界的阶下囚与剑雪退隐，可曾经面对同样的情况，剑雪竟甘愿在梅花林一直住到现在……
　　今生误，
　　今生的错误，
　　那便不能再耽误。
　　所以，当吞佛看到迎面走来的一步莲华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久前他的确看到佛界自梅花林退兵，可若说彻底退干净了，打死他也不信。
　　圣尊者手捻佛珠，开口严肃：“你将剑雪怎样了？”
　　“他没事，”魔物很平静，“只是被点了穴道。”
　　佛者抬眼：“看来，你想随我回佛界。”
　　吞佛执起朱厌，摆出战斗的姿势：“指教了。”
　　圣尊者却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淡淡道：“吞佛，你想过你若离开，剑雪无名将要承担‘看管不利’的罪责么？佛罚，未必是一个魔胎受得住的。”
　　吞佛童子突然就笑了：“你想以此动摇我吗？”难道你不比我心疼他？
　　兜帽遮住了佛者的表情，他的口吻却依旧温和：“我陈述事实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但是吞佛童子，你记住，只要你与我交手，无论胜负，剑雪无名皆罪责难逃。”
　　“你要对剑雪动手？”吞佛质疑地看着他。
　　佛者静立：“端看你的所作所为。”
　　虽然知晓一步莲华有九成九的可能性是在骗他，但若有万一……
　　魔物的眼中泛起了寒光：“佛者也会如此歹毒吗。”
　　一步莲华泰然捻动着佛珠：“除魔，不择手段。”
　　“那剑雪无名呢！”吞佛童子厉声问道。
　　转身看着这只被激怒的魔，圣尊者回答：“魔胎若护魔，也当铲除。”
　　“你！”吞佛跟他拼命的心都有了，但就是不敢上前。
　　圣尊者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是一莲托生，不会像他那样慈悲。”
　　“你想要我怎样？”吞佛眼里冒着腾腾杀气。
　　“交出朱厌，束手就擒。”
　　天人交战许久，魔物叹了口气，终是认命般地将朱厌剑轻抛在地。
　　七佛灭罪的起手式结印于佛者胸前，继而升起，扩大，法华之光再次将魔物缓缓笼罩。
　　“嗯……”吞佛痛得低哼，却硬撑着直直站立，良久，佛光渐尽，他才晃晃身形得以喘息。
　　功体，就这样被封住了。
　　一步莲华伸手扶他一把，也被他狠狠挥手打开。
　　佛者没有要求立刻赶路，他看着吞佛童子正扶着梅花树，无声地缓解着身上刚刚遭受的痛苦。
　　却在此时。
　　地上的朱厌剑周身散发出了墨绿色的光芒，这是剑灵现身的征兆。
　　吞佛瞥见了，心中不禁疑惑。
　　他见过朱厌发出红光，也见过朱厌发出金光，但却是第一次见它冒绿光。
　　还是和那个傻海藻一个样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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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绿芒散尽，黑色衣裙的小女孩眨着大眼一脸天真无邪地托腮坐在朱厌剑上。
　　圣尊者着实一愣。
　　吞佛却想到不久前，莲谳说过的换房子，就是从那时开始，朱厌剑灵再没有出现过。
　　看起来，自己被套路了……吞佛望天。
　　望着白衣服的佛者，女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圣尊者！”她朝他挥胳膊。
　　一步莲华略带疑惑地审视着她：“莲谳？”
　　“嗯！嘿嘿。”女孩灿烂地露出一口小白牙。
　　“你怎会在朱厌剑身里？”佛者看着她。
　　莲谳起身去牵一步莲华的手，答道：“主人担心吞佛童子偷偷离开，所以命我待在朱厌剑里，这样，无论吞佛去哪儿，主人都可以找到他了。”
　　佛者摸摸她的脑袋。
　　吞佛童子缓缓扶额，他深深感觉自己被这群人连环摆了一道。
　　“圣尊者，”莲谳抬头眨着大眼显得十分无辜，“这一次有我跟着，不能算吞佛私自逃跑，您封了他的功体，就让他跟我回去吧。”眼看着对方沉默不语，她便轻轻摇摇对方的胳膊，“求你了，圣尊者。”
　　“我给过他机会了。”佛者依旧语气平和。
　　“可是！”莲谳显然有些焦急，“您这样带走他，剑雪主人一定会伤心死的！”
　　一步莲华不为所动：“他会拒绝一剑封禅么？”
　　“他……”莲谳语塞，她扭头看看吞佛童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两码事！”
　　佛者勾勾唇，淡然道：“吞佛、封禅，对佛界来说，也是两码事。”
　　莲谳急得跺脚：“圣尊者！”
　　“走吧。”这句话，是一步莲华对吞佛童子说的。
　　看着那人将朱厌收起，向前走去，吞佛敛了眉目，便无声跟上。
　　莲谳愣愣地看着两人走远，叹了口气，干脆也小跑着追上。
　　“你怎样说服朱厌调换剑身的？”吞佛低头看了一眼黑衣裙的小女孩。
　　莲谳抬头看了看他：“我只是让他去我那里睡一会儿。”
　　“你把他打晕了？”
　　“他自己磕的！”
　　“怎么磕的？”
　　“他一不小心就磕到我的棍…子上嘛。”
　　“哼。”吞佛冷笑。
　　“吞佛童子，”莲谳看看他。
　　“嗯？”
　　“我能拉着你的手走吗？”女孩满脸安慰般的笑容。
　　“可以。”吞佛勾唇。
　　“嘿嘿。”
　　于是，返回佛界的路上，便出现了两大一小，一个大人走在前头，另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丫头的，怎么看怎么和谐的画面。

文章更新！

【三十三】
　　九峰莲潃。
　　那个锁过人邪的笼子，再次把魔关了进去。
　　他对这里没太多记忆，
　　曾与一莲托生换过剑，曾摸过池子里的黑莲，然后就……没有了。
　　魔特地看了看那池子，荷花粉，荷叶青，黑莲不存。
　　不禁勾勾唇，他记得初见黑莲时，有些欣喜，还有些胃疼。
　　朱厌纠正过：“那不是胃痛，是心痛。”
　　心痛？
　　他一定是最没资格心痛的人。会心痛的人，怎会忍心做下如此残忍的事？
　　魔不曾后悔，
　　只是……
　　只是胃疼而已，
　　只是当初老天爷不给他们在一起的机会罢了。
　　如今……哈，如今依旧不给。
　　******
　　剑雪躺在床上热得直冒汗，可恶的吞佛童子临走前都不忘给他掖严被角，这么热的天，睡觉也是要把胳膊露在外面的好吗！
　　穴道解不开，身子酸麻得不能动，剑雪连踹被子都做不到。
　　他瞥到床边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白瓷的笔筒，里面插着几个干裂的面人儿，旁边还有小砚台、小佛珠串……都是那次去集市上，吞佛买给他的，他还带他看耍猴，还帮他救下了一个生病的青年，还有这梅花林，还有这半边的梅子与半边的梅花，还有很多很多。
　　狠辣的吞佛童子是何时变得这么会关心人了？
　　剑雪自嘲地笑笑，“对在乎的事不遗余力的付出”原本就是那人从未改变过的性格啊。
　　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人，怎么能将自己与对方心中另一件事情一并摆在一起，然后去看对方到底会选哪一个呢？
　　不选也不能证明不在乎啊。
　　剑雪看着房顶，叹了一口气。
　　******
　　一步莲华望着那个倚笼假寐的人道：“想清楚了吗？”
　　魔睁眼，露出一双明澈的眸子：“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一剑封禅只是骗局。”
　　“吞佛童子，你执意受苦吗？”佛者抬眼。
　　魔冷笑：“大师，真正执意强求的人是你吧。一剑封禅没有，最多，这条命你拿去。”言罢，又缓缓合眼靠回笼上。
　　一步莲华轻叹一声，已是手捻佛珠，将法印结于胸前，《七佛灭罪》的梵音瞬间催入魔的脑海，层层施加。
　　失明、失聪，却能清楚听到那烦人的经文以及佛者劝降的话语，吞佛皱眉，隐忍适应着，少倾，眉头舒展，凝聚在头脑中的剧痛却一直没有消散。
　　这仅仅是刚开始吧？
　　魔在心里自嘲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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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当初，只是碰了一下杀诫，后续的事情就全都记不得了。
　　一剑封禅的所作所为，吞佛听别人说过，也在《戒神宝典》里看过，却怎么都觉得那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脑海中的剧痛不散，这让魔有些疲倦，他倚靠着笼壁栏杆，再次微微皱起眉头。
　　白梅飘洒，一袭绿色身影笃定地立于梅树之下，额间火焰痕迹，昭示着身份——暴风中的封雪剑者·剑雪无名。
　　剑雪淡然道：“一剑封禅，认清事实，我就是吞佛童子。”
　　笑话，你是吞佛，那我是谁？
　　此刻，心中竟忽然冒出一个由来已久的想法——“天南海北，我誓杀吞佛童子！”
　　魔震惊得猛然站起，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
　　……
　　“陪你喝酒，减去喝酒，你要人陪。”
　　……
　　“荒山野径，你开的吗？”
　　“高山峻岭，你家的吗？”
　　“特别来看我的好友还活着吗？”
　　……
　　“我叫你离开江湖，你肯不肯？”
　　“有何不肯？”
　　“那你为何还在？”
　　“因为你还在。”
　　！！！
　　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吞佛保证自己全都没经历过，但此刻，却如同全部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亲口说过一般！
　　这是……一剑封禅的记忆。
　　不，不能再去想了，绝不能让他的记忆趁虚而入！
　　魔紧紧合着眼，默默地抵抗着。
　　封禅的记忆，吞佛的人格，两者之间如同隔了一扇门，在吞佛童子的脑海中，一个想冲进去，另一个却死命顶着绝不让他进来。
　　一步莲华手掌翻转，七佛灭罪再催一层。
　　“呃……”痛苦低吟自魔物口中散出，他扶着额头身形晃晃，少倾，暗红的血液竟自他眼中耳中缓缓流下。绕是如此，吞佛童子仍全力抗拒着那个帮助一剑封禅破门的佛音。
　　“吞佛童子，放开吧。”一步莲华已然流露不忍之色，“七佛灭罪真言侵蚀七窍，再不放开自我，圣佛之咒将自你双眼而出。”
　　“我绝不会屈服。”
　　这是良久之后，吞佛童子艰难给出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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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莲谳跟着吞佛和圣尊者一起去了佛界，之后就被关进一处禅房里。
　　不知道圣尊者带吞佛去了哪儿。
　　当剑雪奋力将自身穴道提前冲开的时候，莲谳已经第十八次企图逃跑，却被看守僧人瞪回屋里乖乖啃西瓜。
　　看来，剑雪想通过她确定吞佛下落，显然是没戏了。
　　梅花林中的莲谳剑还在急躁地咚咚咚的蹦哒，绿衣青年将朱厌从里面提出来时，惊得愣了半天。
　　且不说朱厌被捆的和个粽子似的，他竟是连眼睛嘴巴耳朵都被堵的堵，蒙的蒙，怪不得蹦来蹦去就是出不了这把莲谳剑。
　　怎么说呢，别看莲谳年纪小，办事真的很牢靠啊。
　　“朱厌，”剑雪给他松了绑，“知道吞佛在哪儿么？”
　　剑灵点头：“九峰莲潃。”
　　青年怔了怔，俯身拾起地上的玄色圣剑，开口道：“咱们去把吞佛抢回来。”言罢径直向屋外走去。
　　“嗯！”朱厌连忙跟上，他从剑雪的背影里读出了几分决然的意味。
　　******
　　白首相知犹按剑。
　　那一夜，梅花坞，他逼他转身，说要看清今生唯一的敌人。
　　那一夜，他气得和个什么似的，剑雪无名却依旧淡定得欠揍，最欠揍的是，今生唯一的朋友居然甘心替那个什么吞佛童子担罪！
　　自己就和被耍了似的，简直是简直了！！
　　回到冰封岭的第二天，他终于肯冷静思考，吞佛童子仇家甚多，此时那傻海藻必定性命堪忧。他再次赶回梅花坞，入眼却是打斗过后一片破败不堪的人去楼空，很多棵粗壮的梅花树被拦腰折断，傲骨蒙尘，大片不知是谁的血迹染红了白梅蕊瓣零落碾入泥土。
　　不到一天时间，竟成了这副光景，他懊恼自己真是太自私！
　　再相遇，是一个多月的疯狂寻找过后，在一个闹市的乐器摊上，那个傻海藻有些眷恋地伸手抚上一支翠绿竹笛。店家询问要不要买时，海藻只是轻轻地摇头。
　　他有些激动地走上前去，伸手想要从背后拍剑雪的肩膀，却被剑雪一个猛然转身狠辣地扣住脉门，那双湛蓝色的眸子，虽显疲惫，却丝毫不减机警凌厉之色。
　　一时间，四目怔然。
　　继而，一个松手，一个反扣。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剑雪，墨绿色的衣裳脏到有些破，曾经微胖的娃娃脸，如今变得憔悴消瘦，双颊还浮起两片病态潮红，原本艳红的嘴唇，现在几乎是苍白的。
　　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吃苦了吧？”他勾出一抹释然的淡笑。
　　剑雪低眉，鼻尖微酸。
　　他凑过去，在海藻头耳边轻冷地吐出三个字:“你，活，该。”
　　剑雪抬头愤怒地看着他，眼神却被含在眶中的泪水衬出几分不甘与委屈。
　　“瞪什么瞪！”他冷笑地理直气壮，“骂你还怕你不成？”
　　绿衣青年失望地合眼转身就走，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随鼻子一吸一吸地往下流。
　　“你还敢跑！”他上前两步一把抄住青年的腕子狠狠拽回来。
　　“你别碰我！”剑雪声音并不高，挣脱的力度却相当大。
　　近身搏击，喘气的功夫，他已数次挡下剑雪无名迎面袭来的泄愤般的进攻，小臂肩背等抗揍部位在连续挨了十好几下之后，根本疼得受不了，他终于一步跳出两米开外，叫嚣着:“剑雪无名！你敢再碰我一下试试！！！”
　　“嘭！”
　　于是剑雪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又给了他一拳。
　　简直是简直了！
　　傍晚的风将冰封岭上厚厚的积雪卷得飘散起来。篝火之上，一大锅冰糖苹果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怡人的香气。
　　剑雪枕着他的腿，在火旁睡的特别沉。
　　这大约是这傻瓜连月来唯一的一次安稳觉吧？
　　他摸摸那一头如海藻般墨绿色的短发，这样想着。
　　******
　　双重人格的记忆在吞佛脑海中此消彼长。刚刚那段一剑封禅的回忆，对他来说也如同曾经亲身经历一般。
　　头还在痛，可他却不禁感慨自己与剑雪的情义竟也曾如此深刻过。魔还记得，自己假扮封禅骗这个小朋友的时候，他也曾哭着说：“我相信你！”
　　可这一句“我相信你”，也被吞佛自己的那一剑和那一句“我骗你的”，深深贯穿刺透地烟消云散了大半。
　　伴随着越来越重的佛罚，魔揉着额头，苦恼地想着:还真是很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