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争斗 下
【一】
暴室位于皇宫掖庭的东面,是宫里曝晒衣物,染织布匹之地。正值白日,艳阳当空,头无半片遮阴瓦。
如幻和李未央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场院里,隔着一堵堵厚厚的石墙,脚下都是稀碎的瓦砾砖头,随意安放着残破的摆设器具。如幻看见墙角有促织结网,一朵野花孤寂得开着,老树的根深入大地。 虽然这里是被皇宫抛弃的地方,但如幻并不觉得这里有宫人说的那么可怕。她反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真希望自己哪一天死了,会被葬在这里。
她把紫纱的裙摆摊开,席地而坐,有一只小蚂蚁爬上她的素锦绣鞋,竟有股淡淡的温情。
在这里,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她一个人出奇的平静。
“咕咕咕咕!”连蝴蝶也不会飞进来的地方,居然听到了鸽子的声音。
如幻没有去窥探那个声音的源头,她拾起碎石里干枯的茅草杆子,绕一个圆,再绕一个圆,做成一个无用的环。
结果,真的有只鸽子扑棱着翅磅落到了如幻的面前 ,提溜着脑袋和爪子去啄那草环。
如幻忽然想起那夜春茗在自己的面前磕破了头,“夫人到死都没有忘记您,您一直活在夫人的心里。您这么做会后悔的!这个孩子或许是您跟大将军之间唯一的机会了!”
她不是无动于衷,她的手悄然抚上平坦的小腹,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否真的存在,为何喝了两碗堕胎药都没有反应?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从滑台一路步行回来,月事就断断续续 ,少的可怜。她和叱云南的那两次,每一次她都喝过避子的汤药,怀孕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三个月没有月事,是人都会怀疑。她也在赌博,她知道这个秘密是藏不住的,宗爱暗藏在她宫里的眼线一定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咕咕咕咕!”如幻手中摆弄着的草环被面前的小淘气叼过去,压着它自己的爪子下面。
终于,这小东西发现草环并不能吃,便置喙不理,灵活得转动脑袋,往如幻身后飞去。飞起的时候,如幻看见了鸽子的脚上绑着特殊的标识。她低垂的眼眸里有一滴泪偷偷滑落,又被她匆匆拭去。
如幻想起来了 ,这是她让常茹放走的作为信号的那些鸽子。这些鸽子是叱云南特别为如幻巡养的,爪子上的特殊记号,还是叱云南亲自教如幻辨认的。没有任务的时候,鸽子会飞回到主人的身边。她没有忘记,叱云南也是鸽子的主人。
可是,鸽子能记住的只是主人原来的住址,为何会找到宫里来?
难道是天意么?如果真的是天意,那么上天未免太卑鄙了。怎么可以在她如此想要忘记叱云南的时候,让她再想起来呢?
“圣上有旨,宣朝暮夫人安乐殿觐见!”
一段传召,她蓦然回首,发现自己仍然置身争斗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