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纳·特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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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宥是爱情站在阳光中的影子,容忍便是它害着相思的隐痛。”
海面涌燃的战火将侵入极渊的腹地之时,我重聆塞壬昔日展喉的遗篇。彼时唱月的海妖困缩一隅,在黢黑的晓暾里悲啼,在晦瞑的暮色里哀叫。翼翅鼓荡的黑云覆蔽日光,龙骨焚就的战火腾起燎天的金红,砉开矜守洁莹蔚蓝的刚加罗,直抵深海泰坦古奥多磨的喉腔。我纵容它在我初冠冕旒的发顶狂嚣作态,将蜜盏里发涩的残酒硬势倾干。我始于黑龙窠臼的爱情尚未在心膛里汽化出一缕微漠的余烬,便要在流言的双唇哺上海神盛怒的牙床时,化为冷寂渊底的零星齑屑了。
过境的长风将削利战戟,致密的凶潮漫如细沙,我已在死亡的片影下枕戈待旦,而黑龙之女将行搏刺的流言席卷王庭,为越过冰海栖界的凛冬裁织,将海面的早春染成晦明不定的影廓。鲜血溶化冰川,而日光不再莅临冰川下的谷地。遮天的翼翅上挂满亡骸,骨骼间穿游的深青色体则聚敛哀恸的死灵;附着在大地与山的雄主暴虐的手爪,附着在爱人收紧的铁色翼尖。我拨开冥想视界里庸钝的神思,驳皱的眼睑无端在过分年轻的颅壳外跳荡。她来了,颀正的身姿贯入阶陈侍民藏疑的双眼;她来了,坚实的后蹏劲踏在我含愠的心尖。广襟垂坠的王袍掩映拳然欲发的剑光,我虚浮的笑意只驻在僵死的齿根,又随卫戟阵序严整的铿然叩地,渐次往柔软的舌缝下锥去。
我听到黑铁靴头迤过扇贝光亮的壳面,较晶龙坚劲数倍的胫骨蹬开足下涡旋的活水。英挺的头颅倒悬进光莹如镜的穹顶,神龛下切齿的人鱼喉舌霎然噤声缄语。我板直的上身前瞻得过久,至于心的声调也要为这安忍的步节失慎,流出腔壁里坏死的矫柔角质,亟待为仇欲与残暴硬势填充。
“我们的俘虏在今天被全数处死了。我用魔法禁锢他们卑贱的鳍和的钩镙的爪,用剑尖撬开他们织蜚纳诟的喉舌,声带断裂的惨叫撕扯游草。痛苦上掀他异常丑陋的多毛扁额,我却在血誓的疮痕下、在濒死的醒觉里看到了一双真实的眼睛。”
“讥嘲与申辩;仇恨与痛惜。他的喉舌为厄里斯编织了不尽的流言,他的眼睛却愿为我纾缓危境,它真实到无可辩疑。”
我将浑蒙的眼光悬入黢黑无物的高大穹顶,喉底的血砂厮磨出哀然的断音。
“——我痛恨爱情,可我深爱你。”